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秀姑见那卧底奸细想随众人走,厉喝一声:“金七,你这奸贼,想走么?”
金七大惊:“小姐,我——!”
秀姑怒出一掌,拍得他胸骨儿乎齐断,口喷鲜血,秀姑想再出一掌,墨明智急道:“金小姐,别打死他。”
秀姑及时收掌,问墨明智:“你有话要问他么?”
墨明智摇摇头:“我没话问他,你放他走吧,他好歹也是一条生命。”
神算子也说:“秀女,看在墨少侠的面上,让他走吧。”
秀姑瞧着墨明智,又斜视一下默然无语的川北三英,说:“江湖上说你是心狠手辣的小怪,出手便取人性命,可你半点也不像呵!比少林寺那些老和尚还心慈。然而那些自称侠义的人物,心肠比你这小怪狠辣多了!我看呀,你与他们,应颠倒过来才是。”
徐家三英更是默然,挥手命手下将金七抬了走。他们可以说是气势汹汹而来,垂头丧气灰溜溜而去。
川北三英一走,神算子一家一齐拜跪在墨明智跟前。墨明智一愕:“你,你,你们这是干什么?”
神算子说:“少侠仁义过人,以德报怨,不但不责怪我们欺骗了你,反而救了我全家人的性命。我们一来请罪,二来谢恩,就是我一家来世变牛变马,也难报少侠今日的大恩大德。”
墨明智要是以往日的性格,恐怕会手忙脚乱地也跪下去对拜。但他有了白龙会见马堂主的一次经验,大家对拜,准会没完没了,便说:“你们千万别这样,快起来,不然,我可要走了。”
神算子—家才起来。秀姑说:“你不能再悄悄走了,得在我家住下来。”
“不,不!我的确有事要去成都的。”
“你是不是怕我们再骗你的武功?”
“金小姐说笑了,就算你们骗了我的武功,我也不会怪你们的。”
秀姑问:“你怎么不恼恨我们?”
“我知道你一家是好人。”
神算子一家哑然相视一笑。秀姑说:“我一家是武林骗子,怎么是好人了?”
“我听人说,金前辈虽然是武林骗子,却从不伤害别人的性命,更不会骗一般平民百姓的财物。行骗的对象,往往是些达官贵人,富商大贾和武林高手。你们学了我的武功,不是去杀人作恶,我怎会怪你们的?只要你们别再传给别人我就放心了。”
神算子说:“少侠放心,哪怕将刀架在我们身上,我们也不会说出去。”
“既然这样,我再教你们一手武功好不好?”
秀姑侧头问:“什么武功?”
“折梅手。”
“折梅手?这是什么武功的?”
神算子几乎惊叫起来:“少侠,你千万使不得。”
智明墨愕然问:“为什么使不得?”
“少侠,折梅手是武林中已经失传了五十多年的第一流上乘白手夺刃武功,更是武学中的奇珍异宝。我们骗了你—套掌法,已经是非份之举了,我们不敢再要你这奇珍异宝了。”
金夫人也说:“是呵!少侠,我们已骗取了你的掌法,你不责怪,我一家应该心满意足才是,怎敢再贪心的?”
墨明智说:“这是我愿意教你们的呀!不能说你们贪心。”
神算子摇摇手:“少侠虽是好意,我们也不敢接受。少侠,请原谅我问一句不中听的话,你教人武功,有没有得到传授给你的那位武林前辈的允许?”
墨明智一下怔住了。是呵!姑姑在传给自己这两门武功时,曾吩咐过,没有得到她的许可,不可再传给别人,我怎么忘记了?但转而一想,姑姑只是怕我传给了心术不正和为非作歹的坏人,可是他们这一家,可不是坏人呵!他不好意思地说:“她是吩咐过,怕我传给了坏人,但你们不是坏人呀!”
秀姑笑着问:“人称我一家是武林骗子,专门行骗江湖,怎么不是坏人了?”
“小姐别说笑,金前辈虽然是武林骗、骗、骗子,却与一般骗子不同,怎能说是坏人了?而且一个真正的坏人,更不会自己说自己是坏人的。”
神算子苦笑一下:“少侠,这是有人给我一家脸上贴金。这样吧,少侠你先去问问那位武林前辈,他答应了,你再教我们好不好?不然,我们怎么也不敢接受。”
蓦然,只听到大厅横匾上传来—阵哈哈大笑,跟着人也轻轻飘落下来,大厅上的人—下又怔住了,一看,几乎又是齐声惊喜叫道:“是你!?”
从横匾中飘落下来的人,正是江湖上行踪莫测、宛如云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丐帮长之——神龙怪丐。
秀姑叫嚷起来:“你几时跑来我家的?怎么躲到匾上去了?”
神龙怪丐不答,却说:“奇怪!奇怪!我老叫化行走江湖几十年,稀奇古怪的事见了不少,却从来没有见过今天这么奇怪的事。”
秀姑扬扬眉问:“什么奇怪事了?”
“一个武林骗子,以往见了奇珍异宝,垂涎三尺,千方百计地想办法骗到手。可是今日奇珍异宝自动送上门,居然不要,这不算奇怪么?”
神算子苦笑着说:“东方前辈,别再挖苦我了,墨少侠是我一家救命大恩人,我怎敢再骗他的?”
