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更急、更冷,深秋的夜风已有点冰冷透骨的感觉,但沈鹰却全身滚热,他自出道以来,从未试过如此丢脸的!虽说他一早已向上官全说明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但这次上官全被杀,并非己方力不能敌,而是自己计算错误,下错了一子才造成的!这一着错误,顿使沈鹰颜面大失,也令他气血翻腾,怒火暗烧。
奔了一会,忽然前头来了一队官兵,却是云飞烟引来的,沈鹰跃落街上,说道:“请通知蔡知府,叫他调动兵马围城,一定要抓到凶手才准放人离开!”
那队长应声而去。云飞烟问道:“干爹,事情又有了变化?”
沈鹰咬牙道:“上官全一家被人杀死了,刚才萧穆来报,说凶徒向南而去!”
“如今萧大哥呢?”
“他自另一端去了!”
云飞烟道:“南城门那边刚好有一队官兵,现在不闻一点动静,谅必对方还未出城!”
沈鹰心头稍松,道:“老夫现在即赶去,你去通知崔老弟及城儿,叫他们带人去城内巡逻,老夫不把他们掏出来,此恨难消!”言毕又飞向南城门。
到了那里,只见有一队官兵守在那里,萧穆正在问他们。
“头儿,他们说不曾见有人出城!”
“穆儿你便守在这里!老夫四处瞧瞧!”沈鹰马不停蹄,向西城门方向驰去。
西城门那里也有官兵把守,原来蔡知府也知道“红灯血案”的事,惟恐会伤及城内的无辜,今夜多派一倍官兵防卫。
沈鹰得知情况之后,便驰向上官全家,路上遇到司马城,谓崔一山跟彭七已赶向南城门,沈鹰忙道:“你守在西城门处,无事不得离开!”
到了上官全家,只见古逸飘如斗败的公鸡般蹲在门口,见到沈鹰,叹了一口气,道:“老鹰,这次你我可丢尽颜面了,老夫发啸你听不见么?”
沈鹰恼恨地说:“偏生在王雷家及风老七家外,也出现七个蓑衣人及一顶小轿,老夫不敢随便离开,怕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之计,是故派萧穆先过来探个究竟!”
“嘿嘿,上官老儿一家都完了!”
沈鹰沉声道:“咱们还未全输,这局还可反败为胜!”
古逸飘淡淡地道:“你有办法救活上官老儿?”
沈鹰把他推开走入大门,边走边道:“那几个蓑衣人可能还未离开本城,老夫早已派人守住各个城门!”他忽然想起一事,忙道:“老古,你快去北城门,那里已有官兵,若有事,请再发啸,老夫带人逐巷逐屋搜索,不怕他们能飞上天去!”
古逸飘精神大振,道:“如此老夫去了。”
沈鹰走至大厅,只见尸骸遍地。郎四正在包扎伤口,见到沈鹰,轻声道:“头儿,我……”
沈鹰叹了一口气,道:“这次错在老夫身上,与你无关,你先回去休息吧!”
“头儿,我还能动……”
沈鹰喝道:“老夫的话你听不听?”
郎四不敢再说一声,扭头走了。沈鹰在上官全家走了一趟,见内堂尚有九个丫头未死,倒在血泊中呻吟,他心头窝火,快步退了出来,去看上官全的尸体。
上官全的尸体早已变黑,原来那些暗器都淬了剧毒。沈鹰撕下一块衣袂,裹着手把暗器拔了出来,走至蜡烛前细看。那些暗器除了涂上毒药之外,都没一处特征,任何一家的兵器店都有出售。
就在此刻,外面忽然热闹起来,沈鹰走出去,只见一队队官兵在街道上游弋,沈鹰忙叫总兵把人手仔细分配了,每个城门加派一队官兵,其余的官兵,分成十队,逐街搜索,又吩咐云飞烟去守东城门。
望着那长蛇阵似的火把,沈鹰心头才略为一松,连忙跃上一棵大树上,抬眼望去,不见附近屋顶匿着人。
一阵冷风吹来,沈鹰逐渐清醒,忽然想起一事:“刚才好像不见上官全的二子上官虎以及他老婆的尸体,莫非他两人竟逃出大难!”想至此,心头略松。
那些官兵渐渐远去,沈鹰跳下树,再跃上屋顶,踏瓦而去。
一会,忽闻前头传来一道道隐约的惨呼声,沈鹰心头一跳,尖啸一声,循声急驰。驰了两条街道,惨叫声已不复闻,沈鹰脚步不停,再穿过两条小巷,一抬头,猛见一座颇为精致的庄院。他心头一动:“这不是王雷的家么?”
一个念头升上脑海,他忍不住打了个冷噤,连忙跳进围墙。
一入围墙,鼻端便闻到一股血腥味,沈鹰又打了个冷颤,急提一口气,把真气布满了全身,慢慢前进。
到了大厅,沈鹰伸手摸索,就在此刻,外面传来一阵人声,他急喝:“谁?”
“官兵查家!”
沈鹰忙道:“快提火把进来,老夫是沈鹰!”
不久,一小队官兵便带着火把走了进来。火光下,只见厅上尸骸东一具西一具的,十分恐怖,官兵们脸上都变了颜色。
沈鹰道:“你们为何先来此?”
一官兵道:“咱们听见您的啸声!”
“可有发现有人由此出去?”
“没有!”
沈鹰蹲下身,伸手摸一摸尸骸,还有点暖意,分明刚死不久,他心头恚怒:“好狡猾的奸徒!乘崔老弟及彭七离开,再潜进来行凶!不好!下一个不知会不会对风老七下手!”
一想至此,沈鹰霍地站了起来,说道:“快去一人,到南城门把萧穆找来,叫他火速赶去风老七家!”
忽然一个官兵叫道:“大人您看,墙上有几行血字!”
沈鹰依那官兵手指望去,果见大厅正面的墙壁上,被人用血写着几行字。
“字谕沈鹰:你我无冤无仇,何故相煎,再不识相,可要大开杀戒了!即使你能杀得了咱们,但以一城百姓的生命来相换,这笔生意对咱来说可做得过!红灯老大。”
沈鹰倒抽了一口冷气,这的确是个问题!刹那间,他只觉自己宛似跌落千年冰窖,手足也冰冷麻木了。
半晌,他定一定神,拉了一张椅子坐下,装了一锅烟,借火把烟点燃,刚抽了两口,便想起一事,急道:“你们立即赶去风老七家,不得有误!”
那些官兵轰声答应,转身去了。大厅重新陷于黑暗,只见沈鹰的烟锅红光一闪一闪的。沈鹰状似悠闲,但五内却思潮汹涌。
红灯老大那句话所产生的威吓力,的确不小,到底该踉他们周旋到底,还是网开一面!
假如周旋到底,自己有什么办法应付?
假如网开一面,一旦让他们重归大海,又不知有多少人要惨遭杀害!而且,从此之后,自己的金漆招牌,也不砸自碎了,将来更别想再混了!
沈鹰左思右想,都不能决定,一锅烟已尽,他磕掉烟灰,长身走出王雷的家,步向风老七家。
上官全已死,王雷也已死,假如连风老七也死,那即便最后自己能把凶徒一一杀死,这个代价太大了,也只能称是惨胜。
到了风家,幸而安然无事,沈鹰略松了一口气。刚想离开,见萧穆上气不接下气地赶来,忙把王雷家的剧变以及那篇血书的事告诉萧穆:“为防对方会迁怒于风家,你便守在这里,没老夫的命令,不得离开!”
“是!”萧穆举袖拭去头上的汗珠,问道:“那红灯老大如此凶残,头儿你准备如何应付?”
沈鹰叹了一口气,道:“今夜老夫已连败两仗,此刻也无主意!”
萧穆道:“咱们自然不能放他出城,但要防他们大屠杀,也不是没办法。”
沈鹰忙截口问道:“穆儿,你有何办法?”
“属下的办法绝不妙,只是死马当活马医!”萧穆沉着地道,“咱们先把官兵撤出去,再慢慢向城中心围过来。另一方面,本城有不少卧虎藏龙的高手,只要咱们把这事稍作宣传,他们也不会坐视不理!”
