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樵子《天河劫》

第二十九章 携美游归

作者:武陵樵子  来源:武陵樵子全集  点击: 
    
  邢无弼面色一变,振吭发出一声长啸。
  啸声尖锐刺耳,随风飘传开去,声彻云空,随在邢无弼身后党羽,霍地拔刃出鞘。
  只听一声惊天霹雳的巨响,震得飞燕坡地土皆摇,东北角闲无一人的“落月”台火光猛现之际,整座台炸得飞起半空,化作片片断断坠向四外,熊熊燃烧。
  武林群雄大惊纷纷逃窜,却被青城弟子阻止但说不妨,此乃邢无弼绝户毒计,落月虽炸,其余八台因事先洞悉已抽去引信。
  邢无弼党羽多人发出一声大叫,分扑猛攻石中辉、方奇崖、四明老人等人而去,却又倏地反身跃回,这情形明眼人即可瞧出是虚张形势,再又凛于百毒魔媪施展无形毒蛊,最紧要的无过于等候其余八台连续引发炸毁,趁着混乱之际,展开一场大屠杀。
  但。其余八台却一无动静,邢无弼面色惨变,知最后希望亦绝灭无望了,迅即穿空飞起,望烈火仍在熊熊燃烧的“落月”台那方空隙踹足斜掠如电射去。
  突见落月台后腾起一条身影,迎向邢无弼大喝一声道:“回去!”
  双掌推出一片潮涌无形玄罡.撞向邢无弼而去。
  邢无弼一身武学果然卓绝无伦,半空中卷腰一弹,陡又上升七尺,撤剑震出万点银星,身形疾沉落地。
  那人哈哈笑声中亦飘身落下。
  邢无弼定睛望去,发现那人正是玉萧客匡舜。
  忽感身后传来一片衣袂飘风之声,别面望去,只见是玄都上人偕同各大门派掌门等人纷纷而至,更发现自己手下尽皆制住,不由颓然长叹一声道:“邢某虽罪有应得,但玄都贼道未遭报应,邢某将死不瞑目!”
  玄都上人怀中取出五个令符,分交五大掌门,道:“璧回原赵,但请五位不可纵邢无弼逃去!”
  邢无弼这时巳横了心,冷笑道:
  “原来令符被你偷去!”
  玄都上人道:“贫道那有神偷绝技,是那位施主从你怀中以偷天换日手法窃得!”
  说时用手一指。
  邢无弼指望去,只见苗疆赤云观主缓步走来,不由大惊道:“原来你未死!”
  施雷慢慢褪去易容,却是鬼偷宋杰。
  玄都上人道:
  “还有施主意外的就是贫道真是玄都上人么?”
  邢无弼闻言一阵耳鸣心震,倒退了一步问道:“阁下究竟是谁?”
  玄都上人微微一笑。
  邢无弼目瞪口呆,原来玄都上人却是天乙神君。
  不仅是邢无弼,就是各大门派中人无不惊讶出声。
  邢无弼手中剑突脱手飞掷而出,刺向天乙神君“七坎”死穴,猛的潜龙升空拔起,穿空斜飞而去。
  五大掌门大喝一声,转身疾追而去。
  邢无弼掷剑力沉劲猛,距离又近,天乙神君无论如何也无法幸免一剑之祸。
  只听叮叮叮三声金铁交击之声,自天乙神君突飞三只坎离钉。
  认位奇准,钉尖双双猛撞剑端,撞得火光进冒,剑势立为擅歪,插入草地上,深达半尺,剑身仍自晃摇不止。
  原来宋杰及时发出三只独门暗器坎离钉。
  天乙神君长揖拜谢道:“宋施主相救之德,贫道没齿不忘。”
  鬼偷宋杰赧然逊笑道:“不敢,纵无宋某坎离钉,也难伤及神君分毫!”
  天乙神君连称未必。
  无影鬼刀邢无弼去势如电,转瞬已逃离飞燕坡三里外一片浓密林中。
  他知道必须一鼓作气,丝毫不能缓慢,否则必围死青城如擒拥中之鳖,更知天乙神君已撒下天罗地网,绝不能让他轻易逃去。
  是以穿入林中后,稍一辨明去向,立即提了一口真气,欲待施展绝顶轻功穿林奔去,忽耳闻一阵悉索悉索之声传来,不禁一怔,眸目望去,只见十数条碗大粗径毒蟒滑行如风而来,不由大惊忙折转原路窜逃。
  出得林外,猛然发现西昆仑四异分立四象方位,长剑外指,静悠自己投向剑阵之内,冷笑道:“区区四象阵尚奈何不得邢某!”
