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现面之下,声势果是不凡。寒冰老人,云冠素服,三角眼,扫帚眉,高大身材,满脸红润,手中拿着一把芭蕉蒲扇,背上除负着一柄长剑外,还背着一面奇形奇物,那东西体泛金光,撩人双目,微风轻指,便是一阵嗡嗡之声。细看,原是一面奇形铜盾。
距离寒冰老人不远,立着太阴僧,这魔头貌像奇鬼,也是五魔之中,打扮最为奇特的一位。他原生得豹头环目,左右有两只长牙,从阔嘴里凸露出来,活像着一位獠牙恶鬼。这怪物头戴金箍,平日喜穿烈火袈裟。今晚算是特殊,烈火袈裟换了一身冰绡僧袍,和寒冰老人,一样打扮,怀中抱着一柄长剑,古色斑谰,式样奇特,寒着一付鬼脸,怪模怪样。最奇是背上背着之物,也是一付铜盾,和寒冰老人所负者完全相同。两位魔头一现,场中静静的鸦雀无声。
不但云姬琼娘这班人面带紧张。连江汉神驼,也被怔住。暗里一打量,魔头们气定神闲,屹立如山,足下所踏之处,原不过是拇指粗细的一根树枝,百余斤的人体,站在枝上,竟是分纹不动。
寒冰老人,突把扫帚眉朝上一挑,两道拇指粗细的冷芒,从双眸里进了出来,往场中一掠,老少诸侠,除麟儿外,都觉目眺所及,打队脚底直授顶门,泛起一股寒意。身躯微动之下,他那背上铜盾,射出一片紫光,宛若金罩妖魔,自天而降。
麟儿倒不注意老魔武功,一双精目却凝视背上之物。
所背之物,式样奇古,光华闪烁,显系不凡,看情形,明是塔顶之物,自已怀步来,被人先得。至宝对自己虽无复谓,但因得宝的人,是两位绝世魔头,手拥奇珍,不啻如虎添翼,这对武林危害确实太深。麟儿突想及:“元妙恩师传艺之时,谓武林中有双神盾,不但一避九兵,而且可发生反光,迷人双目,并曾一见。叮嘱琉姊,宝琉灯的克星,正是这对铜盾。”而今铜盾已现,得者又是绝世魔头,不免惕然知警。
错愕问,一愚子立朝麟儿笑道:“这是阴山五老之二,也正是你们渴欲见面的人,还不下拜作什?”
惠元拿眼望着麟儿,手中横剑以待,似在存心监视。一愚子突地冷笑一声,手指惠元喝道:“无知狂徒,浑浑噩噩,自己弃去绝世机缘,不自觉悟,偏还阻止别人,眼前就得让你遭受报应!”语罢,一晃身,数十丈的距离,竟是一掠而过,眼看就得纵上塔顶。陈惠元怒发发冲冠,正待挥剑迎敌,却被麟儿拿眼色止住!
蓦地里,这位怪人,突从空中一翻身,把前掠之势,硬生生的稳住后,反往斜刺里倒纵数丈,却落在一株樟树之上,树靠塔顶,已不过七八丈余远,高几相齐开,彼此看得极为清楚。
麟儿微笑道:“老前辈为何突地斜退?难道塔上有什可疑之处么?”
一愚子朗笑一声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老夫虽信得过你,但还拿不定你身旁的一老一少,如果采用安全突袭,说不定连你也得受伤,最好,还是你先行离开,剩下他们,降不降,关系不大,真如忠言逆耳,那也说不得了!”
麟儿道:“既然必需如此,我就听从前辈之言是!”他从塔顶一转身,望着江汉神驼,正色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样作法,与师门威望无损,而与自己好处,却太多了。就拿一愚子前辈来说,他的情形,正和我们今日一样,论声望,我们正是萤萤之火,难与皓月争辉………”
神驼冷峻地道:“自东汉以来,土大夫即以节气是尚,而武林侠义,祟沿孝,更有胜先贤,变节毁名,匹夫所不为,何况所我?适才陈贤侄也曾力加阻劝,你既不听,老夫也只能任你所为,却不必向我饶舌!”
鳞磷儿仰天狂笑道:“人各有志,彼此不用强勉,我们相识一场,趁分道扬镳之时,大可不必互作恶语,眼前难免不出手相争,这一次,为顾及前义,季某惟袖手旁观,两不相帮。”语罢,将手一拱,抖臂一纵,如一只飞燕,竟从塔顶飞到一愚子身畔,快无比。
周围突有笑声;
“这才是当机立断,的是可儿!”语音一落,宝塔后方的古松上,正纵落威镇西蜀的天府蓉城二老。两人一出现,神驼已知今日之局,至为危险,因为前后左右,都在强敌包围之中。太阴僧的脸上抽搐式的动了几下,目光扫掠几下,最后落在一愚子的脸上。
阔嘴长牙,上下几动,只看得江汉神驼暗里吃惊,心说:“这明是传音人互相通话,只可异察听不来。”
陡闻一愚子大喝一声:“驼鬼接招!”身子往前一扑,“大鹏展翼”,迅速无比,衣袍带风,哗哗作响。高塔尚有丈余,右手五指箕张,屈伸之间,无声无息。但神驼和惠元,力觉胸前一紧,呼吸急促。
两人一声怒吼,不约而同的对空劈出一掌。这原是瞬息间之事。双方正待互较短长,尽情一搏。耳闻一愚子怒吼一声,那庞大身躯,突往下一落,幸亏他功力精纯,啪的一响,仆落地下,忙用力从地上纵起。衣裂袍开,左右两膝,竟遭擦伤,连血也流了出来,这情形,在一愚子言,可以说是第一次遇上,论功力,以他一生修为,绝不次于任何武林健者。江汉神驼,功力虽高也难胜过自己一击,可是前扑之际,左腰之上,竟被一股无形功劲,击巾笑腰麻穴,使自己半边身子,失去主宰,从空跌下,当场出丑,不由就地呆住。
龙女和宝琉,都从鼻孔里冷笑一声,满脸卑夷之状,更使这位老魔,气得变颜变白。云姬掩口葫芦,低声打趣道:“大约因为有两位主子有此,贪功之心强,利令智错,不免从空中掉了下来,好在年事已高,无亲人在此,否则,岂不让他们担很大的心事么?”
云姬一貌如花,又是少妇形态,说话之时娇波流转.神情生动,不免引起龙女宝琉琼娘等一干少女,哄然大笑。一愚子弄得尴尬之极,但更恼羞成怒,竟待挥掌扑攻诸女。
陡闻寒冰老人沉声喝道:“一愚道友,那季姓小子有诈,适才一击,分明是那小子暗中所发,瞒得别人,可瞒不住老夫!赶紧上来,别再上当!”
惠元纵声大笑道:“盟兄一代天人,忠肝义胆,卖身投靠,变节毁交之事,绝不屑为,适才之所以如此,不过故意诱出你们阴山派几位魔头藏身之处罢了,以他目前功力,谁稀罕你门这点武功,巫山金牛谷毒龙叟位列五老中,自以为武功绝顶,可是临场竞技,到头来,还是不堪一击。眼前你门不过多了一位魔头,就以为稳操胜算么?”
