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樵子《屠龙刀》

第二十二章 深入虎穴擒虎子

作者:武陵樵子  来源:武陵樵子全集  点击: 
    
  苍穹如墨,蛇形闪电照亮了天边,  一明一暗,霹雳震耳欲聋,生似天崩地裂,倾盆大雨下,崎岖驿道上奔驰着一辆双驹套车。
  马蹄不时打滑,辕上人戴着一顶宽檐竹笠,扬鞭猛挥,自言自语道:“看来天明时分赶不到曹家洼了。”
  目注前途,闪电映照下,隐隐可见道旁不远有一座荒庙,迳向庙宇奔去。
  古庙荒凉,尘网密结,残破坍落,雨漏似涌泉般注下,遍地都是积水。
  庙外人影疾闪,车把式提着一人进入,择一乾燥之处放下,揭去斗笠油布披风,正是狄康,经过一日一夜奔驰,神色略现疲乏。
  翟中阳睁开惺忪双眼,发出一声呻吟。
  狄康望了他一眼,道:“尊驾想必饿了?”目中流露出悯侧之色,心底不由自禁地泛起一种歉疚,暗道:“我这样做是应该的么?”感触万般,
 一入江湖,如陷泥淖,不能自拔,是是非非,亦难明白,以曾父天生神似翟中阳,无端拆散其温暖家庭,扮作虎贲中郎,虽说为了武林大局,连累无辜,又於心何忍。
  他微微叹息一声,取出乾粮饮水分食。
  雨仍自倾盆如注,哗啦哗啦不绝,人在此际,孤独寂寞,前尘往事二泛上心头。
  突闻寺中滂沱大雨中隐隐传来两人对语声,狄康不禁一怔,只见一双人影疾如电射窜进庙来,浑身雨湿,淋洒满地。
  嚓啦一声,黑暗中亮起一道熊熊火焰,其中一人已揭开松油火摺,现出两个面目森冷劲装汉子,
 一眼发现寺内还有人在,不禁神色一变,厉声道:“门外那柄辆套车是你们的么?”
  狄康冷冷答道:“尊驽这是明知故问。”
  另一人惊噫一声,道:“那不是翟中阳香主么?”取出一只短烛燃着挣在神案上。
  翟中阳正吃着馒头,闻言向那人嗞牙一笑,那笑容有点傻,也显得有点凄凉。
  狄康闻言不禁一怔,这两人既认出翟中阳,无疑来人亦是紫衣教匪徒,私下庆幸曾父委实神似翟中阳,仔细打量这两匪徒形像,
 一人紫黑脸膛,面肤粗糙凹凸不平,浓眉豹眼,掀唇露出黄黑板牙,年约三旬五六,娟髭浓黑,肩上搭着一柄七爪镰。
  另一人面白无须,目光阴沉,年在四旬左右,肩头露出两柄鬼头刀把,狄康冷冷出声道:“两位亦是紫友教中人么?可否赐告姓名来历?”
  “在下康森!”紫黑脸膛汉子答道:“同伴徐复鼎,翟香主怎么样了?”
  狄康神情安闲,答道:“翟香主身受重伤,神智迷失,两位谅已耳闻灞陵之事。”
  康森点点头道:“我等就是为了此事赶奔灞陵,尊驾是何来历,亦是本门、物么?”
  “在下姓石,  ”狄康道:“奉命将翟老师送往贵教总坛,本定天明时分赶抵曹家洼,不意遇雨,车顶破漏,恐翟老师重伤之体难禁,故来此荒寺避雨。”
  徐复鼎突神色一变,右掌迅如电光石火向狄康肩头劈去,掌沉力猛,破空锐啸,寒气砭骨。
  狄康手腕疾翻,斜出一步,五指奇谵绝伦一把扣实徐复鼎腕哌要穴上,冷笑道:“尊驾为何妄施毒手?”
  徐复鼎只觉一阵飞麻袭体,不禁神色大变。
  康森见状,不由心神猛凛,揣不透徐复鼎因何出手。
  徐复鼎苦笑一声,道:“本门不论如何危难,决不假手外人,何况翟香主神智丧失,阁下因何知悉本门蕴秘。”
  狄康哈哈大笑,手指松开徐复鼎腕脉道:贝教西京分坛全军覆灭,坛主安瑞生已为玄武宫所擒,仅留下翟中阳胡云锦两人性命,胡云锦内腑重伤,腕断足痿,不堪长途跋陟以致废命,何况男女有别照料不便,更以情势险恶异常,玄武宫即将大举进袭贵教总坛,安瑞生陷敌,贵教危如纍卵,故胡云锦托在下护送翟老师赶回总坛,并带有密函禀明教主。”
  康森大惊道:“安分坛主遭擒了么?”
  狄康点点头不语。
  徐复鼎道:“非是徐某疑心太大,阁下是否有本门信物?”
  狄康微笑道:“在下不过与翟老师梁盂交厚,局外人碍难参与贵教是非,奈翟大嫂苦苦相求,迫不得已才始应允。”说着,从镶中取出一柄虎头漠玉信符。
  徐康二人一见信符,神色立变虔敬,挱拳笑道:“阁下早取出信符,我等何敢无礼!”
  徐复鼎道:“倾盆大雨,何时可止,此事又十万火急,刻不容缓,待徐某先行赶间曹家洼传讯总坛。”
  狄康微微一笑,道:“这是尊驾之事,在下无可置啄,但翟大嫂严嘱,玄武宫党徒已渗入贵教门下,万一事机不密,将带来无穷大患”,徐复鼎闻言不禁面面相觑。
  庙外仍自大雨如注,霹雳电闪不绝,闪光之际忽见三条身影疾如鬼魅掠入寺来。
  来人均带有面具,丑恶狰狞,身着水绸劲装,莫辨本来面目。
  狄康暗暗心惊,知所来三人无疑是玄武宫高手,玄武官果然耳目灵通,默默忖思应付之策,棘手难题却非面前所来三匪徒,:而是后继者必源源不绝,若应付无方,恐事与愿违,弄巧成拙。
  只听一玄武宫匪徒阴侧恻一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等此来端在翟中阳,三位若不出手拦阻,便可免去一死。”
  狄康淡淡一笑,道:“三位谅是玄武官门下?”
  “不错!”
  狄康道:“翟中阳在灞陵与贵宫高手鏖战,身负重伤,神智丧失,俗云得饶人处且饶人,贵宫因何尚放不过他,未免欺人太甚。”
  一匪徒目露诧容注视了翟中阳一眼,冷笑道:“在下奉有严命,须擒回翟中阳,不论死活……”
  狄康大笑道:“倘在下不允三位带走翟中阳又当如何咧?”
  “那就莫怨我等心辣手黑!”一玄武宫匪徒说时,五指迅疾无伦向翟中阳抓去。
  康森、徐复鼎已自按耐不住,见状大怒,四掌疾向那匪徒劈去,掌力如山,呼啸潮涌。
  那匪徒蓦然一惊,疾飘身开去,另两玄武宫匪徒厉暍一声,道:“找死!”挥掌迎出。
  蓬的一声巨响,掌力猛接,双方各自双层撼摇,拿桩不住,蹬蹬后退两步。
  狄康大暍道:“住手!”
