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山医隐嘿嘿一笑,阴沉地向床前逼来。青衣少女心神剧震,大吼一声,对准黎山医隐冲了过去。
双方动作都快捷异常,青衣少女身形甫至,黎山医隐已抓住她的手臂,往身后甩了出去,踉跄奔出五、六步,她方始稳住势子。
石砥中不能再忍受了,他挣扎着坐起身来,双目冷寒如刃,逼落在黎山医隐缓缓靠近的脸上,冷叱道:“阁下找我有何指教?”
黎山医隐没有想到石砥中会清醒得这么快,脸上现出一丝冷酷的笑意,漠然道:“我要你的命!”
石砥中冷冷地道:“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要取我性命?”
黎山医隐嘿嘿笑道:“你身具毒魔神功,又中了举世无俦的‘残形毁元’毒雾,两毒相生,正是练毒之人最好人选。因为你有这么多好条件,所以我不能将你留给袖手鬼医,在当世之中,惟有我和袖手鬼医是齐名江湖的两大神医。”
石砥中冷笑道:“你俩医道齐名,互不相服,在暗中随时都想击败对方,于是你俩都想将我当成实验品。拿一个无辜的牺牲者的生命,作为医术上的竞争工具!”
黎山医隐哈哈大笑道:“不错,你真是个聪明人!”
青衣少女尖声大叫道:“不,我爹不是这种人!”
石砥中冷漠地看了青衣少女一眼,只见她像是骤然看见一件恐怖的事情一样,骇惧地望着石砥中。
她眸子里泪水簌簌滴落,一种乞怜的神色显露出来……
回天剑客石砥中长叹了口气,对黎山医隐道:“你的医术虽精,却有一样看走眼了!”
黎山医隐一怔,摇摇头道:“不会,不会!我阅人万千,什么疑难杂症都难不倒我,我只要看你的脸色,就知道你生的是什么病。”
石砥中不屑地道:“你就是这一桩没看出来!我在大漠金城里的时候,已将邪道的毒魔神功功力散去,如今和常人无异。你擅长医术,当可从我眼睛之中看出。身禀毒功,双目不绿则蓝,这个我相信你比我还清楚。”
黎山医隐心中大惊,身形像朵棉絮似的飘了过来。他伸手翻开石砥中的眼睛,仔细审视一遍,连声道:“你功力虽散,余毒未除。每当有毒物侵入你体内的时候,依然会激起抗毒作用。否则你中了‘残形毁元’毒雾之时,早就化成血水而死。我只要给你略服一些毒药,你将成为举世无双的万毒之圣,比那百毒人、千毒人不知要强过几万倍!”
石砥中冷冷地道:“你的心理太不正常了!竭尽方法想创造出害人的毒物,由此可知,你的心地是如何恶毒了。”
黎山医隐气得黑髯飞飘,嘿地叱道:“你知道得太多了,我更不能留你!”
他阴沉地笑了笑,手掌陡地抬起,霎时自掌心透出一股寒光,朝着石砥中的天灵盖击去。
青衣少女看得心中大寒,尖锐的叫出声来。
她身形向前疾扑,双掌死命地拉住黎山医隐的手臂,大声道:“他已经是个受伤的人,你还要这样对待他!”
黎山医隐冷冷地道:“这小子是死定了,你给我站到一边去!”
黎山医隐用力一甩,青衣少女平空飞了出去,身形一个踉跄,发髻立时散开,秀发洒于双肩之上,她急得热泪直流,转身又冲了回来。
黎山医隐经不起青衣少女的纠缠,回头怒喝道:“贱丫头,你再不知进退,休怪老夫不念旧情!”
青衣少女挥掌劈出,叱喝道:“谁和你有旧情!老杀才,你只要敢动他一根指头,我们之间的事就永远没个完,我现在虽然打不过你,可是我爹却能制你于死地!”
黎山医隐嘿嘿笑道:“好个厉害的鬼丫头,怪不得我儿子会看上你呢!这样看来我也喜欢上你了,你要是不嫁给我们翁家,连老夫都会觉得难过。”
语声一顿,冷冷地道:“怎么样?你到底要不要嫁给我儿子?”
青衣少女气得脸色铁青,怒道:“放屁,我死了也不会嫁给你那宝贝儿子!”
黎山医隐冷笑道:“但愿你的心与你的嘴一般硬,老夫并不想要强迫你,你自会来求我……嘿!你等着瞧吧!”
他冷酷地笑了一笑,轻轻一曳袍角,横空跃了过来,巨灵般的手掌一抬,对着石砥中的身上作势就要击出。
青衣少女神色大变,深知这一掌劈下,石砥中非死也得重伤。
她身形连跨三步,惶悚地大叫道:“住手!”
黎山医隐冷哼一声,缓缓收回右掌,冷冷地问道:“你答应了吗?”
青衣少女黯然低下头去,道:“我答应!”
“哈哈!”黎山医隐大笑一阵,道:“我可没有强迫你,这是你自己说的!”
石砥中没有想到黎山医隐会如此无耻,竟会拿自己的性命作为要胁手段。他感激青衣少女的大仁大义,居然以自己的终身幸福作为拯救他生命的条件。
一股义愤自他心底漾起,他暗暗地运力,愤怒地大笑一声,道:“不要答应他,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黎山医隐闻言之后,不禁大怒,他阴沉地笑了笑,一股浓浓的杀意自他脸上弥漫布起,冷冷地道:“谁不要脸?”
他呸了一声,不屑地道:“要不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保护你,你现在恐怕早就魂飞九幽,魄离形体。像你这样要靠女人保护的男人,真是我们男人的耻辱!”
“住嘴!”石砥中大喝道:“你现在就可以知道我是不是需要女人保护的人,这里面地方太小,我们还是出去比试!”
他冷冷地道:“对付你这种人,我仅需三招!”
青衣少女见石砥中挣扎着要下床来,心里不由一慌,急急地道:“你不要动,要动手也要等你伤好了再说,现在你若要强运真力,万一伤口迸裂,那时可就麻烦大了!”
石砥中苦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为了要证明我是怎样的男人,纵然将生命抛在这里也在所不惜。我不能因为你,而将生命的苦修,多年争得的一点清誉,毁在这个老杀才的手里!”
青衣少女扑到他的身边,伸出洁白如玉的手掌。她轻轻按着石砥中的肩头。她以一种哀求的语调,道:“我的责任是看护你,我不能看着你自寻死路,那老头子的功力太高,连我爹都不一定胜得过他。”
石砥中坚决地道:“这样我更不能坐视!我不容一个心理不健全的人责备我是没有骨气的男人,更不容许你因为救我而答应他无理的要求。你的善意我明白,为了你,为了我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一搏的机会,请你冷静地看清楚这个环境,形势已不容许你我再苟安偷生了!”