语音未竟,寒冰老人,阴森森地便是一声冷笑,目光朝着一愚子一掠。但闻这老怪一啸而起,竟往麟儿所立之处扑来。
地下诸女,以龙女宝琉为首,同喝一声“起!”两道白影一晃,蘅春琼娘、云姬玉仪,也跟踪而上,同往麟儿所立之处跃来。
就在此时,太阴僧朝着塔底一块青麻巨石,挥掌一劈,砰然一声巨响,麻石应手而碎,火花冒起老高,立时山摇岳撼,天惊石破,平地冲起一道火。原来,他们已在塔底周围,埋藏火药,掌风碎石,发出火花,引燃火药。立时雷鸣地震,宝塔底层,一举摧毁。哗然一声大响。这么一巍然巨塔竟从顶部直塌下来!一崩之势奚啻万钧,断壁如山,碎石四激,着无数尘土,齐往诸女头上罩来。最危险,莫非云姬和玉仪,两人定在最后,头上砂尘石声,完全罩住。
眼看情势危殆,即不死也得重伤。麟儿忙喝道:“两姊切勿慌张!”暗用白猿附枝,往下一弹,云姬头上那段断壁,已相离不远,单是那股劲风,已使人呼吸急促,这孩子,沉静异常,探掌一推,把断壁打斜,左手由下上翻,间夹天山派的阴阳掌风,把两女朝树上一送。这双掌两式,若非麟儿,旁人绝没有这般干净俐落。
陡闻寒冰老人,嘿然长笑一声,如闪电惊雷,朝宝塔崩塌之处一扑。这时麟儿因余势已尽,已翻落地上,一眼瞥见,宝塔底层,靠北一方,原是复壁,因为塔已全倾,整个显露出来。
敌人阴谋诡计不但想暗袭自己等人,而且志在得宝,气急之下竟忘却危险,反手一拔,天惠真人所赠的“紫羽指云扇”,取在手中。
此物一出,黄耀耀的便是一蓬金光,乍看,似是一把普通的羽毛扇,但细看,却是奇物非常。实扇羽毛,约有两尺以上,体泛紫光,似用金丝夹羽毛编织而成,扇柄光华闪烁,五光十彩,制造于何人之手。在江湖上,可以说无人知晓。
紫扇指云,系由扇柄红玉之上,雕刻着四个篆字。天惠真人,从来扇不离手,对之重视异常,以此授他,重视可知。
恰好寒冰老人,手上也持着一把扇子,麟儿有心比划,竟把师门轻不一用之物,也取了出来。抖臂之间,一跃而起,往那复壁之上落去。寒冰老人,一声狂笑,直朝麟儿身前扑来。地上余烬未净,烟硝迷离,刺眼呛喉,使人难受已极!这位阴山五魔之一,果有异样的武功,单就他这种飘身之法,行来户不摇,衣不摆,离地不过三只余高,居然纵落十文远近,并借居高临下,斜扑而来,一阵风响,卷起周围烟砂,一举即把麟儿裹往,旋风厉啸声,万马千军,天崩地裂。
龙女、宝琉和惠元,几曾看过这般声势,正待抽剑扑救。陡闻一声大喝:“老魔接招!”烟砂迷离中,一道黄光、贴地而起,“紫羽指云扇”,上下挥动,那卷来的风,竟如长鲸吸水般,随着宝扇,滚滚翻翻如一道疾流,被麟儿引从旁边奔去,不多时,烟净风平。美麟儿虽然纵落平地,但寒冰老人,也被扇风逼落地下。少年能有这种功力,实是昔所未睹之奇人。
寒冰老人,阴沉着脸,眸子里,迸出愤怒光芒,紧注麟儿,沉声问道:“你这扇是何人所传?”一道强烈光华,突向麟儿射出,香风沁鼻,左右竟涌出龙女和宝琉,后者关心夫婿安危,从树上飘落时,即把灯光射出。寒冰老人,两眼一合,若无其事,续道:“老夫所问,你为何默不答腔?”
语顿,铮然一声,他把背上铜盾,朝着灯光一挡,宝琉只觉两眼一花,灯光所发的光线,竟全部反射回来!双铜神盾,正是宝琉灯光的克星,这中间,并无任何神奇之处,只是盾能把光反射而已。
宝琉忙用蛟罩一罩,灯上强光骤敛,铜盾也即黯然无光。鳞儿笑道:“这叫见怪不怪,其怪必败。”拂云扇摇了几摇,显得一脸轻松,究其实,他可知道,塔底楼内大有文章。然而敌人高手,四面包围,乘隙以动,胜负之数,无法稳持,只好静以观变。
一愚子和西蜀二老,已将惠元蘅春及江汉神驼等人截住,龙女宝琉和琼娘,也在这三人威胁范围之中,麟儿打斗经验,已愈来愈多,秀眉一皱,计上心来,竟朝寒冰老人,缓缓走近,故作笑语道:“你不是想知道这扇来历么?紫羽拂云,论扇上雕刻,系出自周代以上,究为何人所制,举世恐无人清楚。”
寒冰老人,老脸上抽动了一下,似沉错愕之中,但他毕竟老奸巨滑,显得不满意,嘿然一声冷笑道:“这么说来,连你那位传扇之人,也不知道它的来历了!”
麟儿略作沉吟,缓语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扇的来历,我们犯不着深究,就算你能知道它的出处,却无法胜它,那也等于白饶。恩师天惠真人,曾以此扇,雄视江湖近八十余载。下山之时,曾一再叮嘱,谓阴山派为恶多端,数十年前,讈下警语,骊龙剑重现江湖之日,也正是你们恶贯满盈之时。而今神州五剑,业已全合,你们末日已到,还不亲自悔悟,愿干天谴么?”
太阴僧突宣了一声佛号,接口道:“原是天惠妖道指使而来,这就怪不得有如此猖撅了。好在贫僧兄弟五人。找他已久,既有你先行出手,那是求之不得之事。二师兄,就烦你从速把他们一道打发,其他之事,由小弟一手前来料理!”
龙女宝琉惠元和琼娘,业已抽剑出鞘,骊龙灵虎,两道银虹,金刚正和蚩尤元雾剑,却是两道紫光。
蘅春娇笑道:“我背上的青铜剑,虽未封闭,但也久未出鞘。古剑尘封,未免内疚,趁此也发个利市如何?”呛啷一声巨响,紫光并发,这也是一把奇形古剑,与金刚正和蚩尤元雾,几乎鼎足而三。
云姬娇波流转,知道眼前必是一场生死之搏,西蜀二老,对玉仪已恨之切骨,一个不防,难免不有奇袭之厄,遂回顾玉仪笑道:“我和妹子一无所有,就在霞妹身后,呐喊助威如何?”略施眼色,娇躯微晃,竟和玉仪纵到龙女身后。
但闻一愚子和西蜀二老一声狂笑,人影连晃,已扑到龙女宝琉和惠元身前,倩霞与一愚,本有宿恨.加以这孩子容颜之丽,赛似蕊中仙娥,老怪素有寡人之疾,那能经得往这种美色当前,不为所动?往前一探手,竟朝龙女前胸抓来。掌出风生,疾劲无比,龙女只觉得前胸似有千斤重压,势不可挡,她对老怪久从戒心,而且受天惠铙钹异僧的真传,一身精奇武学,已向异往昔。
但见她娇躯微挫,星眸凝注骊龙,剑尖光华暴涨,亮同大江涌日,右手往下一沉,微一振腕,剑洒万点银花,迎着一愚老怪的掌风来势,虚空一划,半弯银虹,把掌风一挡,立分向两旁,飘掠而去。一愚子只觉双眼一花,心神震荡,不由自主的往后疾退数步,竟看不出这位娇丽少女,所运剑术,出自何处,正待喝问。那寒冰老人,暗中蓄满功劲,乘隙待逞,一双锐目,却不断朝四周扫掠,此刻,立出语提醒一愚子道:“道友!这姊子施展的,正是道家真式剑术,可得留神!”
一愚子大吃一惊,脱口而出道:“这套剑术,久已失传,难道天惠老道竟能懂得它一招半式不成?”
寒冰老人笑道:“纵使懂得,以道兄修为,只须沉着应战,分攻合围,拿常力往四周硬逼,她那剑术再厉害不过,不到四十招必乱步调,何患不手到成拿!”这无异指点一愚子攻破之法。
麟儿不由骂道:“无耻妖人,专一味的暗算人家,还在武林中称名道姓。季某可为你脸红!”说话之时,一愚子和西蜀二老,业已动手攻击,惠元、蘅春、琼娘和江汉神驼,迎战西蜀二老,余下宝琉和龙女,以两柄神剑,对付这位海隅怪人。
麟儿不由暗喜道:“霞妹真是聪明绝顶,这样打法,不让他们变成主动,而且一愚老怪,威力无从发挥,只要中途无变,一定可以保持不败!”眼看两女,正运用天惠真人所传的真武剑术,以正反相反之法,扑斗一愚子,金刚骊龙二宝,冷艳腾空,雷声隐隐,千重剑幕,阵阵寒风,把对方裹个风雨不透。
无如,这位甘心附恶的海隅怪人,武功确臻化境,否则.不至连神山三老,对他也心存三分忌惮了,他那诡异身法,确使人莫测高深。
绵绵剑幕里,剑光闪烁,只在他身旁乱撩,他却不慌不忙,觑定来势,人如穿花蝴蝶般,用对空点穴术和乱石崩云的手法,把剑式封住,迫使对手不得不中途撤招,使两女也不等不闲!
