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史刀到底是谁?
沈鹰从他笑声中听出他是“慈心大侠”骆峰。不过他也不敢肯定,他曾听过骆峰的笑声,他的笑声经常是持续的哈哈声。但是当他故意以话试他时,莫史刀曾经把身形放慢,他为什么会特别放慢身形,是不是他心头震惊?
是以沈鹰对自己的判断又多了几分把握。
他并没有再等两天才起程,而是在次日一早略把事情交待一下便带着萧穆出发。出了南城口,便遇着了云飞烟,三人便立即上道。三匹骏马追风逐电望南驰去。
骆峰家居豫西南摩天岭之北,沈鹰曾经与他来往了两三趟,说熟并不熟,说不熟但又谈得颇为投机。
在他心中他实在不希望是“慈心大侠”骆峰杀死手无缚鸡之力的卓康福夫妇,但那两声笑声又实是骆峰的“标志”。
也许他在得意中,一时忘怀笑了出来,这才使他露出破绽。
若非那两声笑声,沈鹰的一切计划都要付之东流,今后查案也将更加棘手。
沈鹰抬头望一望天色,长长叹了一口气,心情极为矛盾,他实在不想与骆峰对面作证,但职责上他又不得不如此。
× × ×
十余日后,摩天岭经已在望,沈鹰心情更乱,松一松缰绳,任由马匹奔驰。
申牌时分,已奔至山脚,沈鹰翻身下马。山脚住着几十户人家,既有砖屋也有茅舍。
骆峰的居屋是附近人家最宏伟巨大的红砖屋,沈鹰把马匹放在山下吃草,便望那幢屋子走去。走近一看,这幢屋占地果然不小,倚山傍建,颇有点气势,走至大门前,沈鹰的一颗心登时一沉。
门檐下挂着两盏的纸灯盏在山风中摇晃,纸灯十分崭新,显然是刚挂不久。
沈鹰忖道:“莫非自己来迟一步?”手掌一落,在门板上敲打起来。
不一会儿,木门“呀”地一声打开,露出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庞来。
沈鹰道:“请问骆大侠在家么?”
那个老家丁目光一落,左手向灯笼一指。
“请问骆大侠是如何过逝的?”
那老家丁上下看了沈鹰几眼,带着几分疑惑道:“你莫非是沈大人?”
“老夫正是沈鹰。”
老家丁脸色一变,倏地把大门拉开,低头道:“请沈大人进来。”
沈鹰立即跨入门槛内,云飞烟及萧穆忙跟在他背后。
庭院中种着几棵花树,此刻树叶早已不知去向,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
过了庭院,是一座厅堂,厅前有台阶,沈鹰踩上第三级石阶便望见厅中的情形,厅内正面垂了一幅巨大的白幔,白幔前放有一张神案,上面供放着一个木刻灵牌,香烟袅袅,灵堂冷清,竟不见有人影。
沈鹰一踏入厅中,目光一扫,沉声问道:“夫人为何不见?”
“老奴……咳,前夜庄主回来便似自忖必死,把庄内的人全部遣散,只留下老奴一人……”那老家丁喘了一口气,“昨天早上,老奴去敲门请庄主出来吃早点,才知道庄主已经,已经……”
沈鹰眉头一掀:“他吸毒而死?”
“好像是吧,庄主脸上又黑又蓝,七窍流血……”老家丁以袖在面上一揩:“嗯,老奴记起,床前几头放着一个信封,老奴识字无多,但也还认得几个字,信封上正写着沈大人的名字哩。”
“哦?”沈鹰脸色微微一变,心想:“这么看来,骆峰真的是凶手,否则岂会如此……”扬声道:“那封信何在?”目光炯炯地望着老家丁。
“在老奴怀中,”老家丁连忙把信取了出来,沈鹰目光一落,见信封上果然写着自己的名字,便道:“烟儿替我把它打开来。”
“是。”云飞烟双手立即戴上鹿皮手套,把信接来,随即把信封撕开一角,把信笺挟了出来,接着又把它打开。
云飞烟目光瞪在信上,念道:“沈兄台鉴,吾兄神捕之名果然不虚,这件事既然由弟引起,现在只好给吾兄一个公道,所谓一了百了,又云一人做事一人当,希望吾兄勿扰及弟之家小,则弟于黄泉之下亦不忘吾兄之恩德,匆促草此,顺祝台安,弟‘莫可奈何’莫史刀绝笔。”
沈鹰听了之后,立即沉思起来,半晌走至灵堂前插上几炷香,有意没意地提高声浪道:“莫兄莫兄,你这又是何苦呢,沈某此行绝无取阁下之命的意思,只望你把指使你的那个幕后人告诉沈某而已。”
稍顿又道:“莫兄无可奈何之心,沈某自能了解,假如吾兄真的已在九泉之下,那么沈某必把那个指使吾兄的幕后人杀死以慰吾兄之灵。”说罢竟行起大礼来,对着木牌叩了三个响头。
那个老家丁站在一旁,连忙回礼。
沈鹰轻拂一下衣衫,道:“不知骆大侠的坟墓在哪里?”
老家丁脸色一变,道:“大人……大人欲……”
“老夫想到坟上上一炷香!”
老家丁目光一敛,轻声道:“大人礼数已足,敝庄不敢再……”
沈鹰脸色一板,转头沉声道:“骆家庄现在由你主持?”目光一闪,语气一变:“所谓礼多人不怪,老夫千里迢迢赶来此地,岂能不到坟上一拜,请带路。”扬声道:“烟儿,把大门打开。”
那老家丁身子打了一个哆嗦,只好硬着头皮带路。
骆家庄之后便是摩天岭,骆峰的坟墓自然在山中,老家丁不知是否年纪老迈,走得十分缓慢,好一阵才走到一堆土堆前,道:“敝庄主便葬在此地。”
只见那堆黄土前插了一根木牌,上面用红笔写着:“南阳骆峰之墓”六个字。
沈鹰道:“胳大侠原籍南阳?”
“是。”老家丁低着头,不敢仰望。
沈鹰道:“你先回去吧,老夫拜了便离开了。”
“老奴不敢,大人情深义重,千里而来,老奴岂敢失了礼数?”
“也好,把香烛燃上。”
那老家丁立即插上香烛,沈鹰等三人拜了九拜,便回头离开,一直奔到山下,然后跨上马背疾驰而去。
云飞烟忍不住问道:“叔叔,那座坟墓……”
沈鹰哈哈一笑:“老夫岂会看不出来?”一挟马腹,驰去更远。
一直驰了五六里,沈鹰才勒住了马匹,翻身跃下马背:“烟儿,你看看马匹,老夫跟小萧去看一看。”
云飞烟不甚情愿地“嗯”了一声。
× × ×
山背上日头如红柿般把天际映得一片通红,山腰上的树木宿鸟啁啾而叫,偶尔一阵北风吹来,沙石蔽空,落叶随风飘荡,天地间仿佛布满愁云。
沈鹰双目炯炯向四周一望,道:“动手吧!”
挖掘坟墓的事对他们来说已是家常便饭,萧穆长剑连挑,黄土立即“沙沙”地飞起。
不一阵,中间已凹了一个大洞,萧穆目光一落,叫道:“头儿您来看!”
