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一见离开刘守备家已是三更过外,他嘱咐端木盛悄悄翻进客栈询问皇甫雪及夏雷的情况,得知一切照常,然后一行人昂然进店。
管一见进房,他手下也跟着进去,这是管一见一向的规矩,办案时,没有他的吩咐,没人敢贸然休息。
管一见道:“若老夫没有估计错误的话,薛南宝一定在京城将这客栈卖掉,由于招牌不换,所以外人不知道。以此推之,这客栈与掳劫皇上的组织极可能有关连,所以晚上大家都小心一点,你们最好分批轮值;还有,自明早起,不准在店内饮食,即使是洗脸嗽口的水,也要事先试验过才可使用!”
高天翅等人连声应是。皇甫雪忽然说道:“头儿,刚才郭捕头送了一批酒菜来,现在尚寄存在柜台!”
“他来拍老夫的马屁?还不够资格,明天退回给他。你们都回房去吧!”
× × ×
次日管一见等刚下床,刘守备又派人来请。
管一见对龙门客栈不太放心,而时间又紧迫,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方面,所以答应所请,率众再到刘守备家作客。
刘守备十分好客,连早饭也十分丰盛,还叫儿子刘熊出来陪客,席间众人言谈甚欢。饭毕,下人收起了碗碟。
佟维雄问道:“神捕准备如何调查?”
管一见叹了一口气,道:“如今老夫跟以前已不大一样,起码没有一个完善的联络网,调查起来十分困难。郑州方面的线索不是没有,而是无从下手。第一条是那位黄新泰,第二个便是韩亭芳和楚云那一条线索,第三件是龙门客栈的侯掌柜,老夫会派人继续监视他。至于首先要办的是要沙家仆人将韩亭芳和楚云的样貌描述出来,找画匠绘下,才可以依图寻人,老高你带人去沙家办这件事……”
刘守备截口道:“敝妹婿是本城著名画匠,善画仕女人物,正好让他一展所长!熊儿,你带高龙卫去找你姨丈。”
高天翅跟刘熊去后,管一见又道:“刘兄可有静室否?”
刘守备忙道:“有有,待刘某带你进去!”
“不敢麻烦刘兄,请派个丫头带路!”管一见道:“小雪,火轮,你们把药包带进来!”
过了半个时辰,管一见便带着两个陌生的汉子出来,一个是书生,一个是书僮。邱守备十分诧异,喃喃地道:“这两位是谁?”
佟维雄笑道:“老夫知道了!刘兄,管兄的外号你忘记了么?他的易容术是天下一绝,这两位当是皇甫侄子和火轮侄子了!”
刘守备一声称妙,管一见道:“雕虫小技耳,不敢当此盛赞,刘兄家屮可有书本乎,老夫想暂借来一用!”
刘守备笑道:“小弟只粗通文墨,又不喜看书,不过犬子房中可也有一些。”当下吩咐丫头用方巾包了一包书来,开后门让他从后门出去。
过了一阵,一个门公走了进来,禀道:“老爷,郭捕头在外面求见管神捕。”
刘守备看了管一见一眼。
管一见道:“此人前倨后恭,老夫不想见!”
门公道:“郭捕快满头大汗,说有紧急大事向神捕报告,还说是与沙大人之死有关的。”
“哦。”管一见沉吟着道:“带他进来!
俄顷,门公果然带着郭集英进来。郭集英满身汗水,神态也颇为疲乏,他一见管一见,便道:“神……神捕,快追黄新泰……”
管一见目光一亮,急问:“黄新泰在哪里?”
郭集英喘了一口气,道:“今早在下跟了两个手下在西城门附近巡视,无意中发现黄新泰在城外,于是不动声息追下去。追了一程,在下想起神捕来,便吩咐手下继续跟踪,沿途留下线索,便跑回来报讯!”
“多久的事?”
“在下刚刚回城,到客栈找不到你,便来这里了。”
管一见再问 :“他是一个人还是有同伴?”
“还有两个中年汉子跟着他。”郭集英想了一下,说道:“黄新泰是被挟在中间!”
管一见目光微微一变,问道:“他们是否已发现被你跟踪?”
“到在下回城前,他们仍不徐不疾地走着,似乎不曾发现,那两位汉子不时说话,但黄新泰则一言不发!”
夏雷问道:“他们说些什么?”
“在下等不敢追得太接近,所以听不到。”
“带路!”管一见长身道:“都跟着去。”
刘守备忙问道:“可需刘某派人协助?”
“不必,人多反会打草惊蛇!”
一行人出了刘家。
郭集英见少了几个人,忍不住问道:“神捕,皇甫雪为何不见?”
“他另有任务!”
“不知皇甫兄有何任务?”
管一见斥道:“你如今的任务是要尽快带领咱们追上黄新泰,快跑!”他一手抓住郭集英的胳臂,也不怕惊世骇俗,展开轻功向前急驰,眨眼间便出了西城门。
郭集英心中暗道:“你死到临头还端什么架子!”心念刚落,另一个念头又升上心房,假如管一见一直拉着自己,拆穿诡计之后,自己如何脱身?
一想至此,他后背又出了一阵冷汗,人也呆了,甚至管一见问他的话,他也听不到。
管一见语气颇为不悦:“你在想些什么?连老夫问你的话也听不到?”
郭集英大吃一惊,忙道:“在下正在揣测他们三个人的关系,神捕问什么?”
“你手下的记号是什么?现在追上了没有?”
“在下叫他们画一柄剑,剑尖便是方向!”郭集英向树林一指,道:“呶,刚才在下便是在那里跟他们分手的。”
管一见一挥手,带人到树林附近,他们沿途而行,不久果然在一块大石上发现一柄用红砖画下的剑,剑尖向前指,管一见问道:“你离开这里有多久?”
