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正上,晨雾尚未消散。
山外情势更比玉虚洞天内云诡波谲,尤其新野城外靠近伏牛山麓竟然武林人物充斥,三三两两,盲无所从到处游荡,打听玉虚洞天消息。
许多人是有所为而来,也有许多人是无所为而来,不管有所为或无所为,但玉虚洞天情势却是秘防外泄,一丝风声不透,所听到的就是进入伏牛必死无疑,昊天老怪已到手青镡剑及丹笈,无异如虎添翼。
如此一来,均不敢以身涉险,何况亦不知玉虚洞天确址,真正有所为者,决不致逡巡不前,而是他们有所畏忌。
头一个就属邢无弼,为不敢违背玄都上人之嘱,请他避开五日,连日来因友及友,辗转相约,邀来甚多人手,其中不乏卓著盛名人物。
然而,邢无弼却不敢露面,只藏身幕后策划,惟有他才知玉虚洞天确处,但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使他畏首畏尾,不敢轻举妄动。
其次就是天璇星君石中辉及玄阴教主九尾天狐何素素,还有中条神龙方奇崖五雷判穆元亮等人。
方奇崖来此目的并非觊觎玉虚洞府剑笈,而是追踪邢无弼索偿断指之仇。
九尾天狐何素素正在那家村口饭庄棚内与天璇星君石中辉对坐品酌。
棚内竟是坐无虚席,甚至棚外大树下摆设了甚多桌凳,也是满座,生意之好,竟是无以复加。
何素素失却了往日的妖治媚笑,寒着一张脸默默进食,忽轻叹一声道:“中辉,贱妾看来事有蹊跷,怎么都是观望不前?不见其入,亦不见其出?”
天璇星君泰然而笑道:“素素!你只知责人不知责己?你所为何来,为何亦是犹豫不前!”
说着压低语声道:“剑谱之失及白云观之事难道你一无警惕么?如不出石某所料,那焦叔平此刻已设下圈套,静候你入伏一网成擒洌!”
何素素面色一变,怒道:“贱妾是说他们,你尽自指责贱妾为何?”
天璇星君微微一笑,道:“他们么?比你心中更焦急不耐,因其中不少是邢无弼带来的人,未必邢无弼也在其内,据石某所知,申屠怀远及荀异已率领人手深入伏牛,迄今仍无音信,邢无弼若轻举妄动,万一遇上他们恐招来杀身大祸!”
何素素目露惊容道:“邢无弼真在此处?”
天璇星君颔首道:“八成错不了,素素,听石某之劝,休妄念争雄图霸,不如奇情烟霞,莳花种菜,颐养天年,何苦溷身血腥江湖中!”
何素素毫不为动,绽展一丝笑靥,道:“剑在弦上,不得不发,贱妾如不将焦叔平丑鬼挫骨扬灰难消此恨!”
天璇星君暗暗叹息一声,他略擅风鉴之术,瞧出何素素天庭
上隐泛一道死气,知孽重难逃天遣,一路随来,苦口婆心相劝,何素素却坚执已见,不但不听,当作耳边秋风,而且怒责天璇星君理该遵守护誓。
蓦地——
一个玄衣劲装带刀汉子疾奔而入,大叫道:“古兄,小弟发现三尸魔君荀异与贺兰山主申屠怀远踪迹,他们已侵入玉虚洞天,不幸败逃,伤亡惨重!”
东向一席五人闻言霍地立起,其中一个麻脸大汉忙道:“他们现在何处?”
“离此五里外谷野中!”
麻脸大汉丢下一块纹银,大喝道:“走!”
六条身影先后奔去。
江湖群雄纷纷立起,离座追去。
何素素道:“中辉,我们也去!”
天璇星君微微一笑,离座起身与何素素并肩飘然走出棚外,俨然一对神仙眷侣。
江湖人物生性好奇,闻知申屠怀远及荀异惨败,莫不怦然心动,一刹那间,如鸟兽散尽走一空。
但群雄一至谷野山口外即被阻住,为申屠怀远手下喝阻,只见一个蓬发虬须神态狞恶老者手握一柄雁翎砍山刀立在山口上阴恻恻冷笑道:“诸位如是心存幸灾乐祸而来,谨防招惹杀身之祸!”