沈鹰敲掉烟灰,奔前一看,冷冷地道:“果然不出老夫所料。”
原来,黄土三尺之下,竟是泥石地,这分明只是在地上随便堆上一堆土,然后插上一块木牌作个样。
“头儿,你说骆峰是另葬别处,还是根本未死?”
“未死。”沈鹰想了一阵,目中神采连闪,喃喃自语道:“骆峰为什么要承认自己就是杀人凶手的莫史刀?难道他真的已存了必死之心?”
思绪一动,再难遏止:“咦,他在信中叫老夫不可累及他的家小,但又说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如此他尚有什么‘无可奈何’的?他为什么要写这封信?对,他怕老夫继续追查下去。”
天色已全暗了,沈鹰嘴角突然露了一丝笑意:“走,咱们到骆家庄走走。”
骆家庄静得使人吃惊,那个老家丁已不知去了何方,厅上连灯都没有一盏。
沈鹰若无其事地走上大厅,黑暗中只见三炷尚未完全烧尽的香发着三点红光。
“呜——”一头饥饿的猫儿从梁上扑了下来,自萧穆身旁掠过,萧穆长剑一闪,“噗”猫儿断为两截落在地上。
沈鹰踮起脚尖,自侧门穿过,走向内堂。侧门之后是道暗廊,两旁都是厢房。
北风呼呼而吹,吹在大厅壁上,白幔猎猎作响,沈鹰忽然生了一丝恐怖之念。
他立时站着脚,面对着一扇房门,双目在黑暗中仿佛仍然透视一切。
这刹那,房门木格突然暴裂,无数的碎木向沈鹰射去,连旁边的萧穆也被波及,萧穆便长剑一舞,护在胸前。
沈鹰却似浑没所觉,任由那些木块射在身上,“哗啦”声过后房内突然射出一道白光,白光直飞向沈鹰,此刻沈鹰的手才矫捷地挥动起来,一动烟杆已在手上。
白光在他胸前四寸突然停止,随接着的是一声清脆的“当”声。沈鹰冷冷地道:“骆大侠,老夫早知你必会藏于此处,偷袭老夫了。”
话音未落,一股狂飙忽然自门洞中涌出来,沈鹰左掌早已蓄势待发,呼地一声迎了上去。
“砰”一道暴响之后,那道房门早已“尸骸不存”,附近的窗棂也“毕毕剥剥”地响着,沈鹰一掌之后,人即如天将般跨入房内:“萧穆亮火。”
火光立即自背后投射过来,沈鹰双目炯炯,叹道:“骆兄何必如此?”
只见那人面如冠玉,五十将到的年纪,看来仍然有几分潇洒:“哈哈,哈哈!天意难逆,骆某尚有何话可说?”
沈鹰道:“如何天意难逆?”
“骆某年轻时曾遇一算命先生,他曾谓骆某难以活到五十岁,四十九岁那年会惹官非,并有杀身之祸。”
“难道他没有指点一条生路与你?”
骆峰喃喃地道:“除非骆某迁到深山野岭里,远离尘世,甚至连家……人也不能相见……或者出家。”
沈鹰道:“骆兄今年贵庚?”
骆峰脸色如墙灰般雪白:“明日午时刚好满五十。”
“难道你自忖必死?也许老夫可以让你离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骆峰突然狂笑起来:“骆某知道沈大人会有条件,不过,骆某绝不会透露一个字。”
“也许老夫连条件也不提呢,就此放你离开又如何?”沈鹰神色不变地道:“老夫绝非跟骆兄开玩笑。”
骆峰身子一抖:“你……”一顿,突然厉声道:“即使你不提条件骆某也不会放你离开,你一死再没有人知道所有的秘密。沈大人,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且慢”,沈鹰冷冷地道:“老夫早已掌握了秘密的关键,你不说难道老夫便不知道?”
骆峰道:“什么秘密的关键?”
“一尊玉佛,”沈鹰一字一顿地道:“这尊玉佛定与那个指使你的人有关?”
骆峰又哈哈地笑了起来:“一尊玉佛有什么稀奇?男女老少都可佩用,你能看出什么,这秘密你永远不能知道。”
“既然不能知道,你又何必杀老夫?又何会自忖必死?”沈鹰声音更冷。
骆峰目光一散,脸色灰白,半晌才叹道:“无论如何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你死了便成了永远的秘密了。”
“假如死的是你,那又如何?”
骆峰厉声道“骆某若死了,也就得了大解脱。看刀!”钢刀一圈,自侧斜劈过去,同时左掌挟劲拍出。
沈鹰身子挺得笔直,待刀掌临身,双臂才交错挥出,烟杆把钢刀荡开,右手骈指如戟,直戳骆峰掌心的“劳宫穴”。
骆峰未待招式用老,立即变招,双臂交错使出,刀劈对方手腕,左掌一切把烟杆扫开。
沈鹰冷笑一声,手腕一翻反把钢刀弹开,烟杆一转,尖锐的烟嘴急刺骆峰的“带脉穴”。
骆峰一拧腰,钢刀如天外流星般斜砍而到,左掌运起九成真力急速地印向沈鹰的胸膛。
沈鹰暴喝一声,右手烟杆转交左手,烟杆一直架向钢刀,右掌也是运起全力迎了上去。
不料骆峰左掌内力突然硬生生地撒去,身子随即一侧。沈鹰的掌风扫及肩胛,火辣辣地疼痛。骆峰钢刀突然一沉一拖,快得如同鬼魅般。
“嗤”地一声,沈鹰猛觉腰上一痛,知道吃了亏,连忙斜退半步,右腿突然无声无息地踹起。
骆峰一刀得手,心中一喜,见沈鹰后退,连忙踏上一步,钢刀倏地再度劈去。冷不防“喀嗤”一声,膝盖一软,身子登时一侧,那一刀便劈到空处。
尚未待他定过神来,蓦觉胸口一紧,沈鹰右掌已击在胸膛,身子登时如皮球般弹开。
一退两丈,后背撞及墙壁,身子顿时瘫软,喉头一甜,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这刹那,骆峰的脸色白得如冰雪般,一切希望都随这一掌幻灭,且听他怪叫一声,钢刀一横,抹在脖上,鲜血登时涌出,随又把钢刀抛开。
沈鹰厉声喝道:“是谁指使你的?”
骆峰微弱地“哈哈”两声,断断续续地道:“没……没人指使……指使……”
沈鹰跃前一步:“这句话只能骗骗三岁小孩,难道老夫连这点也看不出来?”
骆峰忽然道:“你,你过来……骆……告诉你……”
沈鹰目光一瞥,见钢刀远离骆峰,于是走至他脸前蹲下:“那人是谁?”