天惠铙钹,所传心法,秘奥异常,这一来彼此打得功力相当,于是人影晃动,罗袖生香,掌若雷霆,疾同鹰隼,老少缠战,只杀得难解难分,使人惊心骇目。
寒冰老人和太阴僧,自点破一愚子后,即大拉拉地不再看一眼,太阴僧已走塔旁,寒冰老人也立即发动攻势,祛阳扇往胸旁一搭,侧身前攻,但闻寒风飒然,一股无形劲道,分从四方八面挤来。
麟儿一惊,遇上这种绝世高手,可不敢丝毫大意,但却故作险首,以惊敌人。这是一种不退反进之法,腰身一翻,“昂日穿云”,拂云扇往前一挥,一股无形劲道,直奔期门将台两处大穴,这一式,如闪电惊雷,出人意外。但寒冰老人,究非弱者,微一错愕,往后斜退两步,避开正面扇风。
陡地一挥手,羽扇一反中,狂飙匝地而起;麟儿全身,似被一种奇大无比的巨力,将之吸住。老怪却是不进反退,朝西一掠,纵开十余丈远近,麟儿身子,也被甩落西边。敌人练就阴阳手法,虽远出麟儿意外,但也不略感惊慌!一着失策,尚未撼动全局!忙抖臂一弹,稳定身势,挽廖挥扇,二度进攻。但见扇光人影,包围着寒冰老人,对手岳峙山雄,迎着挥来扇光轻轻一拍。麟儿防地再运纯阴吸力,招式发而不吐,脚下却用干斤附定身形。对手冷笑一声,祛阳扇却急转直下,势如排山倒海,直往麟儿胸前扑来。这种招式,骤阴乍阳,异常诡秘,几使人莫测高深,而麟儿一着之失,几乎连连被人制去机先。
对手忽地狂笑道:“天惠老道,所授也不过如此,此处树木太多,未免碍手碍脚,山阳之下,地形奇险,如有真实武功,正可尽量发出,有胆不妨随来!”挥扇之余,疾如急箭,往前激射十丈余远,犹恐麟儿不追,故用恶语相激麟儿。
嘉麟一声怒叱,挥扇追来。山之南边,原是一处陡壁,枯树断岩,星棋列布,双方轻功都臻化境,兔起鹃落,奇迅无比。
麟儿以对方语多轻蔑.不免暗道:“元妙恩师,所传的追云身法与牟尼及灵猴幻影,这三种绝世神功,昔曾将之汇合溶化。保不出其不意,给他一击,使其不敢再存心轻视,免辱及师门!”身随念动,势在意先。寒冰老人,立觉背上一凉,左臂一麻,似乎被人点中曲池和人洞双穴,这一惊,非同小可。眼前人影一晃,美麟儿已从他头上掠过,轻飘飘地落在一绝岩之上,寒冰老人,阴恻恻的一冷笑道:“狂徒,你自以为得意么,殊不知你也中了老夫调虎离山之计。”
麟儿剑眉一皱,不由猛省,正待飞身纵起重返塔侧,寒冰老人却已扑身而来,得意笑道:“一愚道友身上玉匣,虽然被你们这班小狗取得,但匣上之玄机,却无法识得,而今塔中之物,已为五老所取,小狗再加狂妄,岂不是枉任费心机?”
麟儿叱道:“奇珍异宝,仙兵神刃,季某毫无己有之心,倒是你们这般阴险可恶,情理难饶。”他已把全身功力,运了十有八九,注在扇上,双臂一抖,从岩上纵起十来丈高,拟用凌空扑击之法,把对方战败。寒冰老人也从枯树上跳了起来,祛阳扇运的也是十成功力。
双方朝前一扑,两扇并举,看似儿戏一般,扇对扇,也未发出任何响声,却如磁引针般,麟儿被吸在他的扇上。他用拂云扇,撑着自己全身,双脚朝天,人身朝地,老人手持祛阳扇,一脸严肃异常,凭扇上的羽毛,就能支持一个人的体重,而且麟儿使用内家千斤附,这正是武林中内家较技之法,“四两拨千斤!”
如果寒冰老手上羽扇,不能支持,或是麟儿被他一甩抛开,不但胜负立显,而且敌我双方,总有一方身受重伤甚或发生死亡之事。
这是性命之搏。老人单手擎扇,他可从未料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会具有这种奇特功力,绕场一匝,步履所及,石碎地陷,老人须发怒张,双目注定麟儿,一语不发。这孩子却是头下脚上,单凭右手持着云扇柄,不但身不摇不晃,而且面带笑容。
双方相持约有半盏茶久,寒冰老人,鬓角间已现冷汗,祛阳扇幌幌摇摇。正在不可开交,长啸划空,声若鬼吼,紫白光矫天,太阴僧已疾跃而至。太阴僧残忍成性,毒辣无比,扑来便是一阵阴风,五指箕张,朝着麟儿睾丸之上便落。
眼看已经抓上。不料这孩子一身,有如绵虚或者无物,百危之中,忽地一声朗笑,双腿如带,竟顺着敌人右臂轻轻一绞。
太阴僧立觉臂上如中了一下铁锤,也忙旋用护身神功,而且展开游魂身法,反手臂出一掌。这一次,是蚩尤掌法的绝毒奇招,“五丁开山”,掌上指风;随着五指屈伸之势,逼走弧形,迫使麟儿六面受敌。有道是心神不能二用,麟儿只好撤招,拂云扇一缩一弹,身躯直紧纵开。寒冰老人扇出的扇风,自可置人于死,但麟儿身子儿转,扇摇风动,力可排山,把对手扇风,硬行封回,双方乘势后退,东西各据一方,打成平手,谁也未曾落败。
太阴僧已阴恻恻的纵落岩上,这时背上却多了一个黄色布囊,布面尘封,颜色老早,系塔中之物,业已获取。
麟儿不由心神大震,暗中着急:“奇宝落诸敌手,用来济恶,此来阴山派实力增强,武林受害的人,势必增多。自己师命下山,不能阻止敌人得宝,业已失败。……”谴咎之念,愈来愈深,仰望长天流霞滚滚,剑光四彻,知道自已诸人,尚和一愚子暨西蜀二老缠战之中,胜负尚难预卜。
正值心神微乱,太阴僧却朝寒冰老人道:“我们目的已达,立需返山覆命,教主的元雾剑,竟落在此间一少女之手,如不是掌门亲自发誓,由他父子自行将剑取回,则你我只需出手,立可夺回此物,本门神剑,关系非浅,师兄能否作主,改变掌门的誓言!”
寒冰老人,摇首笑道:“他那性格,说一不二,袁师侄失去这种至宝,连掌门夫人也惊动出来,这原是淫姑作的圈套,先行报信,加以他们父子情重,淫姑人缘又佳,按道理,镇洞奇珍损失,例应处死,但掌门亲处肆誓,必需自行取还,失剑者处分之事,暂时搁置一旁,尔我如擅行改他誓言,岂不令他难堪死了两人滔滔不休,旁若无人,塔旁打斗之事,似乎已经忘却。麟儿因敌势太强,同时龙女等人,胜负末定,心上大有牵制可不敢随意动手。
倏忽之间,塔旁紫白桃花缭绕,如落日斜晕,耀人双目,明眼入不难忖及,龙女宝琉惠元琼娘和蘅春业已联合,最奇是——由剑反射的剑光,竟有两白四紫,而所用的招数,又复分为三对。麟儿初看,不免困惑异常,略一凝神,不由恍然大悟,因为琼娘身上,原有金牛,分明故势太强,江汉神驼,也用起宝剑来了。
龙女宝琉,因为天惠和铙钹僧所传,剑术独具一格,但彼此自可溶合。
惠元琼娘,则系百衲上人的高足弟子,伏魔剑术,制敌之时,自可成一对。蘅春技艺原系祖父所传,联合制敌,自然得心应手。这一为,六人分成三组,而把施展的剑术,正是武林百难一见的精华。原来当麟儿和寒冰老人互斗内功之时,男女少侠,和一愚老怪及西蜀二老,也打得难解难分。
太阴僧乘机蹈隙,一耸身,纵落塔中复壁之上,右掌一挥,将复壁内层震垮.竟露出一只长方形的石函来。龙女宝琉,双斗一愚子,骊龙金刚,两支长剑,施来如怒龙翻江,晴空闪电。双女眼观八方,瞥见石函,知道塔中藏物已现,宝琉手挥金刚正,全身真力,从掌心往剑上一逼,剑尖朝上一举,“举火烧天”,霞妹妹则是一式“地转天旋”,把老怪逼得往斜刺里疾退,宝琉臂上灯火,蛟罩一取,强烈光华,把一愚子双目照住,赶忙招呼龙女,扑向石函。倩霞也取出佛门七宝金幢,目光照射之下,紫光大盛,人如蕊宫仙子柳腰微扭,往前一掠,衣罗飘香,扑向复壁石函之上。
小妮子眼明手快,挥剑朝着石函便劈,只闻克嚓一响,石函盖便削去一道长阔一尺的口子。函中现出一具长形黄色布囊,圆鼓鼓的,显然内中有物。龙女正待取出。太阴僧阴恻恻的狂笑道:“贱婢找死!”,右手指虚空一划,龙女但觉有五丝寒风,扑面撞来,忙用振剑生风之法,护住全身.左手仍朝石函之内便探。不想这位凶僧,武功真高。晃动之间,闪身而进,立掌扣刃,猛攻对方,霞儿暴吃一惊。金幢原因左肋夹住,此刻已成累赘,而对手掌势奇重,且含有太阴冰魄神光和九幽掌力,不用打实,只被掌风扫中,不死也成重伤。
龙女无奈,只好缩手疾退,“金鲤倒穿波”,反纵而下,但临退犹不忘伤敌,身子一遁,剑往前指,骊龙直射白光,剑风含有道家三清罡力,那正是天惠真人的绝传手法,也是救命神招,威力自然非凡。
蓦闻一声裂帛。凶僧冰绡白袍,竟划了一道三寸余长的口子。但他并不撤身。屈指几弹,风振剑身,骊龙剑一抖动,声如金玉锵鸣,不是龙女身法奇快,说不定栽在当地。就在这种全力相搏的当儿。
大阴僧手朝石函之内一挥,函中布袋,已随手而起,凶僧得意狂笑,将袋子朝背上一搭,同时,也将背上铜盾,取在手中。黄白光华招展.金铁铮铮交鸣 缠战不到三时余合,太阴僧拿着手边盾牌,顺着龙女剑路,朝下一压。一震之力,可以碎石开碑,霞儿立感虎口发热。赶忙抽剑闪身,往旁跃退。太阴憎目注霞儿,冷笑道:“塔中之物,已为老僧所获,贱婢放和老僧作对,胆子可真不小,也叫你尝尝老僧的厉害!”