沈鹰大喜,叫道:“不错,老夫就怕人手不足,有了这批生力军,便不怕他们了!”
说着,远处已传来五更的梆子声了,沈鹰跃上屋顶,运起丹田真气,把红灯老大的作为及恐吓说了一遍。
他声音在夜空中回荡,不久便有了反应,有些人纷纷打开门窗相问:“请问那伙凶徒,如今去了何处?”
“老夫还未找到,请诸位小心防备,若自信武功足以防身的,请参与搜捕!”
沈鹰四处喊话,不久,全城都已知道,青壮男丁人人热血沸腾,而妇孺则胆战心惊。
× × ×
天亮了,沈鹰把陶松找来,叫他把城内的几位英雄请来相助,他们是“开山掌”万胜山、“穿云剑”卓立霄、“流云袖”丁双鹤、樊家昆仲樊城和樊州以及“梅花双剑”韩啸月夫妇。这几人都是洛阳城的一流高手,而且急公好义。
沈鹰决定由南至北搜索,而官兵则逐渐向中间围去。行动之前沈鹰又把官兵分成四队,每队由两个高手率领,各自负责一条街道。
由于恐怕那些蓑衣人会藏在民居家内的暗处,所以搜得甚是仔细,因此速度也很慢,过了一个时辰,每队才搜了半条街。饶是如此,沈鹰却极有信心能把对方掏出来。
再过半个时辰,西北角忽然冒起一道浓烟,沈鹰飞身跳上屋顶一望,心头一沉,气血翻腾,几乎喷出血来!
原来起火的竟是自己的“行宫”!他连忙按住翻腾的气血,传声道:“各队继续搜查,请丁兄及卓兄过来一下!”丁双鹤及卓立霄应声而来。沈鹰道:“舍下起火,对方可能派人故意到那里放火,而引开咱们的注意力,但为防万一,请两位跟老夫去一趟!”
丁双鹤道:“神捕的安排自有妙算,在下等没有异议!”当下三人疾如星丸般向前飞去,到了沈鹰的“行宫”外,只见古逸飘抱着唐小红自屋内冲了出来,叫道:“老鹰,咱们又再栽一次啦!”
沈鹰怒问道:“里面尚有人否?”
唐小红垂泪道:“都已死了……”
沈鹰猛吸一口气,连忙发啸召官兵来救火,同时斥古逸飘道:“老古,老夫正在搜索,你却擅自离开岗位,万一对方的用意正是如此,北城门岂不是个漏洞!”
古逸飘忙道:“老夫的干女儿在里面,难道要老夫眼睁睁看她被火烧死不成!”
沈鹰叹了一口气,道:“老夫言重了,莫怪!请即返回北城门!”
古逸飘去后,沈鹰派丁双鹤和卓立霄在附近搜了一阵,都不见人影,他遣回丁卓两人,自己去找唐小红:“唐姑娘,是谁放火的?”
× × ×
郎四扶伤返回“行宫”后,小福见状忙道:“郎大哥,葛大哥给我的伤药还剩下一点,你拿去敷吧!”
唐小红白了他一眼,说道:“别光说不做,快把纱布及伤药拿来!”
小福回房取了伤药,两人便替郎四敷药包扎。刚弄了一半,后面忽然传来一个惨叫声,郎四一怔,道:“这好像是老周的声音!”
老周是厨子,而灶房正好在后堂,唐小红道:“待小妹去看一看!”
郎四急道:“不可,危险!快拿刀应付!”
话音一落,又再传来一道惨呼声,这次声音已近了许多,郎四大惊,连忙道:“快走,有敌人来了!”
唐小红及小福有点手足无措,刚走几步,只见一个身穿宽大的黑袍,头罩黑布的人自后冲来,手中一柄长剑沾满鲜血。
郎四见逃不掉,喝问道:“阁下是谁?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沈鹰的窝!”那怪客声音十分奇怪,空空洞洞的,听了令人汗毛直竖。
“阁下杀人不怕有报应?”
怪客大笑:“我是‘幽冥来客’,还会怕报应?杀!”身子忽然冲前。
郎四挥动单刀抵挡,口中不迭地道:“你们还不快跑!”幽冥来客笑声更响,手中长剑一抖,泛起几朵剑花,郎四不知对方剑刺何方,忙向后一退,但仍慢了一步,只觉腕脉一痛,已给对方的长剑刺伤,“呛啷”一声,单刀跌落地上!
幽冥来客一剑得手,飙前几步,长剑如彩虹挂空,直刺郎四的胸膛!
郎四身子一偏,以左手射出两柄飞刀!幽冥来客长剑一绞,飞刀跌落尘埃,同时伸起一脚,把郎四踢翻,身子掠飞,长剑刺向奔跑中的唐小红的后背!
郎四被踢伤了筋骨,一时爬不上来,却看得分明,叫道:“唐姑娘,快闪!”
唐小红哪里还懂闪避?幸而她跑急了,金莲踏着裙脚,登时一跤摔倒,幽冥来客那一剑也恰好刺了个空!
只听他冷笑一声,手腕一翻,剑尖刺向地上的唐小红,唐小红和身一滚,与此同时,小福忽然拼尽全身之力,以肩向幽冥来客一撞。
幽冥来客虞不及此,竟被撞开几尺。唐小红慌不迭爬了起来,向内堂奔去。
幽冥来客大怒,回剑刺向小福!小福的视线为他所挡,看不到小红已脱离险境。他一心只想救小红,见长剑刺来,也不闪避,双臂一张,反而抱向对方的腰侧。
“噗!”长剑透体而入,小福双臂仍不放,大叫:“小红快跑!”
郎四看得睚眦均裂,他忽然伸手入怀,摸索了一阵,然后自地上向幽冥来客滚去,双臂一张,抓住对方的足踝,同时张口咬向大腿!
幽冥来客一掌击去小福的胸膛,小福的尸体飞出五尺,幽冥来客立即持剑刺落郎四的后背!
唐小红站在远处,吓得失声痛哭起来,幽冥来客“桀桀”一阵怪笑,双脚一顿,向唐小红射去!
唐小红瞿然一醒,转身跑入一间小室,同时把门关起,幽冥来客笑声更响,飙飞上前,一脚把门踢开!
他自恃武艺高强,毫不犹疑走了进去,目光一掠,登时一怔,原来房内竟无唐小红的影子!
只听他怒哼一声,蹲身向床底望去,接着又踢开桌子、椅子,都捉不到人,最后才发现这房跟隔壁的房间有一扇暗门相通!
幽冥来客推开暗门闪了进去,那边又是一间同样的房子,他再找了一阵,才发觉再有一度暗门与第三间相通!他一连打通四间房子,才走至外面,却是一个天井,天井有棵大树,枝叶茂盛,大树之后便是灶堂及澡房。
幽冥来客冲入灶堂及澡房,仍找不着唐小红,大怒之下,在灶堂处放了一把火,然后跃上树顶,看了几眼,仍找不到对象,才振衣离开。
唐小红去了哪里?原来她凭机智躲过幽冥来客的追杀,逃到天井。大树之后,有一口水井,水井上有个木架及绕辘,她一急之下,让她想到一个脱身之计,快步走前,抓住绕辘上的麻绳,垂落井内。
绳未尽,她便用手向上爬,把自己吊在井内半空,万幸那幽冥来客没有探头向下查看,否则,十个唐小红也没命!过了一阵,她抬头向上一望,见上面浓烟密布,不知那恶鬼是否已经离开,仍不敢爬出来。
正觉双臂酸软无力时,忽闻古逸飘的叫声,她不由大喜过望,心头一松,忍不住哭了起来:“干爹,干爹……”
古逸飘循声而至,绕动辘子把唐小红吊了上去,当唐小红的娇躯离开井口,他便把她抱住,问道.“小福他们呢?”唐小红哭着道:“小福哥他们为了救女儿,都让一个自称幽冥来客的人杀死了……”
“别哭,别哭,你一哭干爹的心便乱了!”古逸飘道,“那个幽冥来客呢?”