墨明智这时才知道,原来神龙怪丐姓东方,我怎么见了人,总不先请教人家姓名的?
神龙怪丐摇摇头:“狼行千里,改不了吃肉。你要不行骗,武林骗子早更名啦!”他转头问墨明智,“你这浑小子,是不是一身的奇珍异宝嫌太多了?随便抛给人?”
墨明智哑然不知所答。
“嘿嘿,你知不知道老叫化今天为什么来到这里的?”
神算子一怔:“东方前辈,你老不是前来为难墨少侠的吧?”
“我为难了他,你又怎样?”
秀姑急着叫起来:“老叫化,你千万不能将我小兄姑捉了去。”
“小兄弟?怎么?他不是你的小丈夫了?”
秀姑顿时面红了起来,啐了神龙怪丐一口:“老不正经的,人家是说真的啊!”
“我老叫化说的不真?你不是跑了个丈夫,找到他了么?”
“我不跟你说了!”
神算子说:“东方前辈,只要你老不为难墨少侠。你老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甚至我一家的性命,你都可以取去!”
“你这话不后悔?”
“绝不后悔。”
“好!老叫化知道你以我的名义,从巫山怪医处骗得了一坛‘百草露花酒’,你拿出来给我喝。”
秀姑睁大了眼睛:“你是为这坛酒而来?”
“不错,我老叫化丑话说在前面,我喝完了酒,这小怪照样得跟我走。”
“怎么?他还要跟你走?”
“不但他要跟我走,就是你们一家,也要跟我走。”
“你要将我们都捉了去?”
“嘿嘿,你们以为赶跑了川北三英,就万事大吉了吗?不出明天,就有大批武林高手赶来了,其中有少林寺的掌门人方慧大师,曾经惊震武林的黑蝙蝠的得意弟子、现在昆仑派的掌门柳小剑也来了,单这两位,九幽小怪就是三头六臂,也不好对付吧?你们不想死的,只有跟老叫化走。”
“噢!”秀姑叫起来,“说来说去,原来你老是来救我们的。”
“嘿嘿,你以为老叫化是白骗酒喝的吗?喝完了酒,我们连夜离开,叫他们扑个空。”
秀姑立刻从地窖里捧出这坛异常珍贵的药酒来。
这奇酒一开封,顿时有一股奇香飘出。神龙怪丐问:“这坛洒你一家怎么不早喝的?这酒不但舒筋活血,更能增添一个人的内力,对练功有说不出的好处。”
秀姑说:“我爹说,没得一门上乘武功时,喝这酒就白白浪费了!”
“现在你们喝这酒是时候了。你们得了小怪的一套掌法,没有深厚的内力,是发挥不出它的威力的。刚才我在匾后见你们与川北三英交手,要是你们内力深厚,恐怕四、五招就将他们击败,根本用不了小怪出面,从而招来大批高手了。”
秀姑问:“那么说,你在他们来到之前,就躲在横匾上了?”
“要不,老叫化怎知道你们与他们交手了?”
“好呀!你这老叫化真忍心,见我家有难,也不出手的。”
“有小怪藏在外面树上,我出来干吗?再说,我想出来时,小怪已到了,我就更不用出面了!”
墨明智惊讶:“你看见我了?”
“老叫化一路盯着你,怎么看不见的?你没发觉我在后面,只怪你一心盯着前面川北三英的行动,心无旁骛而已。”
墨明智又是一怔。幸而东方老前辈不是与我为敌的人,要是与我为敌,那不危险?看来我们不够警惕,应该做到玉姐姐和义父所说的那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江湖上行走,如履薄冰,得处处小心谨慎才对。
神龙怪丐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意和想法,说:“是呵!一个人在江湖上行走,别只注意一头,忽略了另一头。来!我们喝酒!”他又对神算子一家说,“这酒,你们更应该多喝,不但有内力练小怪的掌法,也有气力在今夜里好逃命。”
神龙怪丐说得大家都笑起来。神龙怪丐问神算子:“你这个武林骗子,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去跟上灵道长打赌的?这可是他设下的陷阱。”
神算子愕然:“这怎么是陷阱了?”
神龙怪丐摇摇头:“他跟你打赌时,便暗中通知了川北三英。这个赌局,不论你赢也好,输也好,结果你是什么也得不到,反而赔上了一家人的性命。”
“他,他不会这样吧?”
“哼!你以为他是正人君子吗?我老叫化算看透了他。可惜他没有什么把柄落在我手上,不然,我老叫化早杀了他。他将一颗避毒珠与你相赌,你要是骗不了小怪的神功,将这坛百草露花酒输给他;你骗得了神功,只要将神功让他过目就行,然后将避毒珠给你。对不对?”
“不错,是这样。”
“骗子,你怎么没想到,小怪的神功交到了他的手上,他看过了会交还给你?他不杀掉了你一家灭口?”
神算子问:“他这样做,还能在武林中立足?不怕武林人士骂他?”
“他杀你这个骗子,认为是为武林除害,怕什么?不过,以他目前的名声,他是不会亲手杀你,所以才暗暗通知了川北三英。其实川北三英也上了他的当了!”
墨明智不明白:“川北三英怎会是上了他的当了?”
