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尔虞我诈
2019-11-18  作者:西门丁  来源:西门丁作品集  点击:

  午饭之后,倪立仍然抽空到聂云的居所探望他。他在门口问桑长志:“聂老大今天到火药场否?”
  桑长志摇摇头,道:“还没下床哩。”
  倪立急道:“你怎不尽早通知我?”他边说边走,伸手去敲门,随即推门而进,“老大,你到底患了什么病?”
  聂云一开腔便咳嗽起来了,道:“你放心,一时三刻尚死不了!”
  倪立心头一沉,忙问:“病从浅中医,何须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我这病会传染,你以后最好少点来看我。明天我也许便能下床了。你放心,老夫会多配些火药。误不了事!”
  倪立忽然觉得严重得很,他心念一转,心中便有了主意,道:“老夫先休息一下,我去去就来。”聂云只道他要下火药场巡视,不再多言。倪立却跑上地面,直向城主的居所走去。
  东方永亮居所内外均设有明桥明椿,他人一至,便有人现身拦住他。
  “副总官何事来此?”
  “请转告城主,就说本座有急事要请示。”
  “请稍候。”一个卫士立即翻身进内,过了一会儿出来道,“城主请你跟随属下晋谒。”
  东方永亮在书房接见,仍然戴着人皮面具,问道:“有什么急事?”
  倪立将聂云的病况及发病经过,仔细说了一遍。想不到东方永亮立即自椅上站起,道:“走,咱们一起去看看他,他可死不得呀!”
  两人匆匆到聂云之居所,聂云挣扎着坐了起来,道:“请恕属下身上有病,不能下床迎接。”
  “免了。老聂,你到底患的是什么病?怎地一直不说?你我关系非比一般,有什么话不能说?”
  聂云叹了一口气,道:“老夫患的是痨病,城主认为可以治好吗?”
  东方永亮不由得语塞。须知痨病在当时是绝症。闻虎色变,东方永亮及倪立听后脸色都变了。
  东方永亮心念电转,想的都是他死后,谁人能配出火药方子来的事。倪立则道:“天下万物,有生有灭,我不相信这是不治之症!城主,迷城之内有没有大夫?聂老大,你的病让大夫检查过吗?”
  聂云又咳了一阵才道:“身患何病,老夫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何须大夫……”
  倪立截口道:“不,城主,你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医治聂老大!”
  东方永亮长身道:“本座立即叫司徒大夫来替你诊断。小倪,你陪聂老大再聊聊!”言毕匆匆而去。聂云望着他的背影,脸上浮现的神情复杂之至。
  倪立道:“老大,你功力深湛,千万不要放弃,再加大夫药力之帮助,料有痊愈之可能!”
  聂云苦笑道:“小倪,你不必费这个心了。生死由命,老夫自己都不在乎,你操什么心?”
  倪立道:“不行,即使是死马也要当活马医,老大您自己要振作!”聂云好像受了他的鼓励,挣扎着爬下床来,倪立连忙扶着他。
  聂云脸上露出几分安慰,问道:“小倪,你知道我这个病是什么原因形成的吗?是跟我的工作有关哪,不见天日,空气混浊,长年累月,能不病吗?”
  “我知道了,我一定想办法替火药场的弟兄争取福利!”倪立脸上神色坚定,“其实你早该向城主要求改善环境了!”
  聂云苦笑道:“老夫因打赌输给他,人家不给,老夫好意思要吗?”
  倪立点点头,道:“在下懂得怎样做。”
  聂云道:“如果你能做到这一点,火药场的弟兄,都会把你当作自己人,除了老夫之外,只会听你的话!”
  “我不在乎这一点,我只觉得人要公平!”
  聂云叹道:“说得好哇,人要公平!老夫对手下们实在不公平,老夫打赌输了,累成重病,也是应得的结果,但他们却是无辜的!”说到后来,他双眼泪光显现。
  倪立拍拍他的肩头:“你放心,在下即使拼着受罚,也一定要替你们争取。否则我这个副总管可就白干了!”