唐小红四处一望道:“也许跑啦!”
古逸飘便把她抱起,跃出火场。
× × ×
沈鹰道:“姑娘的命真大,也好生聪明!”
唐小红说道:“晚辈全身乏力……刚才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力,竟能用手吊住身体!”
沈鹰笑道:“人每到危险之时,便会把体内的潜力全部发挥出来!”
说着,那些官兵已救熄了火,沈鹰扶起唐小红,走了进去。
起火的地方是灶堂等后厢,前堂未有波及,是故沈鹰及唐小红由前门进去,入门后走了几步,便已看到地上的两具尸体。
唐小红呜咽地道:“郎大哥及小福哥是为了救晚辈,才被那恶鬼杀死的!”
沈鹰安慰她:“那人武功如此高强,心智又狡猾机诈,即使他俩不救你,也难以逃出毒掌!你能够安然无恙,实在命大,而且聪明机智,否则再有十条命,也不济事!”
唐小红抚着小福的尸体大哭,她见小福双眼圆睁,嘴巴张开,似仍在张口大叫:“小红快跑!”更是悲不能止。哭了一阵,才发觉沈鹰已不知去了哪里。她吃了一惊,便放声大叫:“沈神捕!前辈!”
叫了几遍,不见回音,正想退出屋子,才见沈鹰一手提着一具尸体,自内走了出来,唐小红这才松了一口气。
沈鹰把尸体放在地上,叹息道:“一子下错,满盘皆落索,若非如此,也不会累弟兄们伤了生命!”
忽然又咬牙道:“老夫出道至今,所遇凶徒也不知凡几,但胆敢到老夫‘行宫’行凶的,从未有之!哼,由此可知那群孽畜,必尚被困住城内!”
唐小红收了泪,把小福的尸体堆放在另两具尸体旁边。接着又去抱郎四的尸体,目光一落,忽然叫道:“神捕,地下有字!”
沈鹰心头一跳,走前几步,蹲在地上观察,地上有三个血字:女千里!
唐小红道:“女千里是什么意思?”
沈鹰抓起郎四的手一看,见他右手食指染着血,血未干,指尖处血迹最少,证明字是郎四在临死前用血写的!
“女千里”这三个字的确令人难以忖测其含意。沈鹰仔细比较研究:第一个字,色最浓;最后那个‘里’字,已甚模糊,很可能这句还未写毕,只因指上的血已用尽,而郎四又未及再醮血便已断气!
沈鹰再仔细看了一下,觉得“女”字及“千”宇的距离比“千”字及“里”字的距离为大!那么这是否是两句?
女,千里……
“女”字是什么意思?莫非那个幽冥来客,是女的?想到此,沈鹰抬头问道:“唐姑娘,那幽冥来客是男的,还是女的?”
唐小红嗫嚅地说道:“晚辈看不准,那人的一袭黑袍十分宽大,而且他的声音很粗!”
沈鹰想了一下,道:“你再把郎四跟那人搏斗的情况说一遍!”
唐小红一边回忆,一边转述。沈鹰问道:“郎四抓住他的脚?”
“是的!”
沈鹰精神一振,道:“那个人一定是女的!她被郎四自鞋子上看出来的!”
“但有的男人脚也比较小……”
沈鹰道:“还有一点,郎四的鼻子极灵,他既然与她如此接近,定是自气息上分辨出来!”
说至此,沈鹰心头一动,连忙解开郎四的胸襟,只见一个拇指般粗细的锡管滚了出来,沈鹰一把抓起,把盖子拔开,低头一嗅,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唐小红十分奇怪。沈鹰叫道:“老夫虽然下错一子,但仍还有机会反败为胜!郎四武功虽低,但甚为聪明,他已为老夫立下不少奇功,想不到这次临死还能为老夫再立一奇功!”
唐小红诧异万分,问道:“前辈你说什么,晚辈不明白!”
沈鹰一手抓起唐小红,飞身跃上屋顶,向后堂射去。
原来郎四临死写下的‘千里’两个字,加上那个锡管,使沈鹰得到启示:郎四在那幽冥来客的身上下了“千里飘香”!
“千里飘香”是一种药,是江南总捕头管一见的手下风火轮家的秘传,这药见风生香,说是“千里飘香”未免有点夸大,但这种香味能保存几日不散,而且其香极淡,若是普通人根本闻不到!所以风火轮用之来跟踪,往往能奏奇效!
风火轮曾以此跟踪“飞天蝙蝠”蒲松柏(事见本故事集之《双鹰会江南》),后来沈鹰带人到江南,郎四得知风火轮有此奇药,向他索取的!
郎四另立一功的是,指出幽冥来客是个女的!虽说郎四在其身上下了“千里飘香”,如让对方得悉,而把衣服换掉,便失去功效,但假如知道其身份是女的,范围便小很多了!
沈鹰几个起落,已翻过灶房,落在街上。风中带着几丝焦味,沈鹰眉头一皱,连忙吩咐一个官兵,把唐小红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沈鹰跃上屋顶,向前奔去,跑了十余丈,才闻到一丝香味,以香似有似无,甚难断定,心中不由再想起郎四。可惜斯人已逝,沈鹰连嗅几下,不能断定香味往何方去,只得向风老七家奔去。
风老七家一切如旧,由于现在是白天,加上全城出动,搜查凶徒,风老七料想暂没危险,心情放松,脸上神色已大不相同,见到沈鹰即道:“请神捕喝杯热茶!”
沈鹰苦笑一声,把郎四临死的情况告诉了萧穆。萧穆道:“头儿,烟妹的鼻子也很灵,不如叫她回来辨认一下!”
“好,她在东城门,你现在立即去与她对调,老夫在这里等她
萧穆去了之后,沈鹰一边品茗,一边抽烟。风老七站在一旁服侍,忽然问道:“神捕,如今情况怎样?”
“暂时是老夫落在下风,但最后相信她翻不出老夫的掌心!”
风老七不敢多问,叫人把早点送上来。沈鹰吃了一半,云飞烟便来了,沈鹰叫她把剩下的早点吃了。云飞烟累了一夜,肚子早已饿了,也不客气,吃了一点点心,喝了一杯茶,擦了一把汗,随即问道:“干爹,你把女儿调回来是为了什么?”
沈鹰简单地把郎四立下的功劳说一遍:“老夫鼻子不如你灵,所以调你回来
云飞烟道:“这就去吧!”
两人展开轻功,驰至“行宫”后,再跃上屋顶。云飞烟边闻边前进,穿过几条小巷,香味突然转弱。她道:“干爹,香气突然减轻,很难再前进了!”
沈鹰眉头一皱,道:“莫非那人在这里把黑袍脱掉?”
云飞烟道:“即使那人脱掉黑袍,也该有香味,除非她把黑袍抛掉!”
“不错!”沈鹰道,“快找一找!”
两人找了一阵,终于在水沟内,找到一袭黑袍。沈鹰道:“那女魔既然把黑袍抛在此处,一定是藏在附近!”
云飞烟也同意:“不错,因为左面的搜索队已逐渐接近,后面的那一段,看来不大可能!现在只剩下右面及前面!”沈鹰道:“你去找两队搜索队来!”
云飞烟去了之后,沈鹰再向前走,穿过一条小巷,便到了上官全的那栋小庄院。
这刹那,沈鹰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昨夜老夫并不见上官全妻子及二子的尸体,何不再进去找一找?”
想至此,沈鹰便跨进门去,逐具尸体查看起来。厅上的尸体,全是上官家的家丁,沈鹰便走向内堂。刚推开一扇房门,房内忽然劈出一柄刀来,沈鹰猝不及防,几乎被斩个正着!幸而他的反应够快,急切之间,上身向后一弯,手腕一翻,反抓对方的腕脉!
不料那人刀法甚佳,只见他臂弯一沉,手腕一转,刀锋削向沈鹰的手臂!
沈鹰双脚一蹬,侧退两步,左掌一扬,发出一股掌风,把门帘扬开!
门帘一动,只见一个三十不到的汉子,相貌堂堂,手持金刀走了出来,脸上满怀敌意。
沈鹰道:“阁下是谁?”