  话出剑出,一抹寒电已刺向卫凰池,端的快极。
  突闻半空中传来大喝道:
  “邢无弼纳命来吧!”
  西昆仑四异忽不战而退,分向疾飘开去。
  邢无弼闻声知警,疾撤剑势望上一撩,当当声响起处火光暴闪,霹雳之声立起,邢无弼知是霹雳雷火梭,不禁胆寒魂飞,忙矮身猛窜出五六丈外。
  雷火梭坠地爆烈,轰然巨响,火光眩闪,地上竟炸陷了丈许方圆,土块如雨点般横飞。
  邢无弼毫发之差幸能逃出,虽然如此,须发袍袂仍然焚灼了少许。
  迎面只见天璇星君横剑相阻,冷冷一笑道:“难得,邢老师居然能逃出雷火金梭之外,石某意欲领教邢老师一身绝学,邢老师放心,石某光明磊落,绝不似邢老师命廖金吾鄂祖东邪术毒器相害,各凭真实武功,决一短长!”
  邢无弼道:
  “石庄主说此话可惜不是时机!”
  石中辉大笑道:“邢老师错了,这正是千载难逢大好时机,别认为石某意在缠战使邢老师仇家赶来,须知此刻青城业已撒下天罗地网,静候邢老师入伏,请问能否逃过无形毒蛊,太阳烈火,飞蝗穿身弩,青镡剑犀利无匹等埋伏之下,依在下之见,邢老师一身武功登峰造极,乃当今旷世奇才,无如时运不济,一念之差致落得身败名裂,但人死留名,虎死留皮,邢老师既知逃生无望,何不留下一段佳话,千古美传。”
  邢无弼面色一变,冷笑道:
  “谁说邢某逃生无望?”
  说时挥剑急攻三招,只见流芒织成一片光网,带起悸耳锐啸。
  他那三招无异数十剑同出,快得令人咋舌,凌厉辣毒更使人胆寒心怵,剑罡潮涌,石飞土扬,威势骇人。
  石中辉暗暗心惊,忖道:
  “邢无弼果然名不虚传!”
  忖念之间,腕中长剑亦立即展开,但闻急骤如雨金铁交击之声,寒飚漩涌中邢无弼冲霄奔空而起,曳出一声长笑而去。
  只见邢无弼身影似流星曳空,转瞬即杳。
  石中辉收剑疾退,一袭青衫上发觉为邢无弼凌厉剑势划破了多处,不禁嘿然一笑,身形猛腾追向邢无弼而去。
  邢无弼身形甫一沾地,即遭五大掌门联臂合掌,他不愿恋战,疾攻数剑逼开五大掌门,身形又起,只感身心泛出疲累之感,疾沉落地,察觉五大掌门并未追来,心情略宽,但觉泛上一种从未曾有的感觉,半日来飞燕坡遭遇,宛如拼搏了七日七夜,此为天人交战,内心搏斗,比之肉体上更累更疲。
  蓦闻一声阴沉冷笑送入耳内,不禁心神一震,循声望去,只见是天龙八掌舒长沛飘身而出。
  其他三方纷纷现出少林耆宿,长眉禅师,武林奇士乾坤七剑梅九龄,江湖怪杰全无忌。
  邢无弼不由自主地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面色大变。
  乾坤七剑梅九龄淡淡一笑道:“邢老师,既知现在,何必当初,听梅某之劝,不如转回‘明浩’台前俯首请罪!”
  邢无弼冷笑道:“梅老师明知邢某办不到,何必多费唇舌,成则为王,败者为寇,不过,邢某意欲请问一件事?”
  邢某与梅老师无怨无仇,为何卷入这淌浑水?”
  梅九龄道:
  “巫山藏云崖南荒七凶猝袭梅某是何人主使?”
  邢无弼呆得一呆,知南荒七凶死前吐露,冷冷一笑道:“梅老师既如邢某主使,为何再出江湖时不向邢某寻仇?”
  梅九龄微笑道:“邢老师貌善心险,侠誉正隆,小不忍则乱大谋,梅某虽愚亦不出此下策,料知邢老师欲置梅某于死地,必有重大阴谋,暗中访查才知,邢老师不觉今日之失并非一朝一夕之功么?”