骆峰指指胸襟,左手挣扎地去拉扯,沈鹰连忙探手入怀,就在此刻,骆峰突然自靴间里抽出一把匕首,快如闪电地向沈鹰胸膛刺去。
沈鹰手掌抚及的是一片微凉的肌肤,心头刚自一怔,刹那,眼前一花,只觉一道白光贯向自己的胸膛,他下意识地一缩,可是经已来不及了!他大喝一声掌力一吐,登时震断骆峰的心脉,同时身子蹿起,低头一望,胸膛上正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萧穆虽站在旁边,但刚才他的目光跟沈鹰一样只注视骆峰的胸怀,直至剧变发生,他才惊醒,脱口大叫道:“头儿,您——”
沈鹰冷哼一声,淡淡地道:“死不了。”左手食指落下,点在匕首四周的穴道上,然后轻轻把匕首抽了出来。饶得穴道已被制住,鲜血仍然泉涌而出,只眨眼功夫已把胸襟染红。
萧穆连忙把伤药取了出来,沈鹰又连点三下,鲜血才稍止。他一边扯开衣襟让萧穆替他包扎伤口,一边喃喃地道:“想不到骆峰这一下力量仍然如此大,若不是老夫闪开心房要害,只怕……”
萧穆叹了一口气,道:“属下更料不到他竟然如此狠辣。”
沈鹰盘膝席地而坐,闭起双眼,状似老僧入定。萧穆收起药物低声道:“头儿,您休息一下,待属下在外面戒备。”
沈鹰没有答他,心中不断地泛起几个疑问:“骆峰与老夫究竟有何仇恨,他竟要如此手段对付老夫?”
想了一会,又道:“是了,他宁死也不愿把指使他的人的身份泄露,莫非这人对他有恩?唔,非也非也,假如是真的如此,他又为何自号‘无可奈何’?他既自称莫史刀,说明他的城府并非绝深——因为这三个字的破绽实在太大了。但他临死竟能使出狡计刺杀老夫这又说明了什么?”
说明一个问题:他死也不能让秘密外泄。这个志愿早已深深刻在他脑海中,是以在临死前才会有此灵光。
这个人到底是对骆峰有恩还是以家小的安全胁迫他?他又会是一个怎样的人?沈鹰想到这里,脑子更加混乱。
这刹那他又想起那尊玉佛,它又代表了什么?隐藏了什么秘密?他觉得这些都如谜一般。
一切都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沈鹰只好把整个事情由头到尾想了一遍。
没有鸡啼,只有北风把黑暗吹掉,天窗上漏下一道微光,沈鹰这才站了起来。
萧穆推开房门,一眼见到沈鹰蹲在骆峰尸体前在他身上搜索。
骆峰身上零碎的东西绝少,只有几锭银子以及两张制作得十分精良的人皮面具,沈鹰把面具摊开铺在地上,萧穆脱口道:“一张是莫史刀,另一张便是崔一海的容貌。”
沈鹰把那两张面具试戴上来,竟颇合用。他随即把它们放人怀中:“你去找一套衣服过来。”脑中灵光一现,忽又道:“拿两套,一套你的。”
萧穆一怔,却不敢多问,连忙出房而去。
骆家庄虽然空没一人,但家具衣物倒仍留下不少,萧穆毫不费劲便找出两套适合的衣裤来。
两人换过衣裤,沈鹰取出崔一海那个面具递与萧穆:“戴上这个。”他自己却把莫史刀的那个面具戴了上来,又把烟杆藏在裤里。
萧穆弄好一切,问道:“头儿,咱现在去哪里?”
沈鹰叹了一口气道:“老夫现在也毫没头绪,咳,咱在庄中搜索一遍吧,然后四处走走。”
两人正要离开房间,沈鹰突然道:“小心,有人来。”
萧穆也惊觉了,轻声道:“属下藏到对面屋去。”身子轻快地闪了出去。
只一忽,一道轻轻的步履之声由远而近,沈鹰心中嘀咕,贴在门后把呼吸放缓,只觉那人已逐渐接近,一道轻微的呼吸声随即传入耳中,他不禁忖道:“这人轻功如此高明,怎地内力却不像是一个……”
心念未已,猛听萧穆暴喝一声,紧接着有一道木板破裂的声响。
沈鹰急道:“且慢!来者可是烟儿?”随即探头出去,暗廊中漆黑如夜,依稀见到一团白影及一条青影。
那条白影突然蹿了起来,叫道:“叔叔是我。”
青影立即后退道:“原来是四妹。”
沈鹰步出暗廊:“烟儿,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嗯,外面有人……”
萧穆脱口说道:“是什么人?”
“嗯。”云飞烟似乎有什么顾忌,没有作声。
沈鹰走近上前,忽见云飞烟一个回身一剑向沈鹰腰际砍去,只听沈鹰冷笑一声,双手齐出,左手拨开钢刀,右手如铁钳般握住云飞烟的手腕。
萧穆一呆:“四妹……头儿您……”
沈鹰厉声道:“你不是云飞烟,你到底是谁?”
那人的声音突然变了:“少爷技不如人未能为父报仇,何必多问。”
沈鹰一怔,随即道:“你是骆峰的儿子?”
“然也!大丈夫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少爷便是骆奇。”
沈鹰冷冷地道:“你来得正好。”右手一用劲,骆奇的半边身子登时软了,被沈鹰拽出大厅。
大厅里光线颇猛,只见灵堂香炉上插了三炷香,沈鹰道:“这是你插的?”
骆奇咬牙不语,沈鹰瞪向他脸上,只觉他跟骆峰颇为相像,当下沉声道:“谁派你来的?”
骆奇怒喝道:“哼!少爷是来为父报仇的。”
萧穆说道:“令尊滥杀无辜,他不该死?”
“这些事与你们有何关连?家父有杀你们么?”
沈鹰道:“有!只不过老夫并不是这般容易杀得了的。你可知道令尊为何要杀死老夫么?”
骆奇突然哈哈笑了起来,笑声与其父竟然一模一样:“你道少爷会说么?”
沈鹰怒道:“你今年才十五六岁,你不怕死么?”
“少爷来此根本没有存心活着离开。”骆奇脸色忽变:“这件秘密只有我父子俩以及另一个人知道,少爷一死你们便什么也不会知道的了。”
沈鹰厉声道:“老夫就不信不能从你的口中探出秘密来!”
骆奇突然狂笑起来,笑了一半又忽然止住,紧接着身子一软,瘫了下去。
萧穆道:“头儿,他事先服了毒。”
沈鹰目光一落,只见骆奇一张脸霎时变得又黑又蓝,鼻孔底下挂着两行血水。他不由松了手,心头更加沉重。
萧穆在他身上翻了一回,道:“头儿,他身上什么都没有。”
沈鹰蹲下身看看他的鞋底,原来骆奇的鞋底各自绑了一块棉花,难怪落地无声,连沈鹰也给骗了。半晌他才道:“把他俩父子葬了吧。”
萧穆去了之后,沈鹰却在庄内搜索起来,已搜了三间寝室,萧穆便已回来了。沈鹰道:“去把烟儿找来,咱们明天才离开,顺便买点吃喝的回来。”
萧穆及云飞烟在晌午时分回来,他俩轻呼着沈鹰的名,却听不到回音,两人心头俱是一沉,连忙向内堂走去。
一直找了好几间房间,才见沈鹰独自坐在一个书房中发怔,沈鹰望了他们一眼,又把目光投向桌上。
云飞烟走前几步,只见沈鹰在看一本掌经,她一眼便看出这是一本手抄本,字体十分潦草,看来执笔时必定十分快速。
“叔叔,这是什么?”
