第五十九章　游说柳双

2024-08-05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点击：

　　洛阳城的城门前，有一座大牌楼。那是古楼。
　　人也说它是鼓楼，是早年前战事纷争时代，将军打仗眺远用的。
　　古楼有十二层阶，那一层层的阶都是三十六级，一直到了楼上，方能放眼瞩目，看尽洛阳城景。
　　这一日，在古楼上吊着一个孩子。
　　这孩子只有十几岁的年纪，很是良善。
　　吊着孩子的一旁，站着一些江湖豪客。
　　有人叫道：“这人是大叛逆黑灰白的孙子，谁能拿得到黑灰白，便放了这孩子，也给他赏钱！”
　　有人叹，但没人敢出声。
　　一看便知，这几个人都是剑神的人，他们在洛阳是天子头上的太上皇，人们谁敢惹他？
　　过了一会儿，便来了一个江湖中人，他拿着手里的虎头勾子，叫道：“妖剑，你站在人群里，你当剑神与神剑美女不知道？你出来，你有胆量便出来，看看你孙子模样！”
　　另一个大叫道：“你看你看，做人家的孙子你也不好好做，竟做什么妖剑的孙子！你有什么好处？”
　　那小孩子叫道：“我爷爷不是什么妖剑，他是放鹤老人！”
　　人都惊讶，难道真的像他所说，放鹤老人就是那个妖剑？
　　那个拿着虎头勾子的大汉叫道：“你爷爷就是那个放鹤老人啊？他有时叫放鹤老人，有时就叫妖剑了。你说他那样子，像不像一个妖怪？”
　　孩子此时已被折磨得只剩下几口气了，他无力说道：“我爷爷是放鹤老人，江湖人都尊重他！”
　　那虎头勾叫道：“胡说！他是放鹤老人么？他是放鹤老人，怎么不出来救你？放鹤老人出来，他可是江湖上的一个人物啊，怎么能做一只缩头龟，是不是？”
　　周围的人都是狞笑。
　　那孩子显是要死了，眼珠怒突着，向前欲掉出来。
　　他看着那众人，说道；“爷爷，爷爷，你要是来了，可千万别出来啊，他们要杀你，他们要杀死你啊！”
　　那虎头勾子大怒，一皮鞭打在那孩子的身上，叫道：“你胡说！”
　　人都在下面窃议。
　　有人说：“这孩子可怜，他爷爷怎么不救他？”
　　更有人说：“你看，那后面全都是人，都在等着他爷爷，他爷爷走出来，只会一死！”
　　众人中，有一个农夫，他眼巴巴地看着那小孙子，不能去救。
　　泪也不敢流，只是流在他的眼眶，眼巴巴看着那孩子，心如刀绞。
　　他慢慢走出去了，离这里远远的。
　　一到了远处，他便狂奔，跪得飞快，一直跑到了无人处，扑嗵跪地，他大声狂吼：“孩子，孩子，爷爷救不了你，我救不了你啊！”
　　入夜，那被吊着的孩子似乎已经没气儿了，他的身体被扔在那台阶上。
　　旁边有十数个武林中人在看守。
　　忽地从街角冲来了一匹快马，那马冲至眼前，嘎然止住，那人叫道：“拿一个孩子出气，算什么威风？！”
　　他冲至眼前，一刀砍翻了一个看守，再去扑那孩子。
　　孩子已经不能动了，不知道是生是死。
　　他狂叫道：“信儿，信儿！”
　　那孩子无声。
　　那看守的十数人都是围上来了。
　　有人喝道：“本来以为会来了那个妖剑，谁知道来了你个天杀星？杀了他！”
　　人皆冲上，天杀星大吼道：“我杀了你们，我杀了你们！”
　　他狂舞手里的刀，一砍砍翻一人，那人嗥叫着跌出去。
　　他再叫道：“来吧！”
　　再狂舞刀，上来一个人，他使一条流星锤，一锤打在天杀星的后身上，他哇地一仆，跌在地上！
　　后背叭地打了一棍，他啊地一叫。