群雄忽飞出一声冷笑道:“尊驾新败之余,尚敢大言不惭,看来贺兰山主是个心胸狭隘之辈,难怪邢无弼叛门!”
老者勃然大怒,双肩微晃循声扑去,群雄纷纷闪了开去,恐遭池鱼之殃。
那讥刺出声之人乃一玄衣劲装汉子,见老者扑来,咀角竟泛出一声轻蔑阴笑,霍的拔剑出鞘振腕一式“白蛇吐信”,幻出一颗碗大寒星袭向老者心坎死穴。
老者飞鹰攫兔身法势强劲猛,半空中见那人竟挥剑攻出,不由暴喝如雷道:“找死!”
雁翎砍山刀猛起一式“回风舞柳”劈了出去。
那玄衣劲装汉子剑至中途,突感胸后穴道一冷,情知遭了暗算,不由脸色惨变,刀光疾闪过去,已自叭哒坠地,横尸血泊中。
蓬发虬髯老者身形落地,两目楞住,原意略施惩戒,慑住群雄退去。不料此人竟丧生在自己刀下,不禁机伶伶打一寒噤,蓦然悟出那是借刀杀人之计,意在挑起武林群雄众怒。
他憬悟得迟,面色一变,急急返身回跃,只见五条身影疾如鬼魅凌风般落足身外阻住去路,只听冷笑道:“江湖若容你等凶邪存在,武林中怎可平静。”
语声中五人联臂出手,攻向蓬发虬髯老者。
这五人不知是何来历,但武功精奇,配合严谨,招招都是攻其必救,辛辣诡异。
武林群雄竟是一个未走,均停足远处旁观此一猛烈生死拼搏。
九尾天狐何素素与天璇星君并肩旁观,只有天璇星君眼力锐厉,发觉那死在虬髯老者雁翎刀下的玄衣劲装汉子,并非力有不敌,而是死在暗算之下。
顿时警觉其中有一项极大的阴谋在内,但目的何在?令人煞费疑猜。
蓦然,耳边忽送来其爱女曼妙语声,不禁凝耳倾听,面现愉悦笑容。
何素素察觉天璇星君神色有异,不禁诧道:“中辉,你为何面现笑容!”
天璇星君道:“石某笑你这玄阴教主放着正事不办,尽自瞧热闹则甚?”
何素素嗔道:“谁说贱妾放着正事不办,贱妾意欲助那五人一臂之力,制住申屠怀远门下!”
天璇星君不禁一怔,诧道:“你这是无事生非,故树强敌?”
何素素轻哼一声道:“你错了,贱妾急于找到玉虚洞天确址,手刃焦叔平丑鬼,取得剑笈,眼前正是大好时机,只有申屠怀远、荀异等人去过玉虚洞府,为何舍近就远!”
立时八个玄阴教高手随着何素素之后腾起。
双方舍死忘生猛拼,正打得难分难解,虬髯老者喝道:“你们再不知进退,休怨老夫心辣手黑了?”
突闻半空中传来一声娇笑道:“未必见得!”
猛感一般香味扑鼻,不由自主地天晕地转,望后倒去。
何素素已夹着一串银铃笑声惊鸿疾飞而至,五条夹攻老者身影疾飘开去。
一个玄阴教高手掠至老者身前,疾探右臂夹起,只听何素素喝道:“走!回观去!”
带着玄阴教高手掠回白云观。
这时,山口内突冒出申屠怀远荀异等人,见状大惊失色,急急追向九尾天狐何素素之后。
何素素奔回白云观途中,陡地发觉天璇星君未曾随来,不知何往,不由大感困惑焦急,虽知天璇星君千金一诺,绝不会弃她而去,无如荀异群邪追赶甚急,不遐思索,遂急急奔回。
白云观仍是清净幽雅,何素素由九华观内来到,发现是一座空观,乃明查暗访,方知是焦叔平所为,显然妙庄等四人俱已无幸,更把焦叔平恨入骨髓,与天璇星君两人在白云观布下了多重奇门禁制。
三尸魔君荀异等人赶至白云观外,只见何素素独自一人罗衣飘飘,面泛狐媚笑容立在观外,娇声道:“荀峡主,别来无恙?”