“大概一炷香左右!”
“快追!”
郭集英故意放慢脚步,不断地喘着气,速度慢了许多,管一见心中冷笑:“此人没几分真实本领,竟敢在老夫面前展威风,哼,若是老夫的手下,一早便被解除了!”
俄顷在一棵榆树树干上,又发现第二柄“剑”,方向依然不变,管一见忍不住道:“郭捕快,你城内还有公事吧,请回去,老夫自个找寻追踪就是!”
郭集英暗暗高兴,却故意道:“在下很想跟神捕学一点本领,不过我也有自知之明,就不敢耽误你们了!今晚务必请神捕跟诸位让在下做个东,在如意酒楼吃饭……”他未说毕,管一见等人早已去远了
郭集英望着他们的背影,心情十分复杂,既为已完成“任务”,家人可获自由而高兴,但良心上也颇觉不安。
他呆了一阵,便在回城路上彳亍而行,忽然石后有个人道:“你回城作甚?”
郭集英认出是灰袍人的声音,忙道:“小的正想回家等你!”
“饭桶,管一见不回去,你自个回去, 难道不怕别人思疑么?”
“那小的该如何办?”
“立即去狮子林,等下我派人将你家小并一辆马车送到那里,你立即驾车外逃,最好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去!”
“这个小的知道,小的一定到远方,隐姓埋名,不问世事!”
“车到时,车夫会给你五百两银子,也足够你吃喝半生了!速去勿误!”
郭集英不敢再问,立即转向南行。
× × ×
“狮子林”是一座茂密的树林,由于那里有一座古墓遗址,墓已经被盗墓者掘毁,但仍留下一对石狮子,因此而得名。
“狮子林”在郑州南郊三里,因此郭集英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达,他就坐在石狮子后面,刚才良心上的不安,已被那五百两银子冲刷得干干净净了!
他不断幻想着,有了那笔钱之后,大可以到村庄里买几十亩地做个小地主,将来不愁吃喝还可以讨个漂亮的小老婆。想到此,他几乎笑出声,本来这是一场噩梦,但如今却变成美梦!
忽然他听到一阵脚步声,心头一震,立即四处张望,不见人,不由轻叱道:“谁?”
树后露出一张眼下裹着黑布的灰袍人脸庞来,他忙堆下笑容,问道:“大爷,您来啦……要你亲自来怎好意思?”
灰袍人冷冷地问道:“他们还在后面!我问你,他们为何少了三个人,他们去了哪里?”
“你是指皇甫雪?刚才小的己问过管一见了,那老家伙口风紧得很,只说他另有任务,却不肯说去哪里!”
灰袍人声音更冷:“你没问,还是他不答?”
郭集英指天咒誓地道:“小的问了,我若骗你,教我不得好死!那家伙还骂小的多管闲事,说俺的任务是带路,不是查问他手下的行踪。”
灰袍人冷厉的目光一敛,道:“谅你也不敢骗我,你再等一会吧!”
郭集英忙问:“管一见那些人现在如何?”
“你应该关心自己,死人的事何必多管!”灰袍人声落人渺。
“死人的事?”郭集英喃喃地道:“管一见真的死了么?”想起灰袍人冰冷的声音,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他为何叫我关心自己的事?”
心念未落,林外已传来一阵辚辚的马车声,郭集英紧张地站了起来。不久,一辆窄而长的马车便驶了进来,那马车车厢颇为华丽,车夫低着头问道:“你是郭捕快么?”
“是的,阁下是……”郭集英心头有点兴奋。
车夫道:“你家人都在车上,因为怕他们在路上张叫,所以封了他们晕穴,再过多时辰便会醒来,你上车吧,五百两锒子在车厢里,俺送你一程,然后由你们自己来驾车!”
郭集英感恩戴德地道:“要麻烦你,真不好意思,回去请代向贵上致谢,说在下没齿难忘!”
车夫不耐烦地道:“快上车,别让人思疑!”
郭集英应了一声,爬上马车揭开布帘,目光一及刚一怔,正想问话,那车夫忽然反手一掌拍出,正中郭集英的背心,郭集英“蓬”的一声,跌进车厢。
车夫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弓腰走进车厢,一忽又走了出来,解缰卸辕,再搬了一只马鞍出来,安在马背上,一飞身上马,转头看了一下车厢,便拍马出林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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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一见等人一去一个时辰,仍未回来,刘守备有点担忧,佟维雄却笑道:“刘兄你给我放心,若连他也解决不了的事,就算你派人去也没有用处!”
“这倒也是,希望神捕马到成功,早日救出皇上,则天下苍生幸甚!”
过了一阵,高天翅与刘熊回来,刘守备问道:“画像画妥了么?”
刘熊道:“姨丈修改了几次,沙家的老门公说己有八九分像。”
高天翅见管一见等人不在,便问道:“佟大人,敝上去了哪里?”
佟维雄将刚才郭集英来报告的事说了一遍,高天翅也甚为兴奋,三人在厅里闲谈一阵,看看日已近午,仍没有消息,刘守备忍不住派人到衙门打探消息。
军士回报郭集英和他两位手下,至今还未回来,同时也没有其他消息。
刘守备怕佟维雄肚子饿,便吩咐下人开上饭菜,席间问道:“佟大人,卑职今午须到各地巡视一下,今晚再来陪你!”
佟维雄道:“刘兄以公事为重,实乃应该。”
刘守备离开了半个多时辰,佟维雄正想回房午睡,忽然一个军士入来禀报:“佟大人,刘将军派小的来禀报,刚才有人在‘狮子林’里,发现郭捕头的尸首!”
佟维雄吃了一惊,问,“只他一个人么?”