“你又是谁?”那汉子一话既落,金刀已连劈两记,沈鹰见他来势汹汹,再退两步!
他一退,对方立进,手臂一抡,金刀带着一道眩目的光芒,疾如星火地斩向沈鹰的头顶!
这一刀中宫直进,全不把沈鹰看在眼内。沈鹰不由生怒,身子一蹲,右手在腰带上一翻,烟杆已经在手,手臂一长,烟嘴刺向对方的虎口!
那汉子立时变招,以刀身敲开烟杆,同时沿杆削下!
沈鹰岂容他削着?立即撤招错脚,左掌拍开对方的金刀,烟嘴急戳对方胸膛的“神藏穴”!
那汉子身子一弓,如煮熟的小虾,身子向后一滑,同时左手一扬,发出几件暗器!
这下变生肘腋,沈鹰大吃一惊,急切之间,猛使一招“随风摆柳”,上身向侧弯下,左掌在地上一撑,右脚急蹬对方下腹!
沈鹰反应之快,应变之妙,显然也大出对方意料,一呆之下,才仓惶后退!
沈鹰猛一暴喝,左掌一撑,上身弹起,烟杆急打对方手臂!
这一招,快如白驹过隙,那汉子翻腕挥刀来格,右手入怀,又抓了一把暗器。
不料沈鹰那一杆看似有去无回的猛击,实在只是一记虚招。杆至半途,忽然一转,烟嘴戳在对方左臂的“气海穴”上。
只听一片“叮叮当当”的声音,那七八件暗器全部跌落地上!
那汉子一条左臂麻木难动,沈鹰再无顾忌,烟杆时而使出小花枪的招式,时而点穴橛的招式,把那汉子的一柄金刀,紧紧压住!
那汉子又惊又恐,问道:“阁下有胆行凶,难道无胆把姓名示下?”
沈鹰道:“阁下杀人之后,又藏在屋内,鬼鬼祟祟,也为何不把姓名见告!”
那汉子边战边退,怒道:“胡说!死者全是我的亲人,我怎会杀人?阁下含血喷人、反咬一口的伎俩,未免太拙劣!”
沈鹰攻势一缓,讶然问道:“阁下是上官全的亲人?什么名字?”
那汉子倚墙而立,扬一扬手中的金刀,道:“阁下既然来杀人,难道未曾查明,我家的成名功夫么?”
沈鹰一怔,脱口道:“你是上官全的儿子?”
“不错,在下正是上官彪!老匹夫,有种的便连我也杀了吧!”
“你是上官彪!”沈鹰更是一怔,“你不是被三个蒙面人杀死了么?”
“谁说的?哼,你当然恨我不早点死去!”
“笑话!你知老夫是谁?”沈鹰心头甚乱,“老夫沈鹰!你的死讯,是你父亲告诉老夫的!”
那汉子也呆了一呆,半晌才道:“你是沈鹰?如此说来家父不是你杀的了?”
“当然不是!”沈鹰看了他一眼,见他神情似甚平静,便问道:“既然令尊说你被杀死,为何你又回来?”
“在下当时也自忖必死,不想竟遇到一个救星,把我救走,饶是如此,也是最近才医好!”
“那人是谁?”
“‘洞庭医圣’程老前辈!”
“是程子务?”沈鹰大喜道,“原来这老头还未死!”
上官彪道:“他自然不会死!”
沈鹰心头一动,脸现疑惑之色,诧声道:“不对!程老头在两年前的七巧节前后,尚在杭州附近出现过,而你说的却是三年前……”
上官彪微微一呆,半晌才道:“这倒也不奇怪,他老人家并不是一直陪着在下,起码也得去采挖草药!”
“唔,如今他在哪里?”
上官彪抓抓头,道:“对不住,程前辈严禁在下泄露他的行踪!”
“他为何要突然隐居?”
“在下自旁侧击,程前辈好像在研制一种解毒圣药,这种药对他甚为重要,假如不能成功,他便不再出江湖!”
“原来如此!”沈鹰又想到一个问题:“阁下是何时入城的?”
“刚才!”
沈鹰转身面对着他:“今日封城,你如何进来?”
上官彪道:“我自小在本城长大,难道哪里有漏洞,我也不知道么?”
“漏洞?”沈鹰心头一跳,忖道:“城墙有漏洞,上官彪既然能进来,那个女恶鬼也必能自漏洞处出城?”想到此,他忙问:“上官彪,老夫相信杀死令尊的凶手必尚留在城内。现在老夫问你一件事,你必须老实告诉我!”
上官彪微微一怔,道:“未知是什么事?”
“你自哪里来的,便带老夫去!”
“为什么?”
“既然有漏洞,她便能离开,她离开,令尊的仇何时才能报?”
上官彪道:“刚才有漏洞,现在可能没有了!”
沈鹰瞪了他一眼,道:“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上官彪道:“凶手又不是本城人氏,她又怎会寻到漏洞,神捕放心好了!”
“放心!”沈鹰冷笑一声,“你父亲被杀,伤心悲痛的该是你,不是老夫!你既然放心,老夫尚有什么不放心的!”
话音一落,忽听外面有人道:“大人,云姑娘叫我来找您。”
“什么事?”
“咱们已找到一个嫌疑人物!”
沈鹰大叫一声,一个转身飞扑出去。上官彪见沈鹰出去,忽然举袖拭去额头上的汗珠。
就在此刻,房内忽然有人道:“快去看一看,什么地方有漏洞!”
上官彪恭声道:“是!”把地上的暗器收入怀内,跑出家门。
沈鹰跟那官兵来至一栋平房,只见云飞烟及丁双鹤制住了一个汉子,那汉子正大声叫道:“冤枉!”
沈鹰问道:“烟儿,你认为他有何嫌疑之处?”
云飞烟道:“这栋平房本来住着一个年老的婆婆,她儿子到外面营商,只她一个住在这里,昨夜隔壁的邻居还看到那婆婆,刚才咱们进来搜查时,却不见那婆婆了!”
一个官兵接道:“大人,那婆婆跟小的有点亲戚关系,她家内有什么人小的都清楚得很,当时小的看见这汉子,便有所怀疑,所以通知云姑娘!”
“这个人你见过没有?”
“没有!”
沈鹰对那汉子道:“你为何来此?”
“我来找婆婆!”
“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我是她儿子的朋友,因要来洛阳买点东西,她儿子便托我带家费给她!”
“原来如此,不知他的儿子叫什么名字?”
那汉子脸色一变,随即道:“我跟他不熟,平日大家都叫他大哥,我也叫他大哥!”
“他母亲叫什么名?”
“我只知道她叫婆婆!”
沈鹰哈哈大笑起来“他家的情况,你一概不知,而你跟他既不熟识,他怎会把钱托你带来!老夫若不用刑,看来你是不会招供了!”
“冤枉!”那汉子话音刚落,沈鹰中指在他身上戳了几指,那汉子立即惨叫起来,在地上滚来滚去。
沈鹰说道:“这滋味如何?快老实招来!”
那汉子再滚了两转,忽然不动。沈鹰一呆,把他的脸转了过来,只见他脸色青紫,嘴角淌着一丝黑血,已然断气。
云飞烟道:“他嘴里藏毒!”
沈鹰大怒道:“再搜!老夫现在到上官全家……嗯,上官全的三子上官彪,原来还未死,刚才回来了!”
沈鹰返回上官家,叫道:“上官彪,上官彪!”
声音在屋内四溢,却没人应他。沈鹰走上大厅,见地上的尸体,仍在那里,便走入内堂,内堂的房间虽不少,但除了几个丫头的尸体之外,并无上官彪的影子。
沈鹰忖道:“他去哪里?”信步走出大厅,目光触及上官全的尸体,心头猛地一跳:“上官彪怎地任他父亲的尸体放在地上?不好,那人一定是假冒的!老夫竟然被其瞒过,好狡猾的奸徒!”
这个念头刚灭,第二个念头又再升起:“上官全是死于暗器之下,那奸徒刚才用暗器射我,手法既快又妙……莫非他便是杀死上官全的主凶?”