语罢,盾牌扬处,劲风如海啸山颓。霞儿不敢硬接,忙避开正面,用师门大般若掌,从侧面扫来。太阴僧志在得宝,目的已达,无心恋战,竟说了一句:“老僧急于回山覆命,反正昆仑崆峒诸派,已在我们掌握之中,就让你们活着,多则一年,少则两月,自将立见真章!”旋将袍一拂,身子掠空而起,快如电飙,从一愚子等人头上飘过,并还出语招呼道:“三位道兄,从速把这一班狂徒收拾,前面会合,还是早回来覆命!”
宝琉的灯光和剑气,已全部施展出来。一愚子为灯光所制,竟无法得手。太阴僧拔取背上盾牌,朝着灯光一照,一阵强光,反射而回,照着宝琉颜面立觉双眼一花。
一愚子狂笑道:“淫婢,你自食其果,正好擒你取乐!”骤如奔马,冲入剑幕,宝琉左臂,似被一道铁箍扣住。正危急之时,也是一愚于最得意之际,太阴僧几个纵落,却立即离开。平地卷起一道白光,香风俏影,随之而至,这位海隅老怪,只觉身后一凉,知道背后有人偷袭,虽然一身武功,已臻至极,但也难敌这种锋利无比的武林仙兵,略事迟疑,龙女宝剑已抵达背上。
忙将自己右手一松,挫腰摆头,直从斜刺里一穿而出,但闻一声娇叱:“老鬼接住!”一道电光,直从侧边打来,这东西,呼啸作响.又对着自己颜面。
耳听天府老人,出语示警:“道友留神,这是天狼钉!”一愚子不由心中一怔,为着逃命,可也不能顾及笑话,侧腰之间,正待逃遁。那东西,却从耳根平穿而过,老怪只觉面上一凉,鲜血从鼻尖直流而下,顺手一摸,左耳和颜面已经分家,不由又痛又急,怒吼一声,左手用掌背平扫而出,打出一股寒风,但人急之下,出手毫无准头,龙女宝琉,已离开站得远远。
天狼针原是琼娘打出,却被龙女收取,此刻两女相依而立,如两素瓣牡丹,自有说不出的风流娇艳,寒风余劲,虽然吹向两女,却被她们用掌风一举将之击散,丝毫未伤!同时惠元琼娘,蘅春和她祖父,正分别戏战天府蓉城二老。不论西蜀二老武功多强,但比一愚子相差一着,而且论技艺,江汉神驼,可不比蓉城老人稍次。面对强敌,谁也不敢大意。
天府老人,已把背上的白骨碧磷剑,拔了出来。一道碧绿光华,从剑身发出,而且幻成森森白骨骷髅头影。对手正是琼娘和惠元,对此剑来历,可极清楚,熊玉仪原先使用之物,正是此剑,因为回山受罚,宝剑立被追回,就成了天府老人随身兵刃。
魔剑一出。天府老人抖擞精神,随着宏笑之声,碧光直射斗牛,朝琼娘头上便落。黄漠漠的一道紫光,如漫天玄雾,那碧光相形之下,灵虎也黯然失色。两相接触,金戈争呜,琼娘被震退一丈多远,天府则仍向前直扑。惠元已持剑从左边攻到。
一举一绞,灵虎剑已触及白骨磷磷的剑身,立把天府老人前扑之势挡住。琼娘也重取攻势,连环施出三招。“余龙御日”。“大力伏魔”、‘神鹏挥羽”。这三式,无殊一气呵成,看得一愚子心头震撼不已。白骨碧碧,避实击虚,凌空一划,也从琼娘侧背攻了两招。
这是蓉城派剑术精华八八式,“干连刊断”、“雾蔚云天”,利用白骨碧磷能掩人身的特点,及那阴森森的骷髅头影,和那凄侧侧的厉啸,搅人耳目,算是勉强解去琼娘攻来三招。
彼此既攻既守,兔起鹘落,电掣星驰,扑斗之烈.足使人耳目应接不暇。
另一旁,江汉神驼与蘅春,和蓉城老人,加如飞一般,奔南逐北。原来神驼生性滑稽,心地仁慈,但带着三分高傲,一出手,却怀着不愿伤害对手之意,故作谐语道:“道友,为邛崃一派宗师,在西蜀盛负时名,是几时却作了阴山派玄风道人的属下?为害江湖!”
蓉城老人脸上羞愧,但也并不输口,立反唇相讥:“阁下原垂钓巫山,是几时却做了昆仑派的鹰犬?”
神驼纵声狂笑道:“他们算是我的儿孙辈,长辈维护晚辈,人情之恒,谁也不能说这是鹰犬本职!”
蘅春早待动手,却朝神驼道:“爷爷,何必与他斗口?误了正事!”
江汉神驼,已扭亏为盈,着琼娘借给的金牛剑,这是庐山四剑之一,虽不能与神州五剑互相比拟,但也不失名剑之一,剑身上金光闪烁,耀眼生寒。神驼微笑道:“久闻蓉城邛崃,精研了一套剑术、取名八八式,老朽携同孙女,倒要见识一番!”呛啷一声巨响,蓉城老人,已将背上宝剑,拔了出来,但见红光一道,迎着阳光,向四周散射,这蓉城三剑之一,天蜈剑。
江汉神驼可暗吃一惊,心说:“这剑有点邪门,色作暗红,分明有毒,可得小心应敌,以免上当!”蓉城忽作傲语:“我们都是上了年岁的人,比试不易,你祖孙两人,不妨齐上,也可印证我邛崃绝学!”神驼倒也满不在意,蘅春年轻好盛,那能受人奚落?青铜剑业已出鞘,莲步轻移,冷笑道:“恭敬不如从命,长者认为操必胜之权,小女子和祖父自当欣然受命,惟长剑无眼,举手无情,如有误伤,只有彼此认命了。”话语中带着讽刺,而且也咄咄逼人。蓉城把脸一沉,长剑一指,红光撩目,一股寒风,微带腥味,分心戳来。蘅春也不示弱,振腕挥剑,往下一沉,这是一气两仪剑术中的破招之术,浑沌初开,青铜剑原本黯然无光,但与天蜈一接触,立觉闪闪金光迸起,蓉城将剑往上一挑,上迎下压,力挟千钧,铮然一声,火光四迸。蘅春武功可也不弱,腕力堪比惠元,虽然震得手臂一麻,但后退之间,即稳往身势,长剑一绞,“金龙盘柱”,若对方腕力较弱,自可把剑震出手来。
蓉城老人,本眯着一双细眼,可没想到这妮子出手便是硬招,而且招式毒辣,不由双眉一挑,眸子里精光如电,略事探腰,剑光如炽,竟随着蘅春剑式,如磁引针,几式旋转。蘅春青铜剑身愈来愈重,倏听老人一声冷笑,剑势划然而止,青铜剑被胶住一般抽转不动,双方剑身,嗡嗡之声大作,而且阵阵热流,从天蜈剑上直接传来,立时眼花耳鸣,面热心跳,使人感觉极端难受!