“这一套掌法十分精奇,却不知是什么名字,老夫想了好几次都想不出江湖上有什么掌法是与此相类似的。”沈鹰道:“却不知骆奇得自何处?”
萧穆取起翻阅了几页,说道:“属下曾经见过骆峰使过这一招式,对,那是在卓家庄内的清心阁中。”
“问题不在这里,而是老夫看不出这套掌法是属于何门何派?又不知其得自何处?”
云飞烟接口道:“也许是骆家的家传秘籍。”
“不是,这必是别派的。因为看得出这是在极其短促的时间内抄录下来。”
萧穆心头一动:“莫非是骆峰偷偷潜入某派之内……”
沈鹰突道:“吃了再说。”
云飞烟立即把干粮取了出来,吃饱了后,云飞烟又替沈鹰换了药,沈鹰这才道:“你们再在书房中找找,假如有骆峰的书信也最好查对一下。”说罢他便盘膝调息起来。
过了好一阵,云飞烟突然捡到一封信,她连忙把信拆了开来,原来信是写给淮阳的沈刚的。这沈刚也略有点名气。
“沈兄台鉴:大札经已接到了,有关今年吾兄的寿辰聚会,小弟今年只怕要缺席了,原因容后再述,匆促尚此。弟峰顿首。”
萧穆道:“不知因何骆峰并没有把这封信寄出去?”
“大概找不到适合的送信人,也许他正忙这件事,把寄信之事忘记了。”
“要不要叫头儿看?”
沈鹰恰好“醒”来,道:“烟儿你把信拿过来。”
他看了一会,忽道:“那本掌经不是骆峰抄的,因为字迹不同。”
萧穆灵光一现,呼道:“头儿,属下有个大胆的假设,不知头儿认为如何?”
“说来听听。”
“幕后指使骆峰杀死卓康福夫妇的人,可能便是抄这本掌经的人。这是一个交换,那人送一本掌经与他,但却要求骆峰要替他办事,骆峰一开始时,必定以为对方身份颇为崇高绝不会叫他去杀人,故此答应了。”
云飞烟也是神情激动,替他接了下来:“不料那人要他办的事却是去杀卓康福,骆峰先答应了人家之后又不能反悔,是以只得以‘无可奈何’的心情去杀人。”
沈鹰想了一下,脸上神色晴阴不定,最后才缓缓吐了一口气,道:“明早咱们去淮阳问一问沈刚。”
× × ×
沈鹰因为身上有伤,不敢放马而驰,因此到得淮阳天气已经十分寒冷,天上不时飘着雪花。
沈刚世居在淮阳,城中认识他的人十分多,一问便探知了他的地址。
当沈刚从门公听到沈鹰来探访他心中十分诧异,却也不敢怠慢,连忙整衣出去迎接。他跟沈鹰虽然素昧平生,但一眼便认了出来:“沈大人日理万机,今日大驾光临,真的令沈某受宠若惊。”
沈鹰忙道:“沈某俗务缠身一直未能拜访老兄,今日若非有点事要请教老兄,说实在的,也不知何时才会来淮阳。”
“沈大人有事要问沈某?咳咳……”沈刚忙道:“请沈大人入寒舍喝杯茶。”说罢便把沈鹰三人引进屋去。
双方坐定,沈刚又着人叫他两个儿子出来与沈鹰相见。寒暄过后,沈刚忍不住问道:“未知沈大人因何事而来?”
沈鹰把烟袋取了出来,一边装烟一边问道:“请问沈兄寿辰是何日?”
沈刚一怔脱口道:“原来沈大人是为此而来的,嗯,老朽的寿诞已过十天。”
沈鹰微微一笑,道:“沈兄和骆大侠谅必十分熟识?”
“哦?嗯……沈某跟他来往已有二三十年了,不过他今年却不知因何没有来舍下。”
沈鹰道:“不知沈兄跟他是如何认识的?”
沈刚心头一跳,惊异地道:“莫非他……他发生了什么事?”
沈鹰叹息道:“他的事稍候再说,不知沈兄对骆峰的为人及家事所知如何?”
沈刚看了他两个儿子一眼,道:“阳儿,虎儿,你俩出去一下。”他两个儿子连忙起身告退。
沈鹰低头敲起火石,火星一闪,燃着了,他长长地吸了一口,眼光望向沈刚。
沈刚道:“沈某认识骆大侠时,他武功及名望跟现在都差得很远,有一次他受了重伤,幸而沈某路过才把他抱回来医治,这之后沈某跟他便成了莫逆,不过来往也不是很密。咳咳,他本不是太喜欢跟人来往的人,踉任何人都是浅交即止……”
“连你也是如此?”沈鹰喷了一口烟道。
“除了沈某之外,相信骆大侠很少跟别人提及他的家事。”
沈鹰目光一盛,急问道:“骆大侠对沈兄提及什么家事?”
沈刚脸泛尴尬之色,干咳两声,道:“这些话沈某似乎不适宜说出来。”
沈鹰道:“但老夫有要你非说不可的理由,假如沈兄对骆大侠仍视如朋友。”
“什么原因?沈大人可否先把理由告诉沈某?”
沈鹰道:“暂时只能告诉你一点:骆大侠已经死了。”
“什么?”沈刚吃了一惊,脱口道:“什么人杀死他的?大人来此可是来调查他的死因?”
沈鹰点点头:“也可以如此说。嗯,沈兄现在大概可把所知道的说出来吧?”
沈刚轻咳一声,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骆大侠没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罢了。”稍顿他反问一句:“沈大人相信也曾跟骆大侠来往过,可知其父是谁么?”
沈鹰回心一想,脱口道:“果然有点奇怪,江湖上知道他的底细的人相信也不很多。”
“可惜连沈某也不知道。嗯,沈某也只是听骆大侠提及他有一个哥哥而已。”
沈鹰目光一盛,“格”地一声敲掉烟灰,问道:“他哥哥是谁?”
沈刚摇摇头:“这个是……”话至一半突然顿住,脸上现出奇怪的神色。
沈鹰一急喝道:“沈兄为何不说。”
话音未落,只见沈刚的右手突然扬起拍向沈鹰的五官。沈鹰刚巧把头伸前发问,这一来无疑是送上去挨打。变生肘腋令人防不胜防,沈鹰把脸一侧,左手五指如钢爪般抓向沈刚的胸膛。
“哦!”沈刚那一掌击在沈鹰的腕上一阵火辣辣地疼痛,刹那沈鹰的五指已抓着沈刚的衣襟,急切间把他抡起摔下。
“砰”地一声,沈刚应声倒地,沈鹰如麻鹰般冲前,喝道:“想不到阁下竟是个这样的人。右手五爪再度落下,轻易地把他提了起来,这刹那,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对,目光一瞥,脸色登时大变,左手即探向沈刚的胸膛。
霎时一阵急促的步履声传来,只听沈虎喝道:“快放下我爹爹来。”
沈鹰淡淡地道:“令尊已经死了。”
沈阳怒道:“官府的人便可以登门杀人么?”霍地抽出一把钢刀,直往沈鹰劈去。
沈鹰斜步一闪,喝道:“老夫没有杀死令尊。”
沈虎也把钢刀抽了出来,“不是你杀的,难道是我爹爹自杀的?”