  邢无弼闻言不禁恍然大悟,他一生自负心智算计别人,不料竟为人所算,可见善泳者必溺于水之言信为不虚。
  远处隐隐现出青城掌门天乙神君率领武林群雄快步走来,邢无弼疾荡开长剑,倏忽之间已攻出十数剑式,几乎包括了正邪各门各派剑学的神髓。
  长眉禅师大喝一声,抡起宾铁禅杖风卷云劈了过去,这一杖是这佛门高僧蓄聚了平生真力所发,威势骇人之极。
  梅九龄也展出了剑典玄篇的最奇的一招“天雨缤纷”,只见凌空全是万朵袭涌邢无弼而去。
  邢无弼振吭发出一声长啸,冲霄奔空拔起,伏着身着软甲不畏兵刃,虽然如此,胸后也挨了一记劈杖势,一件蓝袍亦为梅九龄剑势刺破,现出蜂窝般剑孔,半空中只觉胸后如中千斤重击,禁不住闷嗥出声。
  这时邢无弼发觉舒长沛及全无忌由两侧飞身扑来,不禁大惊失色,暗道:“难道我邢无弼真个在劫难逃?”
  手中长剑竟脱手驭出,飞向舒长沛而去。
  他肩头尚有一柄长剑,立即掣出鞘外扑向全无忌。
  邢无弼认为驭剑之势凌厉无匹,舒长沛武功再高,亦难全身而退,更料全无忌在四人中武功最弱。
  殊不知竟大出他意料之外,只见舒长沛全无忌两人肩头长剑如龙吟自动脱鞘而出,青虹乍现,彻骨寒意已自逼人,认出是两柄稀世宝刃,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忙飞剑掷向全无忌而去。
  舒长沛全无忌同时发出朗声大笑,手中宝刃疾抡电转,把邢无弼掷来两柄长剑绞成铁粉化作满天流萤纷纷飞坠。
  只听邢无弼发出一声凄厉惨呼,双臂离肩斩落,两足底一麻,身如断线之鸢般坠地不起。
  舒长沛全无忌如影随形地飞落飘然沾地。
  青城掌门天乙神君率领武林群雄亦已赶至。
  邢无弼惨笑道:“想不到我邢无弼竟然惨死在白眉蜂尾之下!”
  随即凝望了舒长沛全无忌一眼,道:“两位之剑是否青镡玉勾斜么?”
  舒长沛答道:“正是!”
  邢无弼长叹一声,渐渐合上双目,面现苦痛之色,耳内流出两缕黑血,气绝死去。
  一代巨邪竟落得如此下场……
  口口    口口    口口
  群雄纷纷赋归,山道上天璇星君石中辉与其爱女石红芍并肩慢步,石中辉蓦然想起一事,道:“芍儿,邢无弼临终之前,为父似闻听邢无弼问舒长沛两人所用之剑是否为青镡玉勾斜?舒长沛答称正是,莫非玉勾斜落在孽龙潭之说全系子虚乌有么?”
  石红芍嫣然一笑,有心说出真话,但倏又隐忍下去,柔声答道:“玉勾斜之事姑娘知道得比女儿清楚,爹是要回黄山么?”
  天璇星君不禁一怔,道:“听芍儿口气,莫非另有去处么?”
  石红芍道:“女儿自有去处,何况女儿和娘已约定在燕京见面,爹不妨与乐老化子结伴同行,此刻女儿尚须去找兰姐姐去。”
  言毕腾身一跃如飞而去。
  石中辉高叫道:“芍儿……”
  身后忽闻语声传来道:“石庄主,可愿与老化于结伴同行么?”
  天璇星君转面望去,只见是风尘侠丐乐宸与醉济颠郑奇含笑注视着自己,忙抱拳笑道:“那有不愿之理,两位意欲前往何处?”
  乐宸道:“燕京!”
  天璇星君不禁一呆,道:“小女也说须燕京一行,拙荆也要赶去,莫非尚有什么要事不在,石某至今仍然蒙在鼓里。”
  乐宸哈哈一笑道:“待石庄主一至京师均可云开见月,现在还不到时候!”
  天璇星君更是一怔,目露困惑不解之色。
  乐宸忙道:“石庄主不必多问,老化子等系受令媛严嘱不得吐露,尤其是庄主,令嫒性情庄主深知,老化子这个罪委实吃不消。”
  郑奇咧着笑道:“原来你也怕石姑奶奶!”
  乐宸反唇讥道:“难道你老醉鬼不怕,你只敢泄漏半个字,还怕她不拆散你的一身老骨头才怪咧!”