想至此,沈鹰立即跃上屋顶,传音叫道:“杀死上官全的凶徒已出现,此人擅用暗器,大家要小心一点!那人身材高瘦,三十不到的年纪,身穿湖水绿色长袍,使用一柄金刀!”
想起那奸徒说有漏洞,他立即沿着城墙走了一匝,见各处防守十分严紧,这才松了一口气。
到了北城门,古逸飘问道:“老夫的干女儿没事吧?”
“老夫叫人送她到凌浩波家,你放心!昨夜那几个蓑衣人的身材如何?”
“有高有矮,有肥有瘦!”
“藏在小轿内那个呢?”
“身材高瘦!”
沈鹰心头一跳,急道:“你把昨夜的经过说一遍!”
古逸飘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便仔细把经过说了一遍。沈鹰恨恨地道:“一定是他!这些人十分狡猾,分散匿藏,看来一日之内,要想搜遍全城,把他们全部掏出来,可不大容易!”
古逸飘道:“白天尚好办一点,到了晚上便有漏洞,咱们能够几天几夜不休息,那些官兵,又怎行?”
沈鹰叹了一口气,道:“这果然是个问题!”说着,便告诉他在上官家曾遇到一个假冒上官彪的事。
古逸飘道:“这人九成便是昨夜自小轿内用暗器射杀上官全的凶徒!” ‘
沈鹰咬牙地道:“可惜当时老夫一时之间,想不起上官全是被暗器所杀的!不过,任他如何狡猾,也逃不出如来佛祖的掌心!那小子身穿湖水绿衣,你小心点!”
“老夫想跟你一起参加搜索!”
沈鹰沉吟了一下,道:“须防对方狗急跳墙,你还是守在这里比较重要。”
忽闻有铜锣声响起,沈鹰连忙转身奔去,高声问道.
“什么事?”
一个官兵叫道:“大人,咱们发现了一个身材高瘦、身穿绿衣的汉子。快去!弟兄们都抵挡不住了!”
沈鹰问明了方向立即提气飙前,疾如离弦之箭,几个起落,已掠过一条街道。
果见街上一队官兵正围着那个假冒上官彪的汉子。假上官彪手持着金刀,杀得那些官兵狼狈异常。但一来上头有令,二来仗着人多,虽有损伤,官兵们仍不退下,假上官彪即使武功再高一点,也不容易脱困。
沈鹰抽出烟杆,喝道:“等老夫来收拾他!”话音一落,人已至假上官彪面前,烟杆急刺其“气海穴!”
假上官彪怒道:“沈鹰,你疯了么?怎地冤枉好人?”沈鹰冷笑一声:“不必多说,待老夫制住你,再慢慢迫供!”
“放屁!迫什么供?你到底怀疑我什么?”
“上官全是你用暗器射杀的!”
“你有什么证据?”假上官彪脸色微微一变,金刀急挥,护住前身的要害。
沈鹰攻势更急,道:“你发暗器的手法,跟杀上官全的一样!而且此城根本无漏洞,你如何进来的?这便足以证明,你是凶手!”
假上官彪脸色大变,刀法登时一乱,沈鹰烟杆“飕”的一声,自刀洞中突进:“这次你再也跑不了!”
假上官彪连退三步,沈鹰紧迫得他手忙脚乱。
假上官彪眼看逃不出去,喝道:“少爷跟你拼了!”金刀不挡沈鹰的烟杆,急劈沈鹰的脖子。
沈鹰身子忽然一伏,烟嘴戳向对方的丹田,假上官彪以左手格开,右脚急蹬而起!不料,沈鹰早已把这一切估计在内,假上官彪脚一动,左手食中两指拼起如戟,点向对方脚上“阳陵泉”穴!
这一来,两下一凑,奇快无比,假上官彪要想收腿,再也来不及。只觉腿上一麻,下盘再也动不了!
沈鹰斜飙六尺,长身而起,冷笑道:“要想离开此城,有老夫在此你还是少做梦吧!假如你把一切招供出来,老夫便饶你一条性命!”
假上官彪咬紧牙关,沈鹰道:“第一,你的同党在何处?”
“不知道,咱们分开匿藏。”
“你别以为老夫是三岁小童,就算分开匿藏,也该有联络的办法。”
“没有,咱们只约定出城之后,到许昌的万利客栈见面!”
“老夫暂且信你!”沈鹰问:“你们的首领是谁?其他同伴又是什么身份?”
“咱们只知道首领是姑苏慕容的后人,她的真正姓名,甚至样貌,咱们也不知道!”
“姑苏慕容?”沈鹰道,“近数十年来,姑苏慕容一家,已逐淅式微,她有这等武功?”
“以彼之道,还彼之身!”假上官彪道,“除了姑苏慕容一家之外,武林中尚有哪一个门派,有这个规矩?”
“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不错!擅用刀法的,咱们以刀杀之;擅用剑法的,咱们以剑杀之;擅用暗器的,咱们以暗器杀之!”
“你负责杀死上官全?”沈鹰走前几步,瞄着假上官彪,“你本名什么?”
“在下是‘三手哪吒’周三刀!”
“三手哪吒周三刀?”沈鹰眉头一皱,道,“这名可陌生得很!”
“因为在下一向在岭南活动!”
“为何来江北?为何要杀上官彪?”沈鹰头一抬脸色忽然大变,烟嘴在他身上连点数下,只见假上官彪脸色越来越黑。
“神捕不必再点穴了,毒性已攻入心房……”
“你自己服毒?”
“不是,是我的同伴下手的……他们大概怕我供出秘密……”
沈鹰快如旋风,转至上官彪的身后一望,果见他后背上斜钉着一把蓝注注的飞镖!
沈鹰大怒,抬头一望,双脚一顿,斜飞而起跃上屋顶,立即向前飙射出去!三个起落之后,沈鹰发现屋顶上根本无人!
来杀人灭口的凶手去了哪里?沈鹰心头一动,心想趁假上官彪还未断气前,这是赶紧再问一问他,于是重新回来。
当他自屋顶跃下来时,发觉假上官彪的身前多了两个人,却是“梅花双剑”韩啸月夫妇。他恨恨地道:“可惜又让凶手逸去!”
韩啸月眉头深皱,道:“沈神捕认为此人便是杀死上官全的凶手么?”
“不错,他亲口说的!”
韩啸月道:“不会吧,他的确是上官全的第三儿子上官彪!”
沈鹰转至假上官彪身前,见他脸上在这一瞬间,已烂得斑斑驳驳,不能辨认,他诧异地问道:“韩大侠认出他是上官彪吗?”
韩啸月妻子夏爱荷道:“愚夫妇来时,他脸上的肌肉尚未腐烂!”
沈鹰心头一沉,再问:“贤伉俪以前见过上官彪?”
夏爱荷道:“见过好几次!”
韩啸月接道:“舍弟以前常与他来往,愚夫妇相信不会认错人!”
沈鹰呻吟一声,苦笑道:“如此老夫便如坠入五里雾中!他既然是上官彪,刚才为何又自认是活跃于岭南的‘三手哪咤’周三刀呢?”
“哦?竟有此事?”韩啸月夫妇亦是一怔,喃喃地道,“他为何要这样做?”
“而且他还说他是接到命令来杀上官全的!他们的首领是姑苏慕容之后。”沈鹰涩声继续道,“还说以彼之道,还彼之身。他头儿令他以暗器射杀上官全!假如他真的是上官彪的话,岂有弑父之理?”
这次连“梅花双剑”也怀疑起来,怔怔地说不出话来。沈鹰沉吟了一阵,道:“依老夫看,此人一定是样貌与上官彪差不多,加上贤伉俪来时,他脸上的肌肉已开始腐烂,只能望到一眼,要再仔细看时,肌肉已烂至不复辨认!”韩啸月苦笑一声:“大概如神捕所料,也许愚夫妇看走了眼!”
沈鹰转过话题问道:“贤伉俪可有什么成绩?”
