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匹夫夺志

2021-05-03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点击：

　　耶律重恩一骑冲在前，喝喊道：“大辽勇士，生死存亡，在此一战！”
　　后面的勇士跟着他，成一燕翼之势，向答罕后军冲来。
　　那平章高叫道：“放箭！”
　　一阵乱箭射向辽骑，耶律重恩拨箭向前，直冲向那敌军阵中！身后有十余骑落马，但更多的辽骑直扑向金兵！
　　辽骑高喊道：“杀光金狗！杀光金狗！”
　　他们刀起刀落，砍翻金兵，金兵以棍格之，用刀搏杀。
　　耶律重恩当头遇上一个平章，他大喝一声，手起刀飞，直插在那平章的胸前。那平章未倒，耶律重恩飞身过去，夺下他的狼牙棒，横砸向金兵！一棒竟砸倒十几人，他大喝数声，直扑向敌阵。
　　那平章在后高叫：“杀死他，决不能让他冲进阵来！”
　　金兵围起来，把他裹在中间，耶律重恩再发神威，狼牙棒紧扫，当者披靡。
　　后面的辽兵大叫：“跟住大王！跟住大王！”
　　那打着大旗的辽国勇士十分勇猛，大旗横扫，扫倒一片金兵，他厉声高叫：“能跟着大王的，才是好汉！”
　　他带几十人紧紧跟着耶律重恩，直扯开金兵大阵的一角，突入阵中去。
　　金兵得那平章的号令，重重包围着耶律重恩，死也不放他过去与那两军会合。
　　耶律重恩抬起头来，远远看到，远处的几彪军兵正在厮杀，远看只见到有金国的凤旗，有大宋的战旗，只是不见西辽的鸾旗。他心里焦急，大喝一声，狼牙棒再砸，砸倒一位平章。他再喝道：“杀！”
　　他再向那远处杀去。


　　耶律苦奴的身上满是鲜血，他也受了伤，肩头流血，他喝令十几个亲兵围在他身前身后，十几人成一道墙，拼死鏖战。


　　答罕看着狼主，忽地说道：“狼主，你该走了。”
　　狼主惊愕道：“我为什么该走？”
　　答罕说道：“如果你走晚了，会再也走不出去。”
　　狼主看着他，说道：“三叔，你走不走？”
　　答罕一叹，说道：“我不赌到最后，怎么能走？”
　　狼主说道：“三叔不走，我也不走。”
　　答罕霍地起立，说道：“既是皇上也不走，我们无妨赌到底！”
　　答罕命禁卫军贴近，他喝令道：“一会儿或许西辽王耶律重恩会冲过来，你们听着，他冲来时，不能乱。你们一乱，圣上就会有危险。如果你们不听命，你们家内的人会被诛灭九族！”
　　众人凛然听令。
　　答罕说道：“把你们的箭淬上毒，如果耶律重恩扑来，便放箭射他！”
　　答罕再命一位平章道：“你冲入乱军中，暗里调回几队人马，围在圣上周围。记着，切不可惊动前军，要慢慢退回。”
　　那平章领命，扑上前去，杀向辽兵。他一边搏杀，一边喝令一队金兵后撤。只是一会儿，便从那阵中撤回几队人马。答罕厉声命令道：“一会儿撤军，你们是后卫。如是有人后背冲着敌军，格杀勿论！”
　　众军大声誓道：“愿保狼主！愿保大金！”
　　答罕将十一队人分成四队，每一队着两个平章率领。答罕说道：“一会儿我要撤军，如你们不怕死便会全军而退；如你们怕死，我军便会大败亏输；如你们能抵挡得敌军，我们会全军而退！但有逃亡者，格杀！”


　　耶律重恩冲出重围，远远看到有许多圈子，包周在圈内的都是辽兵。再远处，是大宋军队正围住耶律苦奴，他大声喝道：“喊，喊西辽王来了！”
　　跟随耶律重恩冲出的辽骑只有五十多人，但人人志高气昂，厉声而呼：“西辽王，西辽王！”
　　喊声震天，直冲向远处重围。