  天璇星君似一头雾水,茫然不解。
  三人健步如飞,直奔江边,一路上一双风尘怪人不住地疯言逗趣,天璇星君虽捧腥大笑不绝,但胸中疑结不解,始终郁闷不乐。
  江边桅樯连云,舟舶黑压压地一片,只见一个舟子奔来朝乐宸躬身禀道:“乐老爷子,褚爷巳在舟中相候!”
  三人随着舟子走去,忽闻近处随风传来一声阴寒刺骨的冷笑,天璇星君不禁一怔,江崖上人行如蚁,嘈杂繁嚣,这冷笑声似冲着自己三人而来,但乐宸郑奇浑如不觉,心中暗暗纳闷。
  跨上一座巨舟,船老大立命起锚开行。
  舱中布设华丽,内已有西昆仑四异及冷面双杰在,目睹天璇星君迈入,均纷纷趋前寒喧。
  郑奇目睹摆设一席丰盛酒筵,不禁馋涎欲滴,即大叫大嚷腹中饥饿如雷,填饱了五脏庙再说。
  诸人推天璇星君上座,天璇星君固辞不就只有从命,席间觥箸交错,宾主尽欢。
  名阳西沉,流霞惊天,江风劲吹,浪拍舷吟。
  忽见一舟子走入,躬身禀道:“卫老爷子,船后发现三条小船紧随不舍!”
  卫凰池含笑道:“知道了,他们稍时必遣人前来,你等只须小心戒备,余外自有老朽等应付!”
  天璇星君情不自禁地问道:“是否寻仇而来?”
  “不错。”
  卫凰池答道:“正是寻仇!”
  乐宸瞧出天璇星君似欲打破沙锅问到底,忙道:“此乃邢无弼遗孽!”
  “遗孽!”
  乐宸叹息一声道:“大凡罪止于自身,不及妻孥,老化子等本旨此意,故置之不问,想不到冥顽不灵如此?邢无弼岂不绝后矣!”
  天璇星君惊道:“邢无弼之子女寻仇?”
  郑奇道:“邢无弼为人城府极探,狡兔三窟,其居处罕有人知,虽心腹亲信亦不知晓,春雨楼为其爱妾所居,竟为诸葛明获悉,故有血洗春雨楼头之事,邢无弼虽广置妻妾,皆多不育或早夭,仅得一子抚养成人,年方十九,居之外家,残暴狠鸷,犹胜其父……”
  说着望了舱外一眼,又道:“是时候了,我等不如出外相候!”
  繁星满天,新月如梳,碧波泛来,远山沫蒙,只见船尾远处遥遥辍有三舟,一前两后,形成品字。
  为首一艘忽放下一条小舟,坐得有人,顺风顺水,快行如矢,转瞬巳自逼近,紧傍船舷,只听一苍老沙沉语声传来道:“诸位可容我这不速之客一见么?”
  乐宸哈哈大笑道:“岷江水道总飘把子江上飘亲自过访,还有什么不见之理,老化子在此恭候已久,江总瓢把子请上来叙话吧!”
  一条瘦小身影跃了上来,只见江上飘年逾七旬,瘦小清癯,双目开阖精芒逼泛,一身油绸水靠,背插一柄锯齿钢刀,满脸惊愕之容道:“原来乐老师早知江某要来?”
  乐宸冷冷一笑道:“不但知道,而且你们所设的阴谋均巳洞悉无遗。”
  江上飘先是一怔,继而大笑道:“乐老师委实大言不惭,江某尚未说出来意即已获悉,真不信世上有未卜先知之能手?”
  乐宸冷笑道:“总瓢把子身怀一封唐矮子亲笔手函,并请我等过舟,如若不允,这座巨舟立有凿沉之祸,老化子等均是个旱鸭子,乖乖只有听命的份!”
  江上飘不禁面色一变,厉声道:“难道乐老师不要救回唐帮主一命么?”
  乐宸哈哈一笑道:“当然要,不过江总瓢把子请仔细瞧瞧。”
  手指一指江面。
  江上飘循着乐宸手指一望,只见水面冒起数具尸体,认出是自己所命凿沉巨舟之水性极高的手下,不禁骇然失色。
  乐宸手指移向那紧随身后三舟,道:“总瓢子请再瞧瞧!”
  江上飘凝目望去,只见三舟仍顺水而下,一无异状,心中暗暗纳罕。
  蓦地。
  忽见后行两舟突然自动变形,宛如一束紧困的木柴松开一般,整座木舟松散成为片片浮木,传来一片惊呼喊叫之声。
  江上飘不禁惊得目瞪口呆,天下竟然有此奇事。
  金湘右臂疾伸,迅如电光石火般点了江上飘数处穴道。
  江上飘骤不及防,顿然面色惨白,道:“尊驾意欲如何?”