　　有人叫道：“别叫了，你死在旦夕，还叫什么？”
　　唰一剑，直挑他的后背，从后背挑出一道血槽！
　　他一跃而起，刀狂掷，一掷出去，呼呼风生！
　　那刀离得太近，直掷向一个手持三才夺的人，那人看见不好，忙用夺来逼。
　　不料那夺慢了一步，刀卟地攒入他胸前！
　　那人一死，天星杀大叫：“信儿，信儿！”
　　众人逼近，此时的天杀星已是强弩之末了，他嘴吐鲜血，叫道：“信儿，你爷爷会为你报仇的，他会来的，他一定会来的，你等他一会儿！”
　　刀剑锤一直砸向、刺向天杀星的身体。
　　他扑在孩子脚下，他颤颤去抬手，终是摸到了孩子的脚。
　　他低声呻吟着，说：“信儿，信儿……”
　　他斜歪头，死了。
　　街角仍是那么静寂，再无人声，
　　妖剑怎么不来？
　　一个很小很小的酒店，店里时常只是有那么几个客人，灯也很暗，像是连灯油也很缺。
　　一个客人在那里喝洒，他每天必是在这里喝洒。
　　对面过来了一个人，坐了。
　　这件事很特别，店里有六张桌子，从来也不曾坐满过六个人，他为什么要坐在别人眼前？
　　那人说道：“你是虎头勾？”
　　那人愣一愣，大声道：“我是。”
　　那人说道：“你认得不认得放鹤老人？”
　　那人觉出不妙，他想站起来，但忽地觉出，他的下身都软，软得像不是他自已的了。
　　他再撑着手，想去抓桌上的那一对虎头勾。
　　那人叹道：“晚了，你就要死了，你死时的样子很不好看，你不知道，你得屎尿齐流，一直流到人没了一点儿血，血是与屎尿一齐流出来的，你的血都变得很臭。”
　　虎头勾叫道：“你是……妖剑？”
　　妖剑拍拍他的头，说道：“不错，你和你的主人剑神一样，都得这么死。”
　　他走出去了，他再也不看那个虎头勾，虎头勾只是哭，他的泪水掩不住他身上的恶臭。
　　洛阳最大的店是满园，夜里的满园也是不夜，有许多的有钱人在这里醉生梦死，醇洒美妇，一夜欢娱。
　　只有向西的一个小院里，住着一对夫妻。
　　那是一对年轻的夫妻。
　　笃一一，笃一一，有人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美妇人。
　　敲门者说道：“深夜来访，实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望柳双公子与伊姑娘宽谅才是。”
　　伊文静一看，那人却不认得，她问道：“你是谁？”
　　身后的柳双却答话了，他说道：“放他进来，他是黑灰白先生。”
　　虽说是易了容，但柳双一眼便看出了他是谁，让他暗暗佩服。
　　他进了屋子，慢慢坐下。
　　柳双穿好了衣服，与妖剑对坐。
　　妖剑说道：“公子，深夜来搅，实在不安。”
　　柳双说道：“先生一定是有事教我，何不说明？”
　　妖剑未语便泪先流，他说道：“我与艳剑同谋杀那贼子，不料得功亏一篑，艳剑姑娘死了，死在那老贼的院子里，我只能走了，逃走才拣了一条命。”
　　说着便把那一夜与艳剑一齐下毒，用“不毒”毒那逍遥子事，一一说明。只是说到他自己时，多说了激昂处，少说了他的怯懦与骇怕。
　　柳双听完，一时扼腕，他低声道：“我与郭大哥结义，艳剑便是我嫂了，她的生死，我当然在意，只是不料得那个剑神如此残暴，我要会一会他。”
