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守容被对方这一哭,不由莫名其妙,当时一番怒气,反倒平了不少。
她把丝辔一带,跨下银驹往前走了几步,偎在了李雁红马前,睁着一双剪水双瞳,满面惊疑的道:“你是谁啊……?怎么我不认识你呢?……”
雁红这一看见了眼前这位少女,竟是几度为她断肠伤心的情敌。
是她占据了自己的爱人,自己和叶砚霜本是一双天成佳偶,既有父母之命,更有后来的感情,然而只因为她||眼前这个少女。
她竟使一切的希望都成了泡影,虽然现在自己和砚霜已有了终身之约,虽然自己和叶砚霜如今已不可能再结合了……
但是这所有的一切,不都是眼前这位姑娘铁守容所赐么?不是她一手导成的吗?
想到此李雁红不由在马背上含着泪,抬起了头,凝目着眼前这位铁守容。
她是那么的美,美得像一朵新出水的芙蓉,她那两弯长细的眉毛,就似两弯黛水,一对秋波又大又明,像是一对午夜的朗星,一眨一闪,就像是会说话似的……李雁红含着更伤心的心继续审核着眼前的这位姑娘。
她想:她为什么能把砚哥哥抓得这么牢?她为什么?她继续的这么想着。
她的头发就像一捧乌云也似的,又黑又密,挺鼻樱口,简直没有一处不是美的……
李雁红看到这里,她更伤心了,本将停住的泪水,又继续淌下了。
她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起初她对守容,感到有些妒忌,酸溜溜地……
但是,忽然她想到,她配砚哥哥果真是天生一对,地生一双。
自己的好容月貌,本来并不少逊对方一分一毫,然而现在||脸上的疤!
想到此她的泪水又扑扑打打的淌下了,她想:“如今我万万是比不上她了……”
“李雁红……你不是从前曾这么想过么?你会想过,如果,铁守容真正是一个值得砚哥哥爱的人,你就一力成全她们么?……”
“那么,现在你还有什么再值得你如此伤心?眼前的姑娘,不此你想象中的更美更好么?”
“忘了自己吧……”
“成全他们吧!”
“你是不配给人家比的,何况你曾经在野叟尤天民面前发过誓,你还有什么资格,去同人家争?”
想到此,这位居心仁厚的姑娘,忽然把流出的泪水擦去了,脸上强带着一丝笑容。
她看着铁守容正注视着自己,不由感到很不自然,心想别让他起了疑心,就麻烦了,同时她更想看看这位名震武林的女侠云中雁,到底有些什么功夫?
想到此,不由在马背上佯怒的点了点头道:“铁守容,方才我那两手,你还不服气么?”
铁守容此时满心狐疑,心想:“这小子到底是男是女?简直一派娘娘腔,而且……听见我的名字后竟哭得这么伤心……这真是奇怪……”
想到此愈发不解,闻言后不由一皱眉道:“你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嘛?我可没欺侮你,干嘛哭成这样?算了!我也不同你再一般见识了,你还是走你的路,我走我的!咱们算没这回事,这样,总该好了吧?你这人……我看许是有点病吧?”
雁红闻言不由一绷脸道:“别胡说八道,我因久仰江湖中盛传云中雁铁守容的大名,今日难得见到了你,想和你比划比划,不过你要是怕,就算了!”
说着话目视一旁,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大有轻视之色,铁守容闻言不由在马上蛾眉一挑,杏目圆睁,厉叱了一声道:“去你的!我怕你?”
雁红心说:“乖乖!这丫头好厉害,简直比自己还凶嘛!”
想着一领右手马缰,坐下骏马已岔道驰出,直向一旁的一片草原上驰去。
一面回身,对铁守容招手道:“那么我们这边来,看看谁行谁不行?”
铁守容边行边气道:“真倒霉,今在会碰见你这么个小贼,姑娘还有事,你却一直给我捣乱,看看我不打你个五眼青才怪!”
说着话嘟着小嘴,已策马跟上,此时李雁红在前,铁守容随后,一霎那已驰进那草坡。
李雁红把马放慢,看了一下眼前地势,眼前一望无人,山坡上生有几株合抱粗的大树。
李雁红看到此,心中一动,当时心想:“人俱谓这云中雁有一身出众的功夫,我若是只和她在技艺上较量,一定不能尽她所长,不如用一种别出心裁的方法,和她比式一下各种功夫,看看她究竟是否为一全材的女侠客。”
想到此不由对着那铁守容抿嘴一笑,铁守容不由面色一红,心说:“这小子要是打我的念头,那他可算倒了霉!”
当时一竖蛾眉,正要发怒,李雁红已笑道:“铁守容,江湖上都说你是一个了不起的侠女,我想你一定对每一种功夫都很精了?”
铁守容脸红红的看了雁红一眼,嗔道:“不敢说怎么好,不过打你大概还不成问题。”
李雁红笑道:“好吧!那我们就来个三阵赌输赢如何?”
铁守容一皱眉道:“那来这么麻烦,打就打好了,还来什么三阵赌输赢,你的花样还不少呢!”
李雁红此时面对这明洁天真的少女,那一腔怨气反倒减了不少。
闻言有意冷笑道:“我早就知道你不敢,仅不过学了几手剑法掌式,就到处出来唬人,真是估名钓誉!”
铁守容此时被逗得勃然大怒,在马上一抬莲足,嗖!的一声,已窜下了马,仰首叱道:“好吧!就听你的,你到底要怎么个此法呢!只要你能说出来,看看我怕不怕?”
说完话,两只手叉着小蛮腰,满面冷笑的看着李雁红,气虎虎的,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武之势。
李雁红见她竟答应了,这才笑咪咪的翻身下马,向前走了几步。
忽然那铁守容满面惊奇的后退了一步,奇道:“喂!姓李的,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李雁红倏的一惊,当时脸一红,有意压粗了嗓音,恨声道:“你乱说什么?堂堂须眉,岂能当我是女流?”
铁守容一撇嘴道:“那你怎么还穿耳朵,一个男人扎耳朵眼儿,你也不嫌丢人!真是……”
李雁红不由脸色大红,当时用手一摸,才知竟露出耳朵来了,不由忙往发束下一塞,塞着脸道:“这你就别管了,我们手底下见分明!”
铁守容已迫不及待的道:“那你就快说吧,怎么个比法!”
李雁红看了一下眼前地势,点头道:“这里地势不错,首先我们先比试一下暗器,你意如何?”
铁守容不加思索,点了点头道:“好!”
李雁红遂略思索了一下又道:“第二阵我们比一下内力,这是最容易比的功夫,尤其是各不相犯的功夫,随便什么坚固的东西,全可以试一下彼此力量的大小!”
铁守容眼珠一转,心想这倒别致,忽念及自己曾参习三元图解,内力尤为所长,这么一来,正合心意,当时心内大喜,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道:“依你,第三样呢?”
李雁红征微一笑道:“久仰你掌中一口石雨剑,有神出鬼没之能,剑斩赤仙蟒,连金七的烟袋杆儿也被你砍断了,在下不才想第三阵就跟你比一阵兵刃,想你一定愿意吧?”
铁守容闻言又羞又喜,当时心想:“这小子知道的还怪清楚呢!居然连砍断金七烟杆的事都知道!”
当时含羞红着脸看了他一眼,征笑了笑道:“好!咱们第三阵就比剑,既然你这么说,一定你的剑术就更高的了,废话少说,现在就开始吧!”
铁守容此时,四顾了一下此时四围的环境,不由面带薄霜道:“姓李的!依我看这四周既有这么多的海棠树,我们干脆就比一场轻功,这是额外的,你意如何?”
李雁红闻言喜在心里,暗忖:“好个死丫头片子,谁不知你云中雁的轻功提纵之术名震武林,居然把看家本领搬出来,想难我,你岂又知道我李雁红就不如你么?”
雁红闻言,因在轻功方面,自己曾下了极苦的功夫,随黑猩子在“飞毛涧”“摩天岭”
打下了精人的造诣,这铁守容居然提出比轻功一说,正中下怀,当时有意皱了一下眉道:“唷!这可难了,妤吧!反正我是舍命陪君子!请吧!”,说着退后一步,目视着对方。
铁守容知道他是有意如此说,遂不再答话,一斜身,右手微提衣裙下围,身躯往下微微一塌,腾身而起,倏起倏落直扑向东南角一排海棠树,身形甫停,莲足猛点,活像一头大雁,已落足树颠。
单足点着一粗如二指的树枝子,右足悬空着,猛一旋身,已面对雁红,笑道:“来呀!”