“是的,郭捕头藏尸在车厢内,现场没有打争的迹象,已被咱包围,请佟大人定夺!”
高天翅急问道:“那‘狮子林’在何处?”
“在南郊三里左右!”
佟维雄讶然问道:“他们分明是出西门,为何会在南郊?”说着转头望着高天翅。
高天翅道:“佟大人在此坐镇,待在下走一趟!”他心急如焚,立即向刘家借了两匹马,与那军士各乘一匹马出城。
不久到了“狮子林”,高天翅见到刘守备也在那里,连忙下马,问道:“刘兄有何发现?”
“现场没有打斗的迹象,正等高兄调查!”刘守备焦急地道:“奇怪的是管兄跟他在一道,他何以独个被害?”
高天翅三步并作两步入林,只见石狮子附近放着一座马车厢,附近站着几个衙差和军士。
高天翅揭开厢帘,车厢里躺着一个人,背向天,面向下,他小心翼翼将那人抱了出来。
高天翅将那人反过来,死者果然是郭集英!郭集英双眼圆睁,死不瞑目,双眼仍留着惊悸和难以置信的神色。高天翅看了一阵,道:“此人是被人用内家真力震断心脉而死的!”
他轻轻将他外衣解开,只见前胸有个掌印,而后背那个掌印却更深!高天翅望着那两个掌印,心头骇然,忖道:“这人内力之深,在咱们这一干人之中,恐怕只有头儿才可凌驾其上!”
当下他长身问道:“这尸体是谁发现的?”
一个衙差将一个布衣青年推了出来:“是这人到衙门报案的。”
高天翅和颜悦色地道:“你不用怕,慢慢说来。”
那青年道:“小的是个菜农,每早挑菜进城贩卖,中午才回家,今日不知为何肚子有点不舒服,所以进林解决,无意中发现这座车厢……这座车厢十分华丽,但却没有马匹,小的十分奇怪,便进车厢……结果发现有具尸体。小的不敢怠慢,连忙进城报官。”
“你做得很好!”高天翅问道:“你进林时,有没有人?”
“没有,夏天倒有人进来乘凉的,但一到冬天便很少人进来了,除非是为了解决大小两便。”
高天翅望一望灰沉沉的天,道 :“刘兄请派人找寻一下马车的辙迹吧!”
刘守备道:“已找到了,马车车辙在林外半里便不见,而且如今天冷地硬,车辙不显!”
高天翅心中疑团一个接着一个,又不知管一见的下落,连忙道:“将尸体抬回殓房吧!”他翻身上马返回刘家。
他一见到佟维雄便问:“佟大人,敝上尚未回来么?”
佟维雄担忧地道:“是的,老夫也正为此担心!”
高天翅隐觉不妙,忙问:“敝上等人是出西城门的?”
佟维雄再将郭集英的来报,简略地复述了一遍,高天翅吸了一口气,道:“在下去那里找一找敝上!”
佟维雄急道:“且慢!你带些军士同去吧,探一探有什么消息,立即派人通知老夫。”
高天翅依言,带了一队官兵快步出了西城门。天色苍茫,远处的树木和青山都变成了一片灰黯。高天翅不知管一见由哪里去,只好向前直行。
他所走的方向甚至路径,也正是管一见今早走过的,但他并没有发现那些画在树干上和石头上的“剑”,因为这些图案早已被人抹掉。
高天翅心急如焚,不断催促军士急行,北风呼呼,不时将地上的沙尘吹起,令人睁不开眼睛,但这些都改变不了高天翅的决心,他们急行了六七里路,仍然毫无发现,这时候连他自己也没了主意,不由停下步来。
一个军士道:“高龙卫,也许神捕他们不是走这条路!”
高天翅想起郭集英伏尸在南城,信心也动摇起来,没奈何地道:“咱们在附近搜索一下吧!一炷香后,再来此集合。还有,你们三个人一组,不可分散,免得中伏!”
那二十多个军士每三人一组,刚好多了一个人来,高天翅便带他向一个方向走去。
前面有一座小山包,山包上垒着好些墓堆,看来是座乱墓岗,高天翅心头一动,忙道:“上山看一看!”
那军士自然不敢反对,跟在他背后走上山包,不久,他们便在一座坟堆发现一滩鲜血,可是有血却无尸首。
军士道:“有人在此受伤?”
高天翅看了几眼,喃喃地道:“流这许多血,假如是人的话,一定活不了!”
军士说道:“这附近从来没有野兽出没。”
高天翅心头一沉,忙道:“快再找找!”两人分头找寻尸酋,不久那军士又在另一座坟包后发现第二滩血迹,那些血早已干了,呈着暗褐的色彩,山风吹来,空气还带着几丝血腥味儿。
高天翅打了一个冷噤,心中倏地泛上一股不祥的感觉,这是他跟随管一见查案之后,从来不曾有过的。
难道管一见与端木盛等人已经遇害?不!高天翅心中暗骂自己年纪大了,胆子反而小了,这世上有谁能杀得了管一见?何况他还带了一大批武功机智都不弱的手下。
他定一定神,又立即带着那位军士搜索起来,可惜他俩踏遍山包,不但找不到尸首,而且连线索也找不到一丝,这时候高天翅心头之焦虑,实非笔墨能够形喻。
天上忽然下起雪来,雪越下越大,鹅毛雪落在脸上,溶化之后,雪水沿衣领滴落,冰寒彻骨,但高天翅却毫无感觉。
良久,那军士才道:“高龙卫,一炷香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蒿天翅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令他精神一振,两人下山来到集合的地方;那些军士亦已回到原地,都表示找不到线索。
天上如压着一块巨大无朋的铅块,雪越下越大,军士们衣衫单薄,都瑟缩着;高天翅轻叹一声道:“回城去吧!”