眼看支持不住。身旁,已响起江汉神驼的笑声,并道:“妮子不识高低,也得吃点苦头,还不与我退下!”紫光缭绕,一挑之力,势如排山倒海,如不抽招后退,双方宝剑,都得震出手来。
蓉城老人,吃惊地往后一跃,本待大声斥叱,但对方却气定神闲,微笑相视,虽是弯腰驼背,那滑稽之像,却使人骂不出来。彼此半晌无语,还是驼子先笑道:“天府道友,意正大发,正和孩子们打得难解难分,我们迎面而立,久战无功,不如下次遇着时,谁有兴,即招呼再打如何?”
蓉城老人,见他一脸轻松情形.以为神驼心存轻视,不由急怒交作,冷哼道:“据我看,你这是最后一次和我相遇,谈未来的,只有待诸来世了!”蓉城八八式,第一招便是“大地惊雷”。天蜈剑斜空而出,只闻轰轰之声震耳,这原是用内力振动剑身,剑和风声相激,产生一种强烈的音波,可以击穴伤人,厉害无比,江汉神驼,也用一气两仪剑术,挥剑迎敌。蘅春恐其不敌,侧攻而来。
于是九人分成三组,展开剧战局面。迨宝琉被一愚子所制.龙女偷袭救援,琼娘也趁机暗施天狼钉,把一愚子左耳打掉,这三位武林高手,立显败征。首由一愚子作困兽之斗,战有十余招,眼见男女诸侠,剑术愈演愈奇,殊无败意。
云姬据着玉仪,手抱红巾,站在一旁观战,唧唧哝哝的说个不停。玉仪貌美,固不必说,云姬更是风韵撩人,胸头玉峰双耸,几欲突衣而出,蛮腰圆臀,悄目流波,贝不唇,风姿绝世。
一愚子心怦然而动,暗道:“这少妇,极解风情,床第之私,必然生动,我何不如此如此!”于是连环劈出两掌,把宝琉龙女逼退。耳上鲜血,用内功将它封住,虽然沾染不少血迹,但也不太痛楚。几个纵跃,正奔向云姬,不料那红衣少妇,拈巾微笑,山风吹来,阵阵幽香,吹向这位海隅怪人,那使人感觉心灵空虚,产生一种强烈欲念。一愚子把真气一提,正想将身法加快,突觉丹田里一股热流直透顶门,双眼一花,头昏脑胀,不由大吃一惊,知道这是武林中一种秘制迷魂散,自己业已中毒,忙用真气将药力逼向丹田,矮身弹足,纵出香气范围之外,来不及向西蜀二老招呼,竟朝太阴僧所奔方向遁逃。西蜀二老,情知有异,遂也不再恋战,竟用双剑护住全身,冲出剑幕,追随一愚子去了。
龙女本除恶务尽之心,正待用百步飞环之术,把两老除去。甫卸双环,抬腕待发,立觉手腕被人拉住,一看,正是熊玉仪,知她犹恋旧情,遂笑道:“这两人、既已投靠阴山,便是仇敌,留之活在世上,适足以违害武林,按理,长者对于晚辈,应一秉仁慈,他们把姊姊,洞骨空肌,意犹未足,还把姊姊从玉柱峰上,抛了下来,这样居心险恶,胜似虎狼,妹姊还帮他作什?”
玉仪扭怩一笑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在青城是我祖师,平日却也爱护备至,他能那么对我,我却不能以报复之念,落井投石,贤妹还是饶了他吧!”
倩霞笑道:“这一讲话,他们早已跑远了,麟哥哥大约还与双魔战着,他们会合之后,实力大,宜赶紧救援为是。”云姬拈巾微笑不语。倩霞携着她的手,却一手将鼻掩着,笑道:“姊姊的帕子,小妹确不敢惹,据说元弟和你初会时,也是上了这帕子的当呢!”云姬玉脸一红.含羞带愧道:“往事羞于启口,目下他们三人,都中了迷魂散,不过一愚贼道、中的甫深,这老鬼,色迷迷的一对鬼眼,看了就使人讨厌,是女人谁遇上谁准倒霉!”倩霞想起前情,忍不住粉脸通红。
熊玉仪在一旁看得呆了,暗道:“琼师姊已算是绝世美人,可是和她一比,确有大巫小巫之别。”复又想到麟儿:“盖世才华,聪明绝世,风流潇洒,倜傥不群,最难得,是多情重义,忠肝侠胆,自己对他,似有报不完的恩义,更有说不出的心清,可是,在他身前,已经有三位了,宝琉的身材像貌,几乎和龙女是孪生,而且他的想法,也和一般男子不尽相同,那就是对异性决无强烈的占有欲,他一举一动,都光明磊落,绝无掩和做作,对人偏是那么关怀亲切,只有龙女才和他确是天生的一对、……”想着想着,周遭一切,煞似浑忘,忽觉香肩上,被人拍了一掌,回头一看,正是琼娘。玉仪忙定心神,略显娇羞。
琼娘笑道:“妹子似觉心神不属,大约又有所感了,我们快走吧!”
由江汉神驼为首,领着诸女,朝南边飞跃.磷儿正站在一处悬崖之上;神情紧张地面对敌人,寒冰老人与一愚子等,业已合在一起,那也是一处嶙峋峋的岩石,距麟儿约在十丈以上,因为山势陡料,居高临下,麟儿已占着地势优先!
太阴僧似微感不耐,因这凶僧,已获奇珍,急于返山覆命,也无再战之心,阴森森的一声冷笑道:“掌门特一再叮嘱,奇宝获取之后,天大的一事,也得立即赶回山中,另有商量,这一班小狗男女,暂时让他们多活几日便了!”语罢遂与寒冰老人,首先纵走。一愚子和西蜀二老也觉老大不是意思.只好讪仙而遁!
江汉神驼,携男女诸侠,已跃落岩上,惟麟儿感觉难受,竟由神驼以长者身份慰勉一番,略谓:“此次,我们失去先机,处处为敌所制,主要在于敌势太强,阴山派实力已成,五老公然出现,江湖劫运,势将逐日加深,眼前,能与他们为敌的入,除了贤契以外,武林中还找不出第二人物。塔里藏宝,虽被他门捷足先登,以五剑威力之强,想不足为巨患!”
麟儿叹道:“一着棋差,束手缚脚,今日之事,想来诚愧对恩师,塔里藏宝,被人所得,敌势自将更强,从此武林无宁日矣!”语罢神色黯然。
惠元笑道:“麟哥哥,凡事不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我心,我们所遇的敌人,都是震撼武林的巨擘,论修为和功力,除了鳞哥和韩老前辈以外,其余都比他门相差颇远,奇宝未获,情势使然,急也无用。只是他们所获之物,除了两面铜盾之外,其余都不得而知,使人无法想出克制之道!未免使人难安!”
神驼忙道:“我们不是同赴大雪山么?三老为当代第一奇人,必知分晓.早些奔赴,以求指示!”语毕,立领男女诸人上道。
下了九顶山,来到茂镇时,已是日暮黄昏。茂镇位于岷江上游东岸,也是九项西北惟一小镇,因为地处高原,市镇稀落,在偏僻之区,倒不失为一人口较密之处,龙女笑向麟儿,欲言又止。
这位娇憨师妹,一向是麟儿心目中最爱的人,忙挽着她的手。笑道:“看情形,霞妹似乎有话要说,为何吞吞吐吐不讲出来?”
霞儿笑道:“事情太小,说出来你又道我啰唆!”
“看在师傅份上,说错了,我不讲你就是!”
龙女娇笑道:“云姊和玉姊,远道初来,里应杯酒洗尘,你看,如今天色不是晚了么?我们何不就在前面镇上,歇宿一宵,略备酒筵,稍示略微敬意,岂不也好!”
云姬见她妙语生香。楚楚堪怜,不由喜爱之极,竟也打趣道:“别看小妹年轻.倒是一付主妇派头,来日鸿案齐眉,淑德腾芳,定可预视,这顿酒筵,不是接风,该让姊姊来作东道主为贤夫妇预庆一番,而且还得敬韩老前辈一杯,以略示敬意呢!”语声到此一顿,娇波流盼,已转向春几,微露皓齿,续道:“春妹和元弟,也是天生一对,自然也少不了你们!”
