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寒的夜风无情地拂在林梢,响起一阵阵簌簌抖动之声,穹空没有一点星光,黑得像墨一般,大块的乌云堆集遮住了半边天,斜月藏在云朵后偶而露出月华……
回天剑客石砥中冷笑道:“阁下是谁,怎么这样不讲理?”
这个人像是有什么顾忌似的,闷声不吭,一蹲身形,左掌在空中兜一大弧,发出一股劲风,右掌化拍为点。
斜舒一指,点向石砥中手肘之处,这一招二式功夫凌厉异常,寻常人就算躲过左掌也躲不过占掌这一指。
石砥中看得心中大寒,挫腰拧身疾飘而出。
他冷哼一声,趁着那个不知姓名的怪人招式用尽之际,陡地一曳袍角斜跃而来,右掌抢在刻不溶缓之中猛然削出!
那个人恍如受到惊骇一样,稍微愣了一愣,随即身形弓起,拔高数尺,左足向前一跨,石砥中倏地飞踢过来。
石砥中怒喝道:“阁下再不说话,休怪在下不客气了!”
他见对方—脚来得突然,不觉惊呃了一声,疾伸右掌,对着那人脚踝抓去。这幻化无比的一着使这人一惊之下,竟是避不过石砥中这迅捷地一抓。
石砥中大喝一声,手臂抬起,已将那人连脚带人甩向空中,抛了出去……
那个人身子在空中轻轻一跃,竟拔高了几许,在空中一个大回旋,像一片棉絮似的飘落在地上。那人嘿嘿笑道:“你这小子的功夫不错!”
石砥中一怔,竟觉得这人的话音好熟。
他惟恐两人再不明不白拼斗下去,连忙上前道:“阁下是谁?听口音颇像在下的一个老朋友……”
哪知对方只是冷笑,根本不理会他的解释。
回天剑客石砥中也是性情高傲之人,一见对方恍如在嘲笑自己,顿时一股怒火涌上胸头,他冷冷地道:“有什么事值得阁下如此好笑?”
“嘿!”那个人低喝一声,怒道:“本君二路自湖南辰州追赶到这里,始终没有机会下手。小子,你藏身于僵尸堆中,是不是和追尸鬼王门一路的?”
石砥中冷漠地道:“在下有一好友误中尸鬼王的邪术,趁那个玩弄鬼术的东西离去之时,正欲将敝友救出来……”
“哈!”这个人目光在黑夜中一闪,射出一股炯炯神光。他哈地一声大笑,依然没有减去丝毫敌意,犹疑片刻,在回天剑客石砥中身上一打量,黑夜中大地如漆,双方都没法看清对方的容貌,在黑暗中仅能看到一点轮廊。
他冷冷地道:“这么说将起来,你和我不谋而合……”
他沉思片刻,双目陡地大张,一股神光疾射而出,怒道:“你若想在我七绝神君面前玩花样,那可是找死……”
“什么?”回天剑客一怔道:“你是七绝神君?”
七绝神君冷冷地道:“不错,我相信你在江湖上也有过耳闻,本君做事素来不讲交情,如果你妄想插手管本君的事,嘿!后果如何?你该比我还清楚。”
石砥中哈哈笑道:“神君,你连我石砥中都认不出来了?”
七绝神君哦了一声道:“小子,是你!”
显然双方都未预料到会在这里相遇,七绝神君虽然有些激动,却掩不住脸上显现出来的焦急之色。他急道:“砥中,我师姊是否已遭追尸鬼王的道儿?”
石砥中想了一想,道:“神君说的可是一个老婆子?”
七绝神君惊道:“不错,她在哪里?”
回天剑客石砥中骤见七绝神君那种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一怔,脑中不由忖道:“这个老太婆不知和七绝神君有什么关系?我怎么从没听说过七绝神君有个大师姊,看神君那种焦急的样子,莫非两人有深厚的感情……”
要知一个历尽情海波涛的人,对于男女间的事情特别敏感。
石砥中半生岁月中,几乎每一件遭遇都涉及女人,是故凭着一种直觉,意识到七绝神君和那个苍颜白发的女人必定有着不平凡的关系。
他伸出一指,指向第七个僵尸,道:“如我料得不错,第七位便是你要找的人。”
七绝神君未等石砥中说完,身形一拔跃起,扑向第七个僵尸。
他激动地一掀灰布,只见那个老太婆静静地侧卧在那里,双眸紧闭,除了一丝微息尚可察觉出外,与死去的人并无两样。
他伸手摸了摸那老太婆的鼻息,轻轻呼唤道:“大师姊,大师姊!”
冷寒的夜风,冰凉如水,他的呼唤声清楚地传了出去,袅袅不绝。可是那老太婆始终低垂双目,恍如死去一样,七绝神君摇动她的身躯,依然毫无动静。
七绝神君急得怒吼一声,眼角一掠,瞥见石砥中正抱着东方玉斜飘而落,七绝神君诧异地道:“怎么!连这小子也着那个赶尸的道儿?”
石砥中寒悚一颤,道:“湖南辰州‘僵尸门’的失魂术当真厉害无比,不但东方玉抗拒不了对方那一双怪眼,连我也几乎重蹈东方玉的覆辙。”
七绝神君双眉紧蹙,叹口气道:“本君自信在这方面颇有研究,可是自从我和追尸鬼王交过三次手后,我才发现辰州‘僵尸门’的邪门异术,与江湖各派的诡密异功完全不同,它是专找偏激的路子,而在无形中伤人。说句良心话,本君实在不敢和这鬼王在正锋交手,因为在对方那双诡异的目光里,我竟能看见以往最令我痛恨的事。”
石砥中哦了一声,道:“他的眼睛竟会如此邪门!”