军士们如逢大赦,快步跑回城。对高天翅来说,如今最大的希望便是,当他到达刘家时,管一见等人已在那里,可是他又再一次失望了!
佟维雄道:“高老弟,老夫看贵上可能已经出了事了!”
高天翅强作镇定,道:“也许他回客栈去了。”
佟维雄这才想起一件事来,喜道:“高老弟,老夫急糊涂了,忘记告诉你一件事,今早管兄跟风火轮去龙门客栈监视那掌柜!”一顿他又补充:“他们是易了容去的……”
“易成什么样貌?”
“皇甫雪扮书生,风火轮扮书僮。”
高天翅想了一下,问道:“刘守备回来了没有?”
“刚回来,在后面更衣。”
高天翅道:“在下要请他跟我到客栈走一趟。”
佟维雄长身道:“这个料没问题,包在老夫身上!”说罢便进内了。
× × ×
刘守备带着十多个荷枪持戟的军士,杀气严霜地跟着高天翅到龙门客栈,小二出门哈腰道:“不知将军到达……”
刘守备喝道:“不必废话,叫你们掌柜出来!”
高天翅道:“咱们进去!”刘守备放下一半人在客栈外面,也走进客栈。
侯掌柜见状连忙走出柜台,陪笑道:“将军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叫所有房客都出来!”
高天翅说道:“把住客登记簿拿出来看看。”
侯掌柜忙道:“小店一向规规矩矩,做的也是正常的生意,将军……”
“别废话,这是公事,也没人说你是开黑店!”
侯掌柜忙道:“石湾、冯根本,你们还不照将罕的吩咐去办!”
那几个小子便连忙进内去了,侯掌柜道:“请坐请坐!”
高天翅见今天进店的共有十八个,却不知皇甫雪风火轮用什么名进店,便问道:“今天可有一位书生,带着书僮来投店么?”
侯掌柜道:“有有,共有几个。”
“哪几个?”
侯掌柜在帐簿上指出了几个名宇,高天翅默默记在心里。
不久,里面走出好些房客来,嘴里都不断地唠叨着,高天翅一数,道:“人数不对,为何少了十三个?”
侯掌柜:“官爷,现在是晚饭时候呀,他们不在本店饭馆用膳,咱们可管不着!”
高天翅仔细瞧了一遍,那些房客之中,既没有书生,也没人经过易容,当下道:“拿柜,那几位书生呢?”
“哦,他们刚才结伴出去吃饭,大概过一阵便会回来。”
高天翅挥手叫那些房客回房,走到柜前道:“那几个书生不是全部都在早上来投店的吧?”
“不是,有的上午,有的是下午才来的。”
“辰时末过来投店的是不是有一位书生带着一个书僮的?”
刘守备在旁插腔道 :“书生是穿蓝衫的!”
“有的,便是这个,嗯,他唤方思危!”侯掌柜道,“住在东字八号房!”
高天翅说道:“拿锁匙来,在下要进去!”
“但本店的规矩……”
刘守备问道:“是贵店的规矩重耍,还是捉拿杀死沙大人的疑犯重要?万一他们溜掉,你能够承担责任吗?还有,不准将这消息传出去!”
侯掌柜又连声应是,吩咐一个小二拿锁匙开门,让高天翅及刘守备进去。
进房之后,高天翅轻叹道:“刘兄,小弟今日心神一直不定,恐怕对方还有什么厉害的手段耍出来!”
刘守备道:“高兄若不放心的话,刘某多派一队弓箭手来。”
“不是这个,小弟是怕他们对佟大人不利,所以请你回去,立即暗中布置弓箭手及人马,妥善保护佟大人,假若有何闪失,你我都担当不起!”
刘守备脸色大变,“啊”地叫了一声:“刘某怎没想到这点!”
“还有,由现在起,要注意饮食,小心奸细在井里下毒。记着他们的目的是要谋夺皇位,在此目的之下杀什么人他们都不怕,也没顾虑,只要新君登基,杀几位忠臣志士,又算得了什么?”
刘守备冷汗涔涔道:“高兄自个小心,刘某立即回去布置!”他忽然记起一件事来:“高兄,你还未曾吃晚饭!”
高天翅沉吟道:“请刘兄派个军士替小弟到外面拿几只肉包子!”
侯掌柜见刘守备离店,却将带来的军士留下,心中冷笑一声,暗道:“这样抓凶手,可不曾见过,真是脓包!”忽然心头一动,又忖道:“这姓刘的是脓包,但姓高的跟着管一见那老家伙这许多年,再脓包也有个限度……咦,莫非他们要找的那两个人是……”
侯掌柜心头一动,叫道:“石湾,我有事出去一下,你替我看着。”他衣服也不换便出去了。
× × ×
皇甫雪跟风火轮遵令改名换姓到龙门客栈投宿,他俩暗中观察了一天,都查不到蛛丝马迹。皇甫雪怕引起客栈有关人等的思疑,刚巧有几位秀才游历郑州,投宿此店,他便乘机眼他们搭讪,还请他们去如意酒楼吃酒。
秀才们边吃边吟诗作对,皇甫雪这两三年在山上闲着,读了不少书,勉强还可以应付,众书呆子乐也融融,不觉已经吃饱。
一个姓温的秀才提议道:“小弟闻说郑州玉春院的姑娘个个能歌善舞,咱何不结伴去欣赏一下呢?”
皇甫雪道:“请恕小弟失陪了!”
“方兄何必认真,小弟只是建议大家去欣赏歌舞而已,何况古时文人雅士涉足青楼者,也不计其数。”
另一个姓岑的道:“然也,此际大雪飘飞之时,听弦歌观妙舞,风流文雅之至,方兄未免太迂腐也!”