春几嫩脸含羞,柳腰一摆,不胜扭怩道:“他心中早有意中入,姊姊莫再打趣我了!”
元儿知道弦外之音,颇有微词,回想人家一见倾心,清秀丽质,不减云儿。自己对她,确也不无内疚,遂脉脉含情地看了一眼,不意对方目光,也朝自己掠来,四目交投,彼此都有一种甜蜜蜜的感觉,这些情景,都看在玉仪眼里,不由得自悲身世凄凉,心头上,泛起异样感觉!
麟儿却回顾龙女笑道:“师妹既有如此雅兴,愚兄那有不依?”
进入镇中,业已灯火通明,这是一条直街,由南向北,沿着江流。
宏与老店,算是寓中较大的一家了。一行九人投店,有男有女,而且背上都负着兵刃,开店的人,都知规矩,交待自是小心在意。
依江傍水的一排楼房,虽然建筑简单,但收拾得到为洁净。可惜只有四间,必需一人住在楼下,惠元笑道:“这一排共有楼房门间,难道无法空出一处么?”
店家躬身笑道:“另外两间,已经住人,而且第五号的客人,还是适才来的,不便开口,请移住楼下,还望包涵!”
麟儿笑道:“就是四间吧,我和元弟,与韩老前辈,同居一起,正好作彻夜长谈,以请教益!”
神驼拈胡大笑道:“季贤契一代奇才,所知至博,老朽正愿借机和你互相讨论!”
蓦闻吱呀一响,从第五号房屋里,颤巍巍地走出一位白发婆婆。一脸鸡皮,满头鹤发,昔日蛮腰楚楚,而今驼背弯腰,玉骨丰神,却只剩一付皮包骨架。她手扶一竹杖,也无人侍候承欢,独个地走了出来,离麟儿龙女约有五尺远近,这白发婆婆突把双眸一睁,人道老眼昏花黑白不明,可是事情太过奇怪,这位鹤发鸡皮的老妇,却有一对眸同秋水,黑白分明的眼睛。随着双眸开启,两道如电冷芒,射在龙女身上。麟儿宝琉琼娘和蘅春,都被她扫了一眼。
龙女芳心一惊,但因心性仁慈,却丝毫不以为忤,当她走过时,反含笑让路。
老妇人却把鼻子向两旁嗅了一嗅,旋问店家道:“你这客店,太不干净,四周围都是腐尸怪味,何不请有道高僧,超度一番!”边说边缓步而过,虽然老态龙钟,但那语音低沉冷峻,不由使人突生反感。
店家被她说得昏头昏脑,莫名其妙,半晌,才从牙齿里迸出一句:“小店自信颇能做到整齐干净,那来什么腐尸味儿?”又问:“相公,你可闻到。”
惠元大是不服,冷笑道:。
“也许从她自己身上带来的!”
麟儿忙用眼色把他止住,老妇人却也未曾回答,缓缓地下了楼门。
九人分为四组,进得房来,略事盥洗,即下楼用膳。楼下前厅,原是客人饮用之处,五盏古老宫灯,发出耀眼光华,高宾满座,据几而饮,茶香酒冽,生趣盎然。惠元踏入前厅,立注意那妇人坐处。
右边靠壁一处座位,热冷杂陈,酒筵极丰。老妇人自斟自饮,不多时,饮尽了十大斛。
不但惠元暗里惊奇不止,连麟儿也心头纳罕,两人悄语神驼:“这妇人来得奇怪!”
“那还用说?前途大约又有事故!我们可得小心提防。”
“可不知道是那一门派?跟踪到此?”惠元满脸怀疑进一步的追问。
江汉神驼,轻微的噫了一声,悄语道:“这妇人,大约故作掩饰。手中竹杖,可不是一件寻常兵刃,我们只须暗中留神,可不许故作紧张,否则人家底蕴,尚未摸清,大惊小怪,让人笑话。”
惠元受责,俊脸通红,蘅春大是不安,却朝祖父娇嗔道:“像爷爷这么小心在意,我们干脆躲在房里,不要出门,才是正理!”江汉神驼,白了春儿一眼,遂也不再多说。
无如酒菜已上,由元儿执壶酌酒,刚好替江汉神驼斟满一大杯,麟儿立脱口赞道:“这才是堪慰晚景的好孙郎!”惠元笑着不依。
云姬却顺手把壶接过,微笑道:“在往常,麟哥哥对你百般爱护,而今却会使坏!明是有人教坏了他!他最怕痒,你不妨捏他笑窝儿,包管他就范!”元儿果把手指呵了一下。
吓得麟儿求饶道:“好弟弟,快莫如此,这玩意儿是女孩子的拿手杰作,你依样葫芦,不怕人家笑话么?
再说,我如吃亏,你们洞房花烛之夕,我准使性报复,那时,可别怪大哥无情!”
龙女见夫婿颇具童心,风趣十足,不由笑道:“他日常惯施恐赫。你偏不信,戮破他的纸老虎,让他吃点小亏,才是正理!”
宝琉抿嘴笑说:“这么说来,麟弟弟算是众叛亲离了!”
“才不呢!宝琉和琼姊,怎么样也不至于落井投石!”麟儿反辩着。
玉仪把琼娘一推,悄声说:“你和他真是夫妻情重,他已不打自招!”
琼娘白了她一眼,旋即举杯敬酒,笑道:“酒菜已上多时,虽然言笑晏如,风趣频生,毕竟不能充饥果腹,来,我们同敬韩老前辈一杯!”
麟儿惠元等,立即同声附和,江汉神驼也只有举杯痛饮,筵前一片欢欣。但对那白头老妇,大家都极留神。
老妇人自斟自饮,除酒量极豪外,却也了无他异。堂前坐客,猜酒行今,也有据几大嚼,还有不少人物,一杯清茶,几碟细点,细语亲聊,状极幽闲自在,那形状,可无法—一道出,
正在此时,店伙突跑近麟儿身前,躬身笑道:“适才小的偶经江滨客寓,遇上两位卖唱的女子,模样儿可十分标致,几声清唱,几使人飘飘欲仙。客官出自诗礼之家,对歌词必有所好,小的已把她们叫来,清歌肴酒,别饶风趣,还恕小的擅自主张才好。”
惠元把剑眉一挑,正想责他多事。云姬忽地娇笑道:“一曲清歌,确有解酒之妙,只是,唱歌的人,是否镇上附近人家的贫苦女儿,抑是外省人人物?”语罢,一双滴溜溜的妙目,却朝宝琉扫了一眼。这位峨媚少女,突想到初会麟儿之时,也装成一位卖唱的女子,还拉上一位峨嵋人物。
却听店伙含笑解释道:“本镇虽有几位卖唱的妞儿,但在公子门的眼内,绝非人选。小的决不会把她们擅自引来。这两位姿容秀雅的娘们,看情形,是外省人物,也许本朝兵荒马乱;她们逃难是到此处!”
语声甫落,箫鼓歌声,自外传入,幽约凄凉,感人肺腑。座中人,都不由凝神倾听,原是飞卿词章,韵格清拨,词云:
玉炉香,红蜡泪,偏照书堂秋思!
眉翠薄,鬃云残,夜长衾枕寒。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愁正苦!
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歌声高唱低回,如涟漪微动,摇曳生姿。麟儿不由轻轻地叹息一声,手朝店伙一挥,凄然道:“就唤她们入内如何?”
宝琉抿嘴笑道:“王孙多情,又传艳事,惟江湖多鬼贼之技,五花八门,令人难辨真伪,可别上当才好!”
龙女笑道:“清歌凄丽,入耳难忘,只要我们拿紧着玉佩,便不愁至宝再失了!”云姬琼娘忍悛不禁,连宝琉也笑出声来。
眼前亮光一闪,从门口进来两位身着绿衣黄裙的少女,论年龄似都在二十上下,姿容艳丽,秀色夺人。看情形,丝毫不似江湖上卖唱的女子。宝琉瞥见之间,秀眉微蹙,停杯不饮,一双龄目,不住的在两女身上打量。
麟儿暗喜道:“宝姊姊蕙质兰心,不但江湖经验丰富,而且更是此道高手,如有弊端,绝逃不出一双锐目!”
前面那少女,手持竹箫,箫竹紫色,灯光之下,光彩夺目。身后相随者,身材较短,但婀挪有致,较前女尤为婉丽迷人。
来席间,两女朝座上的人,敛衽为礼,吹箫女首先开口:“贱妾王彩虹,携妹子春兰,即此参见。俚歌粗词不堪入耳,能邀垂应该,感激无涯,还望见示词章,好让弱妹一试!”