李雁红睹此,不由心内暗暗喝了一声好,暗忖:“这铁守容果然名不虚传,自己可真要小心了!”
想着身形也飞纵了起来,嗖嗖一连三个纵身,已扑向西南角偏北的一株高大松树之上,身形一拔,“鹞子钻天”式。
离着树顶子高出丈许才往下一落,这种猛势,不禁令铁守容暗中为之担心,心想:“我的天!那树枝才多粗呀!你这小子居然敢这么高往下落……”
想着那李雁红已轻飘飘落上了,可是那粗如小指的弯枝,已震得吱吱直向。
这根树技子不由得上上下下的摇曳了起来,然而李雁红偌大的身子站在上面,随着那小枝起落之势,摇摇摆摆,如同风摆残荷也似的。
一任那小枝压得吱吱喳喳向,他身子竟像是粘在了上面似的硬是不落。
云中雁冷眼旁观李雁红这种身手,她就知道对方是有意卖弄,这身手名叫“玉鸟投林”
又叫“浪里行舟”,是轻身术已到了极上乘的功夫。
铁守容此时虽自惊心,可愈法觉得对方有意卖弄得可恨,芳心更存了和对方一分强弱。
当时身形猛往起一提,莲足飞点,已跃过了三四棵大树,再两下一落,已欺上了李雁红落足的树上,这小妞坏点儿可不少。
能有意飞上了雁红点足的枝上,双足才一点上,铁守容却是暗中用了“点金砖”的重力。
就听见那树枝儿卡喳的一声响,竟由树中往下折了下去。
李雁红娇躯正站其上,而铁守容之来势,不能硬接,树枝子一折,云中雁自己却借劲再度腾身,向身后另株树上落去。
李雁红嘴中叱了一声:“好!”,就见她那已将沉下去的身子,不知怎么用上了力,竟自拔起。
铁守容芳心一惊,没想到他身子竟能同飞鸟一样的运用自如。
只见李雁红双臂一抖,腾身而起,她的身形竟和铁守容不差先后的落在了一株树上。
身子甫一落定,口中却喊了一声:“铁守容接招!”
进身抖掌,竟用的是“金驹掌”,直奔铁守容背后“灵台穴”上猛击,人到掌到,真快!
铁守容一惊之下,连忙用足尖在树枝上一点,身形侧纵而出,就式翻出左掌,斜身甩掌,直向李雁红背上就劈。
这种绝顶功夫,真可叫做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李雁红一掌落空,身形往下一矮,抽招撤臂,而铁守容已经飞身而出。
这时那李雁红紧跟而出,她安心不叫铁守容有喘气的功夫,猛进不舍。
霎时之间,这两个不可一世,无独有偶的少年女侠,已各自展开了身形。
就在这海棠树梢上倏起倏落,轻登巧纵,轻如狸猫,快如蝙蝠,这种惊人的轻功提纵术一展出来,可真是惊心动魄,骇人已极。
两下里一前一后,忽左忽右,闪避纵跃,直扑横截,贬眼间就飞扑了三周。
起先是铁守容在前纵跃疾驰,这小妞是要看看身后的那少年是否能追得上他。
可是转了一周后,发觉不是苗头,对方竟一连进了两次招,此时她已知道,这不男不女的书生,轻功上确实较自己不在以下。
这时两人都转到了西北角里,仍然是铁守容在前,李雁红在后。
此时铁守容猛然一个‘伸前扑后’,陡然转过了身来,这次她安心要和李雁红拚这一招。
只见她身形这一转过来,向前一纵,一双玉掌倏地抖出‘虎扑式’,向李雁红胸前猛扑了过来。
李雁红一惊,心说:“好厉害!”
矫躯向下一矮往后一仰,铁守容双掌竟打了个空,顺式就见李雁红一翻双掌,“摘星换斗”,直向铁守容的两臂弯中一穿,倏地一分,竟把铁守容双臂荡开,乘机向外一抖。
这双劲掌,竟全奔铁守容小腹上打来。
两下里这种递招,看来真像是在玩命,李雁红这种式于既疾又猛,铁守容身形任有多快,看来也是难以闪避了!
然而云中雁铁守容,这些日子来,确也下过深的功夫,功力远非昔日可比。
就在这种任何人都逃不开的招式之下,只见她小腹往后猛一缩,那双被李雁红分开的玉臂,往下一沉。
她趁式全身向后一坐,双臂由左右对圈了回来,奋全身之力向上一抖。
这种势子可真出乎雁红意料之外,可真厉害到家了,铁守容这一手,是破出死命安心和雁红拚这最后的一招。
她这双掌翻回来,李雁红双掌也正打进来,若李雁红不赶忙抽招,固然可打上守容。
然而自己这双掌恐怕也跑不掉了,不得已雁红只好把已发生的掌力往上一提。
顺着这一提之式,雁红的身子可拔了起来,而铁守容也是一撤玉掌。
娇躯随着掌力往上一拔,也自倒退出去。
这二人又是同样的身法,李雁红也是退出了丈余,一翻身疾驰如飞。
就见那海棠树梢,一起一浮的摇动着,雁红的身子,就像星丸跳掷也似的一泻如箭。
云中雁铁守容,原本想要以自己这种轻功绝技,运用内家真力,在这树梢之上来战胜李雁红,可是连三递招之下,竟自丝毫占不了上风,并且险败在对方手下。
此时一见李雁红已由树梢倏起倏落又来至近前,这女孩子不禁芳心气焰陡炽。
当时可真动了怒,双足暗中运了力,嗖喂嗖!一连三纵,已迎上了雁红。
铁守容竟在这时展出了‘燕子飞云纵’的身法,身形猛窜起来。
她是安心想堵李雁红的身子,此是雁红是顺着树梢,疾扑而来,想着足侧树。
可是铁守容竟是走的弓弦路,斜穿而至,双足一起,这种飞姿,抄近而来。
往下一落,已抄在雁红身后,连足一点树技,右臂往前一探,“云戡捋爪”,出左掌向雁红背上侧击。
这一掌打得疾劲非常,雁红身形一落,已觉出身后劲风袭来。
只见她向前一俯,用摇肩恍臂之法,出左足一点前拔,身子猛然一转“玉蟒倒翻身”,左掌指着飞转之势,向后猛劈了过去。
铁守容是探身出掌,可这少年身形变换如此之快,左掌一出,自己这条膀子就要伤在对方掌下了。
她心中一急,赶紧向外一滑足,身子向左一恍,“跨虎登山”式,她的身形已到了李雁红的右侧。
此时二人身子可确得很近了,相隔不到二尺,铁守容借着右恍之势,左掌向外一扬一抬,右掌一挫,反指尖一贴自己左腕,双臂已含在了一处。
只见她猛然往右一恍身,双掌已从左肩上带了回来,猝然向右横打而出。
这一式可真用了全身之力,直劈雁红右肋。
李雁红身形转过,右肋全现,铁守容这一双玉掌,只要叫她沾上,雁红这时就得毙命在她双掌之下。
可是李雁红早已看出铁守容,此时已心浮气燥,才向自己下这般杀手。
李雁红身形一转过来,猛然一拧身,右肋退出了一尺许,双掌往回一带,也是向右打来。
这两下里成了同一手法,全用的是排山掌力,两人四只手往里一合,这种地方,可就显出彼此的内力和真功夫了!
二人这四只掌向内一合,但听啼啼吱吱连声暴响,二人所立的树杆,竟由于二人这种彼此惊人的内力,全给活生生的震断了。
两人的身子都停不住了,脚下一软,不由自主地向下一飘身,都飘下了地面。
读者若问,这样二人到底是谁赢了呢?不错,表面上是谁也没胜谁,然而她二人心里有数,笔者也有数,只是二人均为佳人侠女,一世奇侠,笔者如硬要扫一方的面子,也确实太不忍了。
此时二人一下树,四只明眸对视着,都充满了惊异,钦佩,一时竟都怔住了。
还是李雁红先惊觉,不由笑了笑道:“云中雁!果然名不虚传,领教了!”