  聂云双眼紧盯着他,道:“老夫如今立即下去宣布,并预祝你成功!”
  倪立把桑长志召来,嘱他扶聂云下火药场。他走上地面,呼吸里充满寒意的冷风,心头却十分沉重。他略为沉吟一下,向城主居所走去。门卫却告诉他:“副总管,城主出去了。您若不是十万火急的事,请明天再来。”倪立只好返回小楼。
  次日,倪立吃过早餐,立即去求见东方永亮。东方永亮仍在书房接见他。倪立先将聂云的病因说了,东方永亮道:“司徒大夫已告诉本座了,除非得到几味珍贵的药材,否则他已无救!”
  倪立道:“他若死了,火药场的工作如何继续,本城的开支,凭何平衡?”
  东方永亮在房内负手踱步,倏地转头望着倪立,道:“办法有一个,只有你才能完成!”
  倪立微微一怔,随即想到他的意思,却故意装作不懂,问道:“请城主明言,以解属下茅塞!”
  “本座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竟使聂云将你引为知己,目前只有你可以从其嘴巴里套出配方的秘密!”
  “属下承认他对我不错,但时机还未成熟……”
  “等时机成熟,他早已死了!”
  “司徒大夫认为他还能活多久?”
  “大概三至六个月,他医术高明,诊断一直很准!”
  “聂老大一死,他下面的人也不会再干下去。是以属下想向城主请求两件事。第一,让他们可以到地面睡觉;第二是让他们十天休一天,先收买他手下的人心,否则即使有了聂老大的火药配方,他们亦不一定肯干,即使本城能换人,但许多制作过程中的细节、巧妙,一定没法接替,影响了质量,打破了招牌,损失可不少哪!”
  东方永亮双眼陡地射出两道厉光来:“为什么聂云死了,孙尚明他们便不会再干?他能反出迷城?”
  “因为今日聂云得到的病,明天他们亦可能会患上,谁愿意拿性命开玩笑?”
  东方永亮在房里足足踱了七圈,然后道:“你说得有点道理,明天本座便亲自去宣布,你随本座下去。”
  倪立道:“属下想见见司徒大夫。”
  “可以,本座叫门卫带你去。”

×      ×      ×

  司徒大夫诊所也是住所,就在左副城主周居所翔斜对面,小院子里放满了草药,或晒或晾,还有两个小童烧炉加工,空气中充满了药味。
  一个银牌学士大概刚看完病,捎着一包药出去,倪立见大夫留一把银白色的长髯,身材瘦削,但精神矍铄,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一看便予人信心。
  东方永亮的门卫介绍完了便躬身退出去。
  司徒大夫十分和蔼地问道:“副总管哪里不舒服?”
  “不是我身子欠妥,而是来请教聂云的病情。”
  司徒大夫闻言脸色立即一沉,随即摇头叹息道:“难、难、难呀!”
  “难在何处?是不是无法可治?”
  “也不是完全不能治,但这里缺药!”
  “相信大夫知道聂老大对本城的贡献,他在这时候是不能死的。说得严重一点,他一死,迷城的人就没饭吃了!”倪立略一沉吟,道,“如果是缺药,可以派人到外面去买呀!”
  司徒大夫道:“有些药可以买,但千年的天山雪莲,可遇不可求,即使等你找到了,也许他已经……”
  “是不是非要千年的雪莲不可?”
  司徒大夫道:“天山雪莲解百毒,他得这种病,没有千年的,也得五百年,缺了这一味药,老夫便连半分的把握也没有!”
  倪立反问:“若有此物,你又有几分把握?”
  “若有五百年以上之天山雪莲,即使不能让他痊愈,也可延长其寿命一至三年!”