他个性坚强,从不向任何恶势力低头,明知自己病后,真元未复,功力已减退一半,但为了自己多年苦修所换得的一点声誉,他也只好勉强对敌了。
青衣少女黯然叹了口气,道:“你太倔强了!”
黎山医隐嘿嘿笑道:“好个不知死活的小子,你想死还不容易!”
石砥中见他有立时动手之意,冷冷地道:“这里地方太小,你我都施展不开。”
黎山医隐冷笑道:“到哪里都一样,要你死实在太简单了!”
石砥中冷哼一声,转头对青衣少女道:“姑娘,请你将我的长剑拿给我!”
青衣少女愕愕地道:“你这是何苦!”
石砥中没有说话,冷傲地大步向前行去。走过黎山医隐身前时,斜睨他一眼,冷冷地道:“我们走吧!”
黎山医隐冷哼一声,挥袖行去。 青衣少女怔怔地望着石砥中消逝的身影,嘴唇轻轻翕动,喃喃道:“他太不易让人了解了!”
的确,石砥中这种倔强的个性确实让人难以了解,他那丰朗的脸庞上,永远都挂着冷傲的笑意,这种笑意使多少少女为之心醉,而又有多少黑道煞星为之胆寒……
青衣少女迷惘地抬起头来,在她眼前如雾般布起一丝希望,给予她一种无言的喜悦。但这一丝希望又带给她一种哀伤之感,一股浓浓的凉意跃进她的心头,使她不觉打了个冷颤。
当她想到石砥中在顷刻间就要死在黎山医隐手中时,她的心陡地陷落在苦寒的大冰窖里,代之而起的是无限恐惧。
那一丝涟漪般的希望幻化般的消逝而去,恐惧占据她整个心神,使得她连向前走一步的勇气都没有,她不忍心看见一个奇男子就这样默默死去。
但是,她又没有办法救他……
青衣少女心中一凛,忖道:“我得赶快给他送剑去,否则他生存的机会将更渺茫了!”
当她捧着石砥中的宝剑冲出去的时候,她不禁又将希望寄托在金鹏墨剑身上,心中暗暗祈祷,道:“宝剑,宝剑,希望你锋利的剑刃,斩尽你主人身边的敌人!”
她抬头向花园里一望,只见石砥中和黎山医隐相对而立。
石砥中神态悠然站在那里,一派目中无人的样子,而黎山医隐却只是不断地阴沉冷笑。
青衣少女急忙奔至石砥中的身前,关怀地道:“你行吗?”
她双手递过长剑,道:“这是你的剑,你最好不要勉强,如果不行,还是让我和他动手!”
她的声音很低,几乎只有石砥中可以听见,一种少女的羞涩使她不觉低下头去,双颊生出明丽的艳红。
石砥中抓剑在手,豪气陡生。
他朗声大笑道:“一剑在手兮,英雄胆气豪;大将欲去兮,虽死也无惧;挥戈斩敌命,只为情人意……”
他朗声漫吟,字字铿锵,无比辛酸,可是那股临死不惧的豪情,真可与山川明月共存。
青衣少女不禁被他那种风采所折,痴痴地望着他呆立当场。
黎山医隐双眉紧锁,冷冷地道:“你鬼吼什么?”
石砥中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缓缓拔出鞘中的金鹏墨剑,一股流滟脱鞘而出,映着明月的冷辉,泛出清冷的寒光。
石砥中望着黑夜中天上的斜月,喃喃道:“天黑得这样快,我在这里不知不觉已过了两天!”
他将手中的剑鞘轻轻掷落在地上,左臂一抖,长剑发出一连串嗡嗡之声。他深长地吸口气,道:“老杀才,我们可以动手了!”
黎山医隐慎重地凝望对方,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寒意。他暗中惊骇,在气势上已先输了一筹,忖道:“真看不出这小子还有这样高的功力,在受伤之下,依然能够运剑如神。他剑势沉稳,俨然有一派大将之风,我若不尽快设法将他除去,往后的麻烦可多了!”
他沉声笑了一笑,道:“小子,你威风够了!现在当是你最后威风的时候了,老夫杀人从不留余地,你自己可得当心!”
他凶狠地一声冷哼,自背后缓缓拔出一柄长剑,长剑在空中一颤,剑芒如水洒出。剑尖颤动,向石砥中“天实”、“腹结”、“期门”、“锁心”四大死穴点去。
石砥中身形一飘,接着一个大旋身,握剑向前迈出七步,剑光如扇般射出,正好将对方击来的长剑截住。
黎山医隐诧异地哦了一声,他大喝道:“好一招‘星临八角’,你再看看这一招!”
他一剑毒辣地挥出,层层剑浪叠起,如同波潮汹涌澎湃,滚滚流去,立时石砥中被圈进一片剑光之中。
石砥中心神大颤,想不到对方剑法如此高明,兼得迅捷沉稳四字真髓,仅凭对方这一式,已是一代剑道高手。
他冷冷一笑,右臂倏地向前一倾,身子与长剑平行舒出,冲破对方的剑浪,突然削向对方的胸前。
他一招甩肩、平伸、出剑都在一刹那间完成,端的出乎黎山医隐的意料之外。他骇得一声大吼,身形连换三个方位,方始避过石砥中这快捷的一剑。
黎山医隐怒气冲冲地道:“我没想到你的剑法这样高明,若不是我躲得快,这一剑准上了你的当!”
他阴沉地冷笑了一声,又道:“上当只有一次,下次该你看我的了!”
石砥中冷冷地道:“这一剑没杀死你,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他嘴上虽然说得困难,可是心里比谁都清楚,对方只要连续现攻七、八剑,他就算没给杀死也得活活累死。他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功力,连一个普通高手都不如,如果不是靠着剑法精奇,可能早就伤在对方手中了。
青衣少女起先还十分担心,惟恐石砥中不敌而死,这时一见他仅仅一招便将黎山医隐逼退四步,芳心不由一喜,紧张的心情顿时松懈下来,美丽的脸靥立时闪出一丝艳丽的笑意。
她大声道:“你真行,刚才只要再伸出半寸,他就死了!”
石砥中苦涩地笑道:“姑娘,哪有这么容易,对手也很强呀!”
黎山医隐知道石砥中存心气他,不禁恶狠狠地瞪了青衣少女一眼。他闷声不吭一挥长剑,对着石砥中连挥三剑。
石砥中身形疾飘,挥起神剑,硬生生将这三剑封了回去。不过他这一用力,伤口骤然一痛,额上冷汗直冒,手中长剑已失去原先的沉稳,身形摇摇一晃。
黎山医隐嘿嘿笑道:“小子,这下你的狐狸尾巴可露出来了!”