  徐复鼎身形倒射而出,三玄武宫匪徒闻声不禁一怔,蓦见一道惊天紫虹耀眼目眩,寒气逼人,心说不好,紫虹已卷体而过,尸横六截倒卧在血泊中。
  此不过是弹指一霎那间中事,狄康撤刀收刀又决,浑如无事人一般,面色淡漠如常,然徐复鼎康森察觉刀光有异,不由瞠目结舌,定了定神,正张口欲问,狄康忙道:“内位不要出声,玄武宫三匪徒施展的乃玄阴掌力,看似阳刚,其实阴毒无比,阴寒之气渗入主经,使人在不知不觉中已蒙受其害,若待其发作终将不治。”
  康徐二人不禁神色大变。
  狄康缓缓挥出双手,拿住两人腕脉察视体内气血变化。
  两人心情紧张异常,忐忑不宁,心脏急剧跳曜,掌心淌汗。
  片刻,狄康松开腕脉,道:“幸亏两位内力纯厚,目前街无大碍,但明午便将侵入肝经,在下虽可与两位祛寒疗毒,却需耗时三日,势难兼顾,二位惧勿开声不使真气涣散,当可无碍。”
  既然说得如此郑重,两人虽有所疑,却不由不信,只听狄康道:“此处危险,万不可久留……”说着似想起一事,疾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瓶,挑出黄色药末洒在三尸腔内,转眼化戍一滩腥臭黄水,接道:“雨势渐减,我等快走!”抱起翟中阳快步迈向寺外。
  徐复鼎康森两人急随狄康身后,只见狄康将翟中阳安置车内,催两人登车。
  双驹套车雨夜疾驰奔向曹家洼而去,遍地积水,泥泞载途,车行颠簸更甚。
  天色渐近黎明,雨虽未上,却已淅沥如丝,车已进入一片山谷中,经过一夜大雨冲刷—,更显得青翠碧绿,水柱从山谷间喷泻,宛如万串飞珠,令人夺目恰神。
  翠柳虚掩中,山谷中隐隐可见一处村落,车近村口,  一条身影飞射而来,挽住缰绳,啊哟一声,惊得马匹八蹄高扬,唏聿聿发出惊嘶。
  车辕上狄康身形一弹,穿上半空,飘身落定,冷笑道:“朋友为何阻住在下行程?”
  那人是一矮小精悍老者,  一双圆睛骨溜溜地乱转,闻言眼皮一翻,沉声道:“尊驾可知此处是什么地方?”
  狄康哈哈大笑,道:“此处可是皇帝老子紫禁大内么?”
  矮小老者闻言不禁怔得一怔,鼻中发出一声阴森森笑着道:“尊驾你也太狂了,此处是老朽禁地,再若妄入一步,尊驾就有得好受了。”
  狄康冷冷一笑,道:“就凭朋友也胆敢阻住在下去路……”
  语还未落,矮小老者已自接道:“江湖是非,胜者为高,老朽不愿妄逞口舌,尊驽只须接下老朽拾招,任凭尊驽过去,老朽决不阻拦。”说着右掌一翻,猛劈了出去。
  掌势宛如奔雷,距离既近,闪电而至。
  狄康看出此人内力纯厚,不带半点巧劲,显然是一武林名手,曲掌一刁,出式“西风卷帘”横封了出去。
  双掌尚距五寸相接,狄康突见那老者掌心内射出一纸团,心里方一怔,那纸团已触及自己掌心,老者掌势飞撤,左手疾如电光石火玫出。
  狄康将纸团接住,移形换位疾挪开三尺,左掌“顺水推舟”按向那老者肩头。
  矮小老者目中暴射慑人精芒,高喝一声道:“好身法!”右掌吐出一股风雷罡劲,潜力山涌。
  狄康左掌疾沉,只听啪的一声,双掌猛接,两人身形陡地倒翻了出去。
  正在此际,村中疾如飞鸟掠出七条身形,纷纷大暍道:“住手!”
  只见一面如古月,黄须老者望了狄康一眼,目注矮小老者道:“计老英雄此人是何来历?”
  计姓矮小老者冷笑道:“不论是何来历,如非贵属门下,决难通过这片山谷,此人狂妄无礼,目中无人,计某决让他尝试厉害。
  其余六人已扑至套车?刀尖挑开遮蓬,看清车内三人面目,不由惊诧出声。
  黄须老者疾掠车前望了一眼,向狄康怒光逼射厉声道:“翟香主怎么了?”
  狄康微微一笑,道:“灞陵一役,贵教西京分坛全军覆没,翟中阳夫妇身罹重伤,在下受胡云锦重托,护送翟中阳返回总坛求治,胡云锦并有密函面呈贵教主。”
  黄须老者目露疑容道:“尊驽姓名可否见告,那胡云锦香主现在何处?”
  狄康道:“在下石中泰,胡云锦腕断褪残,藏身长安民家。”
  “康森徐复鼎两人……”
  狄康摇手一摆,阻住黄须老者话头,接道:“在下一路而来,择径险僻,意欲闪开玄武宫匪徒追踪,不料昨晚一场大雨投宿荒寺,竟遭玄武宫侵袭,康徐两位亦投在寺内,虽将匪徒格毙,但他两位亦是重伤,故在下点了他们睡穴,以免途中颠簸伤势遽变。”说着取出虎头信符。
  “老朽罗七,忝膺紫衣教舵主,此处不便说话,请至舵上一敍,老朽立即传讯总坛。”
  狄康目注计姓老者已转身奔同村中,眉峯微皱道:“方才与在下对掌之老英雄也是贵同门么?”
  罗七摇首笑道:“此人名唤计绍,昔年闯荡江湖时以风雷九掌名震中州,二十年前忽归隐在此无忧谷内杜门不出,不过与敝教主交厚,本门弟子尚可假道经过。”
  狄康微哦了一声,道:“原来此人就是计绍!”