“咱们找到三个嫌疑人物,可惜一抓住他们,他们便咬破藏在嘴里的毒药自杀了!”
“好厉害的女魔!”沈鹰双眼喷火,道,“看来那女魔平日驭下必定极严。”
夏爱荷道:“神捕,还有一事愚夫妇要跟您商量的……”沈鹰抱拳道:“贤伉俪急公好义,沈某一向极为尊重,有话但说无妨,千万别客气!”
“那些官兵们闹了大半天,都又饥又渴又累,再下去情形可不太妙!”
沈鹰道:“吩咐他们就地休息,沈某立即派人送上饭菜荼水,但饮食之前,一定要先验过是否有毒!下午再分班休息,最重要的是今夜!”
韩啸月道:“不错,最怕他们晚上乘黑出城,而咱们若太疲乏的话,便难免会露出破绽!”
韩啸月夫妇去了之后,沈鹰望着周三刀的尸体发怔,直至此时,他一直处于被动之下,也一直落于下风,这实是前所未有之事,教他心潮如何能平息。
他一边绕着周三刀的尸体踱步,一边思索着几件难以解释的疑团。一阵秋风吹过,周三刀的后衣卷起,猎猎作响,沈鹰下意识地转头一望!
当他目光触及那柄淬毒的飞镖时,登时怔住,刹那间,一颗心怦怦乱跳。
沈鹰轻吸一口气,使头脑平静下来,然后蹲下身仔细观察。
飞镖的式样及大小,跟遗留在上官家的一模一样但令沈鹰心头狂跳的却不是这一点!
那柄飞镖是由下向上斜插在周三刀的后背肌肉,入肉大概只有寸余深,这便出现了一个问题,假如周三刀在招供时,恰为他同伴路过,因恐他把全部秘密招了出来,是故发射毒镖,以图杀人灭口,那么这人当时的位置该在何处?沈鹰转头一望,八尺之外是一排民居,这中间毫无可供匿藏的地方,是故凶手若非在屋顶,便只能躲在民居内,透过窗子射出飞镖!
如此那飞镖便只有由上向下斜钉在周三刀的后背,而绝不可能是由下向下,除非凶手是匿在地底下,发射飞镖!沈鹰想至此,连忙退后,用脚力顿地上,这青石板铺砌的街道,显然没有暗道暗沟!那么,飞镖自何而来?
沈鹰心念急转,一个念头浮上心头,登时又怔住了,这只有一个可能,这柄飞镖是周三刀自己发射的!
周三刀在下肢麻木被自己制住之后,悄悄摸了一柄飞镖,趁自己问话不觉时,把手放在背后,然后向上一抛,是故,飞镖便由下向上斜钉着!
紧接着,又有一个问题泛上心头:“周三刀为何要自杀?他怕老夫不放过他?但老夫刚才已表明,只要老实招供,便饶他性命!唔……莫非他的口供是假的?
“那么他到底是不是‘三手哪吒’周三刀?又或者他真的是上官彪?
“他为何要用这种毒性的飞镖,使肌肉迅速腐烂?是为了怕让人认出他的真正身份?
“果如此,他便肯定不是周三刀了,甚至便是上官彪。上官全如此疼爱他,他为何还要弑父?而且弑父之后,又毫无伤感后悔的神色?”
沈鹰脑海内不禁又翻起在上官家巧遇他那一幕来,更觉此人十分可疑,心中不觉相信了几分,这人便是上官全的三子上官彪!
杀人凶手是上官彪,这一点一经确定下来之后,其他的问题,便会更加多,也更加令人难以解释了。
“红灯血案”由始至今,一切都充满了谜,而其来龙去脉,也始终如隐在雾中,令人难以看清其真貌。沈鹰更是深深坠在雾中,迷失了方向!
沈鹰在街上冥思,不断绕着上官彪的尸体而转,那些官兵都是心头诧异,只道沈鹰遇上了“鬼打墙”。
一阵凉风吹过,带来了一丝发香味,沈鹰抬起头来,只见云飞烟站在旁边,他不耐烦地道:“烟儿,你去歇一会吧!
云飞烟道:“女儿刚才自韩大侠夫妇口中得悉了一切,这人到底是谁,干爹猜出了没有?”
沈鹰叹了一口气,道:“他正是上官彪!”
“上官彪?”云飞烟吃了一惊,“上官全的三子上官彪!
刚才干爹不是已经推翻了韩大侠的看法么?”
“现在已经证实!”沈鹰把自己发现上官彪是自杀的事说了一遍。
云飞烟点头道:“如此说来,他是上官彪的成分便比较大了,而那姑苏慕容的事,看来也是假的了!”她见沈鹰沉吟不语,又道:“干爹也请回去歇一下吧!”
沈鹰恨恨地道:“这件案子至今已毁了好几个弟兄,老夫不把那女魔碎尸万段,这口气怎能消得下!”
“干爹,如今本城已围得飞鸟难出,你放心,捉拿他们只是迟早的事!”
沈鹰道:“烟儿,你先陪老夫到上官全家查一查!”两人联袂至上官全家,一切依旧,沈鹰轻声对云飞烟道:“小心一点,房内可能有危险!”说罢踢开刚才巧遇上官彪的那个房间的木门!
木门“哗啦”一声倒地,布帘一晃,沈鹰左手一抓,把其拉下。云飞烟探头望去,房内不见一人,沈鹰立即走了进去。
云飞烟忽然轻“咦”一声:“干爹,女儿又闻到‘千里飘香’的味道!”
“那女魔来过此处?点火搜一搜!”
房内有一张大床,锦帐放了下来,云飞烟把锦帐拽起挂在钩上,走上床一嗅,道:“床上的味儿反而较淡!”她重新走下床,用力一嗅,道:“咦,这里的气味最浓!”
沈鹰道:“也许她只坐在床上!”
“既然坐在床上,床上也该有味!”
“你忘记了她已把黑袍脱下了么?”
云飞烟道:“那么怎还有味儿?”
“你又忘记了,郎四在她袍子上撤了‘千里飘香’,然后再伸手去抓她的足踝,当时他手上必定尚沾有一些‘干里飘香’的药屑,这些药屑后来便涂在那女魔头的鞋子上,是以郎四的心血并无白费!”
云飞烟嗅了一阵,忽然钻入床底。沈鹰心头一动,抽出烟杆,在地上敲打起来,云飞烟也用剑柄敲打,最后发现床底地下是空心的。
他俩又花了半炷香的时间,才找到开启地道入口的暗掣。
云飞烟按下暗掣,一块地板弹起,沈鹰待过了一阵,不见有异状,这才提灯探头向下打量。
灯光下,但见地窖躺着几具尸体,却无一个活人!沈鹰道:“下去看看!”
云飞烟跳了下去,数一数尸体,一共五具,一老二壮二幼。云飞烟仔细看了一阵,说道:“干爹,这壮年的男子汉与上官全的相貌差不多,也许便是上官虎!”
沈鹰脑内灵光一闪,道:“看来这五具尸体,除了上官虎之外,余者便是他老娘老婆及两个儿子!原来他们藏在这里,难怪老夫刚才找不到他们的尸体!”
云飞烟蹲在地上,沈鹰道:“先把尸体抛上来!”
云飞烟依言把这五具尸体抛上了地面,过了一阵,便说道“干爹,这里也有‘千里飘香’的气味!”
沈鹰冷冷地道:“看来那个自称是周三刀的孽畜,便是上官彪无疑,若非他,谁知道上官庄还有一个这样的地窖!”
云飞烟怒道:“此人真是猪狗不如,不但杀死自己的父亲,连母亲及兄嫂侄儿也杀了!”
沈鹰咬牙道:“上官彪真是罪该万死,老夫所遇之凶徒,不能谓少,但像他如此凉血的,却未曾见过!”
云飞烟走上地面,问道:“干爹,咱们只要加紧搜索,便不怕他们能够飞上天去!”