　　妖剑说道：“我曲曲折折，三次出入那老贼的院内，一心要刺杀他。只是他的功夫太过高强了，我终不能得手。他练有一种生生不息的内功功夫，能在睡时也十分警醒，我与艳剑图他，几次不成。如今艳妹已死，我再也无能为了，只能来求公子，望公子为艳剑，为苍生，去杀了这老贼！”
　　柳双见他屈膝便欲跪下，便忙去扶那老人，他说道：“江湖中人传，妖剑做事多是邪恶，且是淫恶之人，不知是不是实？”
　　妖剑一叹，说道：“我比老贼年纪，也不差许多，但我从未有老贼那样的野心，我只想过平平常常的日子，谁料得竟是连我自己唯一的一个孙子也葬在他手！至于江湖人言，大可铄金，公子不听也罢。”
　　说罢，妖剑便是大哭。
　　柳双与伊文静也是怃然。
　　妖剑说道：“我深夜来访，不是为我一己之仇，老贼杀黄肆，诛疯子死肖玉，辱郭斩，夺双美，屈公子，都是天下最难忍受之事，他做下的恶事，说也说不完。还求公子能体谅苍生之苦，去诛此老贼，让他再也休在这世上张狂害人！”
　　说罢，妖剑还欲跪下，再对柳双叩头。
　　柳双大声道：“老人家，你别这样，请起，请起！”
　　他扶起了妖剑，说道：“我去会他，只是为了郭大哥，为了艳妹，我也会去的。”
　　妖剑说道：“公子与他动手，也难料胜负，我只知道这世上除了公子，便再也没有人能制得了他，他是天下第一人了。
　　如是公子胜不了他，我愿意以血拚溅，死在他眼前！”
　　柳双说道：“我去会他，从前我住在齐鲁间的时候，他也来辱过我，我没有动，我那时有些心智不清。他未杀我，也算是有一点儿仁慈之心。”
　　妖剑说道：“公子切不可被他的表面迷惑，他是一个贪淫贪财之人，恨不能天下美色尽归己有，天下奇宝都归他用。他一天不杀人，便不痛快，公子那时不被他杀，是因为他还想得那一柄干将宝剑。当时也怪我，我告诉他，那一柄干将终是在齐鲁间，多半是在公子手里，他一心惦念那一柄宝剑，方才不杀公子，绝不是他这人有什么善心。”
　　柳双说道：“剑在我手，但我不欲拿出，因为那是明儿的剑。”
　　妖剑说道：“是啊，是啊，但他欲杀公子，欲在公子的脸上画猪，那邪心一时也不曾忘。我看公子与他一战，必是不免。”
　　柳双奋然道：“好，我就与他一战，到时看他有什么本事好了。”
　　妖剑看他，说道：“天下黑道，尽已归他所属，公子此战若是不胜。天下武林必是大乱了。”
　　柳双说道：“好，我去与他一战。只是得请你去一次金凤寨，去告诉我大哥郭斩一声，告诉他，我将与那个逍遥子一战，要他前来。”
　　妖剑欣然道：“好，我跑路的本事，总该还有。我去通知郭斩，与他一同来会公子便了。”
　　妖剑走了，伊文静伏在柳双的肩头，她说道：“你能胜得了他么？”
　　柳双说道：“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剑神，一个真正的剑神。我不用剑，也许好些，但我与他动手，真的说不清谁会胜。”
　　伊文静轻轻脱下他的长衣，说道：“他会比唐六老爷子更厉害么？”
　　柳双说道：“唐六的厉害在毒，我不怕毒。可他不是。”
　　伊文静幽幽说道：“你该睡了，不管你是输是赢，我都在你身旁。”
　　她抚摸着柳双，让他在舒服无比的抚摸中入睡。
　　妖剑直出门去了，他对着夜大声道：“你要死了，你得死在众人的剑下，你得给我的孙子偿命，你得给天杀星偿命！天杀星，你比我还有勇气，我……我……”
　　他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