  罗七道:“石大侠请上车吧,敞舵尚在卅里外,老朽等领路。”
  狄康道:“如此有劳罗老师了!”身形疾拔,捷逾飞鸟落在车辕,挥鞭扬缰随着罗七等人身后奔去。
  罗七一行竟绕过这村落奔回涧谷,狄康趁机取出计绍递来的纸团观看,心中不由惊喜交集。原来紫灰教总坛设在川陕交界大巴山内,曹家洼分舵仅距总坛壹百廿里,计绍与黄玉琳谊属内戚,但紫衣教尚无人知,达摩三剑诸葛湛目前郎移囚於曹家洼,黄玉琳严嘱狄康不可轻入紫农教总坛,相机设法救走诸葛湛。
  狄康心中狐疑不解,黄玉琳为何知自己必来此取道无忧谷,计绍从何认出自己是狄康,委实令人难以猜透。
  车出得万山重叠,涧谷迂回外,视界豁然开朗,只见一片广大庄院矗立在平畴绿野中,千亩良田被环束在绵亘青山内,狄康暗道:“大巴山内还有这等良田沃野。”
  车抵庄口,罗七高声道:“石大侠请下车。”
  狄康飞身跃下,抬目望去,只见庄院门首气派宏伟,八字门墙,飞檐三重,楹柱涂朱,门楣上横立一区,金髹“翰苑世家”。
  门外分列石鼓两只,石阶七级,两侧书有一联:
  “履仁蹈义用修我德
  学诗讲礼克昌尔家”
  罗七手下掺出翟中阳康森徐复鼎三人,奔向庄内。
  狄康微微一笑,道:“在下不敢有潜,罗老师先请。”
  罗七哈哈大笑,道:“彼此均属同道,怎说有潜二字,你我把臂而行吧。”两人联袂走入大宅。
  宅内景物悉仿燕京王侯富绅宅院建造,重门叠户,庭院陈设雅洁,罗七肃客进入一座遍植花木小院。
   ;
  罗七笑道:“此院为贵宾下榻之所,共有房四间,翟香主等三人暂住最后一间。”
  厅屋布设雅净,壁上悬有前人字画,兰香袭人。
  罗七与狄康分别落坐,狄康道出此行经过后接道:“如在下所料不错,玄武宫订下黄山重九之约,必有意诱使武林群谁一网打尽,但在期前玄武官门下必与东方黎明联手侵袭贵教总坛。”
  “但石大陕从荒庙一路行来,不知有无玄武宫门下在后追踪。”
  狄康摇摇首道:“在下只身护送,有无匪徒暗暗追踪那就不知道了。”
  罗七略一沉吟,缓缓离座笑道:“教主尚在闭关潜修期中,不知最近前后数日有无开关,教中事务一切均由副教主代拆代行,老朽郎据实传讯总坛,石大侠一路辛苦,就在舍间将息一二日,但俟总坛信息到来,立即护送面见教主,老朽此刻去采视翟香主三位伤势病情。”
  狄康立起抱拳说道:“罗舵主请便!”
  罗七出得门外之际,忽又转身问道:“康森徐复鼎是否可以解开穴道?”
  狄康微微一笑,道:“自然可以解开穴道,但最好不要开口说话。”
  罗七称谢了一声,往此院最后一间走入。
  翟中阳仰睡着,目注承窿似作沉思,对罗七走入似若末觉。
  康森徐复鼎仍在熟睡中,罗七跨前一步,唤道:“翟香主好些了么?”
  翟中阳嗞牙一笑,神情痴呆,复又目注承尘。
  罗七微微太息一声,仲指解开康徐两人睡穴。
  两人睁眼醒来,翻身坐起往罗七抱拳为礼。
  罗七道:“南位不能说话么?罗某看石大侠似故作惊人之词,可否见告荒寺相遇石中泰情形,罗某须据实传讯总坛。”
  两人互望了一眼,道出避雨荒寺相遇石翟二人经过详情,你一语我一语,与狄康所说无异,正说至玄武宫匪徒刀下毕命之际,忽觉喉中一阵刺痛,呛喷出两口鲜血,康徐两人顿感痦哑无声,面色渗变倒在榻上。
  罗七不禁大惊失色,三步变作两步,奔往狄康居室说明内情。
  狄康默然无语,半晌长叹一盘,道:“康徐两位老师伤势原本无碍,只须调治得法,三日就可痊愈,如此一来必须少林九还丹费时一月不可。”
  罗七闻言不禁哑然久之,心内懊悔不绝,浓眉愁皱,摇首苦笑道:“少林九还丹谈何容易,老朽这就传讯总坛。”
  狄康目送罗七身影在门外消失后,胸中不禁泛起一种无名惆怅,年来断梗飘萍,身无所寄,云泥鸿爪,游辙无凭,不知何日得返平凉安享天伦之乐。
  天涯游子,孤独落寞难免,狄康缓缓走在院中眺赏花木,藉此舒散心内积郁。
  蓦地——
  只听一阵号角呜呜之声传来,心中一惊,暗道:“莫非玄武宫匪徒来犯么?”
  片刻,只见罗七匁匆奔入院中,道:“无忧谷计绍命人来报他居处附近玄武宫匪徒频频现踪,想是雨后泥泞,轮辙留痕引来玄武官匪徒。”
  狄康神色微变,忙道…“在下意欲与罗舵主赶往无忧谷,将来犯玄武宫匪徒一网歼尽,以免无穷后患。”
  罗七闻言怔得一怔,道:“只石大陕与老朽两人么?”
  狄康正色道:“目前玄武宫匪徒尚不知此处,罗舵主率领手下赶去,倘贵属若有失闪,恐无法兼头,弄巧成拙,再说在下也不无受嫌,计绍只说无忧谷中玄武宫匪徒频频现踪,尚无恃强出手,你我何妨察明情势再作计议。”
  罗七点点头与狄康双双奔出庄外向无忧谷奔去。
  两人身法匝快,疾如流星奔电,一近无忧谷口,隐隐只听得刺耳尖锐啸声此起彼落传来。
  罗七低暍一声,道:“快走!”
  抵达村口,只见计绍屹立在村口一株参天大树下,神情严肃,肩上多了一柄佛手。
  罗七抱拳道:“计老英雄,情势如何?”
  计绍道:“玄武宫匪徒似来的不在少数,却尚不敢与计某正面为敌!”语声略顿,又道:“敞村防范周密,匪徒恃强侵入须付出惨重伤亡,两位请至寒舍稍作商议如何?”
  罗七道:“也好!”
  狄康随着计绍走向一幢窗明几净茅舍,  一路行去,只觉这片村落静悄悄地阗无一人,弥漫着恐怖气氛。
  走入茅舍,三人分宾主落坐,罗七与双方引见。
  计绍哈哈大笑,道:“石老师,咱们是不打不相识,似石老师如此义薄云天,披肝沥胆,为朋友不惜冒险犯艰,武林内尚不多见,灞陵之役石老师谅曾目睹,可否见告。”
  狄康张口欲言,忽闻随风飘传入耳一声凄厉惨噑!
  计绍面色一变,冷笑道…“玄武宫匪徒恃强伤人,计某忍无可忍,只有一拼强弱,两位最好置身事外。”
  罗七正色道:“这是什么话?计老英雄池鱼之灾,俱是本教连累,罗某岂能坐视。”
  林外啸声频频,刺耳心悸。
  计绍三人掠出屋外,只见一带刀中年汉子,肩臂染有血污奔来,禀道:“匪徒四面侵袭,扬言如不说出翟中阳下落,当血洗全村,鸡犬不留。”
  罗七忙道:“我等宜分开拒敌,免匪徒侵入,恐妇孺老幼无法保全。”说时放出一道旗火,爆射一片异焰流彩,闪耀天际,疾逾星飞向南奔去。
  计绍对狄康暗示了一眼色,奔向西北。
  狄康会意,朝东奔去再转向奔北与计绍会面。
  计绍低聋道:“玄武宫只是虚张声势,无意侵袭寒舍。”
  狄康不禁一怔,道:“难道计老英雄与玄武宫谈妥互不侵犯么?”