　　耶律苦奴已是低下了头，他绝望了，抬起他的刀来，要自刎，忽地听得有人高声叫喊，他睁圆了眼睛，叫道：“是什么人在叫？”
　　身旁的人大叫道：“有人叫喊西辽王！是大王来了，大王来了！”
　　周围的辽兵全欢呼起来，濒死的人也抬起头来，拼死大叫：“西辽王，西辽王！”
　　散在各处重围里的辽兵都是高叫，他们再鼓起勇气，拼死杀敌。
　　渐渐重围再散，小圈子变成了大圈子，辽兵冲至一处，再扯开重围，更变一股强兵，冲向金兵的后队。
　　耶律苦奴霍地跳起，大喝道：“大王来了，大王亲自来救我们了！”他喝令道：“向大王靠拢！”
　　一支支小小的队伍再扯成大军，慢慢向答罕的后军扑去。


　　答罕大笑，说道：“果然来了，耶律重恩，你来得也算快！”
　　他命令道：“前面的围军撤回，回来护卫圣上！”
　　金兵慢慢后退，战场里只剩下了大宋的军队。张俊见状，下令大宋军队慢慢冲锋。
　　大宋兵马排成一线，向辽兵追去。但张俊喝令后军仍是排在身后，待令出击。他怕金兵袭后，便留下后军以备。眼看着金兵渐退，让出辽军来，辽军再复合为一股，拼死向耶律重恩靠近。


　　耶律重恩身后的勇士都喊声嘶哑，但忽地听得远处传来辽兵的呼声：“西辽王，西辽王！”他们神情振奋，嘶声高呼。
　　两下的辽兵都想扑奔到一处，他们抵死而战，看看渐渐拢至一起。张俊看势不妙，大声喝令后军也冲上去，将敌军赶退。耶律重恩大声喝道：“向后退回！”
　　那些辽人都聚至一处，便成大势，一股兵马冲向那里，所向披靡，众人嘶声而呼：“西辽王，西辽王！”
　　他们喜极而泣，本来两股军队都陷重围，哪能突得出去？但突然来了西辽王，大王亲自来救他们，他们死地逢生，再也不怕金兵与大宋的合围了。他们嘶声而呼，奋力砍斫，竟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答罕看着，叹息道：“败军逢生，勇不可当，果然如此！撤！”
　　金兵慢慢向后撤，耶律重恩远远看到金主的大旗，叫道：“捉金狗的主子，杀他个片甲不留！”
　　众兵更卷向金兵。
　　耶律重恩知道，他受此两难，都是答罕所为。不杀了答罕，此恨怎消？远远看到答罕与狼主站在那里，正在指点战场，意气风发，心内更增憎恨，恨不能一棒砸死答罕！
　　他冲向答罕！


　　答罕回头，对他身后的金兵说道：“听我号令，一齐叫喊，就喊，‘西辽王，不见强，赔兵十万为婆娘！’”
　　众金兵虽说不知叫喊的是什么意思，但一听，都是踊跃，大声跟着叫：“西辽王，不见强，赔兵十万为婆娘！”