沈鹰掠起梁上,喝道:“且听老夫一言。”随即又道:“烟儿及萧穆快出去看看。”
云飞烟及萧穆也都看出怪异之处,闻声立时冲了出去。
沈虎怒喝道:“谁听你个秃头的放屁,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双脚一顿,自下跃了上来,刀光一闪,劈向沈鹰的双脚。
沈鹰喝道:“糊涂小子快接你爹的尸体。”随即把手一松,沈刚的尸体便向沈虎飞去,沈虎怒骂一声,只好收刀舒臂抱住老父的尸体,身子登时摔落。
这时刻,沈阳却扬声叫道:“来人!快来捉拿凶手。”同时飞身而起,凌空一翻,钢刀斜劈沈鹰的后背,他的武功比乃弟高出颇多,这一刀也使得颇为高明。
沈鹰不愿与他交手,身子向前飘下,脚下生风,原来沈虎放下老父的尸体,抡刀又再劈到。
沈鹰叹了一口气,左手五指鬼魅般搭在刀背上,一用劲向后一挥,沈鹰登时拿不住桩,跌跌蹬蹬向沈阳撞去。“当”地一声,两刀相触碰出一蓬火星子。
沈鹰却趁这个空隙弯腰重新把沈刚的尸体抱了起来。这刹那,一阵混乱的步履声传来,只见一群家丁拿着刀枪冲了过来,沈鹰忙喝道:“且慢!否则老夫立即把沈刚的尸体拉成两爿。”话音未落,双手已分握着沈刚的双脚。
沈虎喝道:“不要听他花言巧语,大家上吧。”
“不可!”沈阳忙道:“且听他说什么。”
沈鹰便把刚才的情形说了一遍,然后长叹一声:“老夫相信令尊必是被人以物击中穴道……而且真正凶手老夫也猜出了几分!”
沈阳道:“谁?谁是真凶?”
“老夫不知其名,不过,这人大概跟骆峰的哥哥有点关系,也可能是骆峰背后的……”
沈虎暴喝一声:“放屁!骆大侠的哥哥早已死了三十年,他跟我爹爹有什么关系?”
沈鹰道:“谁说他死了?”
“那天骆大侠跟我爹谈及此事时,我少爷也曾在场。”沈虎戟指道:“姓沈的你也算得是个人物,怎地没胆承认?”
“奈何不是老夫所为,叫老夫如何承认?”
说罢,萧穆及云飞烟同时从窗口跳了入来:“头儿,外面不见有人。”
沈阳厉声道:“不知沈大人现在又有何话可说?”
云飞烟道:“咱可作证明……”
沈阳突然狂笑起来:“这真的荒天下之大谬!大家上去,拼着家破人亡也要把他们留下来。”
沈家的家丁立即蜂拥上前,沈鹰见事情已至难以解释之地,忙道:“退!”同时又把沈刚的尸体舞起,沈家家丁都是投鼠忌器,连忙退开几步。
萧穆及云飞烟自窗口越出,沈鹰喝道:“接住!”脱手把沈刚的尸体抛出,身子立即蹿起,半空一个折腰也自窗口投射了出去。
× × ×
出了淮阳,沈鹰才把马勒慢,叹道:“想不到事情越来越复杂。”
云飞烟道:“刚才那人是如何弄手脚的?”
沈鹰道:“那人必是藏于窗外,沈刚刚好背向窗口,当他说至紧要关头,那人大概以小石子之类的东西抛了入来,击在沈刚的穴道上,使其哑了。那时候老夫只注意沈刚完全没有留意窗外的情形,那人大概又以石击在沈刚的手肘上,令得他下意识地把手臂扬了上来。”
他喘了一口气继续道:“当他让老夫抓住衣襟时,那人又以石子击中了他的死穴。”
萧穆道:“如此说来此人武功之高的确已至匪夷所思的了。”
沈鹰道:“今后咱们的一切行动必须小心。”
云飞烟道:“那人会是谁?”
萧穆却问道:“头儿,咱如今又去哪里?”
沈鹰看一看天色,道:“歇一宵再说吧!”
天上飘着雪花,天气冷得刺人肌肤。
一夜之间地上已布满白皑皑的积雪,猛烈的北风呼啸而至,把地上的积雪吹上半空,远看像一条张牙舞爪飞腾在半空的大白龙。
沈鹰及萧穆戴上了面具骑马上许昌,云飞烟却不如何处去了。
这宗案子发展至今,沈鹰只能肯定了一件事,杀卓康福夫妇的虽是骆峰,但骆峰背后另有一个指使人,事实上要杀卓康福的人便是这个人。
这个人与骆峰有莫大的关系,他又为什么要杀死卓康福?他跟他夫妇有什么深仇大恨?那尊玉佛及那幅字与凶手又有什么关系?假如有,那又是什么?
想到这里,沈鹰忍不住把玉佛取出手上把玩,这尊玉佛比鸡蛋还小,但雕工之精,实在罕见,不但容貌神情栩栩如生,而且连衣纹也刻得十分精细。
沈鹰把它举起迎光一照,眼前所见的全是一片碧绿,几乎没有瑕疵,他摸了好一阵看不出玉佛有何异常之处,而且不是实心的。附在这玉佛之上的是什么谜?
沈鹰叹了一口气,又再思索下去。
像这种玉佛可作饰物,不论男女老幼僧俗都可以佩带,它有什么秘密可言?
但假如玉佛与这件案子没有关连,那么骆峰怎地又想把它攫走?
一阵猛烈的北风吹来,几乎令人睁不开眼来,只见眼前一片白光,风把雪花迎面袭来,自衣领掉了下去,溶化成水,像刀锋裂肤般难受。
沈鹰突然生了一种警觉,立即把玉佛收入怀中,刹那只见雪花自地上暴射,一条白影在马首前蹿起。
这是个白衣白裤白布蒙面的人,那人长剑一闪,一剑劈落马匹的一对前脚,那马儿尚未摔倒,他第二剑已离沈鹰的胸膛不足半尺。
变生肘腋,令人难以防备,幸而沈鹰有了警觉,电光石火之间,一个仰腰,后背几乎贴在马臀上,“飕”地一声,那一剑刚好在胸膛上三寸之处刺过。
刹那,沈鹰甩镫腾身,像鱼儿般自马臀上滑下。“希聿聿”一声惨嘶声,马匹的臀上又吃了一剑,那马儿一跃之下立即扑倒地上。
这刹那,白衣蒙面人的第三剑又再刺出,这一剑又疾又毒,比豹子还快,比蛇儿还毒。
沈鹰双脚刚沾地,剑又将临身,要想抽出烟杆招架经已来不及了,眼看即将溅血雪地,好个沈鹰,左右脚突然连环踢了起来,身子也藉此再次上升。
双脚把地上的积雪踢起,白衣人眼前一花,第四剑不由一慢,只这一刹那,沈鹰已凌空换气,一个空心跟斗向后翻开,人尚未站地白衣人的长剑又已刺到。
沈鹰的烟杆适时飞起,“当”地一声,烟锅敲在剑尖上,白衣人手腕一抖,长剑像长了眼睛似的贴着烟杆溜下,急削沈鹰的手腕。
沈鹰手腕一翻及时把长剑压住,同时喝道:“阁下是谁?”