  计绍点点头道:“计某并非紫衣教,何必卷入此场是非中助纣为虐,是以与玄武宫匪徒讲明条件,计某诱来紫衣教门下换取敞村安全……”说着浮起”丝苦笑道“阁下谅会腹诽计某是无义小人,其实计某含有深意,引他们自相残杀,保全武林精英,再黄姑娘命计某转告阁下,达摩三剑诸葛湛便囚在曹家洼内,须设法救出,无论诸葛湛陷在玄武宫沧浪山庄或紫农教之手,武林将蒙受其害。”说着话音一顿,又道“务请阁下避免进入紫友教总坛,以退为进,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狄康闻言不禁一怔,道:“如此说来,计老英雄也末进入过紫友教总坛了。”
  计绍道:“当然去过,但去时不是点了睡穴,就是蒙住面目,只知在大巴山内,据计某所知除了翟中阳、胡云锦两人外,外坛弟子就无一人知其确处,何况计某。”
  “那西京分坛主安瑞生咧?”
  计绍摇摇首微笑道:“安瑞生虽是教主心腹亲信,谅他亦不知,天下事欲速则不达,宜等待时机,目前阁下请置身局外,能够不出手切勿出手。”说时伸手一拉,向南奔去。
  只见一片已收割的稻田中,罗七面对六个玄武宫高手,计绍门下退在十数丈外。
  罗七面对玄武宫匪徒夷然不惧,口角噙着一丝冷森笑容道:“诸位无事生非,侵犯无忧谷为何?”
  一个面如锅灰大汉哈哈大笑道:“真人不打诳语,尊驽可是紫灰教罗舵主么?”
  罗七不禁心神猛凛,暗道:“玄武宫为何知道自己来历!果然教主严命不可轻视玄武宫。”当下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冷笑道:“风闻玄武宫耳目如神,难道不知无忧谷主是何人物么?”
  那大汉目光一瞪,沉声道:“尊驾何必拿无忧谷作挡箭牌,咱们实话实说,贵教阴谋为害武林,不容坐视,敞宫主受沧浪山庄庄主乾坤圣手东方黎明相求,故我等奉命前来投函,如贵教主三日内不解散紫农教,祸到临头悔之晚矣!”
  罗七发出一声长笑,右掌疾扬。
  一个玄武宫匪徒突裂嘴惨噑一声,仰面喉咚倒地,胸腹友内沁出殷红血液,不知中了什么辣毒暗器。
  以玄武宫匪徒功力之高,目光如电,却未察见罗七发出暗器,不禁大惊失色。
  罗七疾逾闪电欺至玄武宫匪徒身前,双掌疾攻,辣狠凌厉。
  玄武宫高手为罗七先声祈夺,纷纷疾跃开去,兵殁出手,寒光轮转,罡炁潮涌布成一奇门阵式,防范谨严。
  那知罗七此次未施展辣毒暗器,身形一闪,迅疾无伦抓在一玄武宫高手腕脉,左掌紧贴在胸后命门穴,厉暍道:十住手!”
  显然那匪徒系玄武宫重要人物,玄武宫高手不禁楞住,目中射出怨毒神光,但谁也不敢妄自出手抢救同党。
  蓦他——
  天际遥处飘送尖锐长啸,无疑是紫灰教援手纷纷赶至。罗七嘴角泛出一丝笑容,突闻一声阴沉的冷笑道:“放手!”
  罗七只觉一缕寒列如冰的冷风自空中向头顶百滙穴袭至,不禁大惊,忙将被扣制之匪徒拧腕一抛,迎向那袭来冷风送去,身形斜斜疾拔而出,遁空如电。
  但闻一声闷噑,那匪徒宛如断线之鸢般堕地毙命,  一株参天密叶翳柯中扑下一条飞鸟般人影,身木落地,目睹罗七穿空遁去,双肩急伸,身形暴起,疾如流星追向罗七身后。
  玄武宫高手纷纷疾撤一空。
  狄康与计绍同地现身,计绍道:“寒舍暂可平安,但不无隐忧。”说着长叹一声!
  一个壮汉飞奔而至,道:“谷口玄武宫已与紫衣教发生激烈拼搏。”
  计绍道:“那追踪罗七之人咧?”
  壮汉答道:“仍自紧迫不舍,罗七向曹家洼掠去,他似有意夸敌。”
  计绍略略挥掌,道:“知道了!”
  壮汉疾奔离去。
  狄康目注壮汉远离的身影,道:“计老英雄门下个个身手不凡,这都是老英雄亲手调教出来的么?”
  计绍点点头道:“无忧谷并非无忧,计某怎的不预为防范……”说时目注狄康一眼,接道:“曹家洼已成是非之处,阁下急速赶返,及早救出达摩三剑诸葛湛,免沦入虎狼膏吻。”
  狄康忙道:“在下这就去了!”
  双手一抱拳往曹家洼方向奔去,去如流星奔电,片刻已出得无忧谷口,只见双方拼搏狠烈,剑光刀影,暍叱震天。
  玄武宫紫农教两方都负有上乘武功,各施展绝艺,辛辣玄诡,其中数人负有重伤,血流满面,犹自疾打猛攻,宛如厉鬼,狰狞骇人。
  狄康一声长笑飞身抢入,双腕疾扬,只见三玄武宫匪徒身形震得飞起五六丈高下,往一片水田中堕下。
  紫农教见援手赶至,精神一振,如同猛虎添翼般扑袭玄武宫匪徒。
  玄武官不禁气馁,  一声胡啃不敢恋战逃如鸟兽四散。
  狄康道:“诸位可曾发现罗舵主么?”
  一微驼老者答道:“舵主诱敌向庄院奔去!”
  狄康大暍一声:“走!”率领赶回庄院。
  庄院大门已严闭着,高墙上隐隐可见刀光闪闪,刁斗森严,静悄悄地沉寂如水。
  紫衣教门下领着狄康往一处垛口下鱼贯拔上,狄康只见两排弩手隐在暗处张弓按弩待敌。
  一个紫衣匪徒由暗中闪出,验明返来同党腰牌放行后,向狄康抱拳道:“敞上在议事大厅内恭候石大侠。”
  狄康道:贵上并未受伤么?”
  那人答道:“追袭敞上的玄武宫匪徒似武功甚高,但敝上轻功身法迅快,那匪徒无法追及,近敝庄郎行离去。”
  狄康略一沉吟,道:“多谢了。”洒开大步走向议事大厅。
  罗七立在厅外阶下,面色如罩上一重浓霜,仰面沉思,发现狄康返来,立即换着笑容,道:“石大侠安然返转,实属万幸,途中未遇强敌拦阻么?”