铁守容也不由微笑的道:“李朋友!我云中雁今天真是一生有幸,能和你这种高手对招……真是……”
遂咬了一下嘴唇,看了雁红一眼,脸色微红的道:“那么是不是还要比下面的呢?”
李雁红在铁守容这句话里,已不由暗笑,暗忖:“这丫头居然称自己为朋友了!”,可是芳心也确实佩服铁守容这一身功夫,自己所以能和她在伯仲之间,也全赖新近从野叟尤天民练了这一身功夫,否则一定不是她的对手。
如此看来,叶哥哥可真是好福气,想到此芳心之中,不由又感到一种莫名的悲哀。
忽然她又想到,好容易见到了铁守容也许自己今后永远也不会见她二人了,今天这难得机会里,一定要好好和她盘桓一下,除了要领略她那一身软硬轻各种功夫以外,最重要还要和她长谈一下。
想到此见对方一双秀目,正注视着自己,似待回语,不由一笑道:“李某今日幸逢女侠,实快平生,今日难得一聚,定要求姑娘能把一身所学施展一下,方不负此一晤,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铁守容说实话,可真有点气妥了,本想凑一个不分胜负见好就收,却不料对方这少年书生,竟似有意要和自己拚到家。
试一想他所要比的功夫,可真把武功一门都包全了,那有这么比武的,这人用心可真令人不明了。
想到此,又不便示弱对方,只好破唇一笑道:“既然你这么说,小妹也……”
说到此似觉自称小妹不妥,马上脸一红,改道:“……姑娘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你有什么高明手法,今天不妨全数施展一下……也叫我学学高招!”
说到此又脸一红,笑道:“尚未请教尊下,台甫是怎么称呼?”
李雁红不由低下头想了想,苦笑了笑道:“我们只比功夫,还是别谈名字好些,我没有名字,既使有,也不便告诉你!”
铁守容一怔,微愠道:“那是为何?莫非还与你有仇不成?”
雁红心说:“可不是有点仇!”,但是嘴上却一笑道:“姑娘真是太多心了,看天已不早了,我们还是比下一阵吧!”
铁守容不禁施了小性,当时冷笑一声道:“如此甚好,就请李朋友你划出道儿来吧,姑娘一定奉陪就是了。”
李雁红征笑道:“那么我们就比比暗器吧!”
铁守容一挺小蛮腰道:“先比暗器?”
李雁红一笑道:“这种功夫,可不像刚才你挑的那么厉害,我们只要划出界线来,各就自己得力乘手的暗器,只要不要向致命处下手,再小心些,也就无妨了!”
铁守容点点头道:“这样很好,但不知李兄以何赐教呢?”
李雁红想了想道:“愚兄愿以一掌金钱,腼为暗器,不知姑娘可肯不嫌浅陋赐接否?”
守容微笑道:“李兄真厚道,既如此小妹囊中尚有日前在大华山观日出时,所检来的十数枚小石子,苟充飞蝗石打法,斗胆一接季兄金钱,就请实时赐教吧!”
说着一笑又道:“如此就请李兄先行定界,但不知你的金钱镖能打多远?也好令小妹手头有个准备!”
李雁红心中暗暗钦佩,只由其这番问白,已知对方定是此中高手,当时点头道:“还是先请姑娘道出飞蝗石手劲大小,始好定界,我这金钱,至多六丈见准,再远就不行了!”
雁红这话一出口,守容已不由心内惊得一呆,心道:“只听说擅打金钱镖的,腕力指力最好的也不过三丈五六见准,四丈能伤人的已不多见了,因这种东西又轻又不好施劲,能六丈见准的,自己可还真没听说过。”当时闻言心内虽惊,表面却不显出,只是微微一笑道:“既如此,李兄是有惠相让了,那么我们不妨就以六丈为限,一较身手好了!”
李雁红抬头指数着身前一列松树,见距离相当,二人约摸着差不多六丈许的距离,一数树为八棵,当时就走此八树为限,人纵行其上,一较暗器。
这八树正好象围了一周,在其上较暗器正合理想,分派既定,李雁红一笑,对铁守容道:“请!”
铁守容道了声:“好!”两人一拱手,反方向“嗖嗖”各自飘身向前,顺着这八棵树所限的地方,把身形展开了。
两人是相背而行,雁红由西向南,守容是由东向北,二人步履全是巧快已极。
铁守容因领教了雁红先前的身手,此时哪敢再大意,一面纵着,已探手囊中,把鹅卵石扣了三枚,暗暗交向左手。右手又暗中取出两枚,依然扣在掌心。
别小瞧了这种普通的鹅卵石,虽石块很小,然而分量不轻,若以守容的手劲,石块起码可打八丈远。就是按簧的袖箭也不过这么大力量。
这时两下里转了个正面,铁守容口中道了声:“李兄请发镖吧!”
话才一了,雁红答了声:“好!”身形向前一纵,已扑向了西北角里,此时守容也到了对面。
雁红娇叱了一声:“打!”身形本是顺着向前,换步移身。
此时,李雁红右脚往左一撤,身子一斜,右掌向前胸推出了半尺,猛地向外一甩掌,用拇指之力,把掌中扣的金钱,正正地捻出了两枚来,这种打法,真是独具功夫。
金钱一出手,因上下相擦之力,发出轻微的响声,离这么远,这两枚金钱镖,竟用平线式直奔铁守容打到。这一枚是向守容左肩,可是第二枚,竟是不奔身上下手,却是往前虚打出半尺。
这第一枚金钱镖一到,铁守容一甩肩头,右掌骈二指指尖,向下一戳,“叮”的一声,竟把这枚金钱镖打落在地。但是那另一枚金钱镖正正奔自己的右胸上打来。铁守容一缩身,翻右掌,骈指一扭,随之入指。
哪知第三枚又到。这枚金钱镖,正是得她后挫之势,直奔左胸打来。
铁守容见进退无着,一急,将扭得之钱向后一捻,正迎上这枚金钱,一时又是“叮”的响了一声,三枚金钱镖全打了个空。
铁守容此时已向前窜了出去,口中也说了声:“还礼!打!”
只见她左掌一扬,雪白的石子打出一枚。
李雁红正是进势,这枚石子打到,她斜身侧步,左掌轻翻,往下一挥,“叭”的一声,把这石子劈落地上,身形已循着树身转了过去。
这时铁守容往前连进了三步,叱了声:“还有哩!”
猝然另一枚石子出手。但是这种手法,极为普通,雁红二次翻掌,不费吹灰之力,依然把它劈落在地,心方疑怔,不由道了声:“姑娘何故如此吝啬所学,请赐打绝招!”
铁守容此时已盘旋而过,不发一语。
李雁红疑虑着一翻身,“哧”的一声轻啸,又捻出了一枚金钱镖,直奔守容丹田打到。
铁守容往左一侧身,“跨虎登山”式,依然出右掌,骈指点镖。
就在此时,那李雁红二次举掌,但听“哧!哧!哧!”一连三声劲啸。
居然呈一长排,不差先后,分上中下,直往铁守容身上打来。
这种打法,是金钱镖中极上绝技,名叫“三星伴月”,第一枚出手旨在问路,主要是第二枚和三枚。
可是这三镖才脱手丈许,就听守容清叱了一声:“接镖!”
双手一抖,掌中七星石,如蝗而出,“呛”的一声,石和金钱镖纷纷坠地。
这种眼力准力,一枚石子一枚镖,可谓奇准无比。接着石子方一出手,右足向后一探,身形猛转,就见她在这一转身的当儿,左掌向后一甩。
最后一石子脱掌而出,竟是直奔李雁红华盖穴上打来,她这种腕力,使那枚石子发出疾啸之声,一闪即至。
李雁红万想不到这一场绝技竟被对方这么容易破去。
当守容最后一石子打到,李雁红往后猛一甩右肩头,虽是把正面闪开,可是雪白的石子,擦着右肩衣面打过去,虽没伤着,可是扫衣而过,发出“哧”的一声,“叭”的一声落在地面。
李雁红不由脸一红,在这种比武场合下,讲究的是风度,似这种情形,雁红也只有认败服输,哪能再厚颜不服了。
只好红着脸一抱拳道:“姑娘飞蝗石果然高明,这一阵我认输了。”
铁守容心内对这少年书生风度大为钦佩,当时一笑道:“李兄过谦,在下甘拜下风如何?”