荀异与何素素当年曾是旧识,不禁双眉一皱道:“何教主,你如今是一教之主,与老朽也是旧识,为何无事生非,与老朽为敌,对你玄阴教有害无益。”
何素素狐媚一笑道:“谁说我与你荀峡主为敌?”
荀异沉声道:“你暗算老朽手下又把他擒走,还说未与老朽为敌?”
何素素不禁咯咯娇笑道:“那人真是你峡主手下么?”
荀异不禁呆住。
申屠怀远道:“此人是老夫手下?”
何素素面色一寒,冷笑道:“申屠山主,既是你的手下那就好,有道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那手下刀下横尸,请问山主怎么还我一个公道?”
申屠怀远闻言不禁面色大变,沉声道:“老夫在那谷野中坐息,是你等找上门来无事生非,怨得了谁?”
“什么?”何索素面色一冷,冷笑道:“那片谷野是你贺兰山么?谁招惹了谁,一问就知?”
手指向外一指追随而至的武林群雄。
不须问话,申屠怀远早闻禀明是自己这方先动手伤人,理屈在己,一时之间竟不知所答。
何素素冷笑道:“我知道申屠山主已是名震江湖的一方称雄,但玄阴教也并非无能之辈,怎容任人欺凌杀害,我只知杀人
偿命,二位今后为友为敌悉听尊便!”
申屠怀远面色铁青,厉声狂笑道:“老夫手下若有损半根毫发,就是你玄阴教烟消瓦解,血洗无存之日!”
何素素淡淡一笑道:“好,我何素素无不接着就是!”
转身一闪,即已杳失在奇门禁制中。
荀异长叹一声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苟某深感事有蹊跷,我等藏身在那山谷中异常隐秘,为何让武林群雄获知,莫非又误中了他人借刀杀人之计么?”
申屠怀远猛然醒悟,神色一变道:“荀兄说得一点不错,那又是谁咧?”
荀异略一沉吟,道:“依葛某看来,如非雷音谷主,就是邢无弼!”
申屠怀远心神不由一阵狂震,颔首道:“除了他们还有谁?荀兄,眼前你我如何应付。”
荀异忖思良久,叹息一声道:“由我荀异独自一人前往拜观面见何素素,先听何素素语气是否尚有转圜余地,再论友敌,只此一途,别无善策。”
不待申屠怀远同意,立即快步走向白云庵而去。
观内忽传出朗朗大喝道:“站住!”
荀异倏然止步,高声道:“烦劳通禀教主,就说老朽荀异求见!”
接着观内忽传出语声道:“荀峡主,敝教主有请!”
申屠怀远目送三尸魔君荀异身影消失在白云观内,面上不禁泛出异样神色,有种无名的屈辱感觉袭击他的心头。
忽见远处武林群雄中走出一四旬青袍背剑儒生,快步走向自己身前,抱拳笑道:“申屠山主,在下岭南万世青,有句不当之言,不知山主愿听与否?”
申屠怀远道:“万朋友见教,老朽洗耳恭听!”
万世青道:“荀峡主此去白云观在下譬作羊入虎口,有去无还!”
申屠怀远面色一变,道;“万朋友未免太小觑了荀峡主,有道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荀峡主如非有恃无恐,岂可孤身而入,玉虚洞天无异龙潭虚穴,老朽与荀峡主尚敢闯入,何惧这小小的白云观!”
万世青摇头叹息道:“当断不断,依在下之见山主宜长驱而入,以雷霆之势将玄阴教连根歼灭,如此山主重振威望,何愁不万方孚归,邢无弼不除!”
申屠怀远道:“万朋友与玄阴教有深仇大恨么?”
万世青不由朗笑道:“白云观为玄阴教分坛,源由四名女弟子主持,淫乱好杀,无恶不作,丧生在观内无辜壮男不计其数,新野知县闻报派兵剿拿,只因风声外泄,四名女弟子得以逃去,其师玄阴教主九尾妖狐何素素尤更淫恶,这种败类,人人得而诛之,何独在下万世青!”
语声略略一顿,接道:“何素素雄心万丈,此来风闻与雷音谷主及黄山天璇星君已结盟联手,雷音谷主与山主誓不两立,请问是否可以善了,在下言尽于此!”