高手过招,不可给敌人一丝空隙。
石砥中虽然尽量想隐藏自己的弱点,可是自己身形仅是一晃,对方已窥出本身的不济,整个弱点都暴露无遗。
黎山医隐何等高明,仅一眼便已判断出敌我双方的实力,他心中大喜,再也没有什么顾忌。
石砥中心中大寒,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
他冷冷地道:“你有种再攻一招试试!”
黎山医隐嘿嘿大笑,道:“这招非要了你的命,你小心手接招了!”
他晓得石砥中此刻内力不继,无法发挥出至大至刚的威猛剑法,凶光在他眼中一闪,一股浑厚的真力逼集在长剑剑尖之上。冷寒的剑尖泛起一蓬冷滟强芒,在嘿嘿冷笑声中,剑刃在空中一翻,斜斜向石砥中身上劈来。 石砥中看得心神大颤,知道对方这招是针对自己的弱点所发,要以无比真力,毁自己于一瞬。
一个意念陡地跃进他的脑海中,疾快忖思道:“这招威力之大,远非我目前功力和所能抵抗,为了求得最后一搏,我只有施出达摩剑法!”
忖盆未逝,对方长剑已自斜方切入,他神色凝重深吸一口气,长剑疾快地一转,在空中划起一道大弧。剑尖朝下斜指,双手握柄,寒光大颤,往上轻轻一挑,一缕剑影颤空跃起,冲破对方的剑幕,直劈而去……
“嘿!”
黎山医隐吓得怪吼一声连退数步,石砥中斜驭长剑追蹑而上,可是正在这要伤敌的一刹那间,石砥中的身形突然一个踉跄,脚下不稳几乎要摔倒在地上,剑光一敛,在堪堪能够劈死对方的一瞬间,抱剑而退……
黎山医隐埋身江湖将近三十寒暑,可从没看见过这样威烈霸道的剑法。他惊魂甫定,紧张地连喘两口气,一蓬发丝自他头顶上飘下来。他握着这把散落的发丝,冷寒地一颤,若非对方自动收手,此刻早做泉下之鬼了。
他颤声道:“这是什么剑法?”
石砥中也因妄运真力,背上的伤口迸裂,所以在即要伤敌的—刹那,真气一泄,一种莫名的痛苦使他几乎直不起腰来。
在逼不得已的情形下,方始收剑后退。
血!自他背上淌下,染红了整个衣衫,但他却仍强自硬撑着。阵阵痛苦使他全身直颤,可是他却不皱眉头一下,冷汗滴落,与血水混在一起……
他艰难的哼了一声,道:“你何以—定要知道这是什么剑法,如果你不死心,不妨再攻一招!”
黎山医隐一时倒不敢再贸然出手,因为那一招所给予他的经验太大了。他知道石砥中功力之高天下少见,如果自己逼急了,对方心存两败俱伤的念头,任谁都无法逃过对方这种出神入化的剑法。
其实黎山医隐这次又看错一着,石砥中的伤势迸发,真力消耗过巨,此刻连举剑的力量都没有,纵有拼命之心,也难达到心中所愿。
青衣少女这时喜上眉梢,根本没有注意石砥中脸上痛苦之色。她身形一晃,跃行于空际,身上罗衫飘起,在明媚的月色下,恍如广寒宫的月娥冉冉而落,摇着石砥中的手臂,喜道:“你简直是剑法通神!”
她蓦地惊觉手中有种湿滑的感觉,急忙缩手在月光下一看,才发现鲜血沾满了她那只晶洁如玉的手掌,她骇然尖叫了一声,美丽的脸靥霎时变得苍白。
青衣少女颤声道:“血!血!你的伤口又裂了!”
石砥中摇摇头道:“没什么?这只是点轻伤。”
表面上他虽然极端镇定,可是心里却不免惊慌。
黎山医隐是何等精明的人,一望之下已经了然。他心中暗喜,挺剑奔了过来,嘿嘿笑道:“好小子,我差点让你脱生了!”
他知道机会稍纵即逝,再也不能放过。长剑轻颤,对准石砥中的心口刺了过来。
石砥中此时四肢乏力,连移动身躯的力量都没有,望着对方这直点而来的长剑,暗暗叹了口气,居然没有一丝抗拒的念头。
青衣少女看得真急了,竟也顾不得自己的危险,将石砥中向左侧一推,挺出身躯挡在他的身前。
她娇叱道:“你有本事将我也杀了!”
黎山医隐这一剑又快又疾,眼看就要伤了石砥中,忽然青衣少女亡命似的跃了过来,竟要以血肉之躯换取这锋利的一剑!
黎山医隐心中大寒,急忙撤剑后退,道:“你想找死了!”
青衣少女冷冷地道:“你怎么不扎下来呢?这一剑不是称了你的意吗?”
黎山医隐冷笑道:“你已是我们翁家的媳妇,我怎会向你动手!”
石砥中让青衣少女一推,再也支持不住身子,一跤跌在地上。他剧烈地喘息一阵,沙哑地道:“你这老杀才,我石砥中必会洗雪今日之仇!”
黎山医隐冷冷地道:“我等不到那个时候了!石砥中,如若等你将来找我,不如现在就动手。你是我所见到的头号恐怖人物,所以我可不能饶了你。”
他正想举剑再动的时候,在黑夜中突然瞥见一道人影飘来,他心中大寒,问道:“是樊兄回来了吗?”
袖手鬼医冷哼一声,道:“你那一盆‘灵芝草’几乎害惨了我,如非我发现得早,我女儿和石砥中恐怕都已经死在你的剑下了!”
青衣少女神情一松,道:“爹!”
袖手鬼医微微一笑,道:“我都知道了,竹君,你赶快扶他进去!”
青衣少女哦了一声,这才想起石砥中伤势严重,她急忙回身,只见石砥中正在盘膝运功,她急忙抓起金鹏墨剑守在他的身侧。
黎山医隐嘿嘿笑道:“樊兄,我们以后是亲家了!”
袖手鬼医一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黎山医隐得意地道:“令嫒答应要嫁给小犬,从此翁樊两家结亲,共研医道。有许多秘方,你我都可以公开。”
袖手鬼医闻言大怒,回头问道:“竹君,真有这种事?”
青衣少女满腹委屈,凄然道:“是他逼我……”
袖手鬼医大袖一拂,怒道:“姓翁的,你竟敢上我家逼亲,我女儿就是作尼姑也不会嫁给你那可恶的儿子。真想不到你们父子都是这样无耻,只会施计害人。”
黎山医隐冷冷地道:“你女儿答应的事,可不容你后悔。”
袖手鬼医怒气冲冲地道:“我女儿答应,我可不答应!翁玉敏,你休在作梦了,这件事从今以后不要再提,否则,我可要不客气!”