皇甫雪道:“小弟家有贤妻……”
姓温的截口说道:“是贤妻不是恶妻,那又何惧之有?不去者乃看不起小弟耳!”
皇甫雪没奈何,只好带着风火轮跟他们到玉春院。此刻玉春院的客人还很少,秀才们一口气叫了几位能歌善舞的姑娘陪坐。
岑秀才道:“鸨母说你们都善于弹奏,何不奏一曲与咱们欣赏一下?”
一个红衣姑娘道:“公子有此雅兴,妾身们怎敢不献丑,就由奴来弹琴,请黄莺妹喝一曲。”
岑秀才立即鼓掌欢呼,又叫龟奴送上清酒和下酒物来。那红衣姑娘取了一具瑶琴,先在徵弦上拨了一下,续按在角弦上,一缕清幽的琴声,立即响起。
那穿黄衣的姑娘冉冉站起,先向诸客鞠了一躬,然后轻启朱唇,和琴音唱了起来:“平生不会相思,不会相思,便会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黄莺歌声如其名,仿似出谷黄莺,起初只闻其脆,及后越唱越高,心欲冲上云霄,直教人暗暗替她捏了一把汗。不料她竟能履险如夷,且在高处仍能婉转起伏,连不通音律的皇甫雪也听痴了。
歌声与琴声齐停,众人仍神游太虚,良久才大声叫起好来。
温秀才道:“好一句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咱们这里便有一个相思人,黄莺姑娘请另唱一曲吧!”他斜乜了皇甫雪一眼。
黄莺向皇甫雪裣衽一礼,道:“方公子爱听什么曲儿?”
皇甫雪脸上发热,幸而他脸上涂了易容药,不虞被人发觉,当下忙道:“随姑娘喜爱……”
话音未落,旁边那位姓柳的秀才已“哈哈”笑了起来:“莫非方兄已将一缕相思缠在黄莺姑娘身上?”
皇甫雪不悦地道:“柳兄是读书人,岂可开这种玩笑?”
黄莺却落落大方,当作若无其事般,转头向红衣姑娘点点头,琴音再起,黄莺仍和音而唱,这一曲是“水仙子”,乃是前朝徐再思的作品。
“玉纤流恨出冰丝,瓠齿和春吐怨辞,秋波送巧传心事。
似邻船初听时,问江州司马何之。
青衫泪,锦字诗,总是相思!”
歌毕,柳秀才笑道:“又是一句相思,莫非姑娘对方兄也有意思了?”
黄莺与皇甫雪还未答他,下面却有人叫道:“请问皇甫龙卫何在?”
皇甫雪一怔,向凤火轮打了一个眼色,风火轮立即下楼而去,他怕别人生疑,连忙道:“黄莺姑娘之歌声令区区听出耳油,只怕今后三五天之内,脑内萦缠萦绕的都是黄莺姑娘的歌声,可否再唱一曲?”
温秀才笑说道:“此所谓绕梁三日是也!”
黄莺道:“贱妾已唱了两曲,不如由公子们吟几首诗让妾身们欣赏!”
温秀才道:“有理!方兄大可以用相思作题,回敬黄莺姑娘。”
皇甫雪道:“小弟那些歪诗怎敢拿出来丢人现眼,还是由温兄作代表吧!”
岑秀才等人也齐声同意,温秀才道:“区区有个怪癖,须听音才有诗兴。”
黄莺笑道:“这又有何难,就教凤凰姐再奏一曲助温公子诗兴!”
那红衣姑娘也不推辞,欣然笞应,低首拨弦。
风火轮再度上楼,在皇甫雪耳畔说了几句话,皇甫雪脸色大变,连忙离座道:“诸位兄长,小弟忽有急事需要去办理一下,日后有机会再来相聚!”
温秀才哪肯放过他?伸手扯住他:“方兄临阵退缩是何道理?”
皇甫雪忙道;“确实有急事,并非推搪,请兄原谅!”
温秀才道:“岑兄,你们相信否?”
那些有钱子弟和粉头都齐声答称不相信,皇甫雪十分着急,道:“今夜小弟作东,明夜再来此相陪。”他说着放下两大锭银子。
温秀才道:“今夜小弟是言明作东,方兄不可与小弟相争,你要离开也行,罚你喝三大盅,如何?公道不公道?”
众人在旁起哄,皇甫雪说道:“也罢,三盅过后,望诸位放小弟一马,快拿酒来!”
黄莺替他斟了一杯酒,皇甫雪一饮而尽,众皆叫好,黄莺又斟第二杯,就在此刻,皇甫雪忽然心跳加速,有点心惊肉跳的,那杯酒停在半空,岑秀才叫道:“方兄你欲食言乎?”
话音刚落,帐后飞出一道人影,一柄长剑望皇甫雪飞去,这一剑无声无息,又疾又快!
黄莺在皇甫雪对面,恰好与刺客相对,当下她尖叫一声:“小心!”
皇甫雪反应亦快,只见他身子一偏,头也不回便将酒盏向后使劲抛去,同时双脚一顿,身子斜飞而起。
刺客一袭灰袍,脸上挂着黑布,行动起来,如同一头怪鸟,他一剑落空,脚尖一点,身子拔空而起,长剑仍向皇甫雪背心刺去。
皇甫雪料不到对方反应这般快,半空无从闪避,而风火轮又被温秀才等人挡住,眼看就要溅血当场,忽见黄莺将手上的酒壶抛出,不偏不倚,击在灰袍人的剑身上,长剑滑开尺余,再度刺空。
皇甫雪左臂在横梁上一勾,挺腰一荡,斜飞丈余,一落地,腰上的长剑已掣出来!