李雁红此时勉强笑一笑道:“姑娘大量容人,这一场比比内力吧!天可不早了!”
铁守容此时对这陌生年轻人真是佩服到了极点,心想这人看来娘娘腔,想不到居然有如此身手,自己江湖上见闻不算浅了,可是似此少年高手,怎地竟是没有所闻,不禁甚感稀罕。
此时李雁红脸色暗淡,双目中隐含泪痕,心中伤心自是不在话下。
盖因为她二人都是太好强了,如今比试二场,第一阵轻功,虽雁红自觉已较对方略胜一筹,但却言下以平手终场,第二阵既算自己输了,无形中这两场比武中,一输一平,已落了下风。如果下面两场之中,仍不能胜过对方,自己还有什么脸见她?还有什么资格去同对方争?
她本已希望尽失,既安心拱手相让,甘心撮合守容和自己所爱的砚霜结合,内心的委屈伤心,已可说到了极点了。然而她只求能在武技上若能稍胜对方,思来也觉心安,却不知道目前这一点小小的希望也成了泡影,不由得芳心尽碎。
望着铁守容,她心中真不知是爱是恨,一阵心酸,眼泪不由得点点而下。
铁守容此时更是莫名其妙了,她心中想:“这真是怪事,比武也不是我要比的,是他自己要比的,如今打了个平手,自己侥幸在暗器上略占上风,但方才比轻功掌法以及马上身手,自己一点好也没讨到,他又伤的哪门子心?居然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这一看他流泪,那种姿态比自己还娇嫩,不由皱了皱眉,不自然地道:“小妹承李兄一力相让,李兄何故伤心?依小妹看,下一场还是……”
李雁红经对方一说,不由忙以手擦去流出的泪,装作不介意的一笑道:“姑娘多疑了,愚兄只是想起往昔一故人,由不得情不自禁……姑娘见笑了!”
守容嘴里答应着,不由暗忖:“见你的鬼啊!现在是什么场合,你还有心想起从前的故人,分明是没有取胜于我,自己伤心,这人呀,也是太好胜了!”
想着不由一笑道:“那么下一步,该如何呢,时间不早了,我可还要赶路呢!”
雁红闻言一怔,半天才道:“恕我冒昧,姑娘此行欲去何方呢?”
铁守容看了她一眼,低头想了想,又抬头笑道:“这有什么呢?我是回家,我家在北京城!”
李雁红听后低了一下头,她的唇角动了好几次,欲言又止,半天才道:“姑娘如此匆匆返家,又为何故?”
至此,那铁守容才不由脸色大红,羞视了她一眼,一时不知如何说才好,沉吟了半天,羞窘地一笑低道:“这个……李兄问此作甚,难道其中有故么?”
李雁红见状,心内不由大为紧急,女孩子最能明白女孩子的心意,只要一看铁守容这一表情,除了有极为害羞难以出口的事,才会令她有此表情。那么这事又是什么呢?以她那种爽直个性,居然会羞以出口,可见这事一定是牵连有儿女私情在内了!……那么这人是谁呢?是叶砚霜不成?他……他不是曾和自己已订了白首之约了么?难道他变了心?他不是给我说铁守容已经移情别恋了金七的徒弟马兆新了么?忽然,她想这就是了,自己一定是太紧张了,她所恋的那位,一定是马兆新,可是……
她此时真是矛盾到家了,既然已立心不嫁任何人,愿成全守容和砚霜,然而却不希望这事是他们二人自己促成的,她希望是由她自己促成他二人成婚,那才是爱的功德。
她希望砚霜爱她,一直到永远无止境,如果守容目前又和砚霜好了,那就证明砚霜欺骗了自己,他依然爱着她,和她并没有发生波折,而自己白白牺牲了宝贵的贞操……多可怕!
想到此,她不由机伶伶打了个寒噤,她心里想说想问的话太多了。
这些问题她都需要从守容身上亲口找到答案,然而自己却要不表示出身份和露出本来面目,这就不太容易了。因此她在想:“我要怎么问她呢?怎么问才能使她不疑心自己是李雁红伪装的?怎么问才能使她相信自己的话,而更去爱砚霜?我又怎么能使她抛弃那姓马的,去爱叶砚霜?”
这可真是一个费解的问题,可怜的雁红,她哪里知道这短短的半年之间,这些事情的变化是如此之大?
她哪里想到叶砚霜竟会误会自己和纪翎有染,在伤心意冷之余又逢守容?
她更不会想到,砚霜和守容之间,已经定了婚嫁之实,是她二人实实在在地定下的,而铁守容如今回家,正是等着砚霜的亲自迎娶!
姓马的根本就和铁守容没一点关系,而雁红竟以为他们是暗恋着,居然还想劝守容回爱砚霜。
这是多么可怜而真诚、孤独而痴情、伤心断肠的一份少女心啊!
李雁红那么想着,不由望着铁守容一笑,正想问她一句话。
但是铁守容却已不耐烦地道:“到底还比不比了嘛?你老看着我干什么?”
李雁红这才想起,自己此行伪装是男身,不由羞得脸一红,那到口的话竟自顿住,不由点头道:“好吧……我们先比武好了,比完武再说……”
铁守容一怔道:“比完武再说什么?”
雁红摇头笑道:“没什么……”
说着向前走了好几步,扭脸回视着守容道:“这一阵我们是比内力,你看怎么比好?”
铁守容不耐烦地道:“我不知道!”
李雁红此时看了看眼前环境,用手一指身前的海棠树,对守容道:“姑娘请看这两棵海棠树,用这两棵树来一较内力,你意如何?”
铁守容看了看这两棵树都有合抱粗细,如用以施展内力,倒挺合适。当时点了点头道:“这样正合我意,是否我二人各拣一棵,施以掌力呢?”
李雁红笑道:“正是如此!”因二树大小粗细相同,故说着自己已走向一株树前立定。那铁守容也趋步至另一株前站定身形。
当时李雁红对守容道:“姑娘有什么手法,不妨先施出,也好再令我开开眼界!”
铁守容一听,心说:“好小子!你倒聪明,想叫我练出来,你再学样,我不算栽在你手里了么?我偏不如此!”当时眼珠一转,笑道:“练这种功夫还有什么高招,反正还不就是断碑、倒树,内功也不过就是这几手,何必要叫我先现丑,一起玩玩不是一样么?”
李雁红心想:“这丫头可真精,想占她的便宜真是不大容易!”当时只好一笑道:“既如此,谁也别限制谁,反正事后看树身就分出高下了!”
说着二人身躯全是离树身一尺远,李雁红毫不经意地往那儿一站,可是暗含着脚下已踩成了子午桩,气静神凝,面树而立。
铁守容此时却是像石人也似的,纹丝不动,也不发掌力。李雁红见状心说:“好丫头,你这种高招,在我面前施不开,我到要看看你能耗多久!”
想着竟像似同对方比上了,两人就如此地对耗着。过了良久,铁守容可不能再这么紧耗着啦,她实不得已,只好往下一运气,已把真力逼运丹田,用“倒转三车”之法,把那一股真力,再由丹田提起来。贯于双臂注于掌心,这种力量,完全运到双掌上,身形往下一矮,腰上挺住,双掌往胸前一提,指尖相对,掌心向下,此时她的这一双玉臂不禁暴涨了老高,只因有双袖遮住,李雁红看不出罢了!
铁守容此时把双掌力量运足,出人意料之外,她这双掌向外一推,式子竟极为缓慢。看来好像丝毫没有力气。赶到了那双其白似雪的玉掌向外一递,往树干上一贴。遂见她向外一撤招,然而竟不是把掌心翻出向树上击,仍然是掌缘贴着树干,顺着树干的两旁向外一挥,只听得“刷”的轻响一下,声音并不大。
可是她掌缘过处,那树干两旁的树枝纷纷下落,最惊人的是竟全成了碎丝。树干的两旁,都成了五分深的道沟!