他斜睨倒在怀里的东方玉一眼,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事情一样,道:“神君,我们总得想法子先把他们两个弄醒再说。”
七绝神君摇摇头道:“没有那么简单,凡是中了‘失魂述’的人,在二十个时辰内不会清醒,除非你我施出本身功力,替他俩推宫逼穴,将留存于脑中的一点灵智引发出来……”
石砥中斜伸右掌,轻轻按在东方玉的“气海”穴上,一股大力泉涌过去,东方玉轻轻一颤,长长吸了一口气,但却仍未醒过来,只是脸色稍稍红润些而已。
七绝神君双眉微皱,道:“砥中,你纵是将全身功力贯注他的体内也没有用处,因为他的意志全集中在追尸鬼王身上,除了听命追尸鬼王,任何人都无法驱使他们。眼下之计,只有以藏土‘神魂大法’才能将他们的那一丝灵智唤醒过来,你将东方玉交给本君,我要试试藏土‘神灵大法’到底能不能斗得过‘僵尸门’的‘失魂术’,不过这全凭本身的精神意志施功,你必须为本君护法……”
说完便将东方玉接了过去,和那个老太婆并肩卧倒地上。
七绝神君身上的衣袍陡地簌簌抖动,高高鼓了起来,他单掌斜指穹空,脸色逐渐凝重。
他深吸口气道:“我施功之时,若那追尸鬼王回来,你和他相斗之时,切忌和他目光相接,这在逼得没有办法的时候,你不妨闭起眼睛和他相斗。
话音甫逝,双目倏地一睁,两股怪异的湛然神光像两盏明灯似的射将出来,逼射在东方玉和那个老太婆的脸上。
不多时七绝神君额上泛现出颗颗汗珠,鼻孔里并吐出二道白雾,像烟一样地缭绕不绝……
回天剑客石砥中当下不敢松懈,急忙收敛心神,注视四周动静,惟恐追尸鬼王这时闯了回来,“咚!咚!咚!”更鼓三击,自远处遥空传来,黑夜中更鼓声清晰可闻!恍如三道响箭划空际一样。
石砥中心神陡地一颤,目光缓缓投落在小道上走来的那个黑影。
在这荒凉的乡间小道上,一个黑影摇晃着身子行来。
他像是一个迷失归途的夜行人一样,嘴里几里咕噜说个不停,一股酒气随风飘进石砥中的鼻息中。
石砥中心里一阵呕心,不禁忖思道:“追尸鬼王难道喝醉了……”
人影渐近,石砥中已可清楚看到那人的样子。
只见这人斜戴一顶大盘帽,手里拿着一个大酒葫芦,他摇摇摆摆举起葫芦灌了一口酒,嘴里骂道:“他妈的,老刘那老小子真不是东西!自己他妈的向窑子窝里一躺,却要我这么晚了回来看守这些死人!呸!真他妈的晦气……如果他不是我的师兄,嘿!我老五才不会听他的呢……”
他嘴里一阵嘀咕,恨恨地又道:“也算我老五倒霉,银子花去不少,却没有一个娘儿看上我。早知这样干脆抓一个来睡,管他什么东西……”
当他正在自言自语的时候,陡然瞥见石砥中像个半截宝塔似的凝立在他身前,这个汉子酒意未醒,嘿嘿笑道:“老刘那个烂污鬼也真糊涂,竟忘了让这个僵尸睡到地上……”
他嘿嘿一声低笑,朝石砥中喝道:“喂!给老子好好躺下!”
石砥中冷冷地道:“阁下是追尸鬼王的什么人?”
这个汉子惊得啊了一声,连着倒退几步,顿时酒意全消,随手将酒葫芦甩在地上,他定了定神,道:“你是谁?我老五乃是‘僵尸门’的驱鬼使者。”
石砥中冷笑道:“你既然称为驱鬼使者,我便让你变成名名符其实的厉鬼,你要问我名字,只须记住石砥中三字。”
驱鬼使者一听对方便是名震四海、雄霸大漠的绝世高手石砥中,登时骇得大叫道:“原来是你!”
霎时,一股冷煞的怒气在石砥中脸上弥漫布起,在那弯弯菱形的嘴角上,含着一丝冷笑,他缓缓抬起掌来,自掌心泛射出一股流滟的光芒,由淡而浓……
他冷漠地笑道:“你如果能接下我这一掌,我便放你逃生。”
驱鬼使者虽然有一身诡异莫测的驱驭僵尸的本领,他对真正的功夫却没有太深的研究,他一见石砥中掌心泛射出一股晶莹的光华,不禁畏惧得连退两步。 他阴沉地嘿嘿冷笑两声,道:“石砥中,我知道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我并不想和你动手,传言你已练成金刚不坏之身,本使者想驭使那些死在你手中的孤魂野鬼,和你在这里相会……”
“嘿”地一声怪吼,半空中陡地响起一串鬼嗥之声。霎时,阴森森的幽风自各处吹来。
石砥中只觉心中一颤,驱鬼使者竟不知何时已隐身不见,他晓得湖南辰州僵尸门的诡秘功夫天下无双,急忙蓄功运气于双臂之上,注意黑暗中的动静。
陡地一声怪嗥划空曳逝,在这凄凉的山谷中,突然浮出无数人影,这些人影如真似幻,隐隐约约中无法看清楚这些人的面貌,但都是那种披头散发、狰狞恐怖的样子,与传说中的孤魂野鬼那种凄厉形像颇为近似。
这些鬼影身形如烟,在一片黑暗中或纵或跃,作状要扑向石砥中。
回天剑客石砥中虽然不信世间有鬼魂之说,但这时也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他沉声大喝道:“什么东西敢扮鬼吓人?”
他挥臂击出一掌,击得那些鬼影立时四散,可是没过多久,这些被击败的鬼影又凝聚在一起,像茫茫的薄雾似的,稍分即合,始终无法彻底击散他们。
正在他骇惧畏颤之时,有一个声音恍如自幽谷深渊底下发出般的在他耳际响起,这声音来时飘渺无踪,去时戛然消逝,没有丝毫形迹可寻,但可清楚分辨出这是个女人的声音。
只听一个女人尖锐凄厉的话声,道:“石砥中,石砥中,你这个薄情的男人,还记得我是谁吗?”
