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新郎也要杀人

2021-05-22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点击：

　　鲁奇在等，他坐在他自己的新房里，等他的新娘。
　　他知道她或许会晚回来，她会在那里看护一个与他有深仇大恨的男人，一个她过去钟爱过的男人。
　　她为了林渊，可以抛弃她与鲁奇的新婚之夜，可以抛弃她自己的一切，只要林渊一声呼唤，她就是刀山火海也会去。
　　吴帆是这样的女人。
　　娶这样的女人本来是男人的福份，可如果这女人只能为别人赴汤蹈火，却让你独守空房，这滋味可就不那么好受了。
　　这种女人大都主意很正，她对自己和对别人都有一定之规。
　　如果娶来了这样一个女人，你就活该守你的空房。
　　鲁奇自己坐下来喝酒。
　　酒是好酒，是他准备好同吴帆喝的合卺酒。
　　洞房不夜，如果他能同吴帆喝上一杯酒，说说他这些年来对她的渴慕之情，然后再共效于飞之乐，这是他想了又想的好梦。
　　可惜，他的梦被林渊打破了。
　　有人来了。
　　来人一定是个很大年纪的人，她一边走一边咳嗽，她咳嗽得很厉害，好像要把她的心都咳出来似的，她一边咳，还一边说话：“你怎么可以在这个好日子里独一个人喝酒？”
　　他冷冷一笑：“好日子不正是喝酒的么？”
　　走近来的是一个老太婆。
　　她盯着鲁奇：“你的心里很闷，你觉得一切都没有什么意思，恨不能去杀人，对不对？”
　　鲁奇看着她，这个老太婆，好像是他心里的蛀虫，她对他心里的一切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想杀人，可惜这世上没有一个值得我杀的人。”
　　老太婆呲牙一乐：“着啊，我有一个人，你愿意不愿意去杀？”
　　“杀谁？是武当掌门还是少林方丈？”
　　老太婆笑笑：“那早晚也不过是你的剑下鬼，你何必着急？你现在替我杀一个人，这人是我的人，我想求你，是因为我自己不好去杀她……”
　　“她是谁？”
　　“牡丹。”
　　鲁奇看着老太婆。
　　“如果我说得不错，她是你的心尖子，你为什么要杀她？”
　　“她放了林渊，而且不是一回，她放了他两次。”
　　“还有什么？”
　　“没有了。”
　　“可她是你的楼主。你有女儿楼，你女儿楼有许许多多的女人，但你只有一个楼主。她如果被我杀了，你再上哪里去找一个象她这么能干的楼主？”
　　老太婆在笑，她笑得很阴骘：“我女儿楼别的没有，要女人不有的是么？你愿意不愿意干？”
　　鲁奇只是眼如针芒，盯住了她：“你可能会后悔，因为你再也没有比她更好的人。如果再有一个林渊出来，你没有人可以对付得过他了。那时你岂不是要后悔？”
　　“我从不后悔，我活到了这么大年纪，还从来没有后悔过。你干不干？”
　　鲁奇需要杀人，他此时连天王老子也想杀。
　　如果去杀了那个女儿楼的楼主，他的血会平静一些，他会多多少少减轻一点儿他心中的愁苦。
　　他去了。
　　他很熟悉女儿楼的地势，他走进了女儿楼。
　　他很快就找到了牡丹。
　　牡丹正坐在那里思春。
　　她在想男人。
　　这么漂亮的一个女人在想男人，那男人也够幸运的了，可惜那男人不是他鲁奇。
　　楼角漆黑，他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
　　他手中无剑，心中有杀机。
　　牡丹笑了，这一笑真是千娇百媚：“如果是别人来了，就绝对没有这么大的杀气，一定是剑圣到了。奇怪的是，你为什么要杀我？照我看来，你不光不该杀我，而且你还应该请我喝一杯。因为你最恨林渊，可你又没能治服了他，我却把他的功夫废了，你是不是该感谢我？”
　　鲁奇见说，就走过去，坐下。
　　“你想喝酒？”
　　“很想喝。”
　　“我明白你，你现在的心境不好，为什么不好好喝一杯？如果我们能好好地喝上一杯，你的心情就会快活些。”
　　就摆上了酒。
　　牡丹在笑：“鲁奇，你也是一个奇男子，我与你对饮，一人一杯，一醉方休。如果你说喝好了，你就可以拔剑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
　　我可不那么容易杀，也可能是你杀死我，更可能是我杀死你。如果你喝了酒，你的手就抖，你最好现在就出剑，这样你的把握大些。”
　　牡丹面对着鲁奇，谈笑风生，一点也不畏惧。
　　鲁奇看着她，看着她那如花笑靥，心中一叹：好，又是一个倜傥女人。这世上有许多这样的女人，岂不要男人都一生愁苦，岂不要男人一生难堪，岂不是要男人丧生在这千娇百媚的笑媚之中？
　　鲁奇道：“牡丹，我可不是林渊。”
　　她抿嘴一乐：“你这人也太自抬身份了，世上男人尽多，哪有一个人可以与林渊相比？林渊是天下第一的痴情男人，你哪会对女人痴情，也许你只会杀人……”
　　两个人就坐下来喝酒，象老朋友一样喝酒。
　　牡丹喝酒的姿势很雅，她一口一口地啜酒，象一个公主。
　　鲁奇道：“你马上就要死了，为什么不痛痛快快地喝几杯。也许你的心情不太好。不过也没有什么，你能死在剑圣手里，应该感到很荣幸。”
　　牡丹睁圆了眼，很吃惊地看他：“你是不是喝醉了？你今天应该感到不快活才对，我为什么要不快活？”