言毕长施一揖,转身疾如离弦之弩般返回武林群雄众中。
申屠怀远虽觉万世青之言有理,但不可造次,转面四顾其手下道:“不论如何,尚俟荀峡主出观再行计议!”
且说万世青回得武林群雄中,突闻身后语声传来道:“万朋友,谁说我黄山与玄阴教结盟联手。”
万世青心神一凛,转面望去,只见是黄山天璇星君面带微
笑,两道目光注视在自己脸上,忙抱拳答道:“原来是石庄主,如今江湖道上传说纷坛,无不盛道贵山与玄阴教主结盟之事,方才尚有人亲眼目睹庄主与何素京在酒店内进食,这还有假的不成!”
石中辉哈哈大笑道:“石某与何素家结伴而来一点不假,但并未结盟.石某此来意在寻觅邢无弼及另一强仇宿怨,方才何素素无故节外生枝,石某拦阻她坚不听从,是以各奔西东,独行其是了!”
万世青愕然诧道:“如此说来,都是在下的不是了!”
天璇星君哈哈大笑道:“万朋友无须自责,泾渭同源,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是非颠倒之言纵有,不去听信自然无,石某并无相责万朋友之意!”
盲毕转身离去。
忽见大槐庄庄主韩畏三及中条一龙方奇崖疾奔趋来抱拳行礼。
石中辉目露喜容道:“两位别来无恙?”
迳自拉着方韩两人远离武林群雄众而去。
方奇崖道:“石庄主,方某早就发现了庄主,为了何素素之故不敢亲近,片刻之前才听得庄主之言才解胸中忧虑!”
石中辉忽正色道:“各大门派是否需参与伏牛玉虚洞天之事!”
方奇崖道:“风闻玉虚剑笈已掀起一场惊天动地风波,主要是为了邢无弼也来此,各大门派犹不胜信邢无弼是巨恶之徒,竟欲遣人来伏牛探明究竟,为方某力阻作罢,但方某惧邢无弼狡计多智,利用情势引起弥天杀劫!”
天璇星君微笑道:“两位是否知万世青是何来历?”
方韩两人互望了一眼,摇首茫然不知。
天璇星君道:“万世青实乃邢无弼党羽,阴谋挑起申屠怀远与玄阴教仇杀,亦引起武林群雄不忿何素素所为,是以不出三四个时辰,白云观外必见一番腥风血雨?”
韩畏三骇然道:“荀异此刻不是进入白云观义充鲁仲连,调解双方和好么?”
天璇星君微笑道:“邢无弼用心深沉,怎会使双方捐弃前嫌!话虽如此,但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我答应以不变应万变,别无良策!”
方奇崖道:“邢无弼此举用意方某愚昧,不解其真正目的!”
天璇星君道:“无他,邢无弼因无后顾之忧,如此他可顺利无阻前往玉虚洞府,殊不知佛门神尼百了师太及全无忌等均在玉虚洞外设伏,重重阻难下,邢无弼必知难而退,石某臆料邢无弼或避不出面驱使他人为虎作伥,否则他亦必诡秘本来面目,话虽如此,总之这将是一场艰苦惨厉之战!”
韩畏三望了方奇崖一眼,道:“韩某两人武功虽不济,但不甘后人,愿为前驱!”
天璇星君面现诚挚之笑容,道:“实不相瞒,石某与邢无弼誓不两立,但为了武林大局,不得不暂且隐忍,方才石某得百了神尼传讯,知两位已偕随各大门派高手前来,现均在新野城中守候两位传讯再作进退之计……”
方奇崖与韩畏三两人闻言不禁面上火热辣红,只听石中辉含笑道:“神尼深知两位都是义薄云天,嫉恶如仇极为难得一见武林高人,但绝不能让各大门派介入,恐弄巧成拙!”
方奇崖呆得一呆道:“此是何故?”
天璇星君低声说了一阵。
方奇崖韩畏三两人面色大变,急急转身奔望新野城而去。
天璇星君略一思忖,身形微晃,一鹤冲天拔起,穿空云飞,转瞬无踪。
荀异举步望白云观内走去,但见观内花木扶疏,草菌绿毡,清净异常。
楹柱前分悬一联!