灰袍人志在杀皇甫雪,不理会黄莺,挺剑仍向皇甫雪攻去。
皇甫雪喝道:“阁下是谁?”他因受袭,憋了一肚子的气,此刻全都发作出来,长剑闪处,“唰唰”几剑全是进手式。
灰袍人闷声不响,挥剑接招,风火轮自怀中揣出长鞭来,“毕啪”一声,长鞭像蛇儿一般,在半空“伸腰”望灰袍人肩上抽去。
灰袍人听声辨位及时闪开,皇甫雪立即自侧攻上一剑。
灰袍人再一退,脚尖一勾,一张几子飞起,向风火轮射去。
风火轮收鞭闪身,第二鞭尚未发出,又一位黑衣人自帐后扑出,手上一柄白骨折扇,急戳风火轮的“紫府穴”,风火轮听得风声,再度闪开,回身挥鞭,但黑衣蒙面人施展贴身搏斗,风火轮长鞭无从发挥,只得不断跳跃,欲摆脱黑衣人的纠缠。
霎时间,楼上形势大乱,嫖客粉头鸡飞狗走,只有温秀才这一边厢,因为大门被灰袍人守住跑不得,都挤在墙角,身子抖得像筛米般。
灰袍人越战越勇,他剑法辛辣,而且内功深厚;所幸皇甫雪这两年来,武功大为精进,否则必然败落,虽如此仍落在下风。
满堂男女都呆如木鸡,唯有黄莺淡定自如,她莲步姗姗,向瑟缩在一角的红衣姑娘走来,忽然拔下金钗,脱手向灰袍人射去!
灰袍人背后没长眼睛,加上乒乒乓乓的打斗声音,影响他的听觉,金钗“卜”的一声,射进灰袍人的后肩。
他又急又惊之下,手底稍慢,皇甫雪乘机向他反攻,剑走偏锋,向其肋下刺了一剑 !
鲜血染灰袍,灰袍人怒惊之下,猛叫一声,只见一道青影自楼下冲起,割断珠帘,翻过栏杆,跳了进来。假如有人在“狮子林”见过他的话,便认得他便是杀死郭集英的那位马车夫。
马车夫此刻脸上依然没有蒙布,他矫若灵猴,一上来便接下灰袍客,灰袍客以指封住伤口,挥剑向黄莺杀去。
黄莺身法灵活如鱼,双脚一跃,已滑开六尺,左手一招,已将岑秀才佩在腰上用作辟邪用的钢剑抽了出来,挥剑接招 !
灰袍人见她使出三招,隐隐然有名家风范,显然不是寻常歌妓,当下大声喝道:“丫头,报下名来!”
黄莺笑嘻嘻地道:“刚才方公子问你姓名,你都不答,还有脸问别人!”
“你既然要自寻死路,某家便成全你吧!”灰袍人剑中挟掌,攻势更急。
黄莺脸上笑容不改:“你未受伤时,姑娘还有点怕你,如今姑奶奶又有何惧?”她身法灵活,剑法刁钻,灰袍人心浮气躁,不但奈何不了她,反而几番遇险,幸而他经验老到,才能逢凶化吉。
黄莺虽然稳占上风,但皇甫雪与风火轮便有点不妙了。风火轮以轻身功夫见称,还可仗着轻灵的身法,借楼中的柱子桌子闪避,但马车夫的武功之强劲,大出皇甫雪意料,他只接了七招,便感压力奇重,几番进攻,都冲不破马车夫双掌的范围。
皇甫雪外表虽然潇洒,但平素并不多言,此刻不会说些无补于事的话,因此一直闷着苦斗。他剑快,但对方掌力浑厚,快剑的功夫,施展不开,威力大减;幸而皇甫雪在管一见手下,素以机智见称,才足堪与对手周旋。
黄莺瞻前顾后,见皇甫雪不敌,芳心太急,她左手剑不时抵挡灰袍人的攻击,右手伸进怀中,慢慢向马车夫靠拢。
灰袍人经过激斗,血流冲破穴道,涔涔滴下,将半边袍子都染红了。他吃过一次亏,得了一次乖,双眼不断望着黄莺的右手。
黄莺忽然对他嫣然一笑,右手探了出来,向他虚扬一下:“看镖!”
灰袍人反应极快,身子即时向旁闪避,不料这正中黄莺下怀,只见她食指一弹,两根绣花针,在灰袍人身边飞过,射向马车夫。
马车夫的确有过人之能,他头也不回,左手向后一扫,一股掌风过处,登时将绣花针扫开。
也是灰袍人合该倒霉,那两根绣花针正好向他飞去,由于时机紧迫,他下意识地挥剑一撩。
黄莺娇斥一声,左手剑“唰”的一声切下,登时将灰袍人的右前臂连剑一齐斩落地下!
这一招,若非灰袍人先已受伤,反应稍慢,加上情急之下,忘记黄莺使的是左手剑,黄莺就不能一击而中。
这些事说来虽慢,但实则疾如白驹过隙,一晃即逝。待得灰袍人的手臂及长剑落地,他才发出一道惨厉的叫声。
马车夫大喝一声,双掌齐出,两股凌厉的掌风向皇甫雪迫去
皇甫雪早已退无可退,只好转身而起,像壁虎一般,贴柱爬了过去。
马车夫闷哼一声,身子忽然凌空飞起,一脚望皇甫雪心窝踢去。
这是名震西北的“穿心锁魂腿”!