遂见她二次把掌卷曲,“刷刷”连环三次。
赶到第三次掌缘向树干上一扫时,上面的枝叶纷纷下落,飘飘一地。
这时那李雁红已看出,这铁守容竟是想以巧取胜,她想着身形往下一矮。却用“沉肩下气”之法,强提住一口丹田回环之气,身子竟是直如一尊佛像也似的,纹丝不动。一双秀目似睁非睁,似闭非闭,眼观鼻,口向心,气纳丹田,抱元守一,双臂往外一圈,指尖相对,掌心向外翻着。可是她并不停留,徐徐向外推出,这时一双手膀之内,骨节竟是发出格格之声,渐渐掌心已贴上了树。
这两位不可一世的女侠客,所用的掌力,好像都商量好了似的,全不走内家练气施力的路子。
这时李雁红双掌贴在树上,竟自不动,偶视之,真是形同儿戏。可是哪知道,李雁红这种手法的厉害。只见她在掌心刚一贴到树上,尚看不出有何惊人。赶到双掌往下一按的刹那,那粗有合抱的海棠树骨,竟自动摇了起来。
遂听“喀擦,喀擦”一阵爆响,那粗大树干的上半截竟自颤动了起来。
这时铁守容在一旁冷眼旁观,已看出这种柔力真是惊人已极了。
但见雁红双掌暗中竟自把这棵树推动,这棵大树底下,竟自斜出了六七尺之远。
在沙石内树根牢牢生长在里面,用“排山倒树”之功,也只不过空有其名而已。
真正青枝绿叶的一棵树,就是你两臂有千斤之力,也不容易把它推倒,练内家功力,运用断石倒树之功,完全仗着硬力巧力。
所以武林中少林派的功夫,对于下盘功夫尤有擅长,能够一腿扫断两棵碗口粗细的柏木桩,却不一定能扫断一棵青枝绿叶的树!
那铁守容先前一再叫李雁红先施展,却是有心取巧,她若不是先把树身两旁以铁琵琶手把树干划出两道沟来,她定无法推倒这棵树。
正同李雁红此时所用排山掌力,按挤力的重手法,要把树根完全先弄断,然后一挥掌之力,这凭她那种内力,定能把这树身一挥而倒。
果然铁守容,三挥琵琶手,把树干已全划成寸许深的沟,她猛然娇躯向前一提,向左一闪身。
身子已经拔了起来,双掌也撤向右方,猛向右方一挥,直直地向树身挥去!
这可又是一种功力,她这种身躯掌力,同时由右向左一挥之下,可比平打下去,加重了一半的力量。
耳中但听“喀嚓喀嚓”连声爆响,这棵树竟自向右倒了下去,正从她掌缘扫伤的地方折断为二。
那铁守容随着往回一带,得意地看了李雁红一眼,笑眯眯地道:“李兄见笑了!”
就在她掌力施展的同时,猛听见那雁红娇叱了一声:“倒!”她双掌按在树上并没有丝毫换位,只是把两肩向上一提,竟在吐气开声之后,发出了那惊人的“鹤爪功”,向外一推一扬!
这种力量足以惊天,就连一向心高气傲的铁守容,睹此情形,也不由自主地道了声:“李兄真神人也!”
说着轻移莲步走近一看,原来那合抱粗的巨树吃李雁红那种惊人的真力向外一登,这双玉掌之上暗施着“鹤爪功”,可真有两千斤的臂力。那么粗的树干,竟被她这种力量把埋在土内的树根完全折断。围着树根四周的土,竟給平翻起了一二尺,直到她最后一挥之力,“喀嚓”一声,这棵大树土内千根齐断,竟自倒向一边,这种内力施展出来,尤其是雁红这么一个娇娇玉女之手中施出,可真不能不说是不可思议了。
李雁红身形往后一撤,却向铁守容道:“姑娘,你掌上的功夫,愚兄真是自愧不如了……”
铁守容此时闻言,不由面红过耳,她芳心中是真个的服了这少年书生。按当时雁红这种内力表现,自己暗忖,确是比对方差有一段距离,难得对方竟是如此谦虚,越觉增加了自己的愧疚,不由低头微道:“我云中雁平生只服过两个人,李兄是其中之一,李兄是否肯赐教兵刃,也好叫小妹输个心服口服呢?”
李雁红这一阵,自知是略胜了铁守容一筹,心中怨气不由平了不少。当时闻言,不由一笑道:“姑娘过谦了,上一阵愚兄不险伤在你的暗器之下么?这也不过是拉了个平而已,姑娘既要比兵刃,在下也只好舍命相陪,久仰姑娘七十二式越女剑,江湖无敌,愚兄万不是对手了!”
铁守容闻言一蹙秀眉,冷笑道:“李兄若无意一比,也就算了,如有意虚伪,却不是侠义本色了。既如此,小妹即刻就走,再见了!”
说着话竟自头也不回地向那一旁树下坐马走去,李雁红见状,不由忙上前笑道:“姑娘请转……”内心暗思:“好个倔强的铁守容,看来我那叶哥哥以后有他受的气呢!”
想着见铁守容又已回过身来,满面秋霜,一双凤目却凝目在地上,不发一语,只是用那只小蛮靴一径踢着地下的石头。
雁红知道上一阵她输了,这满腹的不快定是为此而起,想到她那一身功夫,也确实令人钦佩,不由微笑了笑对她道:“愚兄岂敢在姑娘面前心存虚伪?只是觉得一连比了三场,怕姑娘累了,想稍微歇息一会,不想姑娘竟如此气盛,真是有负愚兄用心了。”
铁守容低着头,鼻中微哼着,心说:“哼,有负你用心?你别想打坏主意!”当时一挺腰,冷笑道:“我可不累,再不就是你自己累!”
李雁红摇头微笑道:“既然姑娘如此说,我们不妨就比这最后一阵了,尚请剑下留情!”
铁守容闻言不语,看一看天,皱眉道:“天可不早了,这一阵我们快点比,打完了我还要赶路呢!”
李雁红一笑道:“我也是这么想,只是比兵刃可不比其他,姑娘却急不得呢!”
言中之意,暗点对方,自己剑下也不是弱者,你却不可轻视呢!
铁守容闻言皱着眉毛,反手按簧抽剑,一声龙吟,这支仗以成名江湖的石雨剑,顿时如一道闪电也似地出了鞘。她身形一挺,随着往起长身之势,竟用了一式“鹞子倒翻天”,捷如飞鸟也似地窜出了六七丈以外。
这种身形可真是快到家了,她定身处正是一平坦草坡,回首方招呼了声:“来啊!”
不想话尚未完,李雁红已用“潜龙升天”的式子,上拔了五六丈,在空中亮剑折腰,“云里翻身”,已经飘飘地落在了铁守容身前。一翻手中剑,骈二指向剑上一搭,道了声:“姑娘请!”
铁守容也是一横掌中剑,左手剑诀向耳后一领,吟了一声:“请!”
忽然,她一怔叫道:“咦?你的剑……”
李雁红不解地扬手看了看自己这口剑,皱眉道:“我剑怎么了?”
铁守容不由脸一红道:“不是的!我看错了……我看你这口剑上的剑穗,好像我一个朋友的一样……后来一看剑才不像!”
李雁红不由脸一阵红,当时略一思索,有意道:“是不是很像一个姓叶的剑?”
铁守容不由脸色猝然一惊,满面喜色地道:“对了……说是姓叶的!叶砚霜你认识!”
李雁红不由鼻中一阵酸,当时点了点头道:“我怎么不认识他?我们还是好兄弟呢!”
铁守容喜得一跳道:“真好呀!哎呀!那我们别打了……”说着就要收剑入匣。
李雁红忽然一笑,满面凄楚地道:“姑娘既也认识叶兄,待比剑后,我们再长谈如何?愚兄很久没见他了,尚想问问他的近况呢!如今既见姑娘,承不吝以兵刃赐招,实不愿有负此难得机会,尚请姑娘不变初意,也好令在下学两手高招,冒昧之举,尚请勿以见责才好!”
铁守容只好将插入了匣内的剑又拔了出来,一边皱着眉,脸上表情是又奇又笑,一时不知这姓李的如何苦苦一意要逼自己比武。
想着不由窘得笑了笑,犹豫道:“李兄既是叶哥哥的朋友……这么不嫌小妹太以失礼了么?”