石砥中一怔,只觉这话声非常耳熟,恍如曾在哪里听过一样,他冷煞地望着四周鬼影幢幢,昂然发出一声清悦的大笑,喝道:“驱鬼使者,你这一套伎俩还是收回去吧!”
“哈哈!”夜空里响起一连串凄厉的笑声。笑声突敛,两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缓缓走来,左边一个胸前斜插一柄长剑,殷红的血液汨汨流出,覆在长发之下的是两只冷寒无情的眼睛。
石砥中全身陡地一颤,手脚突然变得冰冷。
他颤声道:“罗盈,罗盈……”
在他的脑海中,立时浮现出罗盈惨死在西门奇手中的那一幕,记忆犹新,罗盈死时就是这个样子。
罗盈冷漠地笑道:“石相公,罗盈现在已在枉死城,此世永不得超生,今日我和西门姊姊求得阎王允许出来片刻,特地来看你……”
回天剑客石砥中盯着随罗盈所指之处,果然发现另一个女人便是被自己误杀的西门婕。饶是石砥中胆大包天,也不禁冷汗涔涔而落,脑中立时一片茫然……
西门婕嘴角含血,脸色苍白,轻轻拂理额前的发丝,寒冷的眸光缓缓落在石砥中的脸上,冷冷地道:“砥中,你在阳间可还快乐?”
石砥中这时已陷入迷乱之中,只感到胸间空空荡荡,连那惟有的一丝灵智都不知溜往何处。他摇摇头道:“人生有悲欢离合,生就是聚,死就是离,在这聚散离合之间,各有各的际遇,你认为如何?”
西门婕冷笑道:“你倒说得轻松,我们之死都与你有密切的关系,追根揭底,因果在你,你若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该追随我俩冥域之中走一遭。”
石砥中见这两个隐隐浮现的人影,恍如幻化的一道雾影,那隐隐约约的轮廊虽是好像是罗盈和西门婕,却觉得不出一丝鬼气。
一丝灵光在他脑海中一闪而逝,迷乱的神智不由一清,脑海中疾快忖思道:“世上虽然无奇不有,却鲜有鬼魂显灵之说,这莫不是驱鬼使者故弄虚玄,施出‘僵尸门’的惑人之术。”
他神智清醒,目光如电射出,怒喝道:“妖魔鬼怪,何足道哉!”
斜掌陡地一翻,一股浑厚的气劲排空击出,四周罗列的鬼影恍如云雾似的,统统散了开来。
令石砥中不解的是罗盈和西门婕依然凝立原地,只是身法灵巧,移形换位之间,便已避过那斜劈而去的掌风。
石砥中目睹这种情形,连那无鬼神之说的一点信念都几乎动摇了,他愣了一愣,冷笑一声,右手缓缓放在斜插在肩头上的剑柄上,只见青芒一闪,金鹏墨剑和水洒出,微微在空中一颤,剑刃上泛射出一股冷滟的寒光。
剑芒一动,鬼影突然自动消失,连罗盈和西门婕都消逝不见,只见驱鬼使者一人独坐地上,像一个丧失了神智的疯子一样,发丝凌乱,身上的衣衫破碎,脸上漫布起一种极为恐怖的神色,手指上流出滴滴血渍。
石砥中冷笑一声,剑尖陡地指在他身上,道:“阁下还有什么绝技,不妨统统拿出来!”
驱鬼使者狰狞地大吼道:“你破了我的‘驭魂大法’,我已遍告‘僵尸门’同门兄弟,誓和你难能两立,现在你不要逼我,我已不需要你动手,因为我的元神遭你剑刃所伤,已活不了多久……”
要知驱鬼使者虽能以幻术变化出敌对之人心中所难忘之事,或指挥死去的那些难忘之友,但此种巫术最耗元神,全凭本身凝聚的意志,猜测出对方心事才能施展邪术。
驱鬼使者不知金鹏墨剑是天下第一煞剑,专破幻影异术,无形中伤了驱鬼使者的元神,而使他伤重,倾刻就要死去。
石砥中冷冷地道:“你作法自毙,怨不得谁……”
驱鬼使者鬼嗥一声,道:“你不要神气,我大师兄已知道你来了,他马上就会赶到,你纵然有绝世神功,也不是我大师兄的敌手。”
石砥中诧异地道:“你大师兄怎会知道我来了?”
驱鬼使者嘿嘿一声低笑,得意地道:“你懂什么?我们僵尸门有种心灵传音之术,只要本门中一人遇难,同门中人都有感觉,眼下不但是我大师兄已经知道,就是远在湖南的僵尸门弟子也统统知道……”
“哈哈!”石砥中无法置信的哈哈大笑,怒道:“鬼话,江湖上奇门异术虽然多得不胜枚举,却还没有听过有这种怪异的事情,你死到临头……”
话音未落,他的话陡地噎在喉间,只觉在凄凉的草野中,刮起一阵阴冷无比的寒风,那阵寒风来得怪异,一个庞大的人影随着这阵阴风曳空而来。
驱鬼使者大叫道:“大师兄,小弟元神已破,不能助你杀死他了!”