黄莺见状不由“啊”地惊呼起来,她心悬皇南雪的安危,顾不得刺杀灰袍人。
皇甫雪没法可避,这刹那他忽然大叫一声,脚底在柱上一撑,人如离弦之箭射出,长剑反刺马车夫的心窝。他臂长加上剑长,比起对方的腿长得多,这一着又化劣势为优势了。
黑衣人在下面目光及之,忍不住叫道:“小心!”因为皇甫雪人与剑速度之疾无以伦比,马车夫在空中根本无法闪避。
他话音未落,马车夫己经一沉身仰腰,踢出的腿斜斜向上,屐底刚好蹬在剑身上。
刹那间,两人同时落地。马车夫反应之快,实在匪夷所思,只见他一俯身,就抓起灰袍人,喝道:“快走!”双脚一蹬,身子倒飞,射出栏杆向大堂落下。
黑衣人见状也舍下风火轮,飞身向外跃去。风火轮见他离开,长鞭才可发挥威力,蓦地一鞭卷出,鞭梢绕过他的肩头,向脖子缠去。
黑衣人及时缩首低头,鞭梢只能卷下其脸上的黑布,缩在栏杆旁的温秀才忽然“啊”地大叫了一声。
皇甫雪飞身追前,却让黄莺伸手拦住:“方公子,穷寇莫追!”
皇甫雪这才有机会向她致谢,他握拳道:“刚才若非姑娘相救,在下早已命丧黄泉,姑娘混迹欢场,侠情未泯,教人好生佩服!”
黄莺“扑嗤”一笑,如鲜花开放:“想不到你文武双全,刚才贱妾情急之下,班门弄斧,请莫见笑!”
皇甫雪正色说道:“姑娘再这样说,在下可没地自容了!嗯,请问姑娘贵姓芳名?”
黄莺粉脸微微一红:“你不是早已知道了?”
“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巾帼不让须眉,佩服之至!在下乃皇甫雪!”
黄莺微微一怔:“是江南……那位皇甫龙卫?”
“正是在下,不过龙卫两字与在下绝缘已久。”皇甫雪不知为何对她深具好感,话也多起来。
“敢问姑娘是哪位高人门下?”
黄莺笑而不答,将剑交与温秀才,温秀才直至现在一颗心才定了下来,喃喃地说:“方兄,你吓坏小弟了!”
皇甫雪抱拳道:“对不起!在下因要避仇家,所以改名换姓,改变身份,不想仍让对方找上来,惊动了诸位仁兄,小弟在此陪罪!”他顿了一顿又问:“温兄可曾受伤?”
温秀才苦笑道:“托方兄之福,身不受损,倒是胆子已被吓破了!”
岑秀才等人与他一般,魂魄不附,也没人笑他,温秀才忽然咦了一声:“方兄,你谓你是避仇才改名换姓的?但为何又住在龙门客栈?”
皇甫雪微微一怔,反问:“温兄为何有此一问?”
“刚才那个穿黑衣拿折扇的就是龙门客栈的掌柜呀!”
皇甫雪目光一变,急问:“温兄所说可是真的?”
温秀才再次苦笑:“此刻小弟尚有心情与方兄相戏乎?适才贵价的鞭子将其蒙面布揭落,小弟在栏边正好看到他那张脸,绝对错不了。”
风火轮说道:“难怪你刚才惊叫了一声!”
“奇怪,他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为何来此下手?”皇甫雪抱拳道:“诸位,请恕小弟失陪!”他向风火轮打了个眼色,两人寻梯欲下。
黄莺说道:“皇甫少侠与侯掌柜有仇乎?”
皇甫雪摇摇头。
黄莺又道:“两位可相信得过小妹否?请随我来如何?”
皇甫雪心头怀疑,不过对于黄莺他是完全信任的,当下与风火轮跟着她走去。
凤凰等粉头都不知道黄莺有一身武艺,平日欺侮她是新来的,此刻见她经过,都吓得将头低下,黄莺竟无找她们的碴子的意思,在回廊上急行。
皇甫雪忍不住问道:“姑娘欲带在下去何处?”
黄莺转头嫣然一笑道: “此处是人家的地头,你以为由大门出去,人家会放过你么?”
“多谢姑娘提醒。”皇甫雪走快两步问道:“姑娘另有良法?”黄莺点头,说着便下楼去了。
只见鸨母走上来杀猪似的叫道:“黄莺,你这死蹄子,将老娘的东西全打碎,好大的胆子呀,竟然敢与情夫远走高飞!”
黄莺道:“妈妈,刚才的情况凤凰姐她们都看见,我可没打碎一件东西。”
风火轮大喝一声,道:,你这死龟婆,只会欺善怕恶,黄姑娘,咱们索性将她杀了吧!”
鸨母这才想起龟奴们提过,黄莺刚才仗剑杀伤一个大汉,知道她不是好吃的果子,心头一惊,几乎从楼上跌下去。
黄莺说道:“我替你做了四十七天工作……”
鸨母忙说道:“老身立即叫人算钱与你 ……”
黄莺道:“不用,送给你将来晚年买副棺材!”
鸨母气得浑身肥肉乱颤,黄莺等人已在她身旁经过,黄莺轻声道:“皇甫少侠,这鸨母跟客栈的掌柜有些交情,你日后来此可要小心!”
皇甫雪急道:“在下除了查案,从来都不涉及这种地方,今日是头一遭……”
风火轮忍不住在背后“嗤”地一声笑了起来,皇甫雪大窘,斥道 :“你笑什么?”
风火轮道:“黄姑娘叫你以后来此要小心而已,可不是不准你再来,三哥你紧张什么?”
黄莺粉脸“唰”地升上两朵红晕,羞道:“小妹哪有权……”
皇甫雪怕她越描越黑,截口道:“这是什么地方?”原来他们已经来至玉春院的后院,此处似乎是灶房和下人居住的地方。
黄莺道:“那里有口井,里面有些地道通到外面去。”
皇甫雪里面没见人便问道:“这鸨母跟侯掌拒既然有交情,他们也必知道!”
“不知道的!这是掏井的那位大叔告诉我的,他说这秘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玉春院最近一年才由这些人经营的,以前的老板死了,才卖给那位玉姑!”