　　耶律重恩的脸变得惨白，他不料得答罕会捅他两刀，心里忽地怯怯，是不是他根本就斗不过答罕？他神机妙算不如答罕，真才实学不及答罕，方才有此两败？
　　他不知，由于答罕深知他做事的方式，便在暗中截击他两次，使他受此惨败。他以为是答罕比他更强，不料答罕是真知他的脾性，每一妙算，都是中鹄。
　　耶律重恩看看追得近了，马也嘶鸣，人也陡立，喝道：“答罕，我取你狗命！”
　　答罕待得他追近了，叫道：“放箭！”
　　那些早就准备好了的金兵劲儿憋足，一听说放箭，就是万箭齐发！
　　耶律重恩闻到了一股腥气，他暗道：不好！刚要躲闪，两箭正射在脚上与小腿，他大叫道：“答罕，我要杀了你！”
　　他的马也中了箭，扑通一声跪地，哀鸣一声便再无息。
　　耶律重恩滚地，再一爬起，金兵见他倒下，顿时欢呼，抢出十几人来砍他的头邀功。不料耶律重恩再复挺身，一狼牙棒砸碎了金兵的脑袋，再一狼牙棒，竟把一个平章的腰打烂！
　　金兵见他勇猛，再复喊一声，人后退去。
　　嗖嗖再射出一批冷箭。
　　耶律重恩看着那箭射来，都有黑黑的箭镞，心里明白，那箭都是淬毒的，万一沾身，很是麻烦。他再一滚，掀下身上的袍子，用手一卷，叭地弹出，束成一棍，叭叭挡箭。
　　后面赶来的耶律苦奴等人看到大王此时罹险，人人惊呼，便有把那刀与枪呼呼掷出的，正插在金兵的胸前。金兵放箭，个个斜侧着身子，挺胸专注，一枪刺中，当场毙命。后面的便一声喊，回头便走。
　　答罕在后，看那箭手也要乱阵，便呼叫道：“弓箭手撤退！”那些人撤走，便有一队队金兵挡着耶律重恩的大军。
　　耶律苦奴看着金兵后撤，大叫道：“金狗撤了，我们追！”
　　他带兵冲来，见耶律重恩在前，直直挺立。他叫道：“大王，请上马！”
　　不待他扶，耶律重恩竟是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耶律苦奴扶他，见他脸色苍白，竟是中了毒。
　　耶律重恩低声道：“不妨事，扶我坐直在马上。”
　　那耶律苦奴有力，把马背一摁，马竟屈了一屈膝，耶律重恩在苦奴的帮助下上了马，他坐在马上。耶律苦奴也上了马，他大声道：“不必再追那臭金狗，谅他早晚逃不出我们手心！如今我们胜了，合军一处，向大王营寨进发！”


　　答罕一边撤军，一边回头看着耶律重恩，只见他仍直直地坐在马上，不动分毫。看来那毒箭并不曾伤他。答罕叹气说道：“走吧。”
　　答罕与狼主走了，他们走出谷口，耶律重恩看着金人的帅旗在谷口消失，才长长地喘了一口粗气，说道：“答罕，我不会放过你。”
　　他再栽下马来，人事不省。


　　张俊看着金兵撤走，再看着辽人撤军。身后的大将说道：“大帅，何不追击？如是追上他们，不杀光金人，也会大败辽兵的！”
　　张俊说道：“黄雀在后啊，撤军！”
　　鸣起了锣，大宋兵马慢慢拢在一起，成一阵势，远远送辽兵出谷。


　　红顶天第二天选了一些将军，她起用了一些兵勇们都信任的人，用做他们的首领。她问那首领：“如果敌军来了，你只有十几人，他们几百人，你怎么办？”
　　那首领说道：“回去报大营知道。”
　　红顶天笑一笑，说道：“离大营很远，你怎么去报？再说，你去报信一人，敌军也会把你全都消灭，不去那一个人，岂不是多一份力量？”
　　那首领想一想：“还是得报讯儿，将士马革尸还本来是一件极简单的事儿，但你能告知大营一声，免得大营受损，这是最好。”
　　红顶天说道：“你升为前营将军，着你管五千人。”
　　红顶天看他营中，有一些聪明精干之士，但因他们不是皇族，便从来不曾升擢。此时得她提拔，个个振奋。
　　红顶天说道：“能行军打仗，必在头脑，一个将军没有头脑岂不就是变相自尽？他自己自尽不要紧，而且连带着死亡那么多的兵士，有什么好处？”
　　她选了二十人做军队的带头人，且立下三令五章，要他们遵守。