“川北三英一生视恶如仇,为人冷面冷心,而且极为偏激,凡听到黑道上的人有不轨行为,必赶尽杀绝,绝不心慈手软。何况他三兄弟对你这骗子行骗江湖的事早已不屑了。现在他们听到上灵说你向小怪行骗,要将九幽老怪的参天六合神功骗到手,然后称霸武林,他们怎么容得了?不但是他们,就是上灵,也认为你骗术高明,一定会将小怪的神功骗到手的,所以三英赶来,不但逼你交出神功,也准备灭你满门哩。”
神算子一家听得心头悚然:“这样做,对上灵有什么好处?川北三英要是取得了神功,恐怕也不会交给他吧?”
“以川北三英为人,的确不会将神功交给上灵,或者会将神功焚毁。但上灵早已有安排了,川北三英既然能派人来你家卧底,难道上灵就不会?他早已派了两位高手混在川北三英的手下,一旦川北三英取得了神功,他们就会趁机取走,就是一时取不走,也会劝三英先别毁了神功,带去川北再说,而上灵更在途中设下了埋伏,也同样将三英干掉,来个杀人灭口。你看,川北三英不是上了他的当么?”
墨明智听得瞠日结舌。他真想不到人心是这样的险恶,手段令人无法想象。本来神算子一家对他的行骗,已令他感到吃惊不已,而上灵的手段,更令人可怕。要说武林骗子,上灵才真正是武林中的大骗子,而且是心地险恶的骗子。
神算子摇摇头:“想不到上灵心地竟是这样的奸险,出乎我意料之外了!”
墨明智说:“金前辈,东方老前辈说的都是真的,我就是在路上听了川北三英对话,说要你交出我的什么神功,交不出就杀掉你全家。我一听就慌了,你们没有得到我的神功,怎么交呵!交不出不给他们杀了?所以我才赶回来……”
金夫人说:“少侠仁心过人,以德报怨,我家将永世难忘。”
墨明智说:“不,不!金夫人,我只不过害怕你们因为我而丢了性命,使我不安而已。再说上灵之事,我一点也不知道,要感谢,你们感谢东方老前辈才对,他,他才是仁心过人呵!”
神算子说:“总之两位的大恩,我一家怎么也忘不了!”
神龙怪丐说:“好啦!别说了,我老叫化最怕听这一套,喝完酒,我们走吧,天已黑了,正是逃命的好时机。”
神算子一家立刻打点行装,打发家人逃命。神龙怪丐见他们一家只带了一些简单的衣物和随身用品,就是金银也不多,奇怪地问:“你一家怎么不带奇珍异宝上路?难道怕我老叫化在半路上见财起心,谋财害命么?”
金夫人说:“你老别取笑了!我一家的奇珍异宝,除了一坛百草露花酒,什么也没有。”
“你夫妻两人在江湖上行骗多年,所骗得的奇珍异宝的价值,没一百万两银子,起码也有几十万,难道都将它们吃到肚子里去了?”
墨明智听了也觉奇怪。是呵!听义父说,他们骗术高明,什么奇珍异宝都可以骗到手,怎么不见的?而且他们一家穿的、住的、吃的,也如一般人一样,不见得怎么豪华呵!
神算子一笑说:“东方前辈,不错,我们是骗得了不少的奇珍异宝,但这些奇珍异宝,只经过我们的手,又转到别人手上了。”
“你是不是将它们卖了?”
秀姑说:“是呵!我爹将它们都卖啦,我想留下一件玩也不行。”
“那卖得的钱呢?”
“我爹也送给人啦!”
“成一百万两的银子送给人?送给谁?怎么不送给我老叫化一点的?”
秀姑笑道:“你老不愁吃,不愁穿,更不愁没地方睡,我们送给你干什么呵!”
“那么说,你们是送给饥寒人家了?”
神算子说:“前辈,我们动身吧,总之我金某不是贪心人,更不是什么守财奴。”
神龙怪丐猛然一拍脑袋:“对了!前几年鄂北鲁西黄河缺堤,大批灾民饥寒交迫,就是官府也一时救济不了,突然有人献出九十多万银子来,从江南买了衣物粮食送到灾区,这是你干的好事吧?”
神算子连忙摇手:“不!不!我是个骗子,怎会干这等善事的?”
“哼!你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我老叫化。我要是不知道你一家的为人,我才不辛辛苦苦跑来救你,让你一家给三英杀了不痛快得多?”
秀姑笑道:“不知丑!是少侠出手救我们的,是你吗?”
神算子夫妇立刻喝道:“秀女,你怎么这般说的?”
“爹!我跟他说笑哪!”
神龙怪丐笑道:“难道老叫化不能出手制止小怪,让三英将你们杀了?”
秀姑睁大了眼睛:“你,你会这样吗?”
神龙怪丐道:“惹恼了我老叫化,你以为我做不出来么?好了!老叫化才不会让他们杀死了你,要不,我可再找不到人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叫化跑来你家,除了因上灵的事外,还有一点私心,就是想收你为我老叫化的传人。我已年近百岁了,一身武学,总不能带到棺材里去吧?”
秀站惊喜:“你老收我为弟子?”
“你不答应?”
秀姑慌忙拜倒:“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神龙怪丐哈哈大笑:“快起来!快起来!”他转头问神算子夫妇,“你俩不会怪我吧?”
神算子夫妇喜上眉捎,连忙说:“我们怎会怪你老的?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呵!”