“闲招白云鹤千里,静观黄庭香一炉。”
只觉四静无人,不禁一怔。忽闻观殿内钹鼓一响,却见两行黑袍人鱼贯而出,分列殿外神态异常恭敬。接着玄阴教主何素素身着一袭翠绿罗衣,盈盈走出殿外相迎。
何素素虽年逾五旬,但驻颜有术,却似三旬上下,肌肤白嫩,妖治动人,媚笑道:“荀峡主,造访敝观谅系替申屠怀远说词而来,暂不论是非曲直,峡主此来是客,何素素岂能失礼,请!”
荀异哈哈大笑道:“究竟是一门之主,气派雄伟森严,老朽来得鲁莽,望乞海涵!”
何素素狐媚一笑,领着荀异转入偏殿,只见偏殿内已设下一席盛宴,珍馐罗列,水陆纷陈。
荀异忙道:“老朽三言两语后即需告辞,教主如此礼敬,老朽愧不敢当!”
何素素曼妙叹息一声道:“我何素素还有要事请教,非三言两语可竟,申屠怀远手下无关轻重,待峡主离去之际,即予释放!”
荀异不禁欣然色喜,道:“如此老朽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分宾主落座。
何素素殷勤劝了三杯酒后,方启唇道:“峡主可曾觉察申屠怀远狡诈阴沉,心怀不轨么?”
荀异诧道:“何教主由何得知?”
何素素嫣然笑道:“我何素素并非挑拔离间,请问峡主去玉虚洞之前或出得玉虚之后同行高手损折伤亡与申屠怀远一比,剩余多少?其中道理恕我愚昧难解?”
荀异暗道:“是呀!”
不禁疑心顿生,口中却答道:“那是老朽深入玉虚洞后,与昊天老怪展开了一场生死拼搏,非是老朽无能,而是昊天子有青镡剑之助所致。”
何素素咯咯娇笑道:“峡主深入玉虚洞时,那申屠怀远却在何处?罗喉十煞阵玄奥恕我何素素才疏学浅,不知其解,但有一定之理,不论其阵式如何变化奇幻,非生门莫出,峡主既与申屠怀远幸能冲破生门脱身阵外,理该同进同退,为何……”
荀异面色一变,摇手阻止,道:“教主不用说了,老朽已知,但老朽不解的是教主为何知道的如此详尽,宛如亲眼目睹?”
何素素淡淡一笑不答。
荀异恍然明白必是何素素从擒来申屠怀远手下口中吐露,不禁面色一变。
何素素忽然响起一串银铃笑声道:“说来徒乱人意,何素素还有要事请教!”
说着玉掌轻拍,殿后忽盈盈走出四个丽人,巧笑嫣然,手持铃鼓,动作轻盈,银铃一挥,翩翩飞舞如仙,令人眼花缭乱。
三尸魔眉头一皱。
何素素忙道:“酒席宴前,不可无歌舞助兴……”
话犹未了,突见三尸魔君荀异满脸通红,目露欲焰,身驱连连撼震。
何素素嫣然一笑,玉手轻挥道:“荀峡主醉了,你们四人服伺峡主就寝,不许失礼!”
四女歌舞倏止,掺扶着荀异离座而去。
立时,何素素面上笼罩一片霾云,心头如压一块重铅,原为荀异叙出昊天老怪有青镡剑之助,如此一来,玉虚之行未必能稳操胜券。
其次,因天璇星君迄未知其去向下落.忧心不已。
且说申屠怀远等在白云观外,久久不见三尸魔君荀异出来,大感惊疑,略一沉吟,唤道:“段老师!”
只见一矮瘦者应声走出,此人名风雷剑段承远,亦是与荀异并肩逃出玉虚后洞硕果仪存的死党,沉声道:“申屠山主呼唤段某不知为了何事!”
申屠怀远道:“荀峡主久未见出,定罹暗算无疑,兄弟意欲闯入施救,不知意下如何?”
段承远冷冷一笑道:“端凭申屠山主之意,恕段某无法置喙!”
申屠怀远道:“既然如此,恕兄弟越俎代庖了!”