那人不答话,长剑一沉,随即在半空划了半道弧圈,斜削沈鹰的肩膊。
沈鹰烟杆一横,冷笑道:“老夫倒忘了阁下是个见不得人的东西,岂会把名字说出来。”
话未说完,忙不迭地飘身后退,原来白衣人的剑法精妙无比,手腕一抖,剑尖忽然指向沈鹰的喉头。
沈鹰一退,白衣人立进,“飕飕飕”一连数剑登时取得了上风。
萧穆在马背上看到这一切,连忙抽剑跃下马,朝白衣人后背刺去。
白衣人背后好似长了眼睛似的,左掌霍地反后一扫,萧穆的剑被掌风一荡,竟然被荡开了三尺有余。
沈鹰见他略为分神,奋起神勇,左掌自烟杆底下击出,地上的积雪登时被吹起来。
白衣人冷哼一声,左掌回身护在胸前,沈鹰反应也是极快,倏地化掌为指,食中两指点向对方掌心的“劳宫穴”。
那人也反掌为爪,朝沈鹰的手指抓下,同时长剑回削,一条匹练似的飞卷沈鹰的胸膛。
这刹那萧穆的长剑已再度刺至,白衣人无奈只得斜跳一步,一个虎尾脚反扫萧穆的下盘,未待招式用老,又忙收腿反蹬沈鹰的膝盖。
沈鹰刚把对方的掌剑攻势破去,刹那,对方的脚步已到,只好后退一步。
他退白衣人也退,倏地一个反身长剑劈向萧穆。
沈鹰忙喝道:“小心!”他怕萧穆难以应付,未待喘上一口气,又再飘身上前,烟杆一翻,尖锐的铜烟嘴急点白衣人后背的“灵台”穴。
白衣人身子突然笔直地跃上半空,只见他双脚在半空一阵移动,身形已连换数次方位,更像凌空走动似的。
沈鹰脱口呼道:“凌空步虚!”竟忘了追赶。
白衣人落地之处已在六七丈开外,再几个起落,已消失在风雪弥漫处。
萧穆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失声叫道:“属下从未见过有人能使出这种登峰造极的轻功。这种人怎会甘心做人杀手?”
沈鹰目光一亮,道:“他可能便是那个幕后指使人。”
萧穆道:“头儿,这人即使以一敌二胜算还是很高的,他为何半途而废?”
“也许他不做没把握的事,也许前头尚有什么厉害的陷阱等着咱们。”沈鹰说罢随即把面具摘下:“现在这副面具经已没有用处了,因为这次的偷袭无异表明对方已知道骆峰经已死了。”
萧穆把面具摘下,嗫嚅地道:“头儿,如今咱们怎么办?”
沈鹰双眉一扬,沉声道:“仍照计划去许昌。”
× × ×
沈鹰认为许昌藏有什么秘密?非也,他只是要引对方再度出现而已。
不一日,沈鹰及萧穆带着一身风霜踏入许昌城。他俩连日以干粮充饥,此刻再也忍受不住,立时找了一家酒楼准备进去吃喝一番。
刚走到门口,猛听一个熟悉的笑声,接着有人道:“和尚你既然不吃肉,那么老朽也不与你客气了。”
沈鹰心头一动,快步走了进去,只见临窗之处一张座头坐着一僧一俗的食客。那僧人因为背着身看不到面目,另一个正是“风雪刀”古逸飘。
古逸飘只觉眼前一暗,抬头一望,不由一怔,说道:“老鹰,你怎地也来了这里?”
那僧人蓦地回首,沈鹰目光一落,颇觉眼生,忙问道:“这位大师恕沈某眼拙认不出来,未知大师法号如何称呼?”
那僧人生得白皙异常,脸上胖胖的,一望便使人生了亲切感,他连忙起身合十:“阿弥陀佛,贫僧百能,来自少林,向少下山,难怪施主眼生,事实上贫僧也不知施主的大名。”
古逸飘忙道:“这位便是名震江北的捕头‘神眼秃鹰’沈鹰,咳,老鹰虽然身上有官职,但还算得上是武林中人。”
“哦!原来是沈施主,恕贫僧不知之罪。”
“岂敢岂敢,大师年纪比令师兄百德及百侣轻得多,太阳穴高高贲起,只怕功力更在令师兄之上,真的是前途无限。”
百能合十道:“贫僧今年经已五十有五了,出家人不注重这些虚荣,但经沈施主这么一捧,贫僧也难免一阵欢喜,想来沈施主必定甚爱说笑了。”
沈鹰一怔:“大师养生之术好生了得,沈某还以为大师才四十出头呢,
古逸飘道:“坐下吧,硬是站着说些废话,累得老朽双脚都累了。”
沈鹰一笑坐下,百能也坐了下来,萧穆见他们都坐下,才来坐在下首相陪。
沈鹰喝了一口酒,问道:“老古你来此找谁?”
古逸飘道:“老朽闲在家中,坐得十分不舒服,便随便出来走走。你呢?难道又发生了什么大案子?”
沈鹰叹了一口气,才把卓康福夫妇的案子约略地述了一次。
古逸飘听后,脸色登时一变,惊异地道:“骆大侠也会做出这种事来?”
沈鹰道:“为什么不会,难道身在侠义道上的人都不会犯罪?只是犯得较轻较少而已罢了。”
百能放下素面合十连喧佛号,沈鹰见他低着头,问道:“大师这次又因何事下山?”
“贫僧因甚少下山,现在离敝派开山之期已不远,掌门人便派贫僧偷偷下来阅历一下。”
“令师兄百德及百侣可好?”
“托佛祖之福,敝师兄一切安好,神捕也好?”
沈鹰苦笑道:“沈某有什么好?那人武功既然这般高,老夫即使能查出他的底细,又怎能奈他于何?”
古逸飘哈哈笑道:“老朽与你相识廿余年,可是头一遭听见你说出这么沮丧的话儿。”
“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沈施主千万不要灰心。”百能合十道:“可惜贫僧赶着上山,否则也不嫌被人讥笑四大未空也要与他斗一斗。”
“多谢大师好意,沈某也不敢劳烦大师出手,以免有污清誉。”
百能叹道:“少林虽都是出家人,但也是武林中人,骆大侠被人害死,又岂能坐视不理?”
“既然如此,大师又因何匆匆回山?”
“敝派即将推选下任的掌门人,贫僧要回去协助一切。”
“原来如此,慧空禅师法体可好?”古逸飘插了一句。
“方丈法体大安,不过他有引退之意,故此希望能先选出下任的掌门人。”百能大师合十道:“至于其他的事贫僧也不宜多言。”
古逸飘轻咳一声:“依大师之见贵派谁当选的机会最大?”
“咳,贫僧不敢妄言,古施主原谅,阿弥陀佛!”百能说罢站了起来:“贫僧有事在身,不能久留,诸位施主有闲请到敝寺小坐,贫僧先行告退了。”
“不敢再留大师,大师有事请便。”
沈鹰却道:“沈某有机会自会到贵寺拜访,大师慢走,恕咱不送。”
“不敢。”百能转身飘飘然自楼梯走下去。
沈鹰跟古逸飘又谈了好一阵,却绝口不再提那件案子,反而古逸飘忍不住问他:“老鹰,按说骆峰绝不会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他……”
沈鹰淡淡地道:“你何时才要离开此地?”