“你们知不知道,我老叫化找传人,一是人品、二是性格、三是机灵,我找了十多年。没一个合意,只有女辣子,才合乎我老叫化的口味。她为人泼辣而机灵,心思又巧,为人更好。好了!我们走吧!”
墨明智听了他们的对话,暗想:看来金前辈一家,也跟我义父为人一样,都是默默在暗中做好事不让人知道的大好人,相反而得了“大盗”“骗子”不好听的名声。就算我教了他们的武功,姑姑知道了,也不会责怪我的。他们所学的分花拂柳掌法,还有十几招没学会,我得教会他们才是。
是夜,他们一行五人,连夜离开了山村。果然在第二天下午,大批武林离手得到川北三英放出的信号赶来,埋伏在山村四周的山林中,由少林寺掌门人方慧大师率领着几个一等高手,涌进山村,一看,九幽小怪和神算子一家己人去屋空,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方慧大师叹道:“小怪机灵如此,的确是武林的大敌,今后我们更应小心了!”
方慧大师也没有想到,这一行功,完全叫神龙怪丐从中破坏了。
众多武林高手在附近山头、丛林搜索了好一阵,没发现半点蛛丝马迹,感到纳闷:难道这九幽小怪和神算子一家会飞天遁地?上灵道长对白龙会大头门刘奉天说:“就算小怪走了,那个武林骗子也跑不了多远,你打发手下在百里之内搜索,不怕这骗子飞上了天,抓到了这骗子,就不难问出小怪的下落。”
可是上灵怎么也想不到,神龙怪丐带着墨明智和神算子,竟在一夜之间,穿山越岭,跨溪过涧,已去了百里之外,第二天夜里,他们更越过了成都,来到了青城山与四姑娘山之间的一处深山丛林里。
青城山和四姐妹山,是四川的名山之一。尤其是青城山,山峻而幽,向有“峨嵋天下美,青城天下幽”之称。它不但是道教的名山,也是中原武林名门正派——青城剑派的地方。青城剑派,虽是武林中的一个门派,但它遵循道家的学说:清净无为,与世无争,老死不相往来。因为青城剑派不卷入武林的是非之争,所以它尽管剑术上乘,却远远不及峨嵋、武当、少林、点苍、昆仑、崆峒、丐帮等门派那么有名气,也就不为武林所重视。
青城天下幽,而青城与四姐妹山之间的山岭,更是山深林密:幽谷处处,游人少到,更不为武林人士所注重了,所以神龙怪丐带了墨明智、神算子一家来到了这山峻谷幽的地方,以避开武林人土的追踪。
神龙怪丐带着墨明智等人正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时,墨明智突然停住了脚步,说:“小心,前面有野兽。”
秀姑一怔:“野兽!?你怎么知道了?”
“是真的,那只野兽朝我们这里走来了。”
神龙怪丐哈哈大笑:“小兄弟,这只野兽是个出家人。”
墨明智愕然:“出家人!?”
“是呵!因为它从来不吃荤,也不杀生,不是出家人是什么?”
墨明智摇摇头:“老前辈,不对吧?我听出嗅出这是一头极大的熊呵!熊什么都吃,它还能不吃人的?”
神龙怪丐说:“小兄弟,偏偏这里的熊,只吃竹子,什么都不大喜欢吃,而且它还顶善良的。”
正说着,一头近两百斤重的大熊在竹林出现了。这头熊,与墨明智以往在山野里所见到的熊大不相同,黑白兼花,一个白毛松松的脑袋,而眼睛却是两团黑毛,好像戴着一副墨色的眼镜一样,有趣极了。它也愕异地呆头呆脑打量着墨明智等人。
秀姑叫起来:“这是什么熊呵!”
神龙怪丐说:“它是这里的奇珍,也是这一带竹林里的主人,叫熊猫。别看它傻傻的,爬树可灵敏极了!”
秀姑问:“它真的不伤人?”
“难道我老叫化会骗你么?”神龙怪丐一招手,朝这傻乎乎呆头呆脑的熊猫说,“大家伙,别害怕,他们是老叫化带来的朋友,不会伤害你的。”
这只笨大家伙,果然一步步地走过来了。墨明智心想:怪医能将一只凶猛的豹子驯养成为一匹坐骑,看来这头大熊,是老叫化驯养的,所以才听他的话。墨明智才不相信熊能不伤人的,问:“老前辈,它是你从小养大的吧?”
“我老叫化混迹江湖,如闲云野鹤,处处为家,哪会养这个大家伙?怎么?你还不相信它不会伤人么?”
墨明智笑了笑,不出声。
“嗨!小兄弟,你不相信,那你以后看吧,就知道老叫化今天并无假话。不过,你千万别伤害它,这种奇珍野兽,少之又少,在其他地方根本就没有。你要是伤害了它们,老叫化可跟你过不去。”
“老前辈,只要它不伤人,我绝不会伤害它。”
“好好,有你这句话我老叫化就放心!”神龙怪丐拍拍熊猫说,“你去玩你的吧,我们可要在这里住一段日子,以后,我们见面的时候多哩!”