黎山医隐冷笑道:“这么说你当真要毁去婚约了!”
袖手鬼医怒叱道:“谁和你有婚约,你少不要脸!”
双方都动了怒气,互相争执不让。
黎山医隐只觉一股怒火自心底冲上来,一挥长剑,道:“你骂谁?”
袖手鬼医冷冷地道:“这里除了你之外还有谁?”
黎山医隐嘿嘿一笑,道:“好!好!江湖上只知道我俩医术齐名,却不知我俩为争天下第一之名,已较量了十年之久。以前只是较量医术,现在还要较量武功。”
袖手鬼医冷冷地道:“很好!我正有这个意思!” 黎山医隐再不答话,手中长剑往前一送,带起一缕寒光,对准袖手鬼医的胸前扎来。这一招本是存心相试,并没有伤敌之意,是故剑至半途倏收而退,而袖手鬼医视若无睹,只是暗自冷笑,连闪都不闪。
黎山医隐心中一凛,顿时晓得对方不但医术在自己之上,连武功都和自己不相上下。仅从对方那种稳健的神态上,已知遇上了空前对手。他观察事情,精细入微,判断明了双方形势之后,再也不敢大意,小心地举剑攻了过去。
袖手鬼医望着对方攻来的一剑,凝重地斜退一步,左掌斜斜抬起,在空中兜一大弧,斜着向对方剑刃上拍去。
双方动作快速,出手之间,分外谨慎在意。黎山医隐见对方出手迅速,急忙撤剑后退,这一来可给袖手鬼医机会。
他掌劲进发,威金裂石,身形向前一跃,连劈四掌。这四掌沉重如山,逼得黎山医隐不敢轻撄其锋,长剑居然攻近对方的身上。
先机一失,要想再挽回优势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黎山医隐连受四掌之后,蓦地他忆起袖手鬼医是以掌法浑厚著称。只要机会一落对方手中,掌势连绵发出,根本不给自己有喘口气的机会。他鼻子里暴出一声冷哼,在对方掌势稍缓的一瞬间,急快地又劈出七剑。
这七剑乃黎山医隐本身功力所聚,袖手鬼医掌法虽然凌厉,也不禁被逼退两步,他气得大笑一声,道:“竹君,拿我的枪来!”
青衣少女神色略异,道:“爹!你……”
袖手鬼医一挥手,道:“快去,快去!我今夜非要好好斗斗他!”
青衣少女身形轻跃,像一朵轻飘的棉絮,疾快地奔向屋中,转眼间拿着枝银头长枪奔了回来。
黎山医隐连声赞道:“好枪,好枪!樊兄,你们樊家枪法是江湖上的一绝,老夫今夜能见你施展樊家枪法,虽败犹荣!”
袖手鬼医接枪在手,他冷冷地道:“在我神枪之下,你恐怕连逃生的机会都没有了!”
黎山医隐嘿嘿笑道:“好说,好说!但愿你的枪法与你的嘴一样厉害,不要等会儿变成银样蜡枪头,那才扫兴!”
袖手鬼医闻言大怒,喝道:“你先吃我一枪!”
他双臂一抖,长枪突然在空中颤起无数个斗大的枪花。
在缤纷的枪花里,大红色的枪穗幻起无数道红影,一缕银芒在飞梭的红影里,斜穿而来!
黎山医隐看得心中大寒,他没想到对方枪法如此精纯,那种气魄简直是一代宗师的手法,黎山医隐挥剑斜削,身形却倒退了两步。
“叮!”
枪剑相交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叮的一声戛然消逝,袖手鬼医挺枪直进,逼得黎山医隐怀抱长剑,连连后退,目光有如寒刃,不瞬地逼视在对方长枪之上。
“吱!”突然,在黑夜中飘来吱的一声。
只见一道黑影自一棵浓密的大树上飞落下来,“吱吱!”怪叫声中,身形在空中旋了三个小弯跃落地上。
青衣少女清叱一声:“又是你这个畜牲!”
大雪猿全身恍如白雪般的晶莹,月光反射在它身上竟有道道白光射出,它咧嘴朝青衣少女吱吱两声怪叫,然后一跃身形,向袖手鬼医的身上抓了过来。
袖手鬼医冷笑一声,道:“畜牲,你也敢学着欺人!”
他回手一枪点去,雪猿怪吼两声,伸出双爪,以一种十分怪异的手法,突然抓住枪头,用力往后拖去。
袖手鬼医冷哼一声,抖臂往上一挑。
大雪猿大吼一声,整个身子像个大球般被抛上了半空,它怒急一阵怪叫,身子陡地摔在—棵树上。它手脚灵活,异于常人,伸手抓住一根树枝,自上面轻轻滑落到地上。
大雪猿可晓得厉害,再也不敢上前动手,舒开两只被枪刃擦破的爪子,在身上长毛擦了擦,丝丝缕缕的鲜血自指缝间流出来,痛得它在地上直跃直跳。
黎山医隐怒吼道:“你居然将它两个爪子毁了!”
袖手鬼医冷冷地道:“有你这个神医在这里,再重的伤也能医好。”
他身形向前连跨数步,长剑高举。
大雪猿一见双方又要动手,似是逼急了,焦急地扑到黎山医隐面前,在地上翻了一个筋斗,急切地摇了摇头。
黎山医隐透出不解之意,问道:“你不要我动手,这是什么意思?”
大雪猿忧急的在地上连跳三次,伸出血淋淋的手掌,在空中一阵比划,像是对其主人诉说什么一样。
黎山医隐神色大变,道:“什么人干的?他伤得重不重?”
大雪猿指了指袖手鬼医,又在自己胸前拍了一掌,那意思很明显,连青衣少女都晓得它是什么意思。
黎山医隐狠狠地看了袖手鬼医一眼,道:“你为什么要打伤我的儿子?”
袖手鬼医冷冷地道:“这个你得问你自己,你是怎么骗我的,我就怎么处罚你儿子。他害得我跑出几百里之外,我为此打他一掌又算得什么?”
黎山医隐急问道:“你伤他哪里?”
袖手鬼医冷冷地道:“我只打断了他几根肋骨,在你这位接骨专家的眼睛里并不算什么,只要略施手术就好了!”
“几根肋骨!”黎山医隐隐全身大颤,怒道:“好呀!樊云生,你居然敢伤了你女婿,我俩虽然已是亲家,可是我依然要替我儿子报仇!”
袖手鬼医冷笑道:“亲家?谁和你是亲家,凭你儿子那个死相也配和老夫结亲,你也不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的长才目!”