古逸飘一怔:“什么事?老朽志在出来走动,根本没有所谓离不离开。”
“这样咱们以后再谈吧。”沈鹰笑道:“老夫连日在雪地上奔波,实在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上一觉了。”
古逸飘嗔道:“连老朽你也要卖弄关子?好,待老朽带你找家清静的客栈。”
“你呢?你住在哪里?”
“老朽也是刚到。”
沈鹰哈哈一笑,说道:“许昌只有一家像样的客栈,那便是悦隆,老夫自去,顺便替你多订一个房间,你且坐在这里等等。”
古逸飘又是一怔,脱口道:“你要老朽等什么?”
“等你那宝贝侄女云飞烟。咳,她整天都在叨念着你哩!小萧咱先走吧。”沈鹰说罢忽然扬长而去。
古逸飘气得瞪眼吹胡,不过心中又实在疼惜云飞烟,只好悻悻然坐了回去。
× × ×
沈鹰及萧穆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是掌灯时分。
沈鹰拆开绷带检视伤口,被骆峰刺伤之处伤口经已结痂,他把绷带抛开,换了一套衣服,然后开门走去敲古逸飘的门。
古逸飘没有来开门,萧穆却自另一个房间出来了。
“咦,那个老家伙还未回来。小萧,咱们出去找一找他。”话音未落,只见古逸飘大笑而来,背后跟着一个白衣青年,不是云飞烟又是谁?
“老鹰,老朽已吩咐小二送一席酒筵到你房中。咳,原来烟侄女早已到了两天啦,刚才她到酒楼晚饭才让老朽寻着。”
四人坐回房中不久,店小二便把酒菜送来,四人边吃边谈,云飞烟道:“叔叔,你说那个白衣蒙面人便是真凶?”
“很有可能,若非幕后指使人也是与骆峰同样的货色,否则老夫跟小萧戴着面具,他又何能认得?何况他袭击的又是老夫。”
沈鹰顿了一顿又道:“现在最令老夫难明的便是那尊玉佛,它到底跟蒋氏有什么关系?”
“莫非是蒋夫人以前的情人的信物?”云飞烟道:“那幅字不是隐约透出情思么?”
“老夫也是如此推测,问题是这件信物对那人必定十分重要,所以他才会着骆峰去取。”
古逸飘道:“你又何能知道骆大侠到卓家庄是为了那尊玉佛的?”
“第一点,骆峰第一次去杀蒋夫人时让蒋氏有机会呼唤,以骆峰的身手要杀一个无拳无勇的女人绝对不会有此情况,因此老夫的看法是骆峰对蒋氏迫供,为的就是这件东西。因为骆峰若为财,他应该把书房中的古董取走,他不取这些,却偏取走蒋氏的首饰。”
古逸飘又道:“第二点呢?”
“假如骆峰是志在杀人,那么他第二次便不可能再到清心阁蒋氏的寝室了,这显然他对蒋氏的居所有莫大兴趣。由此推测这尊玉佛便是骆峰所要之物。何况在骆家庄时,老夫跟他谈及此事,他亦不否认,只是说老夫勘不破玉佛的秘密而已。”
古逸飘道:“未知老鹰可否借一借那尊玉佛与老朽观看?”
“有何不可,老夫也希望你能看出其中的玄妙。”沈鹰随即把玉佛取出交与古逸飘观看。
古逸飘把玩了一会,啧啧称奇。
沈鹰笑骂道:“老夫可不是叫你欣赏这尊玉佛的手艺的。”
古逸飘老脸一热,连忙就在灯光下照望起来:“这尊玉佛是实心的,能藏有什么秘密?而且这又只是一尊寻常的笑佛而已,除了玉质及手工俱属上乘之外,也没什么特别嘛。”
沈鹰叹了一口气,手一伸便把玉佛取了回来:“今夜让老夫再仔细把它看个详细。”
萧穆突道:“头儿,假定这尊玉佛是某人昔时送与蒋氏之定情之物,后来可能因为某种原因使这段姻缘未能撮成。但对方既把此物送出,他又何必苦苦不择手段来强取?而且还是在二十多年之后才来取。这其中好像还有颇多令人难解的谜。”
沈鹰心头一震道:“还是小萧精细,老夫也还未曾想到这个问题。咳,这其中果然难以自圆其说,咱再推敲一下吧。”
过了良久,沈鹰苦笑一声:“老夫只能肯定一件事,这尊玉佛对那人来说必定十分重要,除此之外,只怕要有进一步的资料才能勘破其中的关键了。”
谈了一阵,古逸飘兴趣索然,便返回自己的房间,萧穆及云飞烟也相继辞退。
沈鹰泡了一个热澡,精神大佳,便就灯仔细观看玉佛起来。
夜里没有雪,但风却更猛,四处都是风吹百物之声。
风声把二更的梆子声远远送来,沈鹰仍然毫没倦意地细看,甚至连衣纹也不曾漏过,案子到此已至最后关键的时候,只要勘出玉佛所藏之谜,水落石出便指日可待。可是千推万敲一遍又一遍地细看,都未有任何发现,他不禁有点灰心。
多年来的经验告诉他,很多事情往往在多坚持一会的情况下便能整个形势完全改观。他伸了一下懒腰,决定再由头看一遍,就在此时他忽然听见屋瓦上有个极其轻微的声音传来,他一怔之下,连忙把蜡烛吹熄。
刹那间,屋顶上“哗啦”一声爆响,沙尘破瓦迎头淋下,沈鹰知道来了强敌,急切间抄起桌上的烟杆,又把玉佛匆匆塞入怀中。
说时迟,那时快,一股凌厉的劲风经已袭至,黑暗中双眼尚未习惯,沈鹰只得仓促后退。这一切尚未稍止,另一股更加凌厉的掌风已向他胸膛涌至。
沈鹰的左手尚在衣襟中未曾探出来,右手烟杆,未能抵抗,急切间脑中灵光一现,身子直蹿了起来。
那股掌风好似长了眼睛似的,改了个方向,自下向上涌到。
沈鹰猛吸一口气,身子乘势飘起自破洞中蹿出。一立足屋瓦,一阵冷风袭至,沈鹰不由机伶伶地打了个寒噤。
夜色如同黑漆般暗,偶尔只有一两颗星星闪着微光。
这刹那,萧穆等人的房间才有了反应,大概是被那声破瓦的声音惊醒。
沈鹰刚喘了一口气,瓦洞中几乎与他前脚跟着后脚地飞起一条黑影,那人身子尚未落地,又一掌朝沈鹰击去。
沈鹰心头冷笑一声:“老夫难道会怕你不成。”两脚微沉,把烟杆挂在腰带上,一双手掌同时运劲击出。
这一掌他自忖必胜,因为对方在半空无处着力,因此存心把对方搁下,运上九成真力击出。
不料,掌力连发后对方突然失了踪影,他不由吃了一惊,这刹那一道白光突然自脚底上卷起,好像来自九幽地狱,令人难以忖测。
沈鹰于电光石火间,霍地向后使了个铁板桥,冰凉阴森的剑气在他身前一掠而过。他正想飞起左脚反踢对方,忽觉胸前一凉,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急切间双脚迅速一蹬,身子如箭般向后倒射开去。
一退两丈,这才直起身来,此时才听到一个“骨辘辘”的声音以及步履声,他连忙喝道:“快截住他。”话音刚落,古逸飘已立身屋顶,那黑影双掌齐出,一上一下,上袭古逸飘,下击屋瓦,“哗啦啦”又是一阵暴响传来。
古逸飘猛喝一声向对方之掌迎去,“砰”地一声,双掌未曾触及,两股掌风已在半空相撞,那条黑影身子突然如鸟儿般藉势飘去,凌空一个转身向前驰去。
沈鹰在这刹那才发现自己的衣襟已被凌厉的剑气割裂,北风吹打在胸膛上,阵阵冰寒,他手掌一探,唤一声苦也,原来那尊玉佛已不知去向。
此刻,那条黑影传来一阵无比欢愉的笑声,沈鹰抬头一望,忙叫道:“老家伙不要追了。”
古逸飘也自知追不上对方,连忙回身奔来:“老鹰,你受了伤?”