这头笨大的熊猫,似乎听懂了神龙怪丐的话。蹒跚地走进竹林深处去了。
神龙怪丐看了惊讶愕异的墨明智和神算子一家人—眼后,一笑说:“我们走吧。”
他们穿出竹林,又转入一处树木森森的幽谷中去,最后来到谷底的岩洞口,神龙怪丐说:“好啦!我们就在这里隐居一段日子吧,也不愁有人来打扰我们了。”
秀姑放眼打量一下四周,只见这里头顶是百尺悬岩,岩洞口前有一片斜斜不大的草地,四周尽是一片遮天蔽日的高大苍劲的古树。再看看岩洞,这岩洞不大,却异常干燥,岩洞里有一些坛坛罐罐,还有一张铺着干草的石床,秀姑疑惑了:“师父,我们就住在这岩洞里么?可是它不够地方叫我们住呵!”
神龙怪丐说:“这岩洞是我老叫化不时养性、休息的地万,住我一个人,绰绰有余,你们来了,当然不够地方住啦!”
“师父,那我一家住在哪里?总不能跟你老人家挤在一起吧?”
“挤在一起像话吗?我们不能在这树下草地上盖一间茅屋竹舍么?这里有的是竹子、茅草,别说盖一间,就是盖一座大庄院也可以。”
神算子看了看,说:“对!这山谷豳深,就是建一座庄院也没人知,我真想在这里住一辈子了。”
墨明智说:“那我去弄些竹子茅草来。”
“噢!少侠,我一家人怎能要你动手的,我们自己来好了。”
神龙怪丐说:“我看我们大家都别客气,全动手。秀女,岩洞里的坛坛罐罐,有米、有油、有盐,有腊肉,你煮饭好了。金老弟,你夫妻俩就在这里伐木做栋梁吧。”
“好!那我们也不客气啦!”
他们五个人,都是武林中的高手,不用两天的时间,便盖起一间两进两厅四房的茅屋来,不但厨房、柴草房、天井都有了,而且还用竹篱围了一个院子,可以在院子里种菜养鸡哩!谷的山崖一边,更有一条清清的山溪水,可以说,这里除了油米盐和身上穿的布料外,几乎什么都有,样样不缺。何况神龙怪丐好像早已有了准备,在岩洞里贮存了足够三个月的粮食和一批衣服棉被。
秀姑看得又惊奇又高兴,问:“师父,你是事先准备我们来这里隐居的吧?”
神龙怪丐说:“这一切都是为你准备的。”
“为我!?”
“嘿嘿,老叫化要招收弟子,尤其是你这样一个年青的女弟子,总不能叫你随着我到处乱奔跑,住破庙、卧坟头,蹲巷尾向人讨吃的!不事先寻个地方怎行?再说,老叫化要传你武功,不是三天两天的事情,起码要一年半载才行,这么长的日子,没个地方行吗?”
秀姑感动地说:“师父,你对我太好了!其实,我完全可以跟随你四处飘泊,住破庙、卧坟头的。”
“胡说八道,你是一个大姑娘,一个小伙子可以这样,一个大姑娘蹲街头,像话吗?”
“那有什么的了?”
“不行,你不在乎,我老叫化可害怕。”
“师父,你害怕什么的?”
“我害怕人说我老叫化拐带良家妇女,到处招摇撞骗,给人抓去坐班房可受不了!”
神算子夫妇笑起来:“你老说笑了。”
“不,不!我老叫化绝不是说笑话。谁叫你俩骗人,尽做些阴功事,不生个小子出来,却生了个赔钱货,弄得我不得不找这么个地方,安排你们居住。”
大家一听,又笑起来。
秀姑嚷起来:“我怎么是赔钱货了?”
神龙怪丐搔搔脑袋:“对,对,你不是赔钱货,是赚钱货,行了吧?”
“嗨!师父,我不跟你说了。”
“赔钱货不是,赚钱货又不是,那你是什么货?嗯?”
“我什么货也不是,是人。”
金夫人说:“丫头,你师父是跟你说笑的,你怎么认真了?”
神龙怪丐笑道:“好,好,你是人。是人,就得好好跟我老叫化学功夫,你可别以为你来这里享福。我老叫化传授武功,严厉异常,你准备流一身汗,脱一层皮。” “师父,我才不怕哩!”
神龙怪丐瞧瞧神算子夫妇,说:“你别以为你父母在,我老叫化不敢惩罚你。到时,什么人的帐,我老叫化—概不买。”
神算子夫妇说:“东方老哥,这丫头得你栽培,是她一生的幸福,你老哥尽管从严好了,我们绝不会心痛。”
“行呵!秀女,你听到了吧,到时,你可别哭鼻子,就是哭鼻子也没有用。我老叫化可不像九幽小怪,给你一闹二哭三上吊,就心软了。”
“噢!”秀姑叫起来,“你老怎么这般说的?谁闹谁哭谁上吊了?”但想起自己骗墨明智的情景,又嗤嗤地笑起来,不禁用眼角瞟了墨明智一眼。
墨明智也只好傻笑一下。
神龙怪丐对神算子夫妇说:“金老弟,你们一家就在这茅屋里住。”
秀姑问:“师父,你不住么?”
“我老叫化一身脏得要命,不怕将你们弄脏了么?我老叫化还是住岩洞的好。”
“师父,我们怎会怕你脏呵!”
“算啦!有话说,龙床不如狗窝,我老叫化还是住我的狗窝好。”神龙怪丐又对墨明智说:“小怪,你也在这茅屋里住一段日子吧!目前武林中人纷纷四处在追踪你,说不定他们在四川各地都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你一露面,必然掀起一场血腥凶杀。你是不是过了这一段日子,让他们以为你已离开了四川,再出去?”