  狄康答道:“犯无忧谷的玄武宫匪徒只是虚声恫吓,在下赶去将一名匪徒毙死掌下,纷纷转身逃去,在下并未追踪,转向望南意在与罗舵主会合,途中发现玄武宫匪徒在无忧谷内布下严密伏桩,在下暗中偷听一处伏桩说话……”说话神情愈来愈严肃。
  罗七意味着事态严重,不禁神色大变,道:“石大侠闻听匪徒他们在说甚么?”
  狄康面色凝肃,正色道:“此次玄武官主遣来高手不仅是他门下,尚有沧浪山庄精英,共为一百四十九人,后继赶来者恐不止此数……”
  “如此说来,俟玄武宫主赶抵时即大擧侵袭本门总坛么?”
  “这很难说。”狄康摇摇首道:“玄武宫主采悉达摩三剑诸葛湛及甚多武林均囚在曹家洼内,他们目的端在救出诸葛湛,至於侵袭贵教总坛却是第二步之事……”
  罗七神色大变,张口欲言。
  狄康接着说下去:“除了相救诸葛湛之外,还有志在翟中阳香主,若翟中阳香主落在玄武官手中,贵教隐秘当可泄漏无余。”
  罗七面色灰白如同败纸,异样难看,长叹一声,道:“康徐两位伤势恶化,吐血斗余气绝毙命,翟香主神智仍痴呆,老朽即传讯总坛,只须总坛派人将翟香主接去,本舵当可无碍。”
  狄康摇首道:贵庄现处於四面包围中,讯息必难以传出,舵主当知盖文啸庄中一夕易帜之故么?”
  罗七闵言不禁瞠目结舌,半晌无语。
  狄康微微太息一声,道:“此乃贵教之事,外人甚难置啄,亦难阻止,舵主不妨试传讯总坛,不过贵庄谨防数日内必面临强敌侵袭,玄武官为救诸葛湛,自当竭其全力来犯。”
  罗七面色敷变,道:“诸葛湛岂可禁囚在敝舵,此乃传闻失实之故。”说着击掌三声,道:“石大陕请求宾舍略事歇息,老朽去去就来,尚有事当面讨教。”
  大厅内走出一个面目俊秀青灰小童,展齿微笑道:“大侠请随小的来。”
  罗七已自匆匆奔去。
  狄康道:“听小兄弟语气,似乎我居处又换了!”
  青衣小童道:“石大侠猜的一点不错。”说着,转身快步走去。”
  狄康身形如行云流水,随着青农小童走去,只见万竿修篁内隐现出一幢小轩。
  “ 青农小童带着狄康进入,忽低声道:“大侠可是狄康么?”
  狄康不禁一怔,低声道:“小兄弟从何认出我真正来历?”
  青衣小童道:“我名叫焕儿,黄玉琳姑娘是我嫡亲姑娘,诸葛大侠确囚在庄内,尚不知实处,大侠切不可稍露形迹,容我详细探明,黄姑娘说本庄恐有玄武宫沧浪山庄卧底人物,饮食谨防下毒。”说罢匆匁离去。
  狄康遇事沉着老练,随手在书架内抽出一本“天宝遗闻”,佯装阅读模样。
  青衣小童出得丛竹幽篁外,即见罗七屹立在白石小径间,与一身裁修长黑衣人低声谈话。
  忽闻罗七低暍道:“焕儿过来!”,
  青衣小童趋前,垂手肃立道:“庄主有何吩咐?”
  罗七注视了青农小童一眼,道:“石大侠与你说了什么话么?”
  青衣小童摇首答道:“他只问了焕儿名字并言腹中有点饥饿,吩咐焕儿送上酒食”
  罗七不禁一怔,道:“别的话一概没间么?”
  青衣小童道:“他尚说了二日后就要离去之话,焕儿不便问石大侠何故勿匁离此”
  罗七略一沉吟,挥手示意青友小童离去,即向修长黑友人道:“闻贤弟久走江湖,可知此人来历么?”
  修长黑友人目中精芒逼射,冷笑道:“闻某从未听说过武林中有石中泰其人,不论是敌是友,似不无可疑,但眼前不妨稳住此人再说。”
  突闻不远处起了重物堕地声响,两人不禁一怔,循声掠去,只见本庄一高手平伏在地,浑身无丝毫伤痕,已气绝毙命。
  罗七不禁大惊,知强敌潜入,忙厉喝传警搜觅敌踪。
  口    口    口
  狄康端坐椅上握卷观看,他只觉屋外忽起了衣袂飘风之声,忽闻罗七高声暍道:“石大侠!”
  语声甫落,罗七偕同闻姓修长黑衣人已自疾闪掠入。
  闻姓黑友人目中逼吐寒芒凝视在狄康面上久久不移。
  狄康放下书卷,缓缓起立抱拳微笑道:“舵主有何见教?”
  罗七道出有强敌侵入庄内,故赶来相告留神匪徒暗算。
  狄康神色不胜忧虑道:“舵主定查出玄武宫匪徒侵入人数?”
  罗七道:“本庄戒备森严,步步死域,片刻之后定一网成擒,目前尚不知侵入匪徒人数。”
  狄康道:“舵主不可轻敌大意,匪徒侵入后潜伏暗处,在未查明诸葛湛囚处前必不致蠢动”
  闻姓黑农人闻言阴侧侧冷笑道:“石大侠未免危言耸听,匪徒自蹈樊笼,岂能轻易逃去!”
  狄康双眉微皱道:“此位是谁?舵主尚未与在下引见。”
  罗七咳了一声道:“此位是老朽拜弟闻九洲。”
  狄康仅抱拳微拱,道:“原来是闻兄,幸会。”神情冷漠如永。
  闻九洲鼻中冷哼一声,自然瞧出狄康冷淡神情,不禁心头怒火上升,狞笑道:“闻某虽无虚名在外却久走江湖,从未获知石大侠之名,大陕来历师承可否见告?”
  狄康淡淡一笑道:“无名之辈,何劳见问。”说着转向罗七正色道:“并非在下危言耸听,方才在下无忧谷返来,计老英雄手下言及追踪舵主那玄武宫匪徒武林身法似是乾坤圣手东方黎明,说不定此刻潜入贵庄的就是他。”
  此言一出,罗七与闻九洲两人心神猛震,面色大变。
  须臾,罗七乾咳了两声道:“诸葛湛并未囚在敝庄,东方黎明徒然枉费心机,老朽已傅讯总坛,
 一俟总坛援手赶至,将翟香主接回,玄武宫虽倾巢来犯,亦岂奈我何。”
  狄康道:“请问舵主用何方法传讯总坛,还是派人前往,抑或用飞鸽?”