“如此请姑娘带路。”
黄莺轻轻跳下去,双手扳住井缘,展开双腿,撑住井壁,慢慢降下去。风火轮跟着她,皇甫雪则在最后面。
黄莺降下丈余,离水面约莫七尺,便见到有个小洞,她推开洞旁的一块麻石,钻了进去,里面有一条地道,十分潮湿,还充满霉气。
黄莺向他们招招手,三个人便弓着腰继续前进,走了约莫三四尺,地道才开始高宽起来,可以站着走动。
风火轮问道:“黄姑娘,这地道通往何处?”
黄莺道:“听说通到城隍庙里的那口枯井!”
再走了一会儿,地道又低窄起来,三人重新弓着腰前进,心中都知道就快到出口。皇甫雪道:“黄姑娘请让在下先走!”
黄莺微微一笑,也不勉强,只道:“你请小心!”
皇甫雪经过她身边,由于地道狭窄,身子几乎相贴,他鼻端嗅到她身上那股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女儿香,只觉心头一甜,香气沁入肺腑,如饮醇酒。
皇甫雪定一定神,继续前进,想起刚才的情景,脑海依然有点混沌。前面有道光线,皇甫雪见是石隙,知道已到出口,伸手在壁上一摸,拉开一块石头,探头出去,上面黑乎乎的,天上仍飘着雪花。
“小心,我先上去!”皇甫雪手脚展开,撑住井壁,慢慢爬上去。上面是座院子,看建筑形式便知道是庙宇,大概夜已深了,死一般静寂。
皇甫雪对着井口轻轻呼唤,待得风火轮与黄莺上来,便问道:“黄姑娘,此处离刘守备家路程有多远?”
黄莺道:“不很远,穿过两条小巷便到了。”
三人跃上庙顶,观察了一阵,见没有人才跳下去,黄莺老马识途,在前带路,走了一阵果然便到了刘府外面。
刘府墙高,门帘下的灯笼没点着火,在风中荡来荡去,风火轮道:“咱们跳进去吧!”
皇甫雪道:“不,此刻咱们身份不比以前,千万不可造次!”他上前敲门。
黄莺道:“两位既然已至安全地方,小妹也也要告辞了!”
皇甫雪急道:“这如何使得?你为了救在下,也跟他们结下仇,只怕他们也不会放过你,就算你有什么事,也得等天亮以后才去办。”
风火轮也道:“不错,黄姑娘你便进去歇一夜吧,刘守备非常好客的。”
说着,门内忽然有人问道:“是谁敲门?”
“皇甫雪跟风火轮回来!”
太门打开,三人进去之后,门又“砰”地一声关上,皇甫雪见府内军士来回巡视着,而且灯火照耀,如临大敌,不由问道:“发生了事么?”
那军士说道:“将军怕有人会来对佟大人不利,嗯,刘将军也未睡哩,正在厅里面!”
“咱们去找他!”皇甫雪在前带路。
刘守备站了起来,说道:“皇甫侄子回来了,高老弟怎的没来?咦,这位姑娘是谁……”
“这位姑娘叫黄莺,是在下的救命恩人!”皇甫雪道:“高大哥去哪里了?”
“你没见到他么?他一直在龙门客栈等你呀!”
风火轮“啊”地叫了一声:“不好,咱们快去龙门客栈,要不高大哥可就不妙了!”
刘守备忙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甫雪说道:“侯掌柜有问题,他刚才还带了两个人去追杀在下和风火轮,幸得黄姑娘解救,要不咱们两个也回不来了。”
刘守备道:“多久的事?”
“大约一炷香前!”
刘守备大惊,大声喝道:“来人,准备去龙门客栈救人!”
皇甫雪忽然想起一件事:“刘将军,敝上他们都休息了?多人去并不一定有救,反而增添更多死伤!”
刘守备叹了一口气,道:“原来你们还不知道,管神捕今早带了端木侄子他们出西城,到现在还未回来,刘某跟佟大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佟大人也是刚刚上床呢!”
“他们出西城门作甚?”
“今早郭集英带人在城门附近巡视,发现黄新泰,便派人跟踪,一面回来报告,神捕便派人追下去了,可是中午左右,郭捕头的尸首却被人发现躺在城南的‘狮子林’里,管神捕他们却没有消息。高老弟带人去查,一无所获,所以去龙门客栈找你。”
皇甫雪的心也乱了,急道:“现在还是先解了高大哥的围再说!”
“且慢!”黄莺忽然插腔问道:“刘将军,你们看见……黄……黄新泰,他去何处?”
“据郭捕头说,他好像让人挟持住了,一路向西。”
“到底去哪里?”
刘守备有些不悦,问道:“姑娘跟他是什么关系?为何这般关心他?”
“他是家兄!”
“啊!”皇甫雪惊呼一声,问道:“是真的?”
黄莺急得泪花在眶内乱转:“这种事也能假么?”
刘守备向皇甫雪打个眼色,皇甫雪不明所以,问道:“刘将军可知其兄去了何处?”
刘守备心中暗道:“人人均谓强将手下无弱兵,尤其是管一见的手下,更是智勇双全,怎地此人却如此糊涂?又非不知黄新泰的重要性!”当下道:“此事说来话长,咱们救人要紧,回来再说吧!”言毕抓起桌上的钢刀走了出去。
皇甫雪连忙安慰黄莺:“黄姑娘请放心,敝上已赶去,就算有任何困难也能解决!”
风火轮旁观者清,轻轻推推他:“三哥快去吧!”
皇甫雪道:“黄姑娘武艺高强,请助咱们一臂之力!”
黄莺根本听不到他说些什么,只是混混沌沌地跟着一大队人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