  乐宸冷笑道:“无他,用你的命换回唐矮子命?”
  江上飘沉声道:“如果江某不返回,只怕唐矮子一命呜呼。”
  乐宸大笑道:“你无须危言恫吓,贵帮不过只是昔与丐帮结有梁子之故,以计擒走唐帮主,其实是奉了邢无弼遗孽之命,欲报父仇,又恐力有不敌,乃设计逐个击破之策,老化子不想留下你,须你通知邢天赐,七日之内必然前往!”
  江上飘面色如土,道:“唐帮主的手书乐老师尚未过目,恐诸位将后悔莫及!”
  乐宸道:“不用了,后悔的是你江总瓢把子,刚才目睹的就是邢天赐前车之鉴。”
  金湘紧接着说道:“兄弟这独门点穴手法无人能解,若妄行解穴,总瓢把子必经脉根根寸断惨死,七日之内定安然无事,兄弟等七日期内可赶至蓝田霸你那总舵所在?”
  江上飘心惊胆寒,告辞爬下小船。
  乐宸等人回入舱内,笑道:“江上飘胆寒,必然连夜赶回蓝田霸报与邢天赐,看来这反客为主之策,巳然收效。”
  天璇星君道:“石某愚昧,有几处不明之事可否赐告?”
  乐宸道:“石庄主有何不明,老化子无不见告?”
  石中辉道:“那二只盗舟如何自动崩裂,恐非人力所致。”
  乐宸大笑道:“石庄主神目似电,自瞒不过你,确非人力所致,不过老化子也无法解释得清楚明白,但令嫒却是一清二楚,庄主见得令嫒时,定然获知。”
  石中辉呆得一呆,道:“乐老是说小女所为么?”
  郑奇忽笑道:“虽不中,亦不远矣!”
  天璇星君再问徒然枉费唇舌,略一沉吟道:“乐老似乎对江上飘一举一动,均了如指掌,既洞察先机,何致唐主帮会失陷在邢天赐手中?”
  风尘侠丐乐微笑不答。
  郑奇咕噜噜鲸饮了一碗酒后,怒瞪了乐宸一眼,骂道:“老叫化别忘了石庄主乃姑奶奶亲生之父,胆敢卖关子,石庄主,老醉鬼明言相告,唐矮子是有意落入虎口……”
  遂将详细经过叙出。
  原来唐矮子乃丐帮帮主,目光着实锐厉,瞧出在他们之前三个武林人物形迹可疑,其中一人年岁甚轻,约莫二十左右,确清秀挺拔,但眉梢眼角逼泛悍鸷之气,更貌像酷似邢无弼,不禁一怔,再留意察视,面色渐现沉重起来。
  程青阳发觉其师神色有异,忙问其故。
  唐矮子低喝道:“不用多问,你我展开身法超越前面三人!”
  真气一提与小化子程青阳展开轻功身扑超掠过三人身侧,
  那少年阴寒目光望了唐矮子师徒正好,面有怒容,却倏又隐忽下去。
  唐矮子师徒一踏入成都,即找上当地香堂堂主,吩咐必需探出那三人落脚何处。
  程青阳忍不住动问。
  唐矮子道:“那少年貌像酷似邢无弼,如为师未曾料错,必是邢无弼之子邢天赐!”
  程青阳问何以知之,唐矮子答道:“为师虽不能拿准,但心内有种奇怪的感觉,舒少侠曾在施雷口中得知邢无弼有子天赐,现年十九,寄养于外祖父家,武功深得邢无弼真传,邢无弼岳家居处讳莫如深。
  施雷亲如手足,亦无法得知!”
  小叫化道:“邢天赐有何可惧,恩师末免小题大做。”
  唐矮子怒道:“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为师倒不是惧怕邢天赐,而系邢天赐肩头那柄型式古拙的宝剑,但为师始终不明白,邢无弼既有此宝剑,为何不用,否则形势必然改观。”
  程青阳道:“真是宝剑么?与舒少侠那柄玉勾相比如何?”
  唐矮子道:“倘为师记忆不差,此剑名为‘湛芦’,切石若腐,锋利无比?”