  罗七道:“为免蹈盖文啸覆辙,两者都用。”
  狄康笑笑道::贵庄已在四面楚歌声中,讯息必难传出。”
  正说之间,  一个劲装漠子握着一只奄奄一息的飞鸽匁惶奔入。
  罗七大惊,将飞鸽接过,察视之下,只见鸽翼钉有两支蓝汪汪的毒弩,系於鸽足上的信管仍存,飞鸽在罗七掌上颠动两下,中毒已深,气绝毙命。
  狄康叹息一声道:“这只信鸽久经训练,虽中毒箭,仍然飞回,终因毒发不治。”
  接着,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只见一双彪悍汉子扶着一名伤者奔入,伤者已断除一臂,血涌如注,面如金纸,目光黯然。
  罗七大暍道:“你为何人所伤,本座口信有无泄漏?”
  伤者只断断续绩说了三字:“玄……武……宫……”头一垂便自身亡。
  狄康道:“有乾坤圣手东方黎明相助玄武官,贵教已危在旦夕,如非东方黎明连遭重挫,力主慎重,不然贵庄此刻已惨遭茶毒。”
  闻九洲冷笑道:“石大侠如何知东方黎明用心?”
  狄康冷冷答道:“知巳知彼,百战百胜,江湖之内,云谵波谲,险恶异常,稍一不慎,会肇身败名裂之祸。”
  蓦地——
  竹林中随风飘送入耳一阵低微咕咕之声,宛如鬼哭,阴森恐怖,令人情不自禁心底泛上一股寒意。
  掺扶伤者两名劲装汉子面色一变,疾如闪电扑出,罗七双肩微振,身形甫才离地,狄康伸手疾拦,道:“罗舵主不可卤莾,玄武宫匪徒意在骚扰,使贵庄不战自乱。”
  忽闻窗外传来阴侧恻冷笑道:“石老师真个睿智卓见,料事如神,可借反蒙疑嫉,不获采信……”
  狄康大暍道:“尊驽是谁?”
  闻九洲已电闪扑出,凝目望去,炎阳之下,除木叶涛声外,静悄悄地闲无一人。
  他眼角忽有所见,倏地掠入竹林,  一双尸体赫然显露在眼前,死者就是方才闻声扑出的一双劲装漠子,惨遭勒毙窒息而死,眼珠凸出,长舌外伸,颈骨折断,留有一圈淤红血印。
  闻九洲不禁机伦伶打一寒颤,死者两人均有一身极好武功,耳目敏锐,却在瞬息之间为人所算制命,忖道:“莫非潜入庄中的真是乾坤圣手东方黎明?”
  乾坤圣手东方黎明名头在武林中威望卓着,闻九洲虽狂傲自负,但与东方黎明相形之下,不啻霄壤之隔,心头一阵慌沭,忙掠入房中,但见罗七与狄康身形傍着窗侧,蓄掌护胸,面色严肃,凝势待敌。
  罗七目睹闻九洲安然返入,不禁松了一口气,道:“贤弟有何发现?”
  闻九洲即将所见情形说出。
  罗七不禁现出骇异神情。
  狄康接道:“如此看来,侵入贵庄潜院匪徒不多,仅两三人而已,他们意在诸葛湛,翟中阳两位,眼前不致动手,倘在下忖料不错,暮夜三更将是玄武宫动手良机。”
  罗七宛如大祸临头感觉,心旌猛摇,面色惨变。
  狄康又道:“最好设计将入侵匪徒诱入罗网,  一网成擒。”
  罗七与闻九洲互望了一眼,疾逾闪电穿向室外而去。
  狄康四顾了一眼,嘴角泛出一丝冷笑,缓缓坐了下去,握卷凝视,宛若老僧入定,不为外事旁骛。
  一柱香功夫过去,只见青衣小童提着一只食盒匆匆走入,道:“庄内搜觅潜入玄武宫匪徒,慌乱异常,迄未发现,谅匪徒已退出。”说时已揭开食盒,端出酒菜一一放在桌上,接道:“小的一个时辰后再来收碗,大侠还有何吩咐?”
  狄康微笑道:“多谢小兄弟了,我无意涉身这场武林是非,准备明日即行离去。”
  他这话是有意而发,但并非说给焕儿听。
  忽闻邻室内传来极轻微一声冷哼,声如蚊蚋,如非耳力敏锐无法察觉有异,狄康嘴角泛上一丝冷笑,目露杀机。
  青衣小童只笑了一笑,转身退出。
  狄康望桌上略一巡视,只见六色精致佳肴,香味扑鼻,沉思须臾,欠身坐下,在面前碗中斟了满满一碗酒,澄碧醇醪,不禁低声赞了一声道:“好酒!”
  他浅酌低饮,脑中疾如电转忖思如何探明诸葛湛被囚之处,虽说有焕儿相助,却极为棘手。
  邻室内忽起了轻微异声,狄康霍地立起,忖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身形一闪,疾如飞鸟般扑向邻室而去。
  室内案上平放着一封信函,狄康机警无比,不但不伸手将信取起,反退向门角,从隙缝内向外望去,但见一个青袍老叟立在桌前,伸手入怀取出一包药末倾洒在酒菜中,手脚乾净俐落,从容不迫退出。
  狄康注视青袍老叟动作,暗道:“是他果然是他!;”
  俟青袍老叟离去后,才拿起信函抽出端视,仅书数字:“合则两利,分则俱败!晚来拜见。”
  下款也未具名,笔力苍劲,直透纸背。
  狄康微微一笑,将信函撕碎弃置在窗外,慢慢走回外间就坐。
  门外起了一片急促步履衣袂振风声,忽闻罗七高声道:“石大侠无恙么?”
  狄康朗声答道:“在下安好无事,罗舵主有何发现?”
  “老朽现仍在搜觅,尚无发现,石大侠万勿外出。”罗七语声逐渐远去。
  狄康仍是浅酌低饮,  一个时辰后。已吃得杯盘一空,天色已近申牌时分,窗外蝉鸣高枝,竹影摇曳,阵阵清风送入,令人欲睡。
  他端坐椅上,瞑目似力不胜酒。
  蓦地——
  邻室中忽传来语声道:“阁下可愿接纳老朽这不速之客么?”
  狄康倏地睁开双目,道:“在下极愿一见。”
  只见一青袍老叟慢慢走出,面含微笑,在狄康对面迳自坐下。
  狄康淡淡一笑道:“阁下委实胆大包天,竟敢此刻与在下相见,万一罗七发现尊驾插翅难飞。”
  青袍老叟眼皮微翻,露出不屑笑容道:“此庄布设险恶,步步都有杀机,但老朽视同无人之境,何瞿之有?再说彼此身分虽异,来此目的却是一般,阁下胆气亦不逊於老朽。”
  狄康道:“如此说来尊驽定知在下姓名来历了。”
  老叟轻笑道:“自然知道,石中泰不过是易容化名而已。”
  狄康似不经意地望了青袍老叟一眼,淡淡一笑道:“尊驾来历姓名亦瞒不过在下。”
  青袍老叟闻言不禁一怔,目中泛过一抹杀机,神态安闲道:“阁下不妨说出。”
  双方语气平淡轻微,似是叙谈家常,骨子里却含有森森杀机,无异剑拔弩张。
  狄康道:“彼此心照不宣,何必揭破洞穿,请问尊驾须如何合则两利?”