神算子夫妇也说:“少侠,你在这里住一段日子,以免招惹更多的是非。”
墨明智一想也是,武林人士这么盯住自己不放,义父也叫我找一处地方隐藏下来。何况与小兄弟相约见面的日子,还有四个月,我又何必急于赶去成都?既然这地方这般幽深,没人注意,又有人为伴,我何不住下来?于是说:“我,我就是怕麻烦你们的。”
“少侠,千万别这样说,我们能与少侠为伴,感到无限荣幸。要是少侠不见笑,我夫妻俩愿将平生行骗的手段和方法,说与少侠听。”
神龙怪丐笑问:“你是不是看上了小怪,想他做你的传人?以后叫他在江湖上行骗?”
“东方老哥说到哪里去了!我金某人怎敢如此痴心妄想?再说墨少侠为人忠厚仁慈,根本做不了骗子。我只不过想使墨少伙知道江湖上各种行骗的方法和手段而已,以后在江湖上行走,避免为人所骗。”
“我老叫化就怕江湖上又多了一个骗子。”
“东方老哥说笑了!”
墨明智听了甚为感动,暗想:虽说江湖上人心险恶,奸诈百出,令人防不胜防,但好心人毕竟还是多数。的确,要是我知道了江湖上各种行骗的方法和手段,就不会傻乎乎地叫人骗了。便—揖说:“两位前辈这样厚爱,不嫌我添麻烦,我就在这里住下来了。同时我也想在这段日子里,将那套分花拂柳掌法,全部讲给金前辈听。”
神算子—听,简直不敢相信,连忙说:“少侠,这不行。我一家骗了少侠这套掌法,已是罪该万死,少侠不责,我们已感恩不已了,怎敢望少侠再传的?”
“金前辈,我是真心讲给你们听呵!要不,我也不听你们的行骗方法和手段了。”
“这,这……”神算子一时不知怎么说才好,从心里说,他又何尝不想得到这一套至臻至善的上乘掌法,以作防身制敌之用?
神龙怪丐一笑说:“金老弟,我老叫化真正佩服你骗术高明,到底将小怪这一武林奇珍异宝骗到手了!”
神算子一听,不由正容地说:“东方老哥,你将我金某人看成什么人了?我——”
神龙怪丐一见神算子认真,连忙哈哈大笑:“金老弟,你怎么将老叫化的一句玩笑当真的了?你难道还不知道我老叫化的为人么?”
秀姑也说:“爹!你也真是,师父的一句笑话你也认真了,还说我哩!”
墨明智也说:“金前辈,我是自愿教给你的,没人说你是骗我的。”
神龙怪丐拍拍神算子说:“老弟,要不要老哥哥给你赔罪?”
神算子说:“东方老哥,刚才你一句玩笑话,可叫我不能自容了。”
“金老弟,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又何必管他人胡说八道?既然小怪真心诚意地将这套掌法传给你一家,你就受了吧!老叫化知道这套掌法,不但是一门武林至宝,也是一套仁慈之掌,可与少林寺的涅盘如来掌法相媲美,志在制服对手,而不取人性命,称为武林二绝。一个是佛门的宽厚之掌,一个是道家的慈爱之掌。你一家学了,今后就再不用害怕那些所谓侠义之人找你们的麻烦了。金老弟,这也是你为人所得到的好报应。只要你一家今后别将这一套掌法妄传他人就行了!”
“东方老哥,我怎敢妄传他人的?就是刀斧加身,我也不说出来。”
“好,好,那我老叫化恭喜你夫妻两人了。”神龙怪丐说完,又瞧瞧墨明智。微笑道,“小怪,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一件武林中不可思议的怪事?”
墨明智茫然问:“我干了什么怪事了?”
“将自己一门绝学,毫无私心地传给他人,不奇怪么?这种武林怪事,只有你这小怪才干得出来,对别人来说,简直不敢想象。”
墨明智到底不是武林中人,仍不明白地说:“这有什么呵!你老人家还不是将自己的武功,要传给秀姐姐么?”
“嗨!这可不同,秀丫头拜了我老叫化为师。”
“一定要拜师才教人么?我可没拜什么人为师,他们不是也传给我功夫了?”
的确,墨明智没拜任何人为师,他所得到的一身绝学,可以说完全是奇遇而学到的。
这下,轮到神龙怪丐茫然了,搔搔头问:“你没拜九幽老怪为师?”
“没有呵!只是他在临死之前,我认他为爷爷,传给了我一套掌法。”
“九幽老怪生前没传你武功?”
“没有呀!只有我一时发冷,一时发热,他教我如何运气,这算不算武功?可我那时没拜他为师呵!”
不单是神龙怪丐,连神算子一家也愕然了。江湖上人人都传说九幽小怪是九幽老怪的传人,现在以墨明智的话听来,可不是呵!
神龙怪丐又问:“九幽老怪传给你的掌法,是不是分花拂柳掌?”
“不是,是另外一个人教我的。”
神龙怪丐和神算子一家都不约而同问:“是谁!?”
墨明智摇摇头,为难地说:“请你们原谅,她老人家交代我,绝不能对任何人说出她来,也不能说出她在什么地方。”
大家一听,都不禁相视一眼,神龙怪丐说:“小怪,既然这样,你就别说了。”
墨明智又说:“他们教我武功,我都没拜他们为师,这奇怪吗?”