  这时。
  丐帮弟子业已探明邢天赐三人已落在顺通客栈,唐矮子忙指定了两名高手易作江湖中人服饰,偕同前往。
  唐矮子与程青阳为了相助舒翔飞久已不着丐帮服饰,免得惹眼,四人进入顺通客栈,迳向邢天赐紧邻房间投宿。
  邢天赐三人正在聚饮进食,默默无言,忽闻邻室起了一片脚步声,命店夥赶快送上酒菜,稍时若有一姓徐的客官来找速速领入。
  店夥离去片刻后,突闻一人低声道:“闵前辈,那位徐兄不要是业已接奉令主之命赶上青城去了吧!”
  邢天赐不禁一怔,望了两人一眼,凝耳倾听。
  又听一苍老语声道:“不管徐再兴来否,我等天明立即上路,务在明晚丑时前赶至青城!”
  “前辈有青城请柬没有?”
  “胡说,老夫怎有请柬,纵然有我等也无法见到令主。”
  “晚辈越听越糊涂了,既无请柬,何以能上青城!”
  “记住,不可多问,老夫也不清楚,只奉命潜入青城,由龙角湾入山,自有人接引到指定之处,老夫奉命借来之物异常重要,令主智计绝高,行事莫测,我等岂可妄自蠡测。”
  蓦闻店夥进来,送上酒菜,只听敬饮嚼食之。
  邢天赐低声道:“邻室数人看来都是家父属下无疑。”
  其余两人均是四旬左右,面目阴沉的中年汉子,闻言不约而同点了点头。
  只听一人轻咳了声道:“前辈,如此喝酒闷得心里有点发荒,前辈不如把相随令主玉虚之行叙出,让晚辈等增长见识也好!”
  “不行,这话太长了,容后有暇再谈!”
  邢天赐与两面目阴冷汉子密语数句,相率起身,悄然步向邻室,由邢无赐击指轻敲。
  “谁!”
  “在下姓邢,邢无弼乃家父。”
  呀地房门开启,唐矮子一面惊惶之色,打量了邢天赐三人一眼,忙示意进入。
  唐矮子催请三人落座,紧拴房门,双目浓皱道:“老朽当闻令主曾有一独生爱子,寄养外家,年岁二十左右,其名天赐,一身武功得自令主真传,但禁其不得露面江湖,老朽所知仅止于此,方才老朽观看老弟情形貌酷肖令主模样,看来是假不了,听老朽之劝,老弟从速返回外家,令主成败端在此一举,千万不可使其分心,血洗春雨楼已使令主痛心疾首,老弟如有失闪,令主岂非抱憾终天了么?”
  邢天赐事前已想了许多话要同唐矮子,藉以证实唐矮子是否真为自己人,不料竟被唐矮子一竹篙正打在七寸上,相信得千真万确,嗫嚅一笑道:“前辈,在下寄居外祖父不得预闻家父行事,但外祖父说家父迩来连遭重挫,心情怫逆可知,只因外祖父新近得手一柄湛芦宝剑,又知端午家父必上青城,是以命在赶来将此剑面交家父,或可助家父成其大事!”
  唐矮子望了邢天赐肩头一眼,泛出一丝欣喜之色,继又长叹—声道:“令主就是缺少一把好剑,玉虚之行功败垂成,老朽难得以幸免,但桐柏姜熊诸友一并惨罹非命之祸,但不知老弟用何身份上得青城?如何能与令尊见面?万一身份识破,立遭惨死之祸!为此老朽不胜为老弟忧?”
  邢天赐面色一变,道:“外祖父郑重相瞩,命在下务必在明日日出之前赶至青城山下守候岳州五华镖局或苗疆赤灵观施雷观主,铁少雍局主及施者前辈均是家父生死不渝之交,随他们一行必可安然入内。”
  唐矮子怔得一怔道:“原来老弟尚不知施观主身负重伤,赶回赤灵观终因不抬去世了,岳州五华镖局铁局主是否奉有请柬恕老朽不得而知,但愿老弟一路顺风,老弟速回居室吧,慎防壁缝有耳?”
  究竟不愧为丐帮帮主,唐矮子足智多谋,处处攻心为上,令邢天赐不容置疑。
  邢天赐道:“在下意欲与前辈同行!”
  唐矮子不由一愕,面有难色道:“老朽奉令主之命向勾君迟老儿借来两支霹雳雷火梭,由青城西北麓龙角湾潜入,虽有人按引,但不知可面见令主否?令主一向令出法行,违者处死……”
  邢天赐忙道:“在下一力承当就是!”
  唐矮子沉吟良久,慨然答道:“好吧,但老朽不能断言必可见到令主,虽一路同行,却彼此相距半箭之遥,互作漠不识相!天未明立即起程!”