说完,连着喷出三口鲜血,遍洒在草丛间。他通体一阵颤抖,剧烈喘着气,狰狞地望着追尸鬼王。
追尸鬼王阴沉地一声大笑,道:“你得道升天,我正要庆贺你,大师兄在你死前没有什么送给你,只好助你登道而去。”
驱鬼使者连忙伏在地上,颤声道:“谢大师兄宏恩!” 追尸鬼王冷冷地一笑,手臂一抬,自宽大的袖袍之中,突然飞出一道白光,腾空射向驱鬼使者的顶门之上。
只闻一声惨叫荡空而起,血影进溅,驱鬼使者的顶门灵台之处,突然碎成四片,登时脑汁溢出,气绝死去。
回天剑客石砥中本是性情中人,虽然觉得这些玩鬼弄魂之徒死有余辜,可是同门之中也不该下此毒手。
他气得热血沸腾,眉角掠过一丝浓浓的杀机,冷冷地道:“阁下心肠似乎太毒了一点……”
他哪知僵尸门中有一个迷信的传说,凡是进入僵尸门中,临死之时必须要门中弟兄击碎天灵盖,让一缕灵魂迎空脱壳飞出。
传说这样才可以使死去的人投胎转世,重回僵尸门,若用佛家说语,就是因果轮回,重新做人之意。
追尸鬼王嘿嘿一阵怪笑,道:“小子,你杀我师弟,偷窥僵尸门的秘密,本鬼王非活活抓住你,让你尝尝本鬼王所练就的五阴鬼爪不可!”
石砥中长剑一抖,一缕剑光跃弹颤出,大喝道:“拿命来!”
追尸鬼王深知这个男子那身出神入化的功夫,自己还非是其敌手,欲想击败对方,只有施出“失魂术”方可奏功。
他身形一飘疾退,沉声喝道:“石砥中,你看看我眼睛里有谁?”
回天剑客石砥中骤闻这声大喝,不禁一怔,手上长剑一缓,不自觉朝对方双目望去,只见在对方眸瞳里射出一股奇异的目光,深深将他吸引住。
他正在出神注视对方双目之时,脑中倏地记起七绝神君的叮咛,他心中大凛,急忙挥剑撩出,一点寒光在电光石火间向追尸鬼王的胸前射去。
“呃!”
追尸鬼王没有料到自己所施的“失魂术”会突然失效,那时他正全心全力凝功在双目之上,根本没有想到石砥中会反应如此快速,在一瞬间,剑尖已斜划而至,只觉胸前一痛,顿时惨呃一声,翻倒地上。
石砥中正待挥剑再上的时候,背后突然伸来一只手掌,在他肩头上轻轻一拍。他猛然一个翻身,神剑已平胸环抱,目光寒芒如戟,正投落在七绝神君的脸上。
七绝神君淡淡一笑道:“我大师姊有话要问这个人,你可不要杀死他。”
东方玉和那个苍老的老太婆一跃而至,同时飘落在追尸鬼王身旁。
那个老太婆伸手掴了追尸鬼王一记耳光,道:“我儿子被你弄到哪里去了?”
追尸鬼王冷冷地道:“这次赶尸并非独有老夫一人,我这一批是最后一批,你儿子究竟在哪里,连我也不知道。”
“哼!”这老太婆冷哼一声,怒道:“你若敢隐瞒我,立刻要你的命!”
追尸鬼王冷笑道:“信不信由你,我又何必骗你!”
七绝神君脸上浮现出忧虑之色,浓眉深锁,道:“大师姊,你可曾见过另外两批经过这里?”
这个老太婆骤闻关山万里追寻不着的爱儿不在这里,那老态龙钟的脸上,立时显出一片痛苦之色。
她凄然摇了摇头,痛苦地道:“我只查过一批,想我儿子必在另一批了……” 七绝神君将追尸鬼王提了起来,怒喝道:“你们将这些僵尸运往何处?”
追尸鬼王冷笑道:“你何必那壬、凶,有种去向幽灵宫要人好了,你只要敢在幽灵宫头上动手,那可是你自找死路……”
“嘿!”七绝神君气得将追尸鬼王往地上重重地一摔,一足陡地踢出,恨恨地道:“西门熊是什么东西,也值得你这样嚣张……”
追尸鬼王这一脚挨得不轻,痛得在地上连翻两个滚,身上被剑划伤处,登时血流如注,像泉水般渗出……
他咬紧牙根恨恨地道:“有种便把我杀了,这样折磨我算那门子英雄!”
那个老太婆像是十分绝望一样,她长叹了口气,眸里立时涌出一片泪影,她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痕,嘴角上含着一丝冷酷的笑意。
她冷冷地道:“我要拿出你的心,替那些死去的人报仇……”
说完,身形陡地向前一跃,电光石火间,拿出一柄锐利的匕首在追尸鬼王胸前轻轻一划,一颗鲜红的人心颤跃跳出,追尸鬼王惨嚎一声,气绝而死。
她冷漠地笑了笑,道:“柴伦,我要去幽灵宫了!”
身形恍如急矢流星,转瞬间已跃出数丈之外,空中响起她的大笑,震撼着每个人的心弦。
七绝神君急道:“大师姊,我陪你去!”