要是说墨明智一身的绝学神功深奥莫测,那墨明智的武功来源,更带神奇色彩了。神算子说:“这都是少侠为人仁慈忠厚,才有如此奇遇,得到几位异人的厚爱。”
神龙怪丐自嘲地说:“看来我老叫化还带私心,要秀丫头拜我为师,才传她武功,我不及这几位异人了!秀丫头,你以后别叫我做师父好了。我照样传你武功。”
秀姑笑道:“我不管,师父我是叫定了,你别想甩开。”
大家又是笑起来。
墨明智不以传授绝学为怪,这在武林中,正像神龙怪丐所说的那样,是一种叫人不可思议的行为。的确,武林中不论哪一门派,都将自己本门派的武功绝技视为秘笈,绝对不可外传,更不能轻易传给别人。要是一旦发现有人偷窥偷学了本门派的武功,那么这人便招到杀身之祸了,不将你杀了灭口,也要废除你的一身武功,弄得口不能言,手不能写才放心,这—点,就连一向以慈悲为怀的少林寺也不例外。固然,少林寺一般不杀人,但偷学少林寺武功绝技的人,就会给少林寺终身幽禁在寺庙中,不准接近外人,这一点,比杀了更叫人难受。
只有墨明智,既不懂武林这一规矩,又全没半点私心,轻易将一门绝技传授给了别人。因为墨明智除了一片童心似水外,更没有丝毫的门派偏见,没有把绝技当成是自己的私有物。当然,也与他的经历有关。他既不是任何门派的弟子,又从来没受过什么门派的清规戒律束缚。他唯一害怕的,就是怕武功给坏人学了去为非作歹,杀害无辜,作祸江湖。固然,过去武林中的一些奇人异士,往往有时也会将本门派的一项绝技传给他人,但都是与自已有些关系的,如天山怪侠教子宁的迎风柳步,因为子宁是他的结拜弟兄,传给他以作防身之用,岭南怪老人传给子宁神功,因为看上了子宁是自己的传人,可以承受自己的衣钵。就是这样,怪老人也还是要子宁先认自己为兄长才传授。就连一代奇侠一枝梅子宁,在人品道德上无可非议,但传给墨明智的神功时,也是因为自己的孙女看上了墨明智,同时也期望墨明智成为自己的传人,才不动声色地把神功传给墨明智。只有这时的墨明智,毫无半点私心杂念,把武功传给了神算子一家人。他这一行动,在武林中,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幸而神算子一家不是真正的贪心骗子,学到了一套掌法已心满意足了。当然,那些出手取人性命的武功,墨明智是怎么也不会传授的。
就这样,墨明智便在这山谷中住下来。他从头到尾将分花拂柳掌法一一传授给神算子夫妇。神算子夫妇武学基础甚厚,再看了一遍后,已将掌法默记在心了。他们将江湖上各种行骗的伎俩和手段,也一一讲给墨明智听。神算子说:“少侠,江湖上骗子们的手法和花样虽然是层出无穷,各人运用巧妙。但少侠只要记住这八个字,便会少上当和受骗。”
“哦,哪八个字?”
“投其所好,攻其弱点。骗子忙能使人上当受骗,不外乎运用这八个字,没有不得到手的。”
墨明智自语似地说:“投其所好,攻其弱点?我,我有什么弱点和所好的?”
神算子说:“少侠有什么所好,我们还摸不清楚,但少侠的弱点,我们却知道。”
“我有什么弱点呢?”
“少侠除了阅世经历少外,最大的弱点,就是心地太好。”
墨明智睁大了眼睛:“心地太好也是弱点?”
“不错!本来一个人心地好,这是一种美德,但从行骗人的眼中来看,却认为是最好利用的弱点了。少侠在重庆上了白龙会人的当,主要是你心地好,怕他们去难为盘家班,所以宁愿委屈了自已,也随他们走。我们能将少侠骗进府来,也是利用了这—弱点。”
墨明智听得呆了,怪不得小兄弟、玉姐姐等人都说自己心地太好,容易上当受骗。难道我今后应该变得心肠硬,不管别人的死活困难么?
神算子又说:“少侠,心地仁厚本是一种难能可贵的美德,只要少侠今后能识破别人的行骗伎俩,不为别人所利用就行。这种难能可贵的美德,还希望少侠永远保持下去,别因为鱼有刺,曾卡着自己的喉咙,今后连鱼也不敢吃了。”
墨明智—揖而拜说:“多谢前辈的教导,我墨明智今后将永远记在心中。”
神算子慌忙回拜说:“少侠,千万别这样,要不是少侠心地仁厚,以德报怨,我金某一家,恐怕就丧生在三英的掌下了。”
“不,不,就是没有我,神龙他老人家也会出手的。”
“少侠,话应分开来说。总之,少侠这份情意,我一家人怎么也忘不了!”