  青袍老叟略一沉吟道:“尊驾此刻探明诸葛湛所囚之处了。”
  狄康摇首微笑道:“倘在下知悉,此刻亦不致在此守株待搜了,罗七坚不承认诸葛湛囚在此处,在下无计可施,只有借重尊驽外力,迫使罗七慌乱无措,罗七情急将诸葛湛移置另处。”
  青袍老叟莞尔笑道:“英雄之见不谋而合,请阁下相信老朽,今晚三更玄武宫大举侵袭,务望阁下袖手旁观,
 一候罗七被迫将诸葛湛带出,阁下即出手制住,将罗七携往无忧谷,你我侠义道人物,志在救人,绝不加害。”
  狄康仅微微一笑不答。
  青袍老叟又道:“还有翟中阳,似亦被罗七另置别处,谅与诸葛湛在一起,亦望阁下鼎力相助。”
  狄康逼视青袍老叟有顷,道:“在下若不应允咧!”
  “依老朽的想法,阁下无法拒绝不允之理。”
  “为什么?”
  “阁下体内已中了老朽剧毒,明午方可发作,不论此事成功与否,阁下务必在明午前赶往无忧谷,老朽解开阁下体内剧毒。”
  狄康冷笑道:“好辣毒的手段,尊驽枉为侠义道人物。”
  青袍老叟道:“霹雳手段,菩萨心肠,我辈侠义道人物行事宜权衡轻重,妇人之仁适足以债事,故生前毁誉在於言人人殊,阁下何必见责过甚。”
  狄康道:“区区剧毒岂奈我何?尊驽未免枉费心机。”
  青袍老叟淡淡一笑道:“老朽这剧毒无人可解,阁下不要太拿稳,以免后悔莫及”
  狄康故作一怔,道:“尊驽可以离去了,容在下稍作考虑。”
  青袍老叟抱拳道:“望阁下勿自误,武林苍生幸甚。”身形一闪,穿出室外而杏。
  狄康只微微一笑道:“恕在下不恭送了。”
  须臾,邻室中采出青农小童,目中露出骇异神光道:“此人已离去了么?”
  狄康诧道:“你都听见了!”
  青农小僮点点头,道:“此人说大侠体内已罹受剧毒,不知是假是真?”
  狄康道:“自然是真。”
  青农小僮神色忧急道:“那么大陕无法不允此人请求了。”
  狄康微笑道:“不妨,我自会见机行事,使此人无法得逞。”
  青衣小僮将信将疑,愕然注视在狄康脸上,欲言又止。
  狄康面色一沉,道:“你有点不相信么?”
  青友小僮微一迟疑,忙道:“大侠附耳过来。”
  狄康只听青友小僮道:“庄主准备今晚二更时分将诸葛湛翟中阳送出,至於他两人藏在何处,运往何地尚无法查明。”
  忽感窗外发出一声冷笑,  一条人影疾如飞鸟穿入,两手拾爪攫向青友小僮。
  狄康鼻中冷哼一声,右臂迅如电光石火封出。
  只听一声凄厉惨噑,那人叭嚏坠地,两手拾指根根摧折,皮肉外翻,血流如注,面如金纸,目中吐出怨毒神光。
  狄康右掌疾沉,  一般罡力拂逼匪徒面门,匪徒只觉眼前一黑,心脉震断,气绝横尸在地。
  那声惨噑引来紫衣教伏桩,扑入四个劲装汉子,目睹死者不由骇震。
  接着罗七闵九洲双双掠入冷哼一声道:“此人是如何进入的?”
  那四人不禁面如土色。
  罗七冷笑道:“如非念在用人之际,你等应立即横刀自绝!”语声略顿,又道:“老朽在此屋外竹林中布下三道伏桩,死者由何安然闯过?”
  狄康微笑道:“不可责怪他们防守不力……”将所见青袍老人详情经过道出,所说自非真实。
  闻九洲两人不禁面色大变,罗七道:“这青袍老人……”
  狄康接道:“乾坤圣手东方黎明!”
  这寥寥八字无异落石击潭,轰然大震。
  狄康望了望窗外天色一眼,道:“东方黎明之言决非危言耸听,暮霭沉垂,四山云起之际,玄武宫匪徒将大举进袭。”
  他将三更时分故意提早在二更之前。
  罗七道:“是真的么?”目光闪烁,忧急之色溢於言表。
  屋外远处忽传来一声惨噑。
  闻九洲不禁鼻中冷哼一声,道:“闻某今晚要试试东方黎明有何惊人艺业。”身形如飞窜出。
  罗七发出一声苦笑道:“老朽决意将诸葛湛及翟中阳二更时分撤出庄外,护送前往总坛,怎奈事与颐违,看来免不了一场生死拼搏了。”
  狄康愕然诧道:“舵主不是说过诸葛湛并未囚在贵庄么?”
  罗七不禁面上一热,钢牙紧咬,狞笑道:“谨防泄漏风声,不得不尔,万望见谅,玄武官匪徒来犯无异瓮中捉鳖,石大侠请随老朽离开此处。”
  狄康知其将自己带往诸葛湛被囚之处,故作不问,只点点头随着罗七快步跨出,掠出竹林外。
  身后竹林中疾闪掠出闻九洲,高声道:“罗兄,玄武官匪徒尚未有入侵模样,但庄内暗桩被挑破七处。”
  罗七骇然变色道:“这话怎说?”
  闻九洲左手伸出,两人凝目望去,只见闻九洲掌心内托出一支通体泛出蓝汪汪光华毒剑。箭尖锋芒犀利,长不过三寸。
  狄康道:“不言而知,贵庄手下均死在毒箭之下。”
  闻九洲道:“如小弟猜测不错,本庄弟兄不少为玄武宫及沧浪山庄网罗,潜伏甚久,事无钜细,均为他们外泄,所以东方黎明能安然进出,如履无人之境眼前这等奸细暗施毒弩,中者见血封喉,无声无息毙命,肘腋之患在内,而不在外,罗兄如不撤走,我等必无幸理。”
  罗七闻言不禁魂飞胆寒,喝道:“快走!”
  狄康突朗声道:“在下不愿相随!”
  闻罗两人不禁一怔。
  只听狄康微微一笑道:“在下局外人不愿卷入这场是非杀却中,何况眼前也走不了……”说着手指远处,接道:“两位一瞧就知!”
  暮霭苍茫下,庄内突亮起多处火头,晚风甚劲,转瞬蔓延甚广,风助火势,烈焰冲天。
  罗七胸头怒火沸腾,两足直跺,沉声道:“石大侠随我等前往尚可留得命在。”
  狄康摇首道::贵庄之外已为玄武宫包围,带着诸葛湛翟中阳两人冲出,难免显此失彼。”
  罗七道:“另有一条秘道出去,这秘道仅老朽一人知道。”
  狄康不禁一呆,道:“如此更不能随鸵主前往了·”
  闻九洲已自不耐,厉暍道:“却是为何?”