这个老太婆走得绝快异常,对身后传来的话,恍若未闻一样,连头都不回一下,尽自独行而去。
七绝神君苦笑道:“我这个大师姊任性倔强,什么事都不愿意求人。砥中,你以后行走江湖可要当心,赵韵琴不会放过你的……”
他急促地说完了话,拔起身形一曳而去。
石砥中和东方玉望着这个老人逝去的背影,心头突然泛现无限感触。在夜色下,两人宁立在地上,良久不曾说出一句话。
六诏山。
原本默默无闻的六诏山,自从大煞手房登云现江湖之后,变成江湖上人人皆知的地方。谁都知道六诏山绝艺天下无双,连年轻的一代高手石砥中都仅和他打成平手,于是许多武林高手纷纷投靠六诏山。
六诏山就像一块众人向往的圣地一样,各门各派都希望和六诏山扯上一点关系,以提高自己在江湖上的地位。
然而另一个人在江湖上独树一帜,给予六诏山极大的威胁,这个男子——石砥中正像一颗闪烁的彗星,在穹空绽放冷滟的寒芒。谁都知道三个月后六诏山之会,关系着武林中各大门派的兴衰。有的人希望六诏山能在这一战中大获全胜,也有的人希望石砥中能将六诏山的凶焰压下去。
三个月的时光弹指而过,平静的江湖掀起涛天巨浪。
石砥中依然是轻骑简行,冷寒的目光清澈如昔,他始终没有开口不发一言。
东方玉的心情和他一样沉重,心晓这次约会关系到今后自己在江湖上的名声。所以两人一踏进六诏山便觉得步履沉重,心情逐下沉……
这是一段漫长的路,在这段路上只有轻脆的蹄声飘荡在山间,回旋在深谷。 六诏山不算大,但要在这样空旷的山区寻找一个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两人攀上了半山也没有发现大煞手房登云的住处。
正觉寻找不易难以继续的时候,空中突然响起一阵“叮!叮!叮”的声音,恍如象牙敲在玉盘上,清脆悦耳。
东方玉和石砥中闻声一怔,不觉抬头望去。
只见在那云缭绕山顶上,四个身穿薄纱的少女正身山道上缓缓走了下来。
在这四个身覆薄如蝉翼的粉红色罗衫的少女之后,大煞手房登云有如帝王似的气势,坐在一顶扛轿里。他手中拿着一柄墨骨玉扇,逍遥地扬声大笑,四个扛轿的汉子抬着他健步如飞,轻灵无比地向山腰之处行来。
东方玉冷笑一声,道:“好大的气派……”
他的声量不大,却清晰地传进大煞手房登云的耳中。
大煞手房登云淡淡一笑,手摇玉扇,轻声道:“我在这里无异是一方之王,如果没有点派头怎能显出我们房家世代居住六诏山的威风。”
东方玉冷冷一笑,和回天剑客石砥中并肩凝立。
石砥中此时反而变得非常冷静,冷傲地抬头望着空中悠悠飘过的白云,脑中立时陷入沉思中。
大煞手房登云哈哈笑道:“石兄真是信人,我还以为你有事不能来呢!”
这是嘲笑,还是揶揄,只有他心里明白。
石砥中虽然心里怒火大炽,但丝毫不动声色。
他淡淡一笑,非常平缓地道:“山主说哪里的话,在下受山主宠召,感激都还来不及,哪敢不来!”
表面虽然说得谦虚,内心却大不以为然。
大煞手房登云冷笑一声,道:“六诏山不轻易招待外客,今日若不是看你石砥中在无情河上能和我平分秋色,我也不会来接你。”
石砥中冷冷地道:“这么说,山主是特别瞧得起在下了!”
大煞手房登云嘿嘿冷笑两声,道:“好说,好说,石兄请上山吧!”
他轻轻一挥手,四个身穿罗衫的少女突然扬起玉腕在空中一阵摇晃。
石砥中凝目细瞧,只见这四个明眸皓齿的少女,手腕上各套着两个金环,摇晃之间,发出一阵叮叮之声,听来非常悦耳动听。
清脆的叮叮声在空中回荡不绝,空中突然垂下一条长索,在那索上吊着一个方形大车,里面正好可容下两个人。
大煞手房登云伸手一摆,道:“二位请登上本山特制的空中吊车,我那里进出不易,本山中人上下山都是靠这个代步,否则我这里也不会被称为神秘之谷了。”
石砥中双眉微皱,冷冷地道:“多谢山主盛意,在下只好叨扰了!”
他心里虽知大煞手房登云有意刁难自己,却故示大方地坐了上去。
东方玉犹疑片刻,有些不自然地也跃了进去,两人在那吊车上坐定。
大煞手房登云嘿嘿笑道:“两位在上面可得老实点,当这空中飞车悬于半空之际,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他朝左面那个长得最美丽的少女一笑,道:“秀韵,你陪两位贵客先上山等我!”
这个少女轻轻一笑,一跃身形,全身像一块棉絮似的浮在大车的边缘,单足侧立,姿态倒是轻灵美妙,吊车在空中的皮索上缓缓滑行,霎时便消逝在云雾之中。
石砥中和东方玉坐在吊车之上,御行于空际,六诏山一切景物尽收眼底。山林飞瀑、河川奇岩,一一飞过。这时临空数百丈,俯视脚底,惊险万状,万一长索中断,当真会摔得粉身碎骨,魂断九幽。
东方玉见秀韵单足斜挂车缘,整个身躯都凌空飘起,惟恐她不慎失手。
他忙道:“姑娘小心,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秀韵轻轻拂理额前发丝,笑道:“东方公子放心,婢子晓得!”
在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突然现出一片异彩,深情地瞧了东方玉一眼。
这一眼使东方玉一怔,不由自主将头偏过一边。
呼呼的风啸轻轻响起,云雾渐浓……
空中吊车陡地一荡,戛然划空而止。
回天剑客石砥中目光斜飘,只见自己停身在半空之中,距离对面峰顶上尚有一段距离。峰顶上站满无数江湖人物,俱抬头望向他们。
秀韵轻轻笑道:“两位佳宾请上去吧!许多朋友都等着呢!”
说罢,身形一晃,双袖一挥,身躯像只沙鸥似的向云中扑去,莲步踏在耸立的峰顶,回头嫣然一笑。
石砥中冷笑一声,身子如一只大苍鹰似的拔飞起来,一跃之间,横行五丈有余。轻轻一声长笑,东方玉也追踪穿云而至。
那翻腾的云雾只是薄薄一层。
石砥中穿云而落,足尖已踏在峰顶之上。由于他和东方玉身法轻灵妙曼,峰顶上那些武林豪客俱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暴喝,同时赞道:“好,这种登云身法,天下恐怕再也找不出几个……”
秀韵的脸色非常难堪,她在六诏山自负轻功已达登峰造极,哪知在对方两人眼里,依然差上一截,虽然这仅是双方交锋的第一回合,却在暗中已输了一筹。
她冷哼一声,淡淡地道:“二位请在这里等上一会儿,山主很快就来!”