黎山医隐此时虽然暴怒异常,但当想到自己儿子伤势沉重,危在旦夕,只得强自压制住心中的怒火。
他恨恨地道:“算你姓樊的狠!老夫三天后必当再来拜访。”
他目中凶光一闪,瞪了正在运功的石砥中一眼,道:“烦你告诉石砥中,有本事让他等我三天!”
语音未落,石砥中这时正好睁开双眼。
他强忍背上传来的阵阵痛楚,不屑地望向黎山医隐,道:“三天后,我非取你性命不可!”
黎山医隐嘿嘿大笑,道:“冲着你这句话,老夫便不会放过你!”
他目中凶光闪射,冷冷地哼了一声,牵着大雪猿大步行去,在黝黑的深夜里响起他那凄厉的大笑,直至他的身影消逝,笑声方始袅袅散去。 袖手鬼医长叹了口气,道:“竹君,扶石砥中进去,给他配上一点生肌散,立刻请他走路,这里已不能让他再待下去。”
青衣少女樊竹君心里一急,道:“爹,他的伤还没好!”
袖手鬼医冷冷地道:“你留他在这里只会害他!翁老头那个人我太了解他了,他这人妒才如命,不杀死石砥中绝不会甘心。”
樊竹君不以为然道:“我们可以保护他,以爹爹的功力难道还会惧怕一个黎山医隐,我相信黎山医隐也知道爹不好惹。”
袖手鬼医摇摇头道:“单凭一个黎山医隐自然不足道哉!可是他有个极厉害的师叔,此刻正在他家练功,这人动不动就要杀人,是江湖上出了名的霹雳脾气。老实说,凭爹这几手功夫在人家手里还走不出三招,你想想,我们能保护他吗?”
樊竹君急得变色,道:“爹,那怎么办?”
袖手鬼医黯然道:“只有让他走,黎山医隐见他不在这里,或许不会难为我们父女!不过你还是收拾收拾,在万不得已的情形下,爹只好先将你送走。”
石砥中闻言后,心里陡地惶恐起来。
他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忍着伤痛走至袖手鬼医的身前,道:“在下罪该万死,不该给前辈惹来这多的麻烦。现在事情已经发生,在下并不想一走了之,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在下愿凭胸中所学,和黎山医隐周旋到底!”
袖手鬼医摇摇头道:“并非是我瞧不起你,你的功夫在年轻辈或许是首届一指,但要和这些隐世高手相抗,还差得太远!”
他苦涩地一笑,道:“这件事既由我一手造成,老夫自然会想办法解决。当初如果不是我看上你那身根骨绝佳,小女也不会冒险救你。当然这里面免不了存有私心,老夫想拿你作为解救毒人的试验品,若果这事成功,我袖手鬼医当可成为天下第一的医道圣手,没料到这点私心几乎害了我一生!”
石砥中突然问道:“老前辈,你是学医的人,必有办法让我身上的伤口在短短三日之内完全愈合。在下不敢别有他求,只求你能使我的伤口在临敌时,不会再因运力而迸裂。”
袖手鬼医怔了怔,道:“办法倒是有,只要服了我的大还丹,再抹上生肌散,在半日之中就可使伤口愈全。”
他像是骤然晓得了什么一样,黯然摇摇头道:“你的心意我懂了,可是这对事情丝毫没有补益。黎山医隐的师叔太厉害了,纵然我俩联手也未必接得下来。石老弟,你还是听我的话赶快走吧!”
石砥中坚决地道:“前辈不要多说了,在下心意已决,拼着将生命豁出去,也不能连累你和樊姑娘。我欠你们的已经太多了,再也不能因为我而将你们快乐的家庭弄得破碎分离。”
袖手鬼医叹息一声,道:“好吧!我们只好碰碰运气了!”
在这三天之中,最忙碌的要算樊竹君了。她不时替石砥中换药送饭,里里外外都是她一个人在张罗。而石砥中也因为袖手鬼医和樊竹君父女两人细心的照料,整个伤势已经好转十之八九。
樊竹君因有石砥中相伴,反而不觉紧张了,有说有笑,好像没有这回事一样。 而最感焦急忧虑的还是袖手鬼医,他坐立难安,心神无法宁静下来。有时在屋中独自沉思,或是在山中来回游荡。
在他脸上像是总有一层阴霾,双眉深锁,神不守舍,时而摇头长叹,以落寞悲凉的苦笑倾泻心中的苦闷。
三天在平静之中度过,黎山医隐和其师叔并没有依约而来。
石砥中也焦急起来,他晓得对方愈是迟迟发动,危险性愈大。
果然,在第四日晨曦初起,云雾缭绕之时,大雪猿捧着大红帖子疾行而来,双手捧给袖手鬼医就如飞奔去了。
袖手鬼医看了帖子一眼,道:“竹君,将我的长枪拿来!”
樊竹君心头一沉,已可看出事态严重,她紧张地取出父亲的长枪,背上斜斜插着—柄长剑,问道:“爹,他们什么时候来?”
袖手鬼医道:“中午正时……”
他慈爱地望着樊竹君轻轻叹了口气,道:“孩子,这事情与你没有关系,待会儿你不可出手!”
他似乎不愿再多开口,双手背负于身后向花园行去。
樊竹君心头一酸,陡然觉得爹爹又苍老了许多,望着他那老迈的身躯,樊竹君只觉热泪盈眶,她也不知为什么突感悲哀,在泪影模糊中她恍如又看见自己的母亲,那个慈祥的老妇人……
日正当中,威烈的阳光穿过云层直射下来,时光非常缓慢,又似乎来得特别快。在阳光下的三个人静静等候着黎山医隐和他的师叔。
细碎的蹄声自空中飘传过来,蹄声沉重而有力,缓慢而有节奏。
袖手鬼医陡地紧张起来,道:“来了,来了!”
在万道金色阳光下,黎山医稳步行在前面,在他身后紧随着一匹其黑如墨的高大骠骑,上面坐着一个全身蓝袍的长发怪人。
这怪人双目如刃,冷冷地望着阳光下的三个人。
他冷喝一声,问道:“哪一个是正点?”
黎山医隐恭敬地道:“那个樊云生是这里的主人。”
这蓝袍怪人冷哼一声,道:“我是问哪一个是会使神奇剑法的小子?”
石砥中向前急跨两步,大声道:“阁下是谁?说话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蓝袍马人双目一瞪,嘿嘿笑道:“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怎配问老夫的名字!”
他满脸不屑望了袖手鬼医一眼,冷哼一声,道:“樊云生,你的胆子好大!”
袖手鬼医全身一颤,道:“晚辈该死,请秦老前辈原谅小老儿这一遭!”
蓝袍怪人冷冷地道:“没那么容易!我秦虹在江湖上从不让人的,犯在我手里的不死也得重伤。你欺我门人又怂恿那姓石的与我作对,仅这一点你也得死!”