李雁红闻言,心中愈觉不是味,当时本想问:“我是他朋友,可并不认识你呀,你失什么礼?”
只是她哪能这么出口,只是冷然笑了笑道:“姑娘错了,我们彼此既无仇恨,所以比武,也不过意存彼此观摩,以武会友,又有什么失礼之处,想当初我与那叶砚霜还不是打出来的交情么?姑娘就请亮招吧!”
铁守容闻言笑道:“原来你和叶哥哥也是打出来的交情呀,好吧!那我们就打吧,只是你可得手下留情!”
铁守容此时嘴里这么说着,心中却有她自己的打算,既知道这少年人认识砚霜,那么这一场更是自己要小心出手万万不能败给他,否则传到叶砚霜耳中,多不好意思!
李雁红闻言不再多言,当时二次退身,拉开了门户,竟是一套“华山九元剑”。铁守容不由一怔,自己无巧不巧,也正是想以这套得自华山一尘子的剑法,来敌对方。此时见对方这拉开门户,是这一套剑,只好改展了一套“震海伏波剑”的门户。
铁守容此时芳心更加不解,本想问问对方认识那位一尘子前辈不认识,但因恐对方误会自己有意拖延,只好憋在心里,暂时不再多言。
二人就像走马灯似的,各领剑诀,互相地转了一周,然后各自把身向下一矮,剑身一带,往里一合,踩宫走门算是打了起来。
且说铁守容此时走形门,迈过步,已近到李雁红身前,掌中剑直向李雁红当胸就点。
李雁红不封不架,往左一拧身,已闪开了铁守容剑尖,掌中剑向上一提,向上一翻,挟起一片青霞,以“倒卷翎”的绝招反向铁守容臂削去。
铁守容一带左掌,身随掌走,猝然一个盘旋,掌中剑风飘电驰也似地转了过来,带着一阵急啸,照着李雁红背上就劈。同时抖左掌,以食中二指去点雁红背后的“灵台穴”。
她两人这一动手发招,互相运用兵刃上的招数,可是式子再没有这么巧,一手还一手,一式对一式。
这两招杀出来,全是一样的手法。雁红掌中剑挟着一阵劲风猛然扑到,云中雁铁守容一个“玉蟒倒翻身”,身形一转,左脚撤半步。掌中剑已然往上撩去,那口石雨剑却正荡在了雁红的剑身上,“呛啷啷”地响了一声。
两柄兵刃击在一块,发出极大的响声,一下一下,李雁红的剑被震向上,铁守容却是往下一沉。金星四溅,二人心里有数,都知道对方的剑是一口宝刃。
李雁红此时暗忖,铁守容这种身手,自己只要招数上稍微一含糊,可就难免要落了败场。
武林中比武,从来就是这样的,彼此也许是朋友,从无深仇大怨,虽然只是说点到为止,但是真要动上了手,那可就难说了,尤其是一对势均力敌的人对上了手,那可真是愈杀愈猛,虽然彼此立心想手下容情,但往往却是非有意地下了毒手,故此武林中一些血仇都因此而起。
此时二女这一动上手,先只是互存容让,赶到数十招之后,彼此不能取胜,不由自已招数就愈出愈厉害,愈出愈是绝招了。
李雁红此时把掌中剑一紧,真如急风暴雨,沉雷泻电。铁守容此时正转到正面,掌中剑用的是“越女剑”招,以“樵夫问路”的式子,正向李雁红咽喉下“天突穴”点来!
李雁红娇躯向左猛一带,脚下是“倒踩七星石”,左掌向外一圈,身随掌走,右手“铸雪剑”随着转身之势,已横带了过来。
随着身形一动,已到了铁守容左肩头后,这一剑劈下来,挟着一股疾啸!
铁守容一剑刺空之后,她随着已变了势,右脚随着右臂前探之势,倏地足尖用力一点,已转过了身子,向前一抢步,也正是雁红剑劈下之时,只见她猝然一转身,掌中“石雨剑”猛然向上一翻。
这一下两般兵刃二次又迎在了一块,“呛啷啷”一声大震,这次两下力量全都用到十分,双剑互击之下,全反震了回来。
云中雁铁守容是安心要借这一招之势来取胜雁红了。她的剑被震得向下一沉。她就在这一沉之下,猛然左肩头向后一甩,左掌向外一分,只听她鼻中哼了一声。掌中长剑在外猛一抖,这种“金鸡抖翎”式用得太快了,剑尖之顶闪着一团萤光,猛地竟向李雁红小腹上猛扎了去。
而李雁红此剑原是向上崩来,此时已是门户大开,如对方是高手,这一式可就有性命之忧了。可是李雁红这种身手,毕竟有异常人,眼看着这一剑已扎上了她的小腹之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全身竟自猛然一缩,脚底下没动,全身已成了弓形。
但是云中雁又何尝没算到她要缩身闪避,在这种式子已然快用上之时,忽见她全身向下一沉,右肩微晃,“毒蛇寻穴”,右臂向外一横,好厉害的招式,她掌中剑依然奔雁红小腹上猛戳了去!
这种原招没变式,招数撤出来,如同电光石火,不容对方有喘气的工夫。李雁红身形已到了无可退步之地,对方锋利的剑刃已沾上了衣服,可说是险到了极点了。李雁红竟在这情形之下,左腿向后一伸,用右脚一点立地,掌剑本是上扬着,只凭自己腕子一震之力,掌中剑猛地向后一翻,她整个的身形,完全借着宝剑之力,向侧面整整地硬错出了一尺许。
这时李雁红也不再留情,向下一沉剑,“哧哧”风声里,这一剑,竟是奔云中雁面上削来。
云中雁是矮身向前,她本以为这一式十拿九稳,总可以把对方败之剑下。真没料到李雁红的内功已到了火候,她竟在这种别人万万不能变化的情形之下,身形反递出招来。这一来,李雁红的剑虽到,她的剑想变招已是来不及了,右掌猛然往上一翻!
这也是时势所逼,不得不迫使铁守容如此,她竟自娇叱了一声:“好剑法!”猛出左手,以中食二指合骈之力,猝然竟向那口吹毛断发的利剑剑身身上点了去。
这一手功夫,可真出乎李雁红意料之外,心想你的手不想要了是不是?
一念未完,但听到剑身向上一弹,“铮”的响了一声,晃起耀目寒光,这口剑竟自被她纤纤玉指硬给点了出去。
这一招就连铁守容自己施出来也是惊心动魄,她是破出这只手不要,也要争个面子,果然竟被她以金刚指力点开了剑身,临危闪开了这一招。
李雁红万没料到她还有这一手,也不禁陡然一惊,暗赞铁守容功夫了得。
此时剑身被她玉指点起,直如一泓秋水,向上弹起,她连忙抽招换式。
两下都不由各往后一撤,再翻过来,往一处一合。二女这是第三次会合在一块了。
二人这一次都确实领教了对方的手段,向里一合,两口剑可都运出了绝招。
那云中雁铁守容一招一式,这口剑直如银蛇舌吐,满奔的是雁红身上各处要穴。
李雁红此时也不敢丝毫大意,把掌中“铸萤剑”的功夫,尽量地施了出来,用“太虚幻剑”来接云中雁的“金剑连环十二式”。
这种招数一展开,但见一片草坡之上,人影腾挪,剑气如虹,身形之微妙可谓已到了武者的极峰。
此时云中雁的石雨剑以“金蜂戏蕊”之式,平穿雁红之“天突穴”!
雁红却不以剑封,左掌向外一领,娇躯已自转过,掌中剑可托在了右肩头之后,倏地向后一个“玉蟒翻身”,以“剑剪梅花”之势,刷的一剑,直向铁守容脸上劈来!
这一招太快了,云中雁双足不动,她以“倒提金炉”绝招,也是猛一个翻身,这口剑由自己胸前扑撩了上来。李雁红不想再叫她碰上,向上一抢步“举火烧天”式,向上一立剑,对方石雨剑走空。可是李雁红竟在这时左掌猛地推了出去,横劈掌,直往铁守容的“关元穴”上击去!