石砥中和东方玉并没有料到峰顶上竟会聚集了这么多人,在这些正邪杂集的人群里,有见过面的,也有许多生面孔。可是不管双方是友是敌,却无人出来招呼,仅是冷眼对望一下,再也没有任何表示。
但其中有两个人却深深地吸引住他,那是东方刚和赵韵琴。两人独据一桌,正目光炯炯望着他。
他急忙撞了一下东方玉,悄声道:“你爹在那里!”
东方玉急忙在人群中搜寻,乍然和东方刚的目光相遇,他全身竟泛起一阵轻微的颤抖,正想出声招呼,却被一声佛号所震慑。
只见少林寺金鼎大师含笑走来,道:“阿弥陀佛,此乃是非之地,二位何苦来哉!”
石砥中淡淡地道:“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在下身不由己,只好多管几件闲事,弄得无法不登六诏山……”
金鼎大师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缓步行来的秀韵姑娘瞪了一眼,他急忙合什收口,默默退了下去。 秀韵领着他们找到一个空桌子,端上一盘水果。没有说—句话,她已身子轻移,招呼别人去了。
参加六诏山之会的人似是都不愿开金口,各自独坐一旁,冷眼观察到来的各派高手,彼此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东方玉终于按耐不住,起身呼道:“爹,你怎么也在这里?”
东方刚面容略见消瘦,但精神却是极好,淡红的脸上透出一片锐气。他四顾无人,和赵大娘联袂移了过来。
双方见面第一句话,已含怒气。
东方刚道:“还不是为了你们两个,现在江湖上正酝酿大变,此中是非皆因你俩而起。六诏山将今天之会看得特别重要,发柬邀请各派高手,齐聚六诏……”
石砥中闻言一怔,道:“这关我什么事?”
东方刚寒着脸道:“你们在无情河浪人庄前惹下的大祸,难道这么快就忘了!这件事在你们眼里可能微不足道,可是在人家眼里可不同了,不但将六诏山今后在江湖上的地位全掷了进去,还要以性命作赌注,换取你俩的首级。”
东方玉全身剧颤,道:“爹,有这么严重?”
东方刚冷笑一声,道:“怎么不严重!大煞手房登云欲将其弟变成为天下第一高手,就在一个月前,他连夜遍访各派,拿着寒山大笔,连败七十二名高手,要他们共尊六诏山。在六诏山的眼中,石砥中是他们唯一的劲敌,是故将全部精神都用在对付你的身上。”
石砥中哦了一声,道:“这么说来,东方老伯当真曾经败在六诏山上代主人的手里……”
东方刚目光一凛,道:“你怎么知道?”
石砥中淡淡笑道:“在下和东方兄遇上飘踪无影老前辈,他曾将这其中恩怨略提—二,是故知道当年那些事情。”
东方刚诧异地啊了一声,激动地道:“你这小东西愈来愈不简单,连天龙谷和海心山的授业祖师都遇上了!他只要一日不死,六诏山一日难逞心愿,只是……唉!他可能也不会管这件事了。”
赵韵琴一翻白眼,道:“石砥中,萍萍可和你在一起?”
石砥中闻言心中一酸,几乎掉下泪来。
这几个月以来,他虽然尽量压抑住自己的感情,无奈心中始终没法淡忘东方萍的一颦一笑。
每当午夜梦回,他都会含泪惊醒,可是情景依稀,人踪飘渺,不知流落何方?
他黯然一声长叹,道:“大漠分手,至今未见其人。”
赵韵琴冷冷一笑,怒道:“你连自己的情人都保护不了,还当什么英雄豪杰!我想起你这样的无能,心里就有气!”
石砥中闻言之后,陡地一股怒气涌上来,正待起身发作,东方刚却忽然在他肩头轻轻一拍,道:“事情都过去,还谈这些做什么?”
石砥中长叹一声,摇摇头道:“她已是唐山客的妻子,而我……”
赵韵琴依然是那种火爆脾气,一听“唐山客”三字,气得挥掌在石桌上重重一拍,立时一蓬石屑进激散射,只见她怒容满面,恨恨地道:“那个畜生,我白养了他一场!”
石砥中和东方玉俱是一怔,不知赵韵琴何以会这样愤怒。
石砥中虽然满心怒气,总觉得她是前辈,不由道:“前辈,你怎么生气了?”
赵韵琴怒气冲冲地道:“那个畜生学得白龙湖武功后,竟为了一个女人投靠海神帮,今天不来便罢,来了!哼!”
“当!”半空中突然响起一声金锣。
清澈的锣声响亮震耳,四下立刻恢复平静,一个个都肃默地抬头望向云雾处,脸上现出紧张之色。
东方刚轻声道:“大煞手房登云的弟弟马上就要出来,这个人谁都没有见过,仅知六诏山的绝艺全传给了他。你等会儿动手的时候,精神绝不能稍有松懈。据我侧面观察,房登云所以要邀请这么多武林名家来此,主要是想显赫一下六诏山的武功。”
锣声袅袅消逝,一片细乐之声随即布满空中。
石砥中心里更紧张了,因为他已得知今日之约,主要的对手马上就要出现,这个人始终在他心中形成一道阴影……
在雾封云锁处,突然出现一队人影。
大煞手房登云依然坐在轿子里,那支寒山大笔斜挂在轿门上。
不过最引人注意的还是西门熊,他健步如飞,黑髯轻飘,脸上含着一丝笑容,跟随在大煞手房登云的身边,倒像个当差的似的。
八个身着粉红色罗衫的少女捧丝竹乐器开道,看来倒像是一列娘子军,这队人马来得太过轻灵,使各派武林高手都不得不仰首眺望。所不解的是大煞手房登云的弟弟始终没有出现,从各种迹像看来,六诏山主似乎是存心让他们等一会。
大煞手房登云伸手轻轻一挥,轿子突然煞在当地。他频频向各派人物点头,目光流过石砥中时似是停了一会,然后又看了东方刚和赵韵琴一眼,脸上有种诧异之色。
他朗声大笑,道:“很好,各位都能如约赶来,确实使六诏山增光不少。本山主在高兴之余,衷心感激各位捧场!”