身后那手执黄牙板的绿衣少女,莲步轻移,蛮腰楚楚,却和乃姊立个并肩,暗中却把一双妙目,朝麟儿轻轻一扫。眉目传情,撩人心意。麟儿和惠元,还不觉怎样,但春儿满肚子都不舒服。江汉神驼,把孙女望了一眼,又看了看麟儿和元儿,脸含微笑,旋即拈杯自酌,神色泰然。
麟儿出自世家,经名师薰陶,凡事颇有果断,一见春儿脸色,即知事态不妙,忙含笑发话立:“清数雅丽,感人心弦,适才业已闻得,不必再唱了。贤姊妹困顿江湖,情殊可悯,季某愿略赐微仪,聊壮行色便了!”遂从囊中取出赤金五两,推座而起,双手奉上。
执箫女郎王彩虹,敛衽拜道:“常闻无功不受禄,歌还未唱,那能受此厚赐?小女子虽然困顿江湖,差堪糊口,厚仪心领,恳以此辞!”语罢,眉目间神色凄然,转身欲走。这可把美麟儿难住了,众目昭彰之下,自己身为男子,而且姊妹们都在身旁,却无法强人所难。
倩霞拈杯微笑,右手抚着自己脸庞,划了一划,似在羞他。
宝琉娇笑一声,人也走出座来,从麟儿手中,接过赤金,将两女拦住道:“这点钱,也不过略表我们寸心而已,否则,姊姊们岂不白走一趟,我们心也不安!”玉手把赤金轻轻一捏,竟成为一粒圆球,金光夺目。
厅上的客人们,本来已被这几位少年男女美色所迷,宝琉这一显露,客人们不由惊奇万分,所有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扫来!
王氏姊妹,含羞带愧,娇滴滴的把头一低,那手执黄牙梭的春兰,更从袋中取出一幅罗巾,轻掩娇容,似在拭泪,半晌,始由她口迸出话来,道:“姊姊,既承公子小姐厚意,却之不恭,还是将金收下吧,我们来生结草卸环,为奴为婢,也得报答人家盛情!”
宝琉笑道:“微情倒不望报,德怨还需分明,彼此有缘,重见自不在远。”说完,把手上金球递了过去,暗中却微用指力,以觑对方反应如何?
王彩虹似毫不知武功,停手接金。宝琉把金子轻轻朝她手上-捺,对方似承接不住,顺势朝下一放,金落地上,却俯身拾取,倒底有无武功,依然无法鉴别出来。姊妹双双敛袄一福,低着头,正待走开。
忽然那白发老妇人,却从座上立了起来,把两人唤住道:“两位姑娘慢走,老身还有话说!”王氏姊妹闻唤,立即转身走来。
白发妇人,老气横秋,含笑问道:“姑娘老家,可是秦中?”
两女含羞带愧地点点头,作了肯定的回答。“如今朝代不安,兵荒马乱,北部的人,每多向南逃亡,老身也从秦中到此,好在儿孙辈子已妥有安排,我虽年老,因曾随着亡夫练过几年庄稼把式,强悍之辈,还不敢擅自欺负我这白婆婆。你姊妹两人,娇弱不胜,大约手头不够,亲戚也不在眼前,才不得已出卖歌喉糊口,幸在遇上老身,手头上还算充裕,加以旅途寂寞,正需有人作伴,如不相嫌,随老身一块儿同往芦花城,自有安顿,岂不胜似流浪此处?”王氏两女,闻言似觉一喜,即依依拜到膝前。
白发婆婆,又着店家拿了两付杯筷,重整酒肴,竟和两女喁喁细语,闲话不休起来。
神驼久于江湖,也猜不透这妇人的来历,但他总觉得事有蹊跷,不由拿脚踩了麟儿,以目示意,问他是否看出一点苗头?
麟儿皱了皱眉,低语道:“眼前所示,尚无迹象可言!”
不久,那白发妇人,饮食已毕,竟从左手衣袖中,取出一只青布袋儿,随手递与彩虹,微笑道:“就烦办把袋儿提着吧!老年出门,一干应用之物,如无人随侍,只好仗钱去买,别看袋儿小,里面所藏,多是珍物,谁得着它,半生吃着不以尽!”两女含笑,一左一右,正拟搀扶。
老妇人把竹杖朝地一点,笑道:“不用扶持,随我上楼,一块歇息便得!”
所经之处,正挨首麟儿跟前,龙女等人,只觉一股异香,非兰非麝,莫可言传,一拂而过。大抵妇人女子,多施脂粉之类,这种香味,谁也没有注意留神。一宿无话。
第二天清晨,伙计大声嚷着:“这位女客人,也太性急,天还未亮,事先也不通知我们,即起床而去。”旋又噫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好在她还留下了一小锭元宝,足够清偿酒账!”
云姬和玉仪,只有一壁之隔,闻言一惊,不免暗中奇怪。玉仪生性爽直,忙问道:“大清早,店门未开,难道那白发妇人,和那两位女子,纵楼而下而不成?”云姬已披衣而起,对镜理装,双蛾微蹙,似有所思,久之,始答道:“江湖鬼魅之技,日有所闻,这老妇,自承习技,所言不假,说不定王氏姊妹,即为一伙,乔装卖唱,定有所谋,不过我们无法摸清底蕴。”
“昨夜情景,宝琉姊妹业已见疑,授金之时,暗用功力相试,不过对方狡诈,掩饰至巧,一时仍难以察看她们的来历。神州五剑、玉佩金幢,均系武林珍物,她们是否志在诸宝,这就难说了。”
玉仪急道:“我们何不奔直隔壁,动问有无失宝?”
“不忙!她们都已起床了,如有异样,早已嚷了出来,此去雪山,前途必有事故,你我赶快收拾,准备起程!”众女都在倩霞房中会合,麟儿惠元,也走了过来。
倩霞抿嘴笑道:“大清早,就你男儿家,跑来干什么?”
“早上三竿,还算早么?”麟儿打着呵欠,“我和元弟,还未洗脸,就着你们的水,揩揩了事吧!”
宝琉蘅春,笑了一笑,忙服侍二人,盥洗又毕,又到祖父房中问了安,时玉仪已将那白发妇人,晚间离店的事,说了出来,众人不免纷纷忖测一番,却也难得要领,只好暂时放过。
离了客店,渡过岷江,仍向北进发。经行之处,尽是松潘高原地带,而且位邛崃之东,重山万叠,列蟑千群,古木葱幽,浓荫遮日,山中多桃李,结实累累,伏抬取摘,味甘无比。
倩霞有嗜桃之癖,每摘一个,必把玩良久,净以清泉,而后剖食。玉仪也有同好,沿途嚼吃颇多。
这一天,霞儿又摘了几粒又红又鲜的水蜜桃,正待分赠玉仪,她却皱着眉头,额角也渗出冷汗,步履沉重,颇觉痛苦。龙女不由一惊,忙问:“仪姊姊,你人不舒服?”
“大概这种生果吃得太多,肠胃不纳,快莫声张,让鳞弟们听了笑话!”
霞儿忙道:“我也吃了不少呀,如果旅途闹病,而致病之由,却是为了嘴馋,那真是天大的笑话!”她可有点害怕,忙把手中挑子,一举抛掉。
宝琉和琼娘,就在身前,闻声早已转身,含笑问故。龙女红着脸说道:“我害仪姊姊致病,早知道这东西能惹麻烦,说什么我也不敢叫她吃了!”
宝琉噗哧笑道:“常言,病从口入,祸从口出,饮食不慎,疾病之不由,古之伤寒霍乱肠热,根据医家论断,均和饮食有关。桃子这东西,稍食有益,过量则积而不化,教人腹痛肚胀,甚至卧床不起。不过,我们习有内功的人,自有和丹田真气,实施自疗,当不致过份严重。”霞儿稍觉宽心。前面麟儿和江汉神驼等,也都得讯,走了拢来。
玉仪又羞又愧,干脆赖坐在上,两手蒙着脸,不敢仰视。
麟儿已取出一颗红丸,塞在玉仪手中,笑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能自何?积食微恙,一丹可消,我们就在这树林里歇息一阵,等姊姊病痊之后,再动身也不迟!”