樊竹君见父亲在秦虹面前处处忍让低声下气,心里一股怒气漾起。
她不知天高地厚,上前喝叱道:“你是什么东西,在这里自吹自擂!”
秦虹斜睨这小妮子一眼,冷冷地道:“这是你的女儿吗?” 袖手鬼医连忙道:“正是小女。小孩子不懂事,尚请秦老前辈担待一二,老夫愿代小女向秦老前辈谢罪!”
秦虹冷笑道:“仅仅谢罪就能算了吗?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言语冒犯我的人,轻则也得断一只胳臂,重则处死。”
袖手鬼医冷汗直流,连声道:“是!是!请秦老前辈看在她年幼无知,从轻发落。”
秦虹颔首笑道:“好吧!看在我们一水之邻的情面上,我只废了她两根指头,这是最轻的处罚。”
袖手鬼医全身颤抖,道:“请秦老前辈下手轻点!”
秦虹哈哈大笑道:“放心,我手里自有分寸!”
樊竹君气得拔出长剑,道:“你这老杀才,胡说些什么?来!来!我们试试看哪个行?”
袖手鬼医心里一急,道:“孩子,你就少说几句吧,还不快向秦老前辈谢罪!”
他目中闪过无可奈何之色,神情十分勉强。
樊竹君本来还有存心一拼的念头,但当她看看袖手鬼医眼中那丝乞求的神色之后,一颗心立时软了下来。她垂下长剑,低头向秦虹走去。
秦虹冷笑道:“两根指头已经不行了,她连番冒犯我,除了死罪一途,老夫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袖手鬼医面若死灰,吓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樊竹君脸色苍白,牙齿喀喀地响着,道:“你这简直是想逼我们死!”
黎山医隐瞥了樊竹君一眼,道:“师叔,那丫头是小儿的媳妇,你可不能叫她死!”
秦虹故意啊了一声,道:“这个自然,不过也得她爹答应。”
他冷冷地瞪了袖手鬼医一眼,问道:“要救这丫头,只有一条路可行!”
袖手鬼医满怀希冀地道:“秦老前辈,老夫什么事都答应。”
秦虹看了黎山医隐一眼,道:“你跟他谈吧!”
黎山医隐心中暗喜,身形向前一跃,道:“樊兄,我想请令嫒与小犬成婚,我师叔也许看在这件事上,不予追究……”
袖手鬼医为难地看了爱女一眼,只见她全身颤抖,泪水簌簌而落。
他心中一阵辛酸,苦笑道:“请翁兄作主吧,老夫还能说什么?”
黎山医隐嘿嘿大笑,抓着袖手鬼医的双手,道:“亲家,往后我俩可得多多亲近。”
石砥中这时伸手一拦,道:“慢点!”
袖手鬼医急急摇头道:“秦老前辈已经法外开恩了,你又何必节外生枝!”
石砥中见袖手鬼医只知息事宁人,而忽略自己女儿的一生幸福,不觉有股莫名的怒气涌上心头。
他冷笑道:“这是阴谋,串通好的阴谋!”
秦虹怪眼一翻,道:“小子,你说什么?”
石砥中没好气道:“我说你们不要脸,拿这种手段来要挟一个女孩子的生死。秦虹,你身为武林人物,却做出这种黑白不分的丑事,我石砥中已不把你看做是人。”
黎山医隐怒叱道:“石砥中,你敢对我师叔这样无礼。”
石砥中冷笑道:“他是你师叔可不是我师叔,我这样对待逼得黎山医隐长剑一颤,几乎要脱手飞去。
黎山医隐大吼一声,三道剑影如电闪出,在急不容缓的刹那,施出一招“鸿飞冥冥”点向石砥中的臂上。
石砥中冷笑道:“你找死!”
他身形在空中一个转折,右掌陡地扬起,一股流滟吐出,闪射耀,目的冷辉,避过对方的来剑,斜掌拍出!
“砰!”黎山医隐痛呃一声,身形一个大颤,直被对方劈出丈外之远,身子在地上一个翻滚,张口喷出一道鲜血。
他颤声道:“师叔,我……”
他急忙自怀中拿出一个绿色玉瓶,启开瓶盖,倒出一粒绿豆般大的药丸,吞进腹中,盘膝坐在地上暗自运功疗伤。
秦虹怒吼道:“你伤得怎么样?”
他见黎山医隐默默不回答自己,顿时晓得他伤得不轻。心中一凛,回头怒气冲冲盯着石砥中,道:“我要你死!”
秦虹见自己这惟一的师侄被石砥中一掌击伤,顿时气得发髯直竖,双目喷火瞪着石砥中。
石砥中毫无所惧望着对方,冷冷地道:“你没这个本事!”
秦虹暗中将全身劲力贯满双臂上,整个蓝色的大袍像鼓满风似的隆起,他向前连踏两步,道:“你刚才施的是什么掌法?”
石砥中冷笑道:“断银手,你也许知道这掌法的来历!”
秦虹心中一凛,真不敢相信一个年轻人,居然能将纯刚的掌法练得如此纯熟,他哦了一声,道:“我晓得你是谁的弟子!”
石砥中摇摇头:“你永远也不会晓得,我看你还是不要白费心思了!”
秦虹右臂一抬,挥手一掌击去,道:“不错,你倒是蛮可爱的!”
掌劲如刃,呼啸旋风,气流激荡,隐隐的霹雳声里,挥出的掌影有如幽灵之爪,疾快地拍向石砥中的胸前。
石砥中奔波江湖多年,还没遇上过这么霸道的功夫。他心中大寒,被对方的掌劲逼得身形连转,先机全被对方抢尽。
石砥中怒吼一声,那魁梧的身躯不再随对方的掌风转动,双掌一扬,他猛吸口气,掌影突变,把断银手完全发挥出来。
空气里响起一阵隆隆之声,掌影颤动,双方俱被对方刚猛的掌法所慑,暗暗地倾慕对方的功力。
秦虹心里的惊诧远非旁人所能想像,他连续攻出十掌俱被对方化解开,这种前所未有的事情,使他神情难掩惊惧。
他忖道:“这石砥中年纪如此轻,便已堪与我打成平手,将来再假以时日,岂不连我都非他的对手!”
这个意念在他脑海中一闪而逝,不禁为他将来的江湖岁月担忧起来。他脑中念头有若海潮汹涌,凶念陡生,使他动了杀机,抡起巨掌,当胸平推而去。
石砥中沉凝地望着对方这直推之势,心神激荡,几乎让对方这沉重的一击所震骇住,他沉声如雷般的一声大喝,双掌十指斜舒,迎向来势接了过去。
“砰!”空中闪过如郁雷般的一声巨响,沙石飞溅,气劲回流,地面上让两股掌劲的余势击出一个大坑。
双方身形同时一退,互相注视对方。
袖手鬼医这时暗暗捏了一把冷汗,自始至终他都神色紧张地望着场中,此时长长吁了口气,趁着双方还未出手的空隙,身形一跃,向秦虹道:“秦老前辈,请你手下留情!” 秦虹伸手将他一推,道:“你让开,这小子是死定了!”