突然场中响起一声大吼,震得地上沙石溅射。吼声如雷,只见一个身穿蒙古装束的汉子,露着双臂大步向场中行来。
他嘿嘿两声大笑,道:“房登云,你将本勇士从蒙古约来,怎么还不赶快动手。本勇士是天下第一大力土,除了你曾摔我一跤外,本勇士还没有失手过一次……”
他的话音含混不清,有许多字音令人听不懂。但从他那虬结的筋肉上,可知这个人必是力大无穷、有勇无谋的蒙古高手。
房登云哈哈一阵大笑,道:“哈赤,你不要太急了!本山主约来的并不是你一个人,动手可有先后,要按规矩来。”
哈赤大眼睛一翻,大吼道:“本勇士说动手绝不迟延,谁要跟本勇士抢第一个,我就给他一拳,要有不服的人,尽可上来!”
他本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浑人,出口之间,无意中得罪了场中参与此事的所有人,只是大家都晓得他是个没有心机的浑球,倒也没有人会和他计较。
不过这一来却激怒了另外一个人,他是来自藏土的博雷,曾经力举铜塔,脚踢雄狮,在藏土也是一个以勇力出名的人物。他在地上重重一跺脚,地面上竟波起一阵颤动。
身形一晃,博雷拿着大铁棍走了出来,沉声喝道:“看马的野小子,你在神气什么?”
哈赤回头一瞧,只见一个铁塔般的汉子,手提大铁棍摇晃着走了过来。不禁怒笑一声,抡起铁拳在空中一晃,立刻响起一声啸风。
他哈哈大笑道:“你敢看不起驯马的!嘿嘿,我让你吃一拳试试!” 原来他在蒙古因为力大无穷,许多牧场都请他看守马群,但他最忌讳人家提起这件事,是故博雷一说他是驯马的,顿时大怒,挥拳斜捣而去。
拳风力能穿石,劲风所至,博雷急忙抡起大铁棍迎了上去。
只听砰的一声,哈赤这一拳正好捣在大铁棍上,发出一声大响,大铁棍竟被这一击打得弯曲起来,成了半弧形状。
博雷气得发髯根根倒竖,大铁棍随手一掷,张开双掌,对着哈赤的身上劈去。
他哈哈大笑道:“我在藏土还没有遇上过你这样厉害的人物,哈哈!房登云或许真有东西,不过我们两个也不差。”
他一掌劈在哈赤的身上,仅将哈赤劈得一晃。
哈赤也是初次会见这样一个高手,斜拳一扬,道:“好!我在蒙古怎么没听过你这一号人物?”
“砰!”这一拳击在博雷身上,响起一声巨响。
两人都是以硬对硬地徒手相搏,居然不闪让对方的拳掌,这种打法最是危险,由于两人力能穿石,谁也不敢轻易将他们分开,眼看各中了数拳。
石砥中还是初次遇上这种不要命的汉子,看得双眉紧皱,深觉这样拼下去,非两败俱伤不可。
他摇摇头道:“这两个笨东西,怎么在这里动手?”
东方刚轻轻地道:“大煞手房登云遍邀高手,目的就是要慑服各派,眼下这两个浑人只顾相拼,却忽略了对付共同的敌人。”
话音尚未消逝,大煞手房登云突然一挥手,一个黑衣童子自人堆里轻掠而出,跃进哈赤和博雷的中间,舒指向两人的身上疾点。
这两个浑人虽然正在拼命,却耳目灵敏,同时大吼一声,双双向后跃去。
那个黑衣童子冷笑一声,提高嗓门道:“在山主没有允许之前,不准任何人在这里动手,你们两个首犯山规,该当跪下受罚!”
这个黑衣童子的功夫,真是出人意料的高强,手掌一翻,一股大力突然涌出。
哈赤和博雷身形未定,大力已如山推倒,两人大吼一声,平空飞了出去。
这黑衣童子以电光石火之速,舒指在两人身上轻点一指。
哈赤和博雷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已双双跪倒在大煞手房登云的身前。
哈赤大喝道:“妈巴子,这是什么玩意!”
他试着跃起几次,都未能站立起来,不禁气得面色铁青,和博雷两人破口大骂,那黑衣童子只是冷笑。
大煞手房登云冷冷地道:“还没过年,就磕头了,本山主不敢当!”
他像是非常客气,连忙命座下一个少女扶着哈赤和博雷起来。
哈赤和博雷俱怒目以对,随着那个少女往后山行去。
自古英雄要名不要命,黑衣童子这样羞辱那两个浑人,不期而然引起多数人的不满。
赵韵琴第一个就按捺不住,她冷哼一声,大步走出去。
她朝大煞手房登云瞪了一眼,怒冲冲地道:“你教的好徒弟,我老婆子可要替你管教管教!”
黑衣童子也晓得来了劲敌,以讯问的眼光瞄了房登云一眼。
大煞手房登云冷冷笑道:“你是谁?我好像没有邀请你!”
赵韵琴双眸寒光一涌,道:“我姓赵,天下没有行不得的路,你虽然没有下帖子给我,我老太婆却不请自来了。山主如认为我老婆子不该来,尽可再找那小毛孩子摔我一跤。”
目光轻飘,狠狠瞪了那黑衣童子一眼。
大煞手房登云哈哈笑道:“好姓,赵为百家姓之首,天下第一家!”
他面上陡地一寒,霎时罩上一层寒霜,嘿嘿笑道:“癞皮狗长了一张好利的嘴,我如果不是看你年纪一大把,现在就将你赶下山去。”
赵韵琴怒火更炽,气得全身颤抖,怒叱道:“满嘴狂言的小子,你敢说老娘!”