  倪立长身而起,道:“好,其他的药你去找,天山雪莲由我想办法。就算天山雪莲未能送到,你也要开始治他,能多延一个月便一个月,谢谢您!”他向大夫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退了出去,再去求见东方永亮。
  东方永亮听了他的话,脸色一沉,道:“胡闹,你要去找天山雪莲?”
  “如果城主不相信的,可以派人跟着属下,而且属下妻儿都在迷城,城主还害怕什么?”
  “唔,本座怕什么?你天纵奇才,剖开旨要秘密,你负有重大之责任。你走了之后,肯定会拖延成功之时间!”
  “属下在路上也可以继续研究。旨要深奥难解,不一定要一天到晚坐在房里才想得出来,说不定到外面走走,大脑受到新鲜事物刺激,可以触类旁通。”倪立道,“城主若还担心的,可以把顾大姐也派出来,在路上咱们还可以互相研究!”
  东方永亮在房内踱了七圈的方步,然后道:“此事不同一般,待本座与两位副城主研究过后再通知你!”
  “聂老大对迷城之重要,相信三位头儿比属下还清楚,若非如此,属下也不会提出这个建议!”倪立言毕鞠了一躬,道,“属下回去等候城主的佳音!”

×      ×      ×

  一连几天都没有消息,但倪立还是天天去看聂云。聂云已下床,但亲去火药工场之时间越来越短。
  这天东方永亮来宣布,准许火药场工人搬到地面上睡觉,而且逢十天休息一天。并且立即把聂云搬到司徒大夫隔邻,方便照顾。虽然宣布的是东方永亮,但由于聂云有言在先,人人均知是倪立的功劳,因此对他都感激莫名。
  又过两天,东方永亮把倪立传去,道:“本座跟两位副城主几经商议,决定接受你之建议,让你去天山寻找雪莲。路上应用之物,早已着人准备好,你明天便可以出发了。”
  倪立又惊又喜,脱口道:“谢谢城主玉成。”半晌又问道,“不知城主派了几个人去?”
  “一共连你十二个人,天山这么大,不多派几个人,要找到何时何日?严冬时分,天山雪岭处处陷阱,你们可得小心!记住,你们连来回路程之时间,最多只有两个月,今个春节,看来你是要在天山度过了,可得先安慰好嫂夫人!你今日也不用到小楼去了。”
  “谢谢城主!”倪立自来迷城已一年半,至今未曾正式走出樊牢,他心头之畅快,实非笔墨能予形喻。
  他推开家门,只见完颜海棠正在练剑,见到他不由一怔,讶然问道:“今天什么事,这般早回来?”
  “城主派为夫明早去天山采雪莲!”倪立压抑住内心之兴奋,“是故今天下午不用工作,让为夫早点回来陪你!”
  “哦?怎会派你去天山采雪莲?”完颜海棠也是又惊又喜,转头吩咐丫头,“今晚弄一顿好饭菜,让我为副总管践行!”她先打发掉丫头,又把奶妈赶进房去,然后拉着丈夫到书房里。
  倪立早已觉察出丫头及奶妈都习过武,因此完颜海棠尽量压低声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快告诉我!”
  倪立这才把经过仔细说了一遍,道:“我很高兴能够离开迷城到外面呼吸一下!”
  完颜海棠嘟起小嘴,道:“你不会把我母子丢在这牢狱里吧?”
  “你说什么话?我是这种男人么?我一定再回来。”倪立语气坚定地道,“如果要走,我一定带你们母子一起走!”稍顿又问道,“耶律大德长得什么模样?也许我能遇到他!”
  完颜海棠粉脸变色,咬牙道:“你遇到他又怎样?”
  “如果你不想让我见他,就别说了。”倪立道,“我把无相剑法之精义告诉你,你先背熟,不要浪费时间,离开迷城时,一定用得上!”
  倪立想不到夫妇阔别在即,竟没有半点浪漫,相反,充满了严肃呆板。不过,两人却在床上一个念一个记,一直到半夜才休息。
  第二天,来找倪立的竟然是辛勤。
  “副总管,很久不见了,你精神比以前还好!”