她这种掌势,厉害的是一掌双打,所谓双打,是指她横进以掌缘劈击,只要云中雁躲闪,或是吸胸拱脊,雁红这掌势只须一变,向外一扬指尖,以“金插手”点对方要穴,这种掌法是她得自野叟亲授,怪不得她施来如此劲猛轻巧了。
然而云中雁铁守容,先得太虚老人遗赠的功谱,后随紫袍僧以及砚霜一力相授,这种功力确有一日千里的精进之势。她又岂是弱者?故此见对方这一掌一撇出来,就知非同小可,她急得上半身猛然往左一晃,以“弹足雀跃”之法,娇躯上拔了四五尺高。
她右手青蒙蒙的石雨剑向上一举,以牙还牙,竟也用了一式狠招。
随着她举剑之式,猝见她左掌猝然向下一沉,竟用一手“三元掌”,暗含以“挤按力”。
这三元掌完全是由太虚老人所赠“三元图解”中练出的绝顶掌力,再渗以“挤按力”,这一手确是惊人了。
这种掌力,发出来虽快,可是极柔,而柔中有刚,只要容她搭上雁红的腕子,以守容这种功力,定能当时就把对方给伤了。
李雁红这一掌发出来,本是存有十分把握,决心想以这一式迫降对方。可是这一招用上,猝然见铁守容竟以这种“三元掌”“挤按力”沉了下来,不由一惊,她哪能不知道这种掌力的厉害?自己这一式是侧力,万万是不能硬接对方这一种重手法,当时一急,这才显出她功力是如何惊人了。此时见雁红掌一出去,猝然全身向下一塌,竟施出了惊人的卸骨法,全身竟猛地瘫痪泄地,左掌可变成往上翻天之势,向上一翻,两人的掌势正是相反着。此时掌心扣掌心,指尖全是对向对方脉门。
二人这种掌力向内一合,李雁红下沉二寸,猛见她往上一翻,此时骨节“喀喀”一阵密响,把骨节收好,就势推出左掌,铁守容这下压力再大,也不由自主退出了四五步方拿桩站稳。
这种动作拆招,说是慢是真慢,可是只要一得势,那可是真快,临到用上,就同电光石火一般,不过弹指刹那之间。
这时云中雁铁守容向外一撤身,李雁红长剑往下一带,跟着向右一甩。借着甩剑之势,已把娇躯挪了出去,两人这一分开,出去了丈许。
彼此一回身,互相对望了一眼,此时内心可真是惺惺相惜,都不由对对方那一身绝顶功夫佩服得五体投地,心服口服。
二人不约而同,双双把玉手向剑一搭。云中雁不由脱口笑道:“李大哥这一身功夫,小妹折服了!”
李雁红也不由面带微笑道:“姑娘剑下留情,愚兄侥幸不败,云中雁果然名不虚传,令愚兄好不惭愧!”
铁守容此时还剑于匣,雁红亦然。雁红不由双手一抱,向守容道:“三阵既了,足见姑娘高明,愚兄这就告辞了!”
铁守容不由脸一红急道:“李兄且慢!”
雁红回头一笑道:“姑娘莫非尚有事么?”其实她这只不过是有意做作,故借此举,以探测铁守容对叶砚霜的爱力如何,如果她心中一直惦念着砚霜,一定会招回自己,问自己和砚霜的事情。
果然她没猜错,其实就是铁守容不问她,她自己也会问铁守容的。此时那守容不由脸一红讪讪道:“李兄欲去何方?”
李雁红当时一转念,即笑道:“我去太原投奔一故人,姑娘有何见教?”
铁守容闻言一笑,喜道:“那可好极了,我们可同路一段呢!”
李雁红低头假作思索,随即脱口答应。于是二人各自走向坐骑,扳鞍上马,一径岔道走出这片山谷,投向驿道,一路缓驰而下。
铁守容在马上看了李雁红一眼,忍不住道:“李兄和那位叶砚霜结识多久了?”
李雁红不动声色地道:“差不多三年多了……”说着不由一笑,接道:“我那位叶大哥,那一身本事可真了不起,比之愚兄真不知强到哪里去了!”
铁守容听得十分受用,心想:“你也有怕人的时候呀?”
雁红见她不答言,不由反问道:“姑娘何时认识叶兄?我确常听他谈到姑娘,故此对云中雁大名久仰万分,今日真是幸会了,令愚兄好不欣慰!”
铁守容闻言,芳心不由狂喜,由不得喜形于面,不禁眉飞色舞地道:“真的呀?他都说些什么?”
李雁红瞧在眼里,心中真有一种说不出的酸味,只是她此时已想定主意,无论如何成全他二人,美人侠士,他们确是最理想的一对了。想到此不由顿了一下,勉强装着笑道:“我那叶大哥,为了姑娘可真受尽了江湖险恶,几度都差一点送了命!”
铁守容虽早由砚霜口中,知悉了这些事,但由陌生人口中道出,却愈发的动听欣慰,直笑得那双眸子眯成了缝,雁红见状心中愈发的不是味了。
她咬着下唇,忽然抬头看着铁守容冷笑一声道:“我那叶大哥真是太可怜了!”
铁守容一怔,不明其意地道:“他可怜什么?”
雁红摇摇头说:“他那么一心一意地爱着姑娘,而姑娘却并不爱他,竟因细故而避他不见,害得我叶大哥四海飘零,这还不可怜吗?”
铁守容不由脸一红,即低道一声:“谁说我不爱……”说到此,竟羞得再也说不下去了。雁红闻言冷然道:“既如此,姑娘又何故移情别恋,弃我那叶大哥于不顾呢?”
铁守容陡然玉手一拎马缰,那马猝然一停,她在马上睁着一双妙目,注定着雁红,秀目一竖愠道:“李兄此言从何说起?小妹与李兄冒昧平生,何故抵人过甚,尚更请李兄还我个公道呢!”
李雁红见状,依然冷笑道:“那么我请问一人,姑娘可认识?”
铁守容薄怒道:“谁?”
李雁红道:“冷面佛金七的徒弟,姓马名兆新,姑娘可认识?”
铁守容闻言不由双眉一竖,杏目圆睁,厉叱一声道:“简直是胡说八道!”一面气得发抖,心想:“这谣言到底是谁造出来的?真是奇怪,怎么外面人都如此说,就连叶哥哥上次见面也这么疑心,看来我是跳入黄河也洗不清了。”
想到此不由勉强压着满腹的愤怒,气得对雁红抖声道:“李大哥!请你告诉我这些话到底是谁说的?我不杀了他誓不为人!”
李雁红闻言冷笑了一声道:“江湖上谁不知道?姑娘要杀也不胜其杀呢!”
铁守容眼圈一红,当时直气得眼泪在眶内转来转去,看了雁红一眼,抖声道:“这都是那冷面佛金七造的谣言,我不会饶了他师徒的,总之叶哥哥相信我就够了。”
李雁红闻言冷笑了一声道:“姑娘又怎么知道,叶大哥会相信你呢?也许他遇见了比你更好的女孩呢!”
铁守容看了雁红一眼,微微一笑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李雁红目视前方,一面策着马,得意地一笑道:“也许他遇见了他的那位未过门的妻子呢!你又怎么能保定那位姑娘不如你呢?”
铁守容闻言蓦地一惊,心想这姓李的到底和叶哥哥是什么关系?怎么砚哥哥的事,他知道得这么清楚呢?想着不由侧目看着雁红,芳心不由也动了娇性,冷冷地道:“不错!叶哥哥是有一个未过门的妻子,但是,我知道叶哥哥并不爱她,根本连见也未见过她……”心中暗想:“你这人真太不会说话了……就偏气气你,你难道还会比我知道得多?”
李雁红闻言不由秀目一扬,满面青霜地瞟了守容一眼,见她也正看着自己,脸上带着微笑,微绷着小脸,露出一对小小的梨涡儿。
雁红本想反唇相讥,但转念一想,自己又何苦这么做呢!如果把自己和砚霜的一切说出,这姑娘不气坏才怪,我又何苦?“既然我立心成全他二人,为何反而说这些话,来分裂他们之间的感情呢?”想到此虽内心十分委曲,却忍住了,不由装着不在意地一笑道:“不错!我那叶大哥确实也对我说过,他并不爱那位他未见过面的姑娘……不过姑娘怎么知道?”