沈鹰苦笑一声,道:“身子倒是丝毫未损,可是那尊玉佛却不见了。”
云飞烟“啊”地一声叫了起来:“这如何是好?”
萧穆接道:“看来这正是此人来此的目的。”
沈鹰喝道:“还不快找找?”
此刻,客栈内的住客都纷纷开门探看,那掌柜更是哭丧着脸孔,萧穆连忙塞了两锭银子给他:“掌柜,这是赔偿你的损失,假如不够,咱们自当照价赔偿。”
沈鹰却吩咐店小二把所有的灯火亮了起来,同时扬声道:“老夫是官府中人,刚才来了一个强盗打掉了老夫的一尊玉佛,任何人假如拾到的请交回来,无论好坏老夫都将略致薄酬。”
这下子客栈登时闹开了,人人都低头四处检视。闹了个多更次,天已将亮,那掌柜说道:“大人,那尊玉佛大概已被强盗捡去了,咱连个破片儿都找不到。”
沈鹰说道:“再找,找到的赏银五十两。”
俗语云,有钱使得鬼推磨,众人便又提起精神找寻起来,再过一会儿,天色经已亮了,不但那尊玉佛未曾找到,连个破片儿也不见,众人都放弃了发财的美梦,纷纷准备盥洗上路。
沈鹰的脸色青铁一般难看,喝道:“所有地方都已看过了么?”
萧穆道:“每个房间属下都已查过,连厨房也看过了,却毫没发现。”
沈鹰冷哼一声,扬声道:“所有人等离开之前都要经过搜身。”
众住客虽然心头不愿,可是又慑着官威,只得唯唯诺诺应着。
沈鹰走至古逸飘房间坐下,古逸飘连忙安慰他道:“老鹰,咱也是数十年的朋友了,说句得罪的话,这尊玉佛假如不失,可能便会要了你的老命,现在相信反而平安了。这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沈鹰怒道:“失了这尊玉佛,叫老夫如何破案?让个不明来历的人把老夫的金漆招牌砸碎,老夫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的。”
古逸飘知他心情不好,忙道:“也许没有了那尊玉佛反而能勘破案子的关键也未定。”
“没了玉佛如何勘破案子的关键?老家伙请你说来听听。”
“老朽假如知道,早就成了古神捕啦。”古逸飘长叹一声:“老鹰你冷静再想一下,也许另有发展。”
沈鹰也长长叹了一口气,装起烟来,狠狠地抽吸着。
刚吸了两口,门板突然被人急促地敲起来。沈鹰粗暴地喝问道:“谁?”
只听掌柜的声音传了进来:“大人,大人快,快开门……那玉佛……”
沈鹰如一阵风般冲了上前,一手把房门拉开:“玉佛找到了?在哪里?”
掌柜连忙把玉佛递了上来:“不知大人失去的是不是这一尊?那是厨子在面粉中寻到的。”
沈鹰伸手接来,向玉佛吹了一口气,把沾在上面的面粉吹掉,只见那尊玉佛的头部经已不知去向,但看那衣纹的刻工显然正是自己失去的那一尊,他忙道:“还有一个头,再去面粉中找一找,赏银等一下老夫自会派人送去。”
那掌柜连忙哈腰退开。沈鹰重新坐在桌前,用手掌抚了一阵,此刻藏在玉佛衣纹上的面粉几已掉净,只在某处留下淡淡地一撮,沈鹰下意识地伸手去揩拭,就在他目光一落之际,突然发现了一个秘密,他整个人都兴奋地跳了起来。古逸飘见状连忙奔跑过来,问道:“怎样啦!老鹰?”
沈鹰指着那处面粉,颤声道:“你看看这里。”
古逸飘看了一会,才看出那尚有面粉黏住的衣纹竟然出现了两个白字:少林。
这刹那,古逸飘也是心头大跳,脱口道:“这是什么意思?”
“少林,自然是嵩山少林寺啦。”
“不一定吧……也许是另有含义也未定。”
沈鹰冷冷地道“等下老夫再告诉你这个原因。”
“这两个白字怎会突然出现?”
“这两个字刻得十分奇妙,若非沾上白粉,根本难以察觉,不过这两个大概是另一个人加上去的,因此便刻得较深,沿在衣纹上的面粉,一拭便掉了,只有这几刀因为刻得较深面粉不容易掉,所以才把这两个字显露出来。”
古逸飘叹息道:“这尊玉佛的秘密原来在这里,老朽一直留意它是否中空,内里藏有什么足以泄露那人的身份的秘密,想不到……”
沈鹰截口道:“老夫何尝不是如此,那时候虽看得仔细,却只是一条纹一条纹的孤立地研究,而没有把它们联起来看,若非如此,只怕这个秘密也不知至何时才能被勘破。这真的叫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古逸飘哈哈一笑:“对那人来说,大概也是始料不及,因为他想把秘密毁去,没想到反而把秘密显露了出来。这叫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一顿又说道:“但只凭这‘少林’两个字,你又如何把凶手查出来呢?”
“有了这两个字,一切便好办得多了!说不得慧空禅师知道此物本是何人之物,这样便简单得多啦。”
古逸飘也是精神一振:“你想上少林找慧空禅师?”
沈鹰道:“不得不如此。”
“老朽跟你跑一趟。嗯,你刚才说你可以证实这两个字是指嵩山少林寺,那是什么道理?”
“老夫记起邯郸城中那个段财主的话来。”
“他如何说?”
“他转述了一次卓康福醉后对他之言,有些人外表道貌岸然,骨子里却是另一回事……比如和尚表面四大皆空,实际上可能比一个普通人还要肮脏。”
古逸飘道:“你便是由此得出这个决论?”
“正是。何况和尚和玉佛不是结下了不解之缘么?何况尚有蒋氏的那幅似诗非诗,似偈非偈的字句。”
“和尚跟蒋氏有情?咳,你先把设想说一下吧,老朽脑子还是转不过来。”
“到该说之时,老夫自会告诉你,现在咱们该做的便是准备前往嵩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