“现在最困扰老夫的,是上官彪为何会杀死他父母?是他因某一件事情对父母产生怒恨,还是纯粹是奉命而行?假如是后者的话,那女魔头有什么办法令他如斯听话?这一点实在令老夫难以理解!”沈鹰深感困惑。
云飞烟道:“还有一点,‘红灯’每次杀人,虽然都派了八个人出动,但杀死重要的人物,却全都是由藏在小轿内的人下手的。至此一共发生五起惨案,下手之人,是否全是上官彪?”
“以彼之道,还彼之身……”沈鹰道,“颜开智用刀,裘素心用剑,兖州瘳光宗用锏,葛州沧石公用一对铜钹,是罕见的外门兵器,连上官全在内,五个人全是死在自己所熟悉的兵器之下,照看上官彪似无此本领!”
“那女魔头跟这五家有何仇恨,要用此手段杀戮之?”云飞烟道,“假如轿内所藏之人,每次不同,她又有何办法,令这许多高手替其卖命?”
沈鹰叹了一口气,道:“看来这些谜都要等逮住了那女魔才能得到答案了,咱们先回去吃点东西,下午继续搜索!”
× × ×
沈鹰及云飞烟吃了饭之后,便带着一队自己的手下,搜索起来,他再次为那一个接着一个的谜团而烦恼。
下午虽然有一半官兵休息,但速度仍然不慢,加上官府劝谕居民协助搜索,估计起更左右便能全部搜索完毕。
下午仍发现了几个嫌疑人物,但他们因嘴内都含有毒药,是故一个也无法得到口供。
太阳逐渐西落,天空一片红霞,就像被人抹了一团鲜血般。
眼看只剩下城中心的几条街道,众人又是兴奋,又是紧张,沈鹰连忙高声传话道:“请诸位小心,提防对方狗急跳墙。还有,请城中心的百姓尽量到外围避一避,以免遭受无妄之灾!”
太阳刚自西山坠落,沈鹰便吩咐太白酒楼、千日醉酒楼、悦香居酒楼把晚饭送上,众人席地而食,倒也另有一番滋味。
饭毕稍事休息,搜索再度开始,各队一齐努力之下,只剩下四五栋平房及一栋小庄院未搜。沈鹰叫官兵将众宅团团围住,再吩咐“梅花双剑”在外面接应及指挥官兵,其他的武林好手全部跟沈鹰进屋。
那四五间平房,只一会儿便已搜毕,里面不见一人!
最后众人把那座庄院围住,围墙上站满了弯弓搭箭的官兵,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沈鹰等人亦是十分紧张。这庄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此刻所集中之人手,就算挖地三尺,也不需多久的时间。
沈鹰吩咐多举火把,自己一马当先入庄。庄内房舍颇不少,但每个房子都不见一个生物,沈鹰心头一沉,登时怔住了。
“开山掌”万胜山道:“人去了哪里?莫非他们背生双翼,可以飞天!”
“流云袖”丁双鹤道:“也许已让他们溜掉了,咱们白忙了一日一夜!真是可恨!”
樊城道:“既然让人溜掉,咱们还在这里干什么?散了吧,都回家歇息去!”
众人转头望向沈鹰,沈鹰抬头望向横梁,心潮起伏难定,想不到他又栽了一个跟斗。半晌,才喃喃地说道:“他们去了哪里?”猛地精神一振,道:“请派人去查问一下,看谁家有否地窖暗道的,也许让那群孽蓄躲在里面!”
“穿云剑”卓立霄道:“不错,反正已搜了一日一夜,好歹也得再找一找!”
群豪出庄,派了一队官兵,打锣当问讯。一般居民哪里有什么地窖暗道的?因此一共才二十七家有此类设施,其中十五家已搜过,只剩下十二家未动。
沈鹰道:“咱们几个分成两组,各带一队官兵去,其他人仍在原地把守!”
到了二更,这十二家的地窖也都搜过了,那女魔头及七个蓑衣人还不见人影,就好像烟雾般,突然消失了。
丁双鹤等人即使都是急公好义,此刻也垂头丧气,意兴阑珊,把眼望着沈鹰,等他作最后的决定。那些离家的居民,更是恨不得早点回家!
良久,沈鹰忽然叫道:“咱们好像还有几个地方未搜查过!”
众人齐是一怔,心想全城数万户,穷一日夜的搜索,哪里尚有什么漏网之鱼,脸上都露出诧异的神色。
半晌,丁双鹤才问道:“请问神捕,咱们还有什么地方未搜过的?”
“有!”沈鹰坚定地道,“而且还不止一户两户!这事泄露不得,请诸位跟老夫去便是!”
于是沈鹰叫官兵留在原地,他只带七个武林高手、云飞烟以及彭七等手穿街而去。
夜风颇大,众人心头甚是纳闷,却也不敢多问。不久,沈鹰便停在一栋大宅之前,群豪心头都是一阵狂跳!
原来那座大宅,赫然是知府阮晋阮大人的府邸!
丁双鹤道:“不错,阮知府、俞同知、关通判及魏总兵的府邸,咱们都不敢进去搜索!”
沈鹰叹了一口气,道:“如今老夫却又不希望他们在里面!”
樊州脾气有点急躁,闻言忍不住道:“神捕忽左忽右,叫咱好生不明!他们不在里面,您又希望他们在哪里?”
沈鹰喟然道:“并非老夫忽左忽右,而是假如那群孽畜在咱们进去时,制住了阮大人,迫咱们开城,咱们又该怎办?”
樊州一怔,失声道:“他奶奶的,这样可就麻烦透顶了!”
万胜山苦笑一声,道:“丑妇终须见家翁,既然来了,便须进去,站在这里可不是办法!”
沈鹰吩咐云飞烟留在外面,以备假如不幸猜中,放走了那群孽畜,也可以悄悄跟踪他们。
当下沈鹰走前拍起门来,里面有人应声:“谁?”
“老夫沈鹰,有事求见阮大人!”
阮知府是正四品,沈鹰是御赐的从二品,位同布政使司,他说求见那只是一种礼貌。阮府的家丁哪敢怠慢,忙不迭把门打开。
沈鹰见内面灯火通明,家丁家将持刀仗剑,一派如临大敌的模样,一颗心稍松,问道:“大人睡着了没有?”
“小的也不知道,请大人跟诸位壮士入内侍茶。”
群雄跟那家丁步上大厅。后堂的阮晋,早听到消息,连忙披衣出厅:“不知大人夤夜来访,恕罪恕罪!”
“不敢,下官怕那些孽畜躲在府上,会惊动大人,是故带人来看看!”
阮晋道:“有劳大人担心,下官感激不尽!但自昨日至今,一切平安,点尘不惊!”
“如此便好!”沈鹰道,“为安全计,可否让下官搜查一下?”
“欢迎之至,大人是为了下官的安全,下官岂有不许之理?”阮晋说,“待下官吩咐妻子下人等出堂!”
“有劳了!”
不久,阮晋一家,以及一群妇孺丫环都齐集至大厅,沈鹰派樊氏兄弟留守大厅,自己带人入内检查。
过了两顿饭功夫,全府已搜遍,果然没有那些蓑衣人的踪影。沈鹰告罪一声,带人上俞同知的家继续搜查。
五更的梆子声自远处传来,阮知府、俞同知、关通判及魏总兵四家都经检查。而全城至此,已再无漏网之处,但仍不见敌踪,连足智多谋的沈鹰,此刻也不禁束手无策!樊州道:“神捕,如今还有什么办法,迫他们现身?”
“老夫想不出来!”
丁双鹤道:“城内的百姓及那些官兵如何处理?”
沈鹰道:“先让百姓回家,再把官兵遣散!”