墨明智自从听了神算子的话后,知道了江湖上各种千变万化的行骗手段,再回忆自己这一段在江湖上的经历和教训,人渐渐成熟了。要是说奇侠一枝梅子宁将他带进了武学的新天地,玉罗刹让他认识了武林中各门派的武功和各种人物,使他走进了武林的大门,那么神算子一家人更带他闯进了江湖的大千世界中。而且神算子还教会他如何去应付这些行骗的手段。这一点更是击中要害。正是对着他的弱点而来。墨明智并不是一个蠢笨的人,现在他总算认识了诡云谲雨的江湖,变幻难测的人生。他顿时感到心头悚然,不禁锁眉深思,暗想:怪不得玉姐姐这样说,一个人在江湖上行走,如履薄冰,得处处提防,事事小心。
墨明智在这鲜为人知的幽深山谷中,不知不觉,送走了漫天飘雪的冬天,迎来了冰解雪溶的春天,而且也渡过了他十六个年头的岁月,步入了他十七岁的成人阶段,出落成为一个英俊而飘逸的美青年:身材修长,行动轻捷,真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点漆似的黑瞳神蕴异常,光华内敛,如同常人。一旦有所惊动,目光如同冷电,直刺人心,令人懔然。他脸上天真幼稚之气渐渐消失,出现了青年人特有的矜持和沉稳。他身上有着青年人的热情,但由于他经历了一年多的江湖磨练,却没有青年人的冲动。
转眼之间,又是山花烂漫的阳春三月过去,与小兄弟相约在成都望峨楼相见的四月到了,墨明智便打算向众人告辞,动身前往成都。可是这时,神龙怪丐与秀姑出山谷购买生活用品还没回来。便想等他们回来再走。本来他们师徒该在一两天内便回来的,可是左等右等。四五天过去了,仍不见他们回来。墨明智有点奇异了,就是连神算子夫妇也担心起来。难道他师徒俩在外面出事了?还是叫一些事耽搁了?首先金夫人沉不住气,说:“我出去看看他们。”墨明智说:“我也去看看。”
神算子摇摇头说:“有东方望在,不会出事的。恐怕是叫一些事耽搁了,我们再等两天看看。”
正说着,墨明智突然说:“他们回来了!”
果然不久,神龙怪丐和秀姑提了大包小袋的东西,如两只投林归宿的鸟儿,从竹林中飘然而来,神算子说:“你们怎么这时才回来的?出了事了?”
秀姑说:“爹!外面武林闹得天翻地覆啦!川北三英,一夜之间叫人连窝也端了,成都白龙会的刘大龙头,也叫人摘去了脑袋。”
神算子惊讶地问:“这是谁干的?”
秀姑看了看墨明智,一笑,指着墨明智道:“是他!”
墨明智愕然:“怎么是我了?”
神算子说:“秀丫头,别胡说八道,这事可开不得玩笑。”
“爹!我说的是真的呀!外面都传说是九幽小怪干的,他不是九幽小怪么?”
墨明智叫起屈来:“我根本没出去过,怎么说是我干的了?”
神龙怪丐说:“小怪,看来你想不惹是非,是非却偏偏找到你头上来。”
神算子说:“这一定是想嫁祸给墨少侠的人做的。”
秀姑说:“爹!你说错了!”
“我怎么说错了?”
“那人杀了川北三英和刘大龙头后,却在墙壁上留下了九个血字:‘杀人者我,九幽小怪也。’这又怎么是想嫁祸给墨兄弟的人做的了?”
“那么说,是凶手冒了墨少侠的名?”
“是呵!我和师父一到三江口小镇,听到了这轰动武林的大事,便亲自去成都察看。谁知刚到成都,又听人说峨嵋掌门上灵这贼道,叫小怪击伤了,几乎要去了他的一条命。师父叫我留在成都暗查凶手,他立刻赶去峨嵋看看情形,看看是不是上灵真的受伤了。我说:‘这贼道死了更好,何必去看他?’师父摇摇头说:‘秀女,你不感到这件事奇怪么?’我说:‘什么奇怪了?’师父说:‘我疑心上灵故弄玄虚,甚至杀人凶手就是他。’我一想,是呵!上灵这贼道这么暗算我一家,他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的了谁知……”
神算子不等秀姑说完,急问神丸怪丐,“你老哥去峨嵋看到什么了?”
神龙怪丐说:“我老叫化失败了。”
除了秀姑,大家都愕然,问:“你怎么失败了?”
“我老叫化初初以为是上灵故布疑阵,可是一看他身上的伤势,的确是伤在六合掌下,这事半点也弄不得假的。”
不但墨明智呆住了,神算子夫妇也愕然起来。因为据他们夫妇所知,当今会六合掌法的,除了九幽老怪,就是墨明智了。可是,墨明智根本没出过山谷。神算子问:“是谁击伤了上灵?上灵也说是墨少侠么?”
“不但上灵是这样说,就是他手下的许多弟子,也都是这样说,并且还目睹了小怪的出手,这真把我老叫化弄糊涂了。”
神算子说:“这就怪了,墨少侠这几天来,都跟我夫妇俩在一起,没离开过。”
神龙怪丐对墨明智说:“看来,的确有人冒充你了,而且身形、年纪跟你差不多,会六合掌法,你想想看,除了你和怪医会这套掌法外,还有谁会?”
墨明智半晌才说:“我小兄弟也会,不会是他吧?难道我小兄弟已来成都了?我得赶快去成都找他。”
秀姑叫起来:“你还要出去呀!各地武林高手都云集四川了,就连少林寺的方慧大师和昆仑派的掌门柳小剑也赶去了峨嵋