  邢天赐道:“在下遵命!”
  立即告辞退出。
  程青阳用传声之术问道:“恩师,你老人家为何不问其居处及外祖父是谁?”
  唐矮子道:“此乃邢无弼私隐,虽亲如手足若妄行探问,则立即处死,为师若问,反使其疑心我等有伪?”
  附耳命程青阳与兰姑奶奶。
  程青阳悄然溜出……
  一宿无话,天色未明,唐矮子一行四人即刻上路,邢天赐三入追随而行。
  唐矮子途中打尖饮食均投向留有暗记之处。
  百了神尼、严昌陵、天乙神君、玉萧客、胡薇兰均按获了唐矮子传讯后,均认邢无弼虽罪大恶极,却罪不及孥,但湛芦剑绝不可使邢无弼得手,赞同唐矮子之计设法困住,俟邢无弼伏诛后才让邢天赐出困,闻得其父噩讯后使其惊剔逃回外家敛迹不出。
  初四日午夜唐矮子一行到得龙角湾潜入青城,山高林密,朗郁难行。
  又是深夜,更不敢点燃火摺,愈发艰缓。
  约莫走了六七里之迢,忽闻一声低喝道;“来人止步!”
  唐矮子忙道:“风雷子午,有龙在天!”
  “闵前辈么?请速去离谷,徐舵主候驾甚急!”
  唐矮子忙率领众人施展上乘轻功腾跃如飞而去。
  天交四鼓,已自到达了一片山谷,忽见远处火摺子一闪倏灭。
  唐矮子忽腾身一跃,落在火摺明灭之处,邢天赐等也疾腾随去。
  黑夜之间不能看真那人面目,浓须如猬,面目深沉,一见唐矮子到来即道:“雷火梭借到了吗?”
  答称借来了,那人大喜,一眼望见邢天赐三人不禁面色一变,唐矮子忙附身密语一阵后。
  那人用足一顿,道:“令主怪下罪来如何得了。”
  立命邢天赐在此守候,最好即时离去。
  邢天赐当然不愿离去,三人即在山谷守候其父。
  天明已久尚不见其父影踪,不禁暗暗焦急,忽见七八个手执兵刃灰衣道者如飞扑来,为首者正是明法道人,一见邢天赐三人即展开搏杀。
  邢天赐等料知事机败露,亦提剑迎敌,邢天赐仗着湛芦剑犀利及一身绝学将明法道人等众悉数歼毙,但随身二人亦俱丧命。
  天色近午,邢天赐面泛森浓杀机.意欲往翠云宫方向扑去,但闻一声阴侧侧冷笑道:“尊驾似太心狠手辣了,看来留你不得!”
  邢天赐面色一变,循声望去,只见是一锦袍中年人,目中神光如电,炯炯慑人心魄,也不问此人是何来历,湛芦剑夺鞘而出,一式“指天划日”袭向那锦袍人而去。
  锦袍人正是舒翔飞,喝道:“好毒辣的剑法!”
  玉勾斜应手挥出,但见寒光飞虹,其快无比。
  邢天赐瞧出舒翔飞手中亦是一柄好剑,剑法奇奥凌厉,五合未到,身上已划破了数道血槽,不禁心胆皆寒,转身腾空奔逃去。
  舒翔飞也不追赶,唐矮子程青阳迅即现身,之后尚有龙首关三袁袁章袁预袁牧。
  袁章道:“全大侠为何纵使他逃去,挟之迫使邢无弼就范岂非轻而易举之事。”
  原来龙首关三猿自岳州返回毅色改邪归正,伏着与丐帮有深厚交情暗助除去邢无弼诸葛明大计。
  舒翔飞叹息道:“诸位前辈力议罪不及孥,故而伤之不追,依在下看来此子狼视虎吻,他手狠毒尤胜其父。”
  唐矮子道:“老朽追下瞧瞧,此子如省恬其父之非,徒此敛束不出江湖,那就网开一面吧!”
  舒翔飞望了天色一眼,忙道:“邢无弼伏诛之期已至,在下须即时赶回,老前辈须小心“提防”转身疾掠如飞而杳。
  唐矮子一行追踪到得江边,发现邢天赐跨上一座巨舟,丐帮耳目甚众,势力庞大。
  不久即探明巨舟为岷江水盗总瓢把子江上飘所有,更探得邢天赐向江上飘禀明此行经过,经江上飘指破唐矮子乃丐帮帮主,此仇不可不报,设计擒拿唐矮子。
  袁章冷笑道:“此子不除终成后患。”
  唐矮子略一沉吟道:“不要等他们找上丐帮,老化子不如自己送上门去!”