玉仪异常感激,吞过丹丸,跃跏而坐,竟用本身纯阳罡气,调息起来。
忽然一阵头昏,气血上腾,心头作梗,不但不能入定,而且全身真气,无法集诸丹田,于是寒从脚起,冷汗浸淫,四肢冰凉,两眼发黑,朱唇惨白失色,两颊紫如淡金。龙女惊叫一声,忙上前把人抱住,口呼鳞哥哥:“仪姊姊病情极重,恩师丹药不灵,赶快设法急救她吧!”
语犹未竟,玉仪早已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腹中食物如坝决河堤,一倾而出,胃酸胆汁,也呕吐无余,吓得龙女玉容失色,全无主张,连江汉神驼,也束手无措。
麟儿剑眉一挑,就指虚空一划,竟用点穴术,把玉仪点晕,把脉细察,把头摇了一摇,叹道:“脉搏微弱,呕吐之后,固属常情,然而,以仪姊武功,如属积食,应易痊愈,而今,灵药失效,运气不灵,显非常症,这情形可不简单。”
云姬也紧皱双眉,似乎疲倦不堪,竟也席地而坐。不一会,即连声呵欠,鼻塞泪流。
蘅春一眼瞥见,忙噫了一声,惊叫道:“难道你也感觉有点异样么?”
云姬摇头苦笑道:“十余年来,连伤风感冒也未沾惹,大约见了仪妹呕吐,我也感觉恶心!”旋又唉了一声,把手捧着头部:“眼昏头重,看来我也难免!”
蘅春脱口而出道:“奇怪,我也感觉要吐!”不到一个时辰,琼娘惠元以及江汉神驼,均无人幸免,而所生症状,均与玉仪了无二致。
这景象,确使人惊心骇目,因为树林之内,一方草地上,横躺直卧,竟倒了六人,而且呕吐狼藉,秽气薰人。他们都身怀奇异动功,疾病之来,事前毫无迹象,直似瘟疫一般。也不知此病病源,更无对症良药,目睹娇妻良友,如此狼狈,使麟儿也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
宝琉忙着麟儿,就在附近,找寻村落,先把人安置再说,免受风寒。好不容易就在树林之外,找到一所旧观,观名清贞,供奉元始,古庙年久失修,除正殿外,左右两廊,均已倾颓。
麟儿步入前殿,观中老道士,早迎了出来,一经说明来意,老道忙颔首笑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何况公子随行的人,已卧重病,救助之心,人皆有之,当命徒儿打扫内院,暂时寄居此地便了!”
麟儿自然谢了又谢,他担心龙女宝琉,也染上这种无名异症,一阵凄凉暗影,掠上心头,这情形,他不敢多作想像。纵出庙门,竟施展灵猴幻影,奔回原处,龙女和宝琉正忙着打点病人,揩脸抹袖,丝毫不以为苦,把两女的温柔恬静,表露无余!麟儿深深感动,一手携着霞儿,一手握着琉姊,激动地道:“姊姊和妹妹从未作这这种苦活,一切不妨让我亲来打点!”
宝琉叹息道:“此时此地,正是酬答知己之时,再苦,我们也得忍受,只怕这种奇情怪病,非你我力所能为,到时,惨剧已成,则非人所能想像了!”
麟儿愕了一会,却也无法安慰自己,只好先把人背负观中,细察病情,再定主意。
一阵来去,病者均已入观。老道士也有三位徒儿,人颇憨直,两间后院,虽然颓废,他们收拾得倒也可以住人。琼娘玉仪云姬作了一室,惠元、蘅春和江汉神驼,住了对面一间。
病人都被麟儿点住晕穴,已毫无知觉。当晚—一遍试囊中药物,但均无起色,最可怕,还是他们一醒之后,即患呕吐,尤以云姬和玉仪闹得最凶!针炙之术,也曾试过,虽能见效,但维持时间则极短。眼看过了两日,还未看出病由,只苦了未病的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蚁儿,腾腾乱转。
当晚,正是三更时分,麟儿携着两女,从惠元房里出来,走到对面,遍察诸人,脉息之间,毫无起色,桌上油灯,萤然如豆,照着病人,几如死尸。这些都是天生红粉,绝世丽人,只此数日,即酿成如此巨变,而且一筹莫展,冰莲雪藕、兰宝天露,毫无奇效可言。看来他们也难支持太久。“星陨河狱”、“红粉香消”,使人深觉恐怖之极。正想就灯桌边坐了下来。
瞥见一张纸条,压在灯下,桌上的纸笺,原是小道土给麟儿准备之物,但他从未书写,不免怀疑,随手取出一看,纸上墨迹初干,好几处,被灯座压得黑迹模糊,须仔细察看才可辩认出来,上写着:前行危殆重重,你们业已中计,身中奇毒,有药难疗,所示药方,能使病者缓延时日,但非对症之药。尔我非友是敌,本不欲管此闲事,惹火烧身,但以尔与人有恩,且敦友尚义,一时感动,遂化除敌意,故甘冒大不讳而以身试险,如能心存忠厚,必有遇难呈祥之时,旧不尽言,尚可亮察!”底下并未署名,却书了一道药方,药只七味,并无任何新奇之处。
麟儿和霞琉二女,如堕雾里烟云,莫名其妙。二女因未婚夫婿过份不安,只劝道:“这人明系有所为而来,虽然留函示意,但也未必走远,或许就在最近定必重来!”
麟儿苦眉皱脸道:“他和我们关系何在?是仇是友,必有原因!在事实无法判明以前,避免堕入鬼计!”
说话之间,宝琉忽把目光,移在玉仪身上,忽地哦了一声,似觉惊奇,竟走近玉仪榻前,从她枕边,取出了一块罗帕,帕上泪痕斑斑,并还沾血迹。麟儿将帕子反覆细看,又将它向鼻尖闻了闻,不由点了点头,微微叹息道:“看来情之一字,真使人无法自解!”
“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倩霞一脸困惑之色,望着麟儿,“难道你已看出一点端倪么?”
“我们不用再猜了!”麟儿递过手帕,却拿着药单,并叮嘱两女,分别守住病房,尤以那名贵长剑,不可离手,自己则必须离观捡药,暂时把他他呕吐止住。
龙女宝琉,见他无休无歇,人已清瘦很多,不觉异常难受。两女秉性温柔,双双握着玉郎的手,同声劝道:“你就在琼娘床边,躺上一会,等天亮之后,前往捡药,也不为晚,如累坏了身子,靠我姊姊两人,肩负这一重担,必至偾事!”
麟儿确也异常感动,星眸里不由落下泪来,久之,苦笑道:“这一次,我们三人,总算幸运躲过这个劫运了。神剑紫佩,功能避邪祛毒,惟有宝姊姊,因本身已具玄门灭魔宝录,功力又深,百邪难侵,故可免害。按说,琼姊和元弟,也是一代神僧的嫡传弟子,可是因功力较浅,仍不免于危劫。如今未曾找到应症药物,只好先将此方一试。人命为重,不敢言累,我即去即来,就烦你们多多照顾了!”语声未落,烛影摇红,麟儿已窗户中纵身而出。
户外,林木幽深,万籁俱寂,附近何处可以找到药店,一时颇觉茫然。麟儿一耸身,跃上树梢,向东而行,刚离清真观约有半里之遥,但离山麓还远,一道陡坡,直泻而下,正待飞身下跃,耳闻嘶的一声,一段树枝,从右侧飞来。麟儿暗里一惊,忙伸手接住。
来人腕力颇强,树枝到手,似有余劲,忙从枝梢跃落,正待喝问。枝头上清笑连连,幽香扑起,人影晃动,竟飞落两位妙龄少女。定神一看,原是酒店里所遇两位卖唱的人。执箫女郎王彩虹和她胞妹春兰,此时装束,不但丝毫未改,连一箫一板,也在手中持着,不过娇姿绰约,神彩夺人,已非初时那付楚楚堪怜的样子。
姊妹双双往路当中一站,春兰一手执着黄牙板,一手却拈巾掩口微笑道:“姊姊,他还没有死呢?”声如黄鹰出谷,清脆悦耳。
麟儿本待报以恶语,却想:“她们是原是女流之辈,嘻笑已惯,何必认真?”
春兰见他久未答言,又复笑道:“姊姊,他人虽未死,但舌头已废,变成哑巴了,这一来,确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吃。”
麟儿见她语言无忌,而且都是咒人的话儿,也不免有三分着恼,不由冷笑道:“季某生平,与贤姊妹素不相识,客寓邂逅,自忖毫未得罪,何必遽以恶语伤人……”
执箫女郎彩虹,也立即报以冷笑,旋从袋中摸出-物,扬手之间,赐光电闪,朝着麟儿胸口打来,并还娇叱道:“此物玷人清白,留心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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