  倪立见到他亦十分高兴,两人还来不及聚别,倪立又看见一个人:魏普。一问之下,才知道魏普也是被东方永亮派去天山采雪莲的成员。另外九个人,有六个不但十分面生,而且面目死板,看来都戴上制作精良的人皮面具。倪立不问也知道,这六个人是来监视他们,假若他们有心逃跑,必遭这六人狙杀!
  倪立万料不到东方永亮不派顾映红同行,偏偏派个他最不喜欢的魏普,不过尽管他心里不高兴,却也无可奈何。倒是魏普首先跟他打招呼。
  十来匹马,外加一辆密封的马车,十二个人很快便出发了。救人如救火,众人在路上尽量减少休息的时间,希望将路上的时间压缩,幸好一望无际,马行甚速。
  一路上,魏普在马上闭目沉思,倪立暗暗佩服他的骑功,要学他却心里不踏实。三日之后,天山已远远在望,魏普忽然问道:“这几天,倪兄弟是否有所收获?我是指‘卫青武学旨要’!”
  倪立摇摇头道:“你也知道我根本无时间停下来好好研究一番,可惜呀可惜!听语气,魏兄一定收获颇丰了!”
  “偶有所得耳,魏某资质不如倪兄良多,倪兄一定有所教我!”
  “魏兄何须谦虚?咱们隔天交流心得及研究一次如何?否则回去如何向城主交代?”
  魏普道:“在下正有此意。”
  倪立策马奔前,抬头望去,但见天山高耸入云,一字排开横在身前,恍如一堵白墙般。阳光斜照,山上积雪闪烁着刺眼的白光,它看来既神秘又美丽。
  车马开始山坡,开始还好,后来却越来越吃力,尤其是拉车的马匹,更是不断喷气。仰天嘶鸣一声,两个卫兵跃下马来,在车后推着。
  又走了半里路,此处有个山坳,约莫一亩左右大的平地,又能挡风,于是决定在此歇宿。马车里装了两张帐篷,还有毛毯、裘衣、食物。众人同心合力,先把两座帐篷支起来,接着有人起灶、搬食物。
  晚上吃的还是烤羊肉,喝的是羊骨汤、马奶茶。饭后,由一个叫邹城的汉子解释上山路径,以及需要注意的地方。并说明由他当向导,显然此人对天山十分熟悉。
  次日,留下一人看顾马匹及马车,并为他留下一只睡袋,十一个人在邹城的带领下,向高处进发。
  如今尚未进入最险峻的境地,对身具绝技的武人而言,走得十分轻松。倪立在路上发觉魏普常在暗中打量四方,心头一动,忖道:“他在找什么?难道有人接应他?”这一发现,使他暗中留意他。
  到中午时分,众人停下来吃干粮时,因路窄,两两三三散在附近。跟倪立在一起的,恰好是邹城,他低声问道:“副总管这次出来有什么感觉?”
  “觉得好像一个囚犯被假释般愉快,连呼吸都畅顺多了!看到林木都觉得充满生机,可爱亲切!”
  邹城低声道:“在下对这一带之地形十分熟悉,如果副总管肯带在下逃跑,在下愿意带路!”
  倪立心头暗暗冷笑,反问:“邹兄既然对此处地形了如指掌,又何须我带?”
  “因为邹某武功低微,离开之后,他们必然要追杀,副总管武功超绝,若与你在一起,便安全多了!”
  倪立道:“在下在迷城城主心目中比较重要,还是你较重要?你跑了之后,不一定有人追杀你,但若倪某一离开,他们必全力追杀,你跟着我更加危险!”
  邹城眨眨眼,道:“副总管竟然肯错过这个良机,难道不怕要在迷城过一辈子?”