  “舵主如有万一,我等无异待宰之兽。”狄康望了闻九洲一眼,冷笑道:“闻老师无须疾言厉色,眼前即寸步难行。”右掌疾望空中挥去。
  只听一声闷嚎距身三丈开外一株合抱参天大树上突飞坠下一玄武宫匪徒,手持毒弩待发,毒弩泛着蓝汪汪光华,与闻九洲掌心托着的无异。
  另一株大树上弓弦微响,  一只毒弩劲疾无比带着一股急风射向狄康背上。
  狄康警觉,似已过迟,右背为毒弩射中,穿衣而过,突反震弹飞离背,坠地折为两截。
  罗七与闻九洲不禁骇然变色。
  庄内烈焰冲天,热气逼人,四外一阵阵刺耳啸声,此落彼起。
  罗七大暍道:“石大侠还不速随老朽走?”
  狄康一式潜龙升天拔起,右掌劈出一股罡力。
  藏身树上匪徒如断线之鸢般带着一股飞洒鲜血坠下地来,髓裂浆溢,惨不忍睹。
  远处火光中忽奔来十数人,浑身带伤并有焦灼伤痕,罗七凝目望去,见是本庄高手,不禁心情略宽,招手率众往南奔去。
  狄康微一踌躇,随着闻九洲身后离去。
  闻九洲道:“石大侠改变心意了么?”
  狄康道:“在下伤了玄武宫两人,玄武宫岂肯放过在下,此一时彼一时尔。”说时已奔入一幢高墙大屋,窜入一间方广十丈密室,黑黝黝地伸手不见五指。
  石门隆隆关上,室中燠热难耐,使人窒闷,心中发恶。
  狄康凝目巡视室中一眼,只觉这是一间空室,心内大感困惑,突感脚底一沉,地面缓缓望下降去。
  下降缓慢,忽身形一震,已然落实,狄康估计约下沉十余丈,前方可见昏黄灯火,一条甬道中悬着一盏气死风灯,甬道两侧显出数处门户。
  狄康暗道:“诸葛湛无疑是囚在此处了。”
  罗七率着手下向甬道中走去,才走出数步,疾然回面,发现狄康亦在内,忙道:“悔不听石大侠之言,如今悔恨莫及。”
  狄康微微一笑道:“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事已至此也不必追悔了。”
  罗七叹息一声,奔往一处铁门,拉开外拴推门而入,只见一目光炯炯,发须斑白老者躺在榻上。
  老叟目中逼射怒光,大暍道:“罗七,你来此则甚?”仍然睡在榻上一劲不动。
  暍声如雷,室中嗡鸣不绝,震耳欲聋。
  罗七抱拳微笑道:“奉命护送前辈去总坛,教主欲与前辈商量武林大局。”说着以目示意两名手下。
   、
  一双大汉趋向榻前,将诸葛湛扶起。
  —狄康暗道:“原来诸葛前辈已被点了四肢穴道,不能动弹。”
  诸葛湛目光逼射,嘿嘿冷笑不住道:“什么奉命护送,分明情势危凶,急急逃命,尚要扶持老夫藉作护符么?”
  罗七闻言不禁怒气填膺,杀机猛萌,但诸葛湛系教主严嘱善待,不敢违忤,佯装末闻,大喝道:“走!”
  狄康忙道:“请问舵主,现在就走么?那翟中阳香主咧?”
  罗七道:“此刻不走,还待何时,翟香主现在邻室,老朽已命人作一软兜抬走。”
  狄康道:“途中平安么?”
  闻九洲冷笑道:“石大侠太胆小了。”
  狄康鼻中怒哼一声道:“紫衣教主竟用两位昏庸无知、刚愎自用之人付以重托,委实有目无珠。”
  闻九洲罗七闻言不禁面红耳赤,却敢怒而不敢言,方才目睹狄康一手旷绝武功,此时不宜翻脸,而且更无必胜把握。
  狄康似知言语过重,立变为和颜悦色道:“在下并非有心讥刺二位,目前情势危在眉睫,稍一不慎,必导至万胡不复之地,在下意欲知我等逃往何处,再思忖应如何避过玄武官追踪之策。”
  罗七哎了一声道:“我等逃往本庄南方一处乱葬岗,距本庄有七里之遥,逃出路径为一上狭下宽的沟渠,沟渠上方已覆石板掩土,乱草丛生,不虞发现。”
  狄康道:“那乱葬岗是否有玄武宫匪徒设椿埋伏,谅舵主业已探明。”
  罗七道:“乱葬岗无险可守,只是一片隆起坟丘而已,玄武官匪徒决难料及棺木底下暗径通往敝庄。”
  狄康略一沉吟道:“既然前无伏击,后头之忧如何?”
  罗七大笑道:“东方黎明虽机警多智,却无法追蹑,我等原先逃入那间密室,共是两层,底层降下地底,上层布置是一大厅,毫无痕迹可寻,而且机钮设在地底,老朽已命人取下总轮,那有后顾之忧。”
  狄康面色微沉,冷冷答道:“罗舵主不要太拿稳了,试问贵庄布设宛如金城汤池,今晚惨遭火焚不啻摧枯拉朽般其因为何。”
  罗七为狄康气势所慑,嗫嚅答道:“那是东方黎明及玄武宫匪徒潜入敝庄,未能搜觅他等潜迹之处,致使里应外合,惨遭此败。”
  狄康大笑道:“舵主只说中了一半,纵使东方黎明有三头六臂,若无内奸掩护岂能容他出入如无人之境。”
  闻九洲浓眉一皱,道:“事过境迁,提他则甚。”
  正说之间,那青友小童焕儿迅疾掠入,躬身禀道:“翟香主已上路了。”说时笙了狄康一眼。
  狄康用蚁语传声道:“焕儿你速照我紧嘱之言行事。”
  罗七手掌一摆,道:“你等先行,本座立郎赶来。”
  青衣个童低应了一声是,转身出室。
  狄康突朗笑道:“罗舵主,你可知随行手下就有玄武宫在内么?”
  此言一出,罗七与闻九洲不由心神猛凛,道:“石大侠必有所见,请郎指明。”
  狄康道:“就在此室内,人数不少,他们易容之巧,鱼目混珠,肘腋之患,不可不除。”
  忽闻一个森冷笑声道:“尊驾不怕说话太多了么?”
  罗七循声望去,只见随行手下个个面色严肃,不显丝毫形色,简直找不出是何人所发。
  此乃大违常情之事,即或其中有数人是玄武官奸细,其他定不胜惊疑,露出惶惑神色,使狄康亦不由为之一震,暗道:“难道他们个个均是玄武宫手下么?”忙道:“罗舵主你背着诸葛老英雄先行,闻老师居中,在下断后,贵属如实系心腹亲信,忠诚不二,必不致拦阻。”
  罗七闻言忙将诸葛湛背起,快步出室,闻九洲紧随罗七之后。
  狄康向紫衣教手下微微一笑,转身而去。
  紫农教手下互望了一眼,疾掠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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