石砥中也发话道:“樊老前辈请退出去,我非斗斗这个老杀才不可!”
袖手鬼医这时也帮不上忙,他让秦虹一推,居然踉跄退出七、八步,方始稳住身子。
樊竹君急忙走到她父亲的身边,紧张地道:“爹,你看怎么办?”
袖手鬼医黯然摇了摇头,道:“两方面的功夫都非爹爹所能望其项背,这样继续下去,非两败俱伤不可。孩子,你赶忙回去准备后事,我预料两人之中必会有一个人死去!”
樊竹君身躯一颤,眸中闪出泪影。
她睁大双眸,紧张地逼视袖手鬼医,问道:“爹,你说谁会死?”
袖手鬼医摇摇头,道:“现在还很难说,不过石砥中死的机会多一点!”
樊竹君心中一痛,脑中嗡地一声巨响,像是有一柄无形的巨锤敲进她的心坎,眼前茫茫一片,连她自己身在何方都不知道。
她喃喃道:“不!他不会死!”
袖手鬼医一怔,道:“孩子,你怎么啦?”
樊竹君恍若未闻,一个人望着穹空怔怔出神。
袖手鬼医还待追问,场中突然传来一声大吼,他急忙抬头望去,只见秦虹正愤怒地瞪着石砥中。
秦虹大声道:“拔出你的剑来!”
石砥中冷冷地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
他语声一顿,道:“在动手之前,我有事要先声明一下!”
秦虹怒气冲冲地道:“你说吧,在你死前任何要求,我都会依你!”
石砥中哈哈笑道:“冲着你这句话,我就饶你不死……我俩这是生死之搏,你倘若败了,我希望你不要迁怒樊老前辈,一切的事情都由我来承担,自今以后不准你和黎山医隐找他们父女的麻烦,这事你能不能办到?”
秦虹大声道:“行!还有呢?”
石砥中冷冷地道:“翁樊两家的婚事自此休再提出,樊姑娘的终身是她个人的事,她爱选择谁就嫁给谁,你们以后不准再逼她!”
秦虹冷笑道:“天下的女人还没死光,我并没有强迫她。”
石砥中见几件事情可以一并了结,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他心情一松,一股豪迈的雄心壮志自心底漾起,朗声道:“很好,我们动手吧!”
他凝重地长长吸了口气,缓缓掣出金鹏墨剑,一道烁烁的剑光腾空而起,冷飒的剑气流滟布起……
秦虹全身一颤,道:“好剑!好剑!”
石砥中双手斜握剑柄,忖道:“对方功力之高天下罕见,我为求一举击败他,只有施出达摩剑法!”
他冷冷地望着秦虹,斜驭长剑,道:“阁下也拿出兵器宋,单凭你的两只爪子还不是神剑的敌手,在三招之中,胜负之别立可分晓!”
秦虹见他斜驭长剑,俨然一派宗主之风范。他晓得对手年纪虽轻,在剑道上却下过一番苦功,当然也不敢大意,急忙自双袖中拿出两个银锤,托在双掌之中。
他轻轻一扬银锤,道:“石砥中,你先接我一锤!” 他左掌轻送,一点银光幻化成一道白影,拳头大般的银锤笔直地向石砥中胸前击去,其势快狠兼俱。
石砥中一见这拳头般大的双锤,上面系有一条极细的铁链,顿时知道这种不在兵器谱列的外门兵器,必定有着不同凡响的怪异路数,心中凛然,暗自小心起来。
那一缕锤影乍闪而至,石砥中身形一旋,避过这沉重的一击,挥剑朝对方的银锤上点去。
秦虹阴恻侧地一声冷笑,左锤原式不动,右掌轻轻往外一吐,手掌中的银锤突然以难以形容的快速,对着石砥中的小腹击去!
这下变生肘腋,完全出乎石砥中意料之外。加之双方距离又近,尽管他那挪身极快,也来不及闪避。眼看这一锤石砥中万难逃过,非死也得重伤。
在这间不容发的刹那,石砥中显出他那超人的异禀,左臂一沉,撑开左掌,在电光石火间朝击来的锤影抓去。
这一着大出秦虹的意料之外,手中铁链一紧,银锤已让石砥中的手掌抓住,双方一扯,铁链陡然崩断,双方俱都往后退了出去。
秦虹目眦欲裂,大喝道:“小子,你居然能避过这一招!”
石砥中怒呢道:“你也吃我一剑!”
剑光划出一圆弧,长剑颤起,幻起数道剑影,截住秦虹的退路。
这一剑声势浩大,凌厉无匹。剑势一发,空中响起一连串全嘶之声,仿佛要将空气撕裂—样。
秦虹只觉在对方的喝声里,充溢着无比的怨恨与杀气。一怔之下,石砥中手挥长剑,宛如天兵履尘,神威凛凛,令人心惧。剑影闪烁里,一剑已经逼临头顶之上。
秦虹大惊失色,回身跃起,抡起仅剩的那个银锤,连续击出六次,在一片叮叮声中,秦虹大叫一声,捂住手臂拔腿就跑。
一缕鲜血自他手臂上淌下,滴落在地上十分鲜艳,像是刚刚绽开的大红花似的夺目。
袖手鬼医大拇指一舒,道:“小伙子,你真行!”
秦虹奔出十几步后,忽然返身又冲了回来。
袖手鬼医见他满脸杀气,不禁心神大震,急忙向石砥中叫道:“注意,他要与你拼命!”
石砥中正待撩剑挥出。
秦虹已自喝道:“我有话问你!”
石砥中见刚才那一剑将秦虹手臂上削下一大片肉来,晓得他伤得不轻,已经不能再运真力。
他心神一松,收起长剑,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秦虹冷哼一声,道:“你刚才那一剑的招式很怪,我想知道这是什么剑法?因为在各家剑法中,我还是初次见到……”
石砥中冷傲地道:“达摩三剑,是达摩祖师留给后世的最深奥的三招剑法,刚才若非你功力深厚,此刻恐怕早死于我的剑下!”
“达摩三剑!”秦虹哈哈狂笑道:“你这小子难道是少林寺的弟子?”
他骤闻达摩三剑这几个字,气得张口喷出一道鲜血来。在哈哈狂笑声中,身形踉跄拔腿向外奔去。
而这时黎山医隐正好睁开眼睛,他一见师叔满身是血,恍如疯了一样的仰天狂笑,心中不由大惊,叫道:“师叔!” 秦虹神智一清,回头道:“你还不给我快走,我已经输给人家了!”