  倪立失笑道:“我肯在迷城过一辈子,城主也未必肯哩!”两人一直低声交谈,直至此句倪立提高了声音,众人都愕然地回头望着他俩。
  倪立似有所觉,回头望去,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忽然发觉辛勤在向自己打眼色,他无法了解辛勤的意思,便长身道:“吃饱了便走吧,仍请邹兄带路!邹兄说再上去,路径便充满危险了,因为积雪已盖住了山沟、凹地,处处是陷阱,一不小心摔下去,活命之机会极微,因此希望大家看清楚他落脚之处!”
  邹城自背囊里抽出十一根木棒,每人派发一根,权充拐杖,用作探路。于是一行人又再上山,倪立这次故意走在中间,与辛勤并肩。
  他运起“传音入密”神功,将声音凝成一线,送进辛勤的耳朵:“你是不是有要紧的话要跟我说?是便点头,不是便摇头。”
  只见辛勤轻轻点了一下头。倪立又道:“这些话非要立即说不可?”辛勤这次摇摇头。倪立又道:“如此,今夜咱们想机会交谈!”辛勤又轻轻点了一下头。
  倪立又发觉魏普不断在打量四周,他心中蓦地泛上一个念头:“不知倚翠会否来接应我?她若来接应我,应该会藏身何处?她会发觉我已离开迷城吗?”心念一起,他双眼亦不由自主地向四周瞟。
  这一路果然越来越难走,严冬昼短夜长,邹城找了一个地方安营。众人把背囊卸下来,先支好帐幕,却由辛勤负责晚饭。
  倪立道:“几天不吃米饭,我有点受不了,有带米来吗?”
  辛勤道:“没有米,只有面粉,今晚做一顿羊肉饺子吧。”这次带来之器具,十分齐全,有刀有锅,两个面目死板的汉子,带上了箭,带着火把向山上走去。
  倪立问道:“两位去何处?此处我职位最高,你们离开一定要先征得我倪某之同意!”
  那两个汉字眼神微变,其中一个道:“咱们怕食物不够,是以要去打猎。”
  倪立道:“说得有理,而且咱们也该吃点新鲜的!”他自地上抓起一副弓箭,道,“我跟你们去!”那两个汉子有点难色,倪立心知有异,故意怒道,“两位看不起本座?告诉你俩,我箭法一向很好,走吧!”那两个汉子互打个眼色,在前头带路。
  走了一阵,那两个汉子忽然拐向一条岔道。倪立心中暗暗冷笑:“看你们玩什么花招!”隔了八九尺远,吊在后面。
  越向上走,树木越多,一个汉子忽然高耸叫道:“副总管呀,此处林深树高,必有鸟兽出没。咱们比比看,谁猎得最多猎物!”
  “好极了,不过我没有火把,而且天色这般黑,鸟兽见到火光早就躲起来了,还能射到什么动物?”
  “反正饺子没那么早煮好,何不试试?好过坐吃山崩!”
  “也好。我走这边,你们走另一边,一炷香之后,来此会合!”倪立言毕立即向前走去,他艺高胆大,大步而行。他走了一阵,忽然闪到一棵大树后面,然后探头向后望了几眼,见他们没有跟过来,使向来处走去。
  走了几步,忽然跃上树去。天寒地冻,树上何来鸟儿?他在树上飞窜,身轻似燕,未发出任何声息,他对自己之进步,满意极了。忽然,他伏身下来,因为听到树后有人声。
  “他的表现的确毫无异状,甚至邹城故意试他,他亦毫不动心!”
  另一个声音问道:“有没有人跟他接触?”
  倪立认得出,他是总管曹汝明,亦知道他们正在谈论自己。
  只听那两个人齐声表示没有。曹汝明又问:“魏普之表现如何?”
  一个道:“他亦没有异状。”
  另一个则道:“不,属下发下他一对眼睛到处张望,有点奇怪。”
  曹汝明又问:“他是去打量地形,准备逃跑,还是在找人?”