立向门下指示机宜后,分向白云观扑入。
武林群雄中万世青目睹申屠怀远进袭白云观后,咀角泛出一丝得意笑容,趁着群雄不注意时,一闪转面飞奔而出,朝一僻险山径奔行,到达一处参天古干,浓翳蔽目的树林中,疾闪而入。
林中幽暗异常,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万世青似是轻车熟路,东闪西挪,疾步如飞,只见一幢小竹屋深处在密林中,屋内隐现灯光。
万世青身法迅快,转眼掠至竹屋之前,只闻竹屋之内送出,朗朗语声道:“万贤弟么?在下邢无弼恭候已久!”
万世青掠入屋内,只见邢无弼立在桌旁含笑相迎,忙抱拳笑道:“小弟来迟,邢兄见谅!”
邢无弼道:“不敢,贤弟跋涉良苦,邢某委实过意不去,不知情势如何?”
万世青详叙伏牛山内外情势,并言申屠怀远巳攻白云观。
邢无弼眼中顿泛惊喜之色,道:“看来邢某之计得售了,申屠怀远等虽武功卓绝,但何素素毒狡如狐,白云观内无异天罗地网,定然为何素素何擒。”
万世青道:“邢兄已去一强敌,前途艰险谅减去不少。”
“这倒未必,看来邢某猜测不错,玉虚洞内昊天老怪已将青镡剑取在手中,不然申屠怀远及荀异焉能如此伤亡惨重,目前仅有他们深入玉虚,内情隐秘知道不少,故何素素欲迫使申屠怀远及荀异听命,卷土重犯玉虚!”
继而哈哈大笑道:“如此邢某定可洗清冤诬,还我清白了!”
万世青不禁一怔道:“邢兄睿智,才比诸葛,恕小弟不解,玄阴教进侵玉虚,未必与邢兄有利!”
邢无弼哈哈朗笑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邢某此刻才知玉昊钩为石中辉取得,不然蓝衣三煞何致于剑下亡身?如今石中辉及何素素、雷音谷主玉虚之行势不能免,弓满在弦,不能不发,所欠者仅不知玉虚虚实,倘有申屠怀远及荀异之助,终必前往!”
万世青道:“申屠怀远与荀异视雷音谷主无异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焉能援手!”
邢无弼冷冷一笑道:“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则以同利为朋,有何素素居间穿针引线何能不暂弃前嫌,何况玉虚之败,系双邪生平奇耻大辱,为湔雪前耻,亦无法不应允!”
万世青点首面现会心微笑道:“邢兄料测他们必两败俱伤,由邢兄率领我等暗蹑其后,于双方疲累之余一举尽歼,但小弟曾目睹石中辉已与何素素联手,并首晤谈!”
邢无弼朗笑道:“那是故布疑阵而已,瞒不过我邢无弼。”
万世青道:“万一玄阴教主得手,青潭玉昊仗以纵横天下,我等恐束手无策!”
邢无弼面色一变,道:“邢某决不使他们双方得逞,贤弟速传讯仍在原定之处会合,邢某先行一步,不见不散!”
身形疾闪而出。
万世青右手一扬,拂熄了屋中灯火,双肩微晃,欲穿出室外之际,忽觉两缕劲风射来,猛觉有异,倏地身形一塌,猛感腿弯穴道一冷,劲力全泄,不禁哎呀出声,仰面倒地。
火花一闪,一道熊熊烈焰升起,只见一面目阴冷老人亮燃夜行火摺,点着了油灯,目光望了屋中景物一瞥,冷笑道:“老朽一步来迟,想是邢贤弟等候不及迳行离去了,也好,老朽自去玉虚洞府便了!”
说着握起油灯,意欲将此屋焚毁。
万世青忙大叫道:“且慢,阁下既是邢大侠之友,为何暗算在下!”
“什么?”那老人不禁一怔道:“难道老朽又把事做错了么?老朽误认尊驾系邢贤弟劲敌,故尔废掉尊驾一身武功,大错巳铸,无法补救,且请尊驾在此委曲些时了。”
说着身形疾闪而杳。
万世青情急高叫留步,但人已远去无闻………
这老人来得不明不白,糊里糊涂废了万世青一身武功,倘万世青死在这深林竹屋内,恐临死亦想不明白其中究竟。
口口 口口 口口
昊天老怪把药掷向洞外赐与焦叔平后,即转向石壁高声道:“尊驾当可相信了,在下意出至诚,言出由衷!”