　　鲁奇的眼睛发亮，盯住了她：“我为什么不快活？”
　　牡丹的脸上满是诧异神色，她斜着头，看着鲁奇：“你今天新婚，你听说过新婚的人不在他家里甜甜蜜蜜地和女人亲热，却跑出来杀人的么？”
　　鲁奇看着她，狠狠喝下了一杯酒。
　　他又想起了吴帆，想起了她在夜里同林渊在一起，在风雪之中的野地里，他只是一声呼唤，吴帆就去了，这很容易。如果他今后同她在一起，她会给他多少这样的难堪？堂堂一个剑圣，怎么会总受她这窝囊气？
　　他把酒杯狠狠摔在桌上。
　　牡丹看定他，幽幽说道：“你不是女人，所以你决不会明白女人的心思。她只要心有外向，你就是用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鲁奇盯住了这个女人，眼前的这个女人比吴帆更聪明，比吴帆更有手段。
　　鲁奇道：“好，我已经改变主意了，我不要去娶什么吴帆，我要对你们那老太婆说，我只要娶你。”
　　牡丹更是笑颤了花枝：“你以为你可以胡弄你自己么？女人想男人，深入骨髓；男人想女人，伤忧在心。没有吴帆，你这剑圣的面子往哪儿放？你的心里会总也不是滋味，你觉得伤了面子，你还会神思恍惚，坐立不安。”
　　鲁奇看着这个女人，她很厉害，一下子就说入到他的心里去了。
　　他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时，唯有喝酒。
　　酒已经喝到了半醉。
　　他看着牡丹，牡丹也看着他。
　　鲁奇一叹：“从没有喝得这么痛快……”
　　牡丹也说道：“从来没有喝得这么痛快……”
　　两个人讲着同一句话，是言不由衷，还是已经无话可说？
　　鲁奇道：“虽然我很喜欢你，也很是敬重你。但我答应了别人要杀死你，我就一定得动手。”
　　牡丹笑着：“我愿意听别人说喜欢我。”
　　她笑起来像是一个孩子。
　　鲁奇慢慢走近她。
　　牡丹闭上了双眼。
　　她那么聪明的一个女人，莫非她就一点儿也不想反抗，只等着人杀她？
　　“你为什么不动手？”
　　“你今天很难受，心里很不是滋味，你想好好杀人，想杀得很不容易，最后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我杀死，这样你就可以安心些了，到了明天，你就可以再去受你那个女人的气了。我怎么会那么傻，同你动手？我要你杀人之时，味同嚼蜡，看你还会有什么快活？我总不能人被你杀了，还让你心情也舒服了。世上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你说对不对？”
　　鲁奇看着她，呆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怪人，她为了让男人不快活，就动手也不动，肯白白让人杀死她？
　　鲁奇坐下了。
　　“你为什么不杀我？”
　　“我要好好想想。”
　　“麻烦你快一点儿，你知道不知道，等着被杀那滋味很不好受？
　　我有一点害怕。”
　　她嘴里说着害怕，脸上却满是笑意。
　　鲁奇走到了她面前，他慢慢出掌，伸向她。牡丹什么也不做，只是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要闭上眼睛？”
　　“不想看你，我马上就要死了，还为什么要看你那伤心样儿？”鲁奇慢慢缩回了手。
　　她睁开了眼，仍是笑盈盈一脸喜色。
　　“为什么不动手？你这个人根本就不像是个男人。”
　　“告诉你，我改变主意了。”
　　“什么主意？”
　　“你如果答应我，你去找林渊，让他滚开，别再来缠着吴帆，你同他一起走，走得远远的，我就饶了你。”
　　牡丹的脸上升起了笑：“好，好，你还不算太笨，终于给你想出一个好主意！”
　　鲁奇转身就走。
　　他又站在了门口。
　　“如果给我再看见你们两个人，一见面就是你们的死期。”
　　他昂然走出屋子。
　　牡丹冲他远去的背影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她伸出了手，她的手里握着几枚暗器。
　　鲁奇走到了老太婆的面前。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不说一句话。
　　老太婆笑，咯咯笑：“好了，这一回你可以睡一个好觉了，是不是？你把牡丹的人头给我，你回去休息好了……”
　　老太婆长长一叹。
　　她昏花老眼睁着，盯着鲁奇。
　　鲁奇看着她，他的话语很平静：“你明明知道我会放了她，却教我去杀她。看来你根本不想杀死他。你只是让我亏负你一次，你也只是想让你的下人明白，你根本就不能饶恕背叛你的人。可你心里还是想放了她，所以你选让我去。”
　　老太婆看着他，好久没有作声。
　　“不错，我就是想这么做，她跟了我十六年，她小的时候，嘴很甜，会哄人……你看，我这个人是不是有那么一点老了？……”
　　鲁奇看着这个老人，没有答言。
　　如果谁认为她已经老了，那他一定会付出血的代价，她只是老祖宗，但她却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