  “这个属下便不知道。”
  曹汝明语气冰冷地道:“小心监视,情况危急立即发啸,咱们的人就在附近,顷刻间便可驰援!”
  倪立这才知道东方永亮另外安排了人手,不用说也知道他还是不放心自己和魏普!他既要利用咱们的聪明才智,又怀疑……哼,看来他表面上对自己之建议言听计从,其实可能是一种策略,他要麻痹我,好在得意忘形之中,露出马脚!
  想到此,他倒抽一口冷气,后背出了一阵冷汗。其实自己的处境依然十分危险!好家伙,难怪魏普懂得韬光养晦——看来他城府比我深了!但来到大山,这沉着的魏普,也要现出不安之神色,幸好自己并未存心要逃跑,否则,前功尽废!
  下面已没有声音,他低头望下去,已不见他们三人,倪立连忙转移阵地,一炷香之后,返回原地,那两个汉子早已在等他了:“副总管英明,果然连一只小鸟也不见!”
  倪立故意道:“也怪我跟你俩犯傻,回去吧,肚子饿了!”
  吃了晚饭,众人间聊了一阵,又由邹城开腔:“诸位,天山雪莲产于天山高岭的岩石缝中,明天开始便应该能陆续发现,不过要找一株千年雪莲,恍如大海捞针,可遇而不可求!咱们明天要爬的山名叫腾格里山,高耸入云,很多人未曾爬到山顶,便感呼吸困难,甚至死亡,山顶奇寒,飞鸟亦绝迹,诸位千万不要自恃内功深厚,而轻视之,明早一律穿上裘衣裘裤,还要用这个!”他举一举手上的两件东西。
  借着火光望去,他左手举起一只巨大的铁锹,尾端系着一条绳子,右手举着一根铁杵,头部却伸出三枝半尺长的细长铁枝。邹城一举左手道:“这是帮咱们在峭壁上攀登。右手这根东西,可帮助咱们上斜坡。因冰雪太滑,一失足滚下深渊,便得到阎罗王处报到!”
  邹城大概因为东方永亮对他下了命令,因此解释十分详尽,并谆谆善诱,要所有的人都要按照其意而行。
  晚上,辛勤睡在倪立身旁。倪立忽觉大腿有点痒,随即发现辛勤在他大腿上写字:小心邹城。
  倪立也伸手过去,在他大腿上写道:我已知道。忽然心头一动,想到一个问题:“辛勤只是一个老仆,他怎样知道邹城之身份及任务?他为何要通知自己?”
  正想问他,辛勤竟然已发出鼻鼾声。倪立想起曹汝明的话,了无睡意,暗道:“东方永亮,你心毒我也不是傻子,看咱们最后是谁胜利!”
  次日,邹城把辛勤留下来,让他看守一部分食物及柴炭,仍丢下一只巨大的睡袋,其他人则跟着邹城继续前进。
  邹城果然没有虚言,越向上走越是寒冷。而且路滑难走,要借助器具行动。午后,果然开始发现天山雪莲,有一朵在岩石缝中伸出积雪绽放。倪立兴奋地道:“快过去看看。”
  邹城道:“别急,那些雪莲最多才七年,距离司徒大夫的要求太远了!”
  于是继续前进,前面一堵峭壁挡路。那峭壁陡然而立,飞鸟难度。邹城取出铁锹来,向上抛去。想不到他臂力极大,铁锹飞上山顶,轻轻一拉,不能动,再用力拉,仍然十分稳固。他回头道:“我先上去,你们一个个跟着上去!”猛冲几步,一跃而起,伸手抓住绳子,借着绳子,慢慢攀上去,终于到了山顶。他用脚力踩了几下铁锹,然后招手让其他人上去。
  上了峭壁,众人一看,心头登时一沉,只见前面是一道深渊,幸好宽只丈余。深渊之后,又是一堵峭壁,但比刚才那一座高得多了,想用铁锹抛上山顶勾石,根本没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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