但壁内老人竟寂然不答。
昊天老怪又道:“尊驾为何不说话?”
一连问了数声,壁内老人却仍寂然无语。
昊天老怪暗道:“莫非此人意在逼使自己潜心参悟剑笈藏处之秘么?”
不禁暗暗叹息一声,数十年来夙夜匪懈,未竟其志,如今虽已取得青镡剑,但丹笈谜底始终未解,人生苦短,只觉非他之过,只是力有未逮而已。
经过如此一场惊人纷扰后,昊天老怪那能定下心来,约莫一个时辰过去,突闻洞外起了一阵轻微脚步声传来,不禁心神猛剧,喝道:“来者何人?”
“属下林铜!”只见林铜一人闪入,面色诚敬道:“属下林铜参见门主!”
昊天老怪道:“护法可恢复本来了,无须用假名假姓,其他三位何在?”
梅九龄道:“属下遵命,本洞人手似嫌薄弱,三位护法现在看护外洞,防来敌侵入,属下此来系欲略尽棉薄,相助门主早日寻获丹笈,属下认为奥秘似蕴涵在此太极图文内”,说着迳自步向正对洞门那方石壁而去。
昊天老怪不禁柱杖落地,身形亦随之转了过去。
那方石壁上满录符文,但正中却镌有径尺太极图形,阴阳二极中更镌有密麻如蚁经符。
梅九龄手指阴阳二极,道:“属下如猜测不错,只悟出阴阳二极内经符奥义,一切则可迎刃而解!”
昊天老怪张口欲言之际,猛感一片强大无匹劲风袭至身后,心知受愚,面色一变,暴喝道:“找死!”
双拐顿地上腾之际,忽感双臂如受千斤重击,双拐如遇重力拔阻,不禁厉啸出声,迅疾右臂挽向肩头,突感五指成空,知青镡剑为人摘去,由不得心胆皆寒。
所幸来人并未再击,定睛望去,只见是舒长沛、长眉罗汉,钟离春及焦叔平四人。
一柄青镡剑已为舒长沛挽在手中,不禁心痛如绞,面如死灰,知什么话已是多余了,目注舒长沛苦笑道:“剑如何取得,请赐老夫一死,也只有青镡剑可以制老夫于死地!”
梅九龄冷笑道:“那也未必见得,姑念你赐药有德,留你一条命在?”
昊天老怪桀桀怪笑道:“你们不惧养疽成患么?老夫活得一天,你等休想安枕!”
梅九龄右掌弧旋,突然吐气开声喝了一声!
“打!”叭的一声巨响,掌力击实昊天老怪后胸。
昊天老怪如受千斤重锤一样,痛彻心脾,气血涣散,不禁狂叫出声,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长眉罗汉、钟离春、梅九龄三人出指如飞,点实在昊天老怪胸背各大重穴上。
昊天老怪不禁黯然长叹一声。
长眉罗汉高喧了一声佛号,道:“唐施主,恕老衲得罪了!”
右臂飞挽,将唐昊天扛在肩上向总坛走去。
钟离春默然随在最后,目注舒长沛肩披青镡剑,不禁感慨万千,胸中波澜起伏。
在猝袭昊天老怪之际,他与舒长沛同时出手攫取青镡剑,不幸毫厘之差竟如舒长沛所得,暗感痛心疾首。
他自认为罪魁祸首,若非自己,长眉大师,梅九龄、舒长沛等焉能陷身玉虚洞天,虽未免问心有愧,但无如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只觉青镡剑为舒长沛轻易得去,未免也有不甘,再又觉与他们面和心违,落落寡合,心想禁制已除,何不窃剑逃出山外,鸿飞冥冥而去。
他自始至终,未曾察觉焦叔平与舒长沛实系父子,虽有百了神尼及郑奇来到隐约道破,但他竟疏忽过去,迄仍蒙然无知。
钟离春随即发现不见焦叔平,惊噫出声道:“焦总坛主咧!”
梅九龄回答道:“焦叔平奉在下之命留在后洞取出唐吴天贮藏各物,要紧的无过于那面翠凰玉符及迷宗难经下册,风闻曼陀尊王已兼程赶来,应物归原主才是!”