　　到了第二天晚上，红顶天忽地在夜里起身，她喝令大军拔营，一齐去迎耶律重恩！
　　新选的大将一听得要开拔，顿时精神矍铄，个个高声传令，拔营而去。
　　红顶天令所有兵将，皆自成队，一队队向前出发，令兵将不得啸哨，人疾走，马衔枚，急行军。
　　看看要赶到饶风岭，远远看到一彪军队正在厮杀。众将一见那正中有耶律重恩的大旗，急急来报：“王妃，那是大王，正陷入金兵重围。”
　　红顶天看看，说道：“大旗不倒，辽兵正勇，待命出击。”
　　众队从未经此战法，本来救兵如救火，怎么能看见阵中大旗不倒，便不去救？
　　红顶天命大军变成十队，每一队若冲上去，必是扯住一军，与他绞杀，不放他去援敌。她喝令道：“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是不是皇族，你要有功，我必赏。你要败阵，我必不会放过你！只待一会儿，你们注视着大旗，那大辽的帅旗若是倒下，疾速冲锋，杀他金兵！”


　　原来耶律苦奴带兵，部队慢慢退出山谷，他马上叫人来，抱着耶律重想撤退。
　　此时众军都看到了，原来大王受了箭伤，一个个相传：“大王受伤了，大王受伤了！”顿时人心惊慌，不知道耶律重恩伤有多重，人人失神。
　　耶律苦奴说道：“快，护着大王快撤，回大营所在！”
　　众人听令，一齐赶奔大营，马队驰得风快。


　　答罕走时，狼主对他正说着话，他很佩服答罕，能放手时便放手。如果父王也能如三叔一样，那他岂不是还好好活着吗？
　　忽地答罕说道：“错了错了。”
　　狼主问他：“为什么错了？”
　　答罕低声叹道：“我做错了。我要先令两股部队去与耶律重恩周旋，岂不就知道他是不是受伤了吗？”
　　狼主说道：“既是如此说，就派人去好了。”
　　答罕道：“再派后军赶去，也少走些路途。”当下喝令几队人马，回头向辽兵杀去。
　　待得金兵赶回时，正好是耶律苦奴带着他的大军狼狈逃窜时，他们呼爹叫娘，被金兵看在眼里，心道：果然狼主好眼力，耶律重恩不伤，他们怎么会这么慌乱？当下匆匆赶上，叫道：“莫叫走了死耶律重恩！”
　　耶律苦奴叫道：“保护着大王，赶快离开！”
　　但金兵如潮卷至，顿时围起他们，叫道：“杀了耶律重恩，杀了他，得大官！”
　　人都吵着，要杀耶律重恩。但耶律苦奴苦苦支撑，叫道：“护住大王！”
　　耶律重恩躺在勇士怀里，看着周围围上来的金兵越来越多，他轻声说道：“突围，突围！”
　　但耶律苦奴哪里听得见他说话？只是杀人，便杀红了眼。他用一根长矛挑死几员金将，大叫道：“想活捉大王，你们是瞎了狗眼！”
　　辽兵知道事急，但在危难时，大王亲自来救你，此时大王被毒，再不拼死，谁来保护你？几万人的大军只剩下不到五成，他们围着耶律重恩，大声吼杀，挥刀乱斫。


　　红顶天立在马上，她注目着那战场，马也不安稳，一会儿一轻轻地嘶鸣。
　　身后的勇士都急不可耐，他们焦急，要去救自己的兄弟，去救自己的大王！
　　红顶天看着阵中，那面帅旗一直不倒，她不知道，那是耶律重恩的身前身后的亲兵在拥旗而战。
　　忽地，帅旗歪了一歪，那身旁的从将叫道：“王妃，帅旗倒了，快救他们吧！”
　　红顶天下令道：“十队人马分成十面，直冲进去，先救到大王的有功！”
　　十支人马如十支怒箭，直射向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