铁守容陡然一惊,猛然想到砚哥哥那位未过门的妻子不是也姓李么?而眼前这人也姓李,他既对这事知道得这么清楚,而且一心地向着那位李姑娘,说不定许是那李姑娘的兄弟也未可知?
想到此,不由又念到当初砚霜母亲和自己父母对话时,曾言到那位姑娘家在云南,不由心中一动,遂对雁红道:“尚未请教李兄台甫如何称呼,家在何处呢?”
雁红不由心中一怔,当时微笑道:“我名字叫作李……味辛,家在云南……”
铁守容心中一震,当时更料到所猜不错,表面仍不露出,心中暗忖:“我不如此时向他表明了对砚霜的心,也好令他传入那李姑娘耳中,让她死了对砚霜的心。”
想到此,不由一笑道:“既然李兄问我,好在李兄也不是外人,我不如将实在情形告诉你吧!”
雁红一怔道:“什么实在情形?”
铁守容翻了他一眼,脸色微红道:“方才不是李兄问我如何知道叶大哥不喜欢那位李姑娘么?”
李雁红微微点头道:“是呀。”
铁守容不由脸色更红,一面低下了头,小声道:“我和叶大哥马上就要结婚了……”
此言一出,就见那李雁红一双秀目陡然一睁,但她有意放着自然的语气,抖声问道:“你们要结婚?……这是真……的?”
铁守容脸色更红地点了点头,又瞟了李雁红一眼道:“所以……我才这么忙着回……家……”
雁红不由冷笑了一声道:“你难道见过他?”
铁守容点了点头道:“我们才不过分手了五天,怎么会没见他呢?”
李雁红此时内心充满了怀疑,她想:“叶哥哥不是已和我约好了么?他不是说等半年之后去接我么?怎么……又会和她?”
“难道他竟是这么一个爱情不专一的人?……这决不可能!一定是铁守容撒谎……”
想到此不由冷冷地对守容道:“既然这么说,你可知叶大哥如今得了奇遇么?”她心中想,如果真的铁守容和砚霜见了面,那么她一定知道砚霜新近的一切,否则就是她扯谎!
铁守容闻言一笑道:“叶大哥新近竟得了前朝奇人太虚老人垂青,传了一身高不可测的武功,还得到了那本《会元行功宝录》,如今江湖中可称惟他独尊……”
李雁红顿时感到双目一阵晕眩,差一点掉下马来,现在再没有什么值得怀疑了。
但她仍问道:“他用的是什么兵刃?骑的是什么马?”
铁守容侧目看着她那份失望的样子,内心更是充满了得意,不由脱口道:“叶大哥用的兵刃是儒海散人传下的一条九合金丝蛇骨鞭,骑的是一头小黑驴可是?”
李雁红不由苦笑了笑,两行清泪不由自主地淌下了,她有意地转脸一边,芳心痛如刀割,不由心中暗暗地叫着:“砚哥哥!你竟是这种人?我……算瞎了眼了……”现在再没什么好说了。
当她用手擦着脸上的泪时,却无意间摸到了面颊的那道疤痕,不由蓦地一惊,就像晴天打了个霹雳,闪电也似的一个念头,使她想到:“你已不是从前的雁红了……就算叶砚霜依然爱着你,你还配得上他么?你对野叟的诺言能许你这么做么?”
“雁红……还是忘了他吧!忘了自己吧!”
“如果你还依依的念着那薄情人,这证明你还是爱他,但他已不爱你了……”
想到此,她不由自主眼泪又淌下了,她咬着下唇,继续地想着这令人柔肠寸断的问题。
“……既然你爱他……还是成全她吧……”想到此她竟一时沉默,不发一语。
铁守容此时带着嫣笑,喋喋不休地吐诉着和叶砚霜见面的情景,诉说着他们如何在旅馆见面,自己如何病危之下,叶砚霜远赴庐山求得银珠,救了自己一命。
李雁红只是静静地听着,不发一语,于是得意的小百灵鸟又继续地说着他们如何至青衣寺,那赤臂尼忍大师如何死在砚霜手中。
她是那么眉飞色舞地吐诉着……
雁红不知觉间,珠泪又弥眶而出。
眼前是一条小道的尽头了。李雁红抬起了头,看着云中雁微微一笑道:“姑娘……我想我要走了,我还有一些别的事……”
铁守容不由奇道:“你不是和我同路么?”
李雁红苦笑了一声,眼中流着泪道:“不能分享别人快乐的人,不是一个好伙伴,我遗憾我不能分享你的快乐……而我只是一个孤独的人……我常常恨别人的快乐,妒忌别人的幸福,因此我还是自己走了好……姑娘!你和叶大哥是天生美满的一对,我祝福你们成功愉快……”
说到此,她的马已跑出去老远了,铁守容忽然心中一动,在马上娇唤了一声:“喂!喂!李大哥!李大哥!”
李雁红勒马回首苦笑道:“姑娘何事?”
铁守容脸红了一下,皱着眉道:“你……你是那李姑娘什么人?”
雁红心中一惊,勉强地一笑道:“我……我不是她什么人……你别多心,不过我认识那位姑娘罢了!”
铁守容低下了头,半天才道:“那么请你代我问候她一声吧,我很想认识她,给她做一个好朋友……”
李雁红点了点头道:“好!我一定代你转告,我想她也一定喜欢你的……姑娘!再见吧!”
说着话方一带缰,铁守容又追上几步,道:“李大哥,我家在北京城铁狮子胡同,想着来玩,砚哥哥不久也要回来的……”
李雁红人已驰出,仅抖着声音,道了声:“知道了……”
就这么,黄沙滚滚,马行如风,须臾已失去了这位断肠人的踪影了。
铁守容目视着这位李大哥走远了,这才带回马头,慢慢地顺着这条官道走去。
她心中有一种什么说不出的感觉,只是觉得这李大哥太也奇怪,他那一身本事,真令自己为之折服,除了叶砚霜以外,是自己所遇最强的一个了……
他那一副容貌,是那么清秀皎洁,如果没有那一道疤痕,要是生在一个女孩子家脸上,不知要迷坏多少人!
她想着想着骑马已行近了闹市。大街上行人如织,她想着,我现在上哪去!
忽然她想到了那位久别了自己的使女小梅,这小丫环如今一定学得了一身了不起的功夫,不如就去看看她吧!如果已学成了,就带她一起回家吧!如果她知道自己已和叶哥哥合好了,不知要多高兴呢!
想着,不由抖擞了一下精神,一径取道往冀省大镇张垣而去。
而那位伤心的李雁红姑娘,在痛心失望之余,已决心重回乾天岭小云峰而去。
她本心想一生一世都守在那山上,不再下来了,但是,她腹中却留下了一颗多情的孽种,这个未来光大武林门户,武技更较其父犹有过之的小生命,离着出世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这条小生命的出世,将带来一阵意想不到的狂风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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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们再来谈一谈那位风云一时的青衫客叶砚霜吧!这位多愁善感的青年侠士,自从手刃了赤臂尼后,遣散了青衣寺。他就和铁守容运行云南,不费吹灰之力,手刃了那云南巡抚李泰恭。
这期间他和铁守容的感情突飞猛进,旧情复炽,因此这位寡断多情的砚霜,竟又和铁守容许下了终身。
他想象中的雁红定已和纪翎结成了连理,在他来说,尚以为这是自己的宽容和伟大的爱的表示,因此在他又获得守容之后,感到毫无愧心之处。
他告诉铁守容,他尚有一件必要的事要去做,请铁守容先返家,期待着他的迎娶。
铁守容于是就充满了信心和快乐,离开了他,而叶砚霜本人到底有什么事,能使他如此认真呢?
原来他是一个恩怨极分明的人,恩固然一定要报,而仇更不可不偿。
他想到了以往那些人……南荒双怪这一对老怪物不由上了他的眼帘,鬼见愁乔平——这曾赐了他一“黑炁掌”险些使自己丧了命的大仇人,也岂能放过?而和他介于师友之间、豪迈慷慨的老人——云龙三现纪商,也应该去看他一下,以应昔日之约。
于是,这位年轻人,一路策马奔南荒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