她性子最烈,轻易不肯吃亏,大煞手房登云虽然损了她一顿,却反遭她讨了一顿便宜。四周与会的人大多是好事之徒,闻言之下,不禁轰然大笑,弄得大煞手房登云脸上非常挂不住。
大煞手房登云目中闪过一丝凶光,身子几次想要抢扑出来,都强忍下来。
他突然大笑道:“你这个女流之辈,我不和你斗嘴!”
赵韵琴得理丝毫不让人,大声道:“女人又怎么样?哪一点比你们男人差!”
她像是还不能发泄出心里的闷气,回手一掌向那个黑衣童子胸前劈去。那个黑衣童子手臂一抬,却没能挡住这掌,闷声不吭向后一仰,突然吐血死去。
这一着非但出乎场中各人的预料,连赵韵琴都不觉一怔。因为这一掌不但很轻,而且根本没有使出力道。不要说掌劲并没有击到他的身上,就算是击在他的身上,也不至于立时吐血身死。
大煞手房登云怒叱一声,道:“好呀!我处处让你,想不到你手段竟如此毒辣,连一个小孩子都不能放过。六诏山可不是好欺的地方,我纵有心饶过你,恐怕这么多武林豪客也不能轻放你!”
果然,赵韵琴此举触怒了场中各派人物,俱气愤地怒视着她。
赵韵琴呆了一呆,大笑道:“你不要胡说,他可不是我打死的!”
大煞手房登云冷冷地道:“这里有目共睹,我难道还会赖你?”
他目光朝场中轻轻一瞄,大声道:“各位你们评评理,这事是谁干的!”
这次参与其会的各种高手,有一半以上是六诏山房登云暗中安排好的人物。
大煞手房登云语音甫落,人群中立时暴起数声怒喝,道:“老太婆打死人还要赖,真是不要脸!”
“她看来是个人物,呸!他妈的,简直是个泼妇!”
赵韵琴实在忍受不了这么多人的喝骂,她向四处张望,又不知是哪个骂她的,目中寒光一闪,怒喝道:“哪一个敢乱说话,有种站出来?”
大家的眼睛都望着她,却没有人敢走出来。并非是大家怕她,而是那些污秽的话,谁也不愿承认是自己骂的。
大煞手房登云冷冷地道:“你到底是承不承认?”
赵韵琴冷笑道:“承认又怎样?不承认你又能怎么样?”
大煞手房登云斜睨西门熊一眼,道:“西门兄,请你立刻将这个可恶的老太婆拿下来!”
“嘿!”西门熊以幽灵大帝之尊,竟唯命是从轻跃而出。
他阴沉地笑了一声,突然一掌向赵韵琴身上抓来!
“住手!”这声暴喝声音不大,却有一种荡人心弦的威力。
幽灵大帝西门熊身形一飘,已见回天剑客石砥中寒着脸走出来。在他那冷煞的眉梢上,透出一股杀气,西门熊虽然心黑手辣,也不觉心中一凛。
西门熊嘿地冷笑一声,道:“又是你,阁下管的事太多了!”
石砥中冷冷地道:“阁下刚才那一手瞒天过海当真高明,杀了一个童子以便激起公愤,你以为没有人知道!”
西门熊神色大变,道:“你满嘴胡说!”
石砥中冷哼一声,道:“我亲眼所见,绝错不了!阁下以金针透穴之法,击中了那个小孩子的‘气海穴’上,然后嫁祸赵韵琴前辈。这事除了你能干得出来,天下恐怕还找不出第二个!”
赵韵琴闻言一愕,身形像一道轻烟般溜天那黑衣童子身边,伸手将那童子翻过身来,在“气海穴”上略略一扫,大喝道:“好呀,原来是你玩的花样!”
伸手轻轻一拔,手中已多出一根小针。
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挟在赵韵琴的双指上,泛射起一道银光,这就是证据。
幽灵大帝西门熊可没说话了,他的脸色非常难看,嘿嘿两声冷笑,道:“你看错了,这不是本大帝所为。”
石砥中不屑地道:“是不是你,你心里明白。”
赵韵琴手持银针气得往地上重重地一甩,返身拿起手杖奔了过来。她寒着脸,闷声不吭地一杖挥了过来。
大煞手房登云从轿子里轻轻一拂袍袖,便有一股劲气将赵韵琴扑过来的身躯挡了回去。他冷酷地道:“这事我已不再追究,你也该放手了!”
他转移目光怨毒地盯在回天剑客石砥中的脸上,冷冷地道:“你强出头的时候还没有到,阁下似乎可以先下去休息一会儿,等下动手可不像无情河上那样轻松,这一次可是拼命!”
忽而半空中传来一阵急促的钟声,嗡嗡地震人心弦。
大煞手房登云神色大变,抬头向云中翘望。
西门熊也是神色大变,道:“这个时候怎会鸣起急救钟呢?”
大煞手房登云急急嚷道:“可能是上面出了事很棘手!这是最后一关了,只要这一关通过,六诏山便可稳坐第一,只是我那小弟不知怎样了。西门熊,你快陪我上去看看!”
他急急忙忙说完,身形凌空白轿中飘出,双袖一摆,兜起一股风浪,身形疾快地向东边峰顶上扑去。接着跃去的是西门熊,两人的身形都是一般快速轻灵。
石砥中看得不禁一怔,脑中疾快忖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房登云约了这许多人来,竟同时在进行两件阴谋。这是极不可能的事,六诏山房家世代传宗莫非……”
他眼光轻轻一瞥,突然发现东方刚早巳不在场中,急忙退回东方玉的身边,轻声问道:“令尊呢?”
东方玉焦急地道:“我爹正要去见房素青,要你也赶快赶去!”
石砥中像是突然发现什么事情一样,陡地拔起身形,化作一缕轻烟,朝东边山峰上扑去。
秀韵一见大寒,随后追蹑而去,娇声道:“你不要乱跑,那里去不得!”
石砥中展开轻身驭空之术,对身后传来的娇呼连理都不理,他一跃飞上了石壁。
秀韵竟不敢追来,她扬声大呼道:“你这是何苦,自己去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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