待群雄去了之后,云飞烟才自黑暗中走了出来,说道:“干爹无须气恼,须知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沈鹰没好气地道:“烟丫头你给老夫住口!假如花了这许多人力还不能迫他们现身,叫老夫以后如何有脸再来洛阳城!”说罢飞上街旁的一棵大树上。
夜风大,吹得枝叶左右摇晃,沈鹰的心潮也如风中的枝叶般,不能静止。
刹那之间,他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竟连一个念头也翻不上来。
云飞烟见他趺坐在树上,不敢打扰他,便倚在树下闭目养神。
一阵大风吹过,树枝向左一摆,眼前因没有树叶的遮挡,沈鹰忽然发现远处有一串明亮的风灯在风中摇晃。
蓦地一个念头袭上心头,只听他大叫一声:“烟儿,吩咐官兵不可散队,通知丁双鹤他们到东大巷!”说罢,下肢一沉,借着树枝的弹力,射了出去,飞向那串风灯。
× × ×
沈鹰不是为风灯而去,而是为挂风灯的地方而去的!这地方叫留香院,是本城最大的妓院,几乎全城最红的几个妓女,都在留香院。据说留香院单可荐席的勾栏,便有上百个,还不包括那些清倌人!
来留香院的嫖客,也非寻常的嫖客。要来留香院嫖,起码得花得起钱。
沈鹰到留香院附近,见街上人影稀疏,有的也只是匆匆回家的居民。不久,云飞烟便带着丁双鹤等人到了,还带了两队官兵。沈鹰吩咐云飞烟指挥官兵把守四周,自己带着七大高手走前。
大门拍了一阵,仍不见有人来应门。丁双鹤道:“神捕,这妓院下午咱已来搜过!”
沈鹰道:“留香院的勾栏,多不胜数,那女魔头假如跟鸨母有所勾结,随便扮成一个妓女,你们又怎能知道?”
丁双鹤叹了一口气,道:“这倒也是,咱们从未涉足此种地方,倒甚容易被混过!”
话音一落,只听门内有人道:“今日本院暂停一日,贵客光顾,请明夜再来!”
沈鹰道:“快开门,咱们是官府派来的人!”
“本院下午已经搜过,未知爷们来此为何?”
沈鹰向樊氏兄弟打个眼色,示意他俩逾墙入去,嘴上却喝道:“老夫要再来查,行不行!”
那人略顿一下才道:“如此请诸位稍候一下,待小的通知妈妈来迎接!”
沈鹰一掌把大门震开,群雄一拥而入。那龟奴吃了一惊,道:“爷们慢来慢来,请勿吓慌了搂上的姑娘们!”沈鹰不理他,带人走入大厅,喝道:“快叫鸨母出来!”厅上只点了两盏油灯,沈鹰叫龟奴多点几盏,那些龟奴哪敢抗命?须臾,大厅大放光明,但见好一派豪华的气氛,堆金砌玉,飞栋画梁,只嫌有点俗气。
龟奴送上茶来,群雄都不沾唇。沈鹰道:“那鸨母为何还不来?”
一个丫环道:“妈妈已安寝,大概在梳妆!”
再过了一阵,才见楼梯上走下一个风情万种的中年妇人来,柔眼波,朱红小口,好一副天生的媚骨。
鸨母未说先掩嘴一笑:“哎啊!妾身还以为来的是什么贵客,原来是神捕及诸位大侠,真是天降的荣幸,让妾身受宠若惊!”
“别废话,把所有姑娘都请出来!”
鸨母一怔,道:“诸位要多少个姑娘服侍?”
丁双鹤拍案道:“咱们的来意,不信你不知道,你别跟咱们装蒜!”
鸦母道:“妾身的确不知,若说要搜查,下午已来过一次……”
沈鹰道:“再搜一次又如何?”
鸨母忙道:“如此待妾身吩咐她们换装下来!”说罢匆匆上去了。
沈鹰见鸨母神色有异,心中疑云大盛,便悄悄叫丁双鹤去把古逸飘、崔一山、萧穆等人找来,再加派几队官兵,围在附近。
丁双鹤去了之后,沈鹰便悠悠地抽起烟来,良久,梯间才响起一片脚步声,一个龟奴大声地叫道:“楼上楼下的姑娘们,通通出来见客!”
脚步一响,那些勾栏们脸上搽脂抹粉,挂着一抹惯常的笑容,依次走了下来。
龟奴叫道:“小翠、小红、金花、银菊、青青、绿绿……”
沈鹰喝道:“四个成一组下来。”
龟奴不敢不依,一次叫四个勾栏齐下。群雄瞪着眼仔细观看,但他们既不知道女魔的相貌,又不曾来留香院嫖过,如何能看出疑点?
不久,所有的勾栏都已走了下来,“开山掌”万胜山忽道:“老夫曾闻人提及留香院有四大美人,如今怎地不见?”鸨母道:“她们都有客人在房内!”
沈鹰喝道:“快叫他们出来,连嫖客也带出来!”
鸨母快步上楼,不久便带了四个千娇百媚的勾栏、四个身穿绫罗的青年下来。
龟奴逐个叫道:“赛西施、蒋公子!赛贵妃,苏公子!赛飞燕,姜公子!赛貂蝉,郭公子!”
沈鹰身子忽然自椅子上飞了上来,左掌右杆,忽攻那四个公子!刹那间,但闻一片莺声惊叫,蒋公子及郭公子,“砰砰”两声,栽倒在梯级上,随即向下滚落!
苏公子及姜公子都能及时闪开。沈鹰大喝一声,一个风车大转身,左掌右杆再度攻出,那两人也应声跌倒,沈鹰一怔,随即道:“得罪了!”弯腰替他们四个解开穴道。
那四人一脸诧异,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哼哼哈哈地爬将起来。
沈鹰目光在那四个美人脸上扫过,见那四个女人,跟传说中的四大美人,果然有点相像,便问鸨母:“还有人没有?”
鸨母道:“没有了,就这许多个!”
“把丫头及龟奴都叫出来”
不久,又走来了二十多人,沈鹰见他们都不像学过武的,不禁犹疑起来。鸨母道:“大人,妾身已说过,那些凶徒,并无来本院!”
“都站在这里,待老夫上楼搜查一下!请丁兄跟老夫一道!”
丁双鹤应了一声,跟着沈鹰上楼。到了楼上的走廊,却见樊氏兄弟正由一个房间走了出来,轻声道:“这座小楼,再没别人!”
沈鹰心有不甘,道:“两位请悄悄到后堂下人居住的地方看看!”说时拉着丁双鹤下楼。
那些勾栏,都低着螓首,心头忐忑。沈鹰道:“老夫再搜一搜楼下的房间!”
楼下只有几个房间,但留香院除了此座小楼之外,尚有不少小院,布置甚佳。真要仔细搜查起来,可不容易。不过如今全城只剩此地有藏身之可能,沈鹰自不会轻易放过。搜了几间房间,到了一间看来是下人居住的小房,沈鹰仍不放过,走了进去,把桌上的蜡烛点燃。就在此刻,沈鹰忽然听到一个轻微的呼吸声,呼吸声来自床边的一个小巷处。
小巷有块布帘,照理那里是摆放马桶的地方。沈鹰抽出烟杆,轻轻走至布帘前,冷冷地道:“乖乖给老夫出来吧!”里面没有应声,却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衣袂声。沈鹰一把将布帘扯下,只闻一个尖叫,马桶坐着一个女子,衣衫整齐,娇躯不断地抖动:“妾身……在……在小解……你是谁"
沈鹰冷哼一声:“这么大的一个人,穿着裙子小解的,真是闻所未闻!再不站起来,老夫要动手了!”
那女子看来二十左右的年纪,身材略胖,梳着一个贵妃坠马髻,抖着娇躯站了起来。
“出来!”沈鹰喝道。
“妾身什么也不知道……你不要难为我……”
沈鹰心头一动,左臂一长,捏住她的琵琶骨,沉声问道:“你是谁?”
“妾身叫夏莲,是留香院丫环……”
沈鹰把她拉了出来,灯光下但见那女子貌美如花,眉宇间有股媚意,竟是个绝色美人。沈鹰微微一怔,又见那女子显然已经破瓜,便道:“你真的是个丫环?”
“真的,真的……”
“那鸨母这般厉害,怎不叫你接客,却来做丫环!而且老夫令你们全部出大厅,你怎么躲在这里?快老实招来!”眼光一落,见她身衫全是绫罗绸缎,更加怀疑,喝道:“你一定是个妓女!”
那女子“嘤咛”一声,吓得几乎晕倒。刹那间,沈鹰心头一跳,伸手点了她的晕穴,同时蹿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