黎山医隐一愕,没有料到连这个功力奇高的师叔都会败下阵来,他冷冷地瞪了石砥中一眼,转身就走。
突然空中传来一声大喝,道:“秦兄,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本事连你都能击败!这个人我倒想要见识见识。”
随着话声自前面腾空而降一个身穿水火道袍的老道。
秦虹啊了一声,道:“钟兄,你怎么找到这里?”
这个道人哈哈一笑,道:“我遨游云天回来,直奔翁家,遇见翁玉敏的儿子,见他伤得甚重,他告诉我老道你们都在这里,所以我就直接来这里找你。”
秦虹摇摇头道:“钟兄,我们回去再谈!”
这水火道人一怔,道:“秦兄怎么这般怕事起来,在江湖上胜败不足论英雄,你身经大小战役不少于二百多次,我就从没见过你这样丧气过!”
秦虹摇头黯然道:“钟兄,达摩三剑所向无敌,举世之中无人能连接三招,你我还是回去吧!”
道人神色略变,突然扬声大笑道:“自达摩祖师证道涅盘之后,武林中虽然传诵这三招神奇剑法,却没有一个人曾亲眼见过。连少林寺的藏经楼,都没有经典可资鉴查,只有在小乘经易中略略提到一点,秦兄,不是贫道笑你,你一定是让这小子唬住了!”
他目光如刃,在石砥中脸上轻轻一瞥,忽然满脸吃惊的样子,身形一飘斜跃而至,诧异地问道:“这柄是否便是传遍江湖的金鹏墨剑?”
石砥中冷冷地道:“不错,道长是谁?”
道人神色凝重道:“贫道丹离子,少侠莫不是大漠金城之主石砥中?”
石砥中颔首道:“道长果然好眼力,在下正是石砥中。”
丹离子哦了一声,道:“石施主当真是进过鹏城之中吗?”
石砥中朗声大笑,斜撩长剑,道:“难道这个还不能证明吗?”
丹离子摇摇头道:“并非是贫道不信,这里面关系太多事情,贫道为求事情真象,不得不如此一问。”
石砥中冷问道:“你要问我什么?”
丹离子激动地道:“石施主在鹏里里面之时,是否曾发现一个紫玉大盆,里面以琼瑶为浆,栽植着一株万年海底铁树……”
石砥中一愕,没有想到丹离子居然通晓大漠神秘鹏城里面的紫玉盆。
他诧异地哦了一声,道:“有,请问道长好端端地问这个干什么?”
丹离子霎时紧张起来,道:“那铁树是否已经开花?”
石砥中淡淡地道:“铁树开花一百年,我进去之时花蕾才放,最少还得等待十年才能完全绽开。”
丹离子神情一松,道:“够了,够了,时间上还来得及!”
他冷冷地道:“阁下请将金戈玉戟交给贫道,贫道进这神秘之城只要这盆铁树,别的不轻取一物,你尽可放心。”
石砥中想不到这个水火道人如此不讲理,伸手就向自己索取金戈玉戟。他冷笑一声,道:“大漠鹏城如今早已封城不现,你纵然花尽精力也找不到它的位置。我是这一代城主,在出城之时已将金戈放在城中,阁下可能要失望了。” 丹离子冷哼—声,怒道:“你一定懂得开启之法。”
石砥中漠然道:“多少知道一点,但是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在下决不会告诉你这种人!”
他冷笑一声,又道:“阁下如果强出头,在下只有领教一途!”
丹离子嘿嘿笑道:“很好,看来只有逼你才会说出鹏城的秘密!”
他身形一退,自背后掣出一支长剑。目中凶光一闪,他突然回头道:“秦兄,请你施出银锤绝技,助小弟一臂之力。”
秦虹脸上通红,道:“小弟银锤已经毁了!”
丹离子啊一声,道:“有这种事?”
黎山医隐这时恨透了石砥中,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他一见丹离子拔剑准备出手,挥剑上前道:“钟前辈,我助你……”
石砥中见这两大高手同时向自己扑来,不觉一股怒火自心底漾起。
他眉聚煞意,面带冷笑,怒道:“翁老头,这里数你最恶,我在三招之内必取你性命!”
黎山医隐大喝一声,舒剑轻轻—弹,一缕剑风破空撩出,对着石砥中身上疾快地刺出一剑。
石砥中足下轻点,回身一个斜转,长剑在空中颤起无数个光弧,无比快速地连挥三剑。
这三剑几乎罗尽天下剑法之绝妙,丹离子目睹对方剑法之威势,心中大凛,这才晓得秦虹为何会受伤。
他旋身一退,片片剑光斜洒而出,居然攻得全是偏激的路子。
石砥中毫无惧意,对身后的黎山医隐置之不理,看似拼出全力,对付丹离子这诡怪莫测的怪异剑法。
他沉声大喝道:“纳命来!”
剑光闪炮,在击出这剑之时,石砥中倏地回身,手起剑落,竟然舍弃丹离子,回身朝黎山医隐劈去!
“呃!”一蓬血雨随着黎山医隐惨嗥之声洒出。
黎山医隐悲痛的一声大吼,一条左臂连肉带骨整个掉落下来。
而黎山医隐本身也因这骨碎的剧痛而晕死地上,庞大的身躯在地上连翻数滚,方始静止不动。
汨汨的鲜血如泉涌出,秦虹伤心欲绝,大吼一声飞身扑向黎山医隐的身上,伸手点了他三个大穴,阻止鲜血继续流出。
袖手鬼医急步上前,道:“秦前辈,这个由老夫来!”
他医术之精天下无出其右,自怀中拿出一个药丸,捏碎后涂在伤口上,拾起那条断臂给他接了上去。
秦虹神色稍定,道:“他的手臂已经废了!”
袖手鬼医淡淡地道:“在医典上有一种切骨移臂之法,老夫虽然没有十分把握,倒愿意试试,我想这条手臂也许还能接上!”
秦虹哦了一声,道:“你快动手!”
袖手鬼医向樊竹君一招手,抱着黎山医隐向屋中行去。
樊竹君虽然心中有些不愿意,但父命如山,只得不放心的向场中一瞥,闪身跟进屋中。
丹离子见石砥中在一招之下便断去黎山医隐的一条手臂,心神不禁为对方的气势所慑,他手持长剑再也不敢贸然出手,凝重地注视对方的脸上。
秦虹这时心神俱碎,根本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他愤怒地一声大吼,曳着袍角跃了过来。
丹离子精神大振,道:“秦兄,你早该出手了!”
秦虹怒声道:“我要替我师侄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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