  密议一番,立即分头办事。
  邢无弼伏诛青城双剑之下,立时传遍了江边,唐矮子一脸观愉之色露面江岸之上,找来船帮老大须包下数条巨舟与赋归群侠乘搭。
  这情形立即落在江上飘眼中,即命人扮作船老大找上唐矮子洽议舟数船钱,并邀约至另一艘崭新船上酒食招待,酒中已放毒,唐矮子恍如无觉,俟其佯装中毒,邢天赐突然现身,立命驶行放人中流,顺水疾下。
  唐矮子神色泰然,向邢天赐数责其父罪行,并笑说擒走自己反惹上灭门大祸,双方其父仇家卸恨甚深,已查明其外祖父系岷江水盗总瓢把子江上飘。
  邢天赐不禁面色大变,听出唐矮子言外有意,既然知悉江上飘与自己渊源,无疑蓝田霸之谋,亦不难获悉,自己与江上飘原定之计恐弄巧成拙了。
  船行太快,邢天赐要想回头已来不及了,暗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如今已是骑虎难下,蓝田霸禁制重重,奇险可凭,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舟子忽入舱送上酒食,邢天赐心绪繁乱,抓起酒壶满满斟了一杯自酌自饮,心中盘算不定。
  邢天赐忽觉困卷异常,竟伏案沉沉睡去。
  程青阳忽探首而入,冲着唐矮子一笑。
  唐矮子知舟上水盗俱已被制,倏地立起解下邢天赐臂上湛芦剑,喃喃自语道:“上天有好生之意,老化子不如废了你一身武功为邢无弼留下一条根苗吧!”
  手指飞点而下。
  可叹邢天赐昏昏沉沉被老化子废了武功尚在梦中不觉。
  唐矮子出得舱外,只见程青阳与本门弟子及龙首三猿乘着一条小舟紧靠着船舷,急跃身而下疾驶开去。
  月色披照之下忽见上流头疾驶流下一般巨舟,正是江上飘乘坐,江上飘发现邢天赐乘舟在江中打横,立知有异,自己虽被金湘点了穴道,却武功仍在,除真气无法收发由心外一如往昔,两舟靠近,江上飘立时率同徒党过舟。
  入得舱内,发觉邢天赐伏案昏睡,唐矮子人已杳然,舟子一个不见,不禁大惊失色,忙攀摇邢天赐双肩,暗道:“天赐,天赐,你是怎么了?”
  邢天赐仍是不醒,口角淌出涎沫。
  江上飘发觉邢天赐肩上“湛芦”剑空空如也,不禁面色大变,察觉酒中置有迷魂药物,不觉颓然长叹一声道:“画虎不成反类犬?”
  上流又驶下一条小舟,岷江水急,湍流汹涌,其行如箭,其上坐定四明老人冯永骅,驶近两舟,忽扬手飞出黑色弹丸投入舱中。
  蓦地。
  中听轰然大响,烈火穿舱而出,惨呼之声不绝。
  冯永骅那艘小舟已远去数十丈外。
  转瞬两舟已没入一图烈火中,渐渐下沉,浓烟缕缕升空,弥漫一片焦……
  四明老人小舟拢岸与矮子唐聚在一处,目睹情景,亦禁不住长叹一声道:“非是老朽心狠手辣,昔年知友全家三十余口遭仇家血洗,鸡犬不留,无法查明凶手是何来历,近方知是邢无弼所为,邢无弼作恶多端,罪不仅于自身,何况此子暴戾,终成大患,江上飘尤为残狠,老朽身受苦主重托,不得不发尔!”
  唐矮子知四明老人所言均系真情,当然不便说什么,只叹息道:“恶人其无后乎!”
  燕京,玉牌胡同舒邸,深宅大院,楼台如画,花木扶苏,衣香鬓影,不时可见舒翔飞相偕丽姝套车骏行于西山深处,眺览烟霞之胜。
  黄山仍是云海浩荡心胸,石中辉与其夫人已冰释前嫌,并肩携手徜徉于奇松凝翠间,雄心壮志均巳弃之九霄云外,每一思之不禁悔然叹息。
  石夫人笑道:“玉虚丹笈本子虚乌有,芍儿用心良苦,庄主犹未能忘情称尊武林么?头一个芍儿就不依你!”
  天璇星君哈哈大笑,相偕身影消失于浓翠碧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