钟离春佯咳了声道:“事由我起,还应由兄弟来原壁奉赵!”
梅九龄似洞察钟离春肺腑,微笑道:“钟离兄等曼陀尊王来时再说如何?”
回至总坛后,只见胜千里一人守护在内,梅九龄道:“胜老师辛苦了!”
胜千里抱拳施礼道:“不敢,东方舵主既率领合山弟子在外洞听取神尼指示,风闻玄阴教、雷音谷及邢无弼等众人相继赶来伏牛途中,不可不防。”
长眉罗汉已将唐昊子放在另室走入。
东方亮吴景云、吕穿阳、蔡向荣、董慕钦巴上云等人亦相继走入。
舒长沛道:“百了神尼与郑老英雄呢?”
东方亮答道:“两位前辈尚有要事离洞他往,神尼转命在下相嘱,今晚可安然无事,诸位大可从容布置。”
立命执役设宴。
盛宴摆下,群雄纷纷落座,长眉大师坐前另设素酒素菜,敬酒之际,焦叔平忽自外迈步走了入来。
梅九龄道:“焦总坛主,唐昊天所有珍藏均起出来了没有?”
焦叔平道:“均已取出,收置在藏珍库内!”
钟离春不禁心弦一动。
席间群雄谈话,诙谐风趣,不时洪堂大笑,前尘往事,避之不言。
这晚,果然平静无扰,但群雄并不松懈戒备,内外巡护,总坛仅舒长沛一人倒卧榻上已然入睡,青镡剑则放在身旁,触指可及。
舒长沛饮酒过量,倒榻便熟睡如泥,鼻息隐隐可闻。
蓦地,一条形似淡烟人影疾掠入室,五指迅逾电光火石望青镡剑抓去。
五指堪堪触及剑柄,突感手指一软,疾抓成空,那知榻尚距手臂还有三尺,这一惊非同小可,原来房内布伏了“移形换位”奇奥奇门,迅疾撤回手臂。
就在手臂伸缩之际,一道眩目寒光闪得一闪,只觉手臂一凉,五根手指坠地有声,血涌如注,只胜下一双秃掌。
但他犹未曾忘记逃出室外,一个箭步,身如离弦之弩般穿窗飞出。
只听一声冷哼,便自寂然无声。
舒长沛倏地翻身坐起,目睹地上留着血淋淋五截手指,不由长叹一声。
室外鱼贯走入梅九龄、东方亮、吴景云三人,但闻一声“阿弥陀佛”,长眉罗汉一脸悯侧之色跨步走入,叹息道:“钟离春施主罪孽深重,沉迷难返,实乃老衲之过,未在席前点破于他,怎会死在剑下,岂非不教而诛!”
舒长沛道:“钟离春如今何在?”
长眉大师道:“为焦坛主点住穴道,囚在暗室中!”
梅九龄不禁黯然一笑道:“孽海无边,回头是崖,钟离老师未免愚不可及。”
长眉大师合掌依言道:“虽说福祸无门,唯人自召,但老衲实有辱师门,愧见我佛,少林戒持谨严,老衲数十年修为只缘一念之差,致深沦魔道,何况钟离春施主!”
东方亮道:“前辈莫非有开脱钟离春之意!”
长眉大师道:“老衲不敢!”
东方亮道:“非是晚辈等不愿,只是钟离春关系重大,当年疑案必须当着各大门派之前澄清,有违前辈之处尚乞见谅!”
长眉大师凛然不悦,低眉合十道:“既然如此,老衲罪孽已了,理应告辞回山闭门忏悔,留此徒增杀孽,诸位施主珍重!”
焦叔平一闪而入,目注长眉大师道:“前辈又起嗔念了么?晚辈只是奉命而为,老前辈何致轻言离去。”
说着手持一物递向长眉大师眼前。
长眉大师一眼看着,不禁脸色大变,躬身合掌下拜,喃喃诵念佛号,道:“老衲知罪!”
舒长沛瞧出焦叔平手持之物来历,不禁大感惊骇,张口欲问,为梅九龄横肘轻撞制止。
只听梅九龄传声道:“舒兄,令郎此行任务责艰任重,不宜掣肘,你我凡事顺其自然而已。”但见焦叔平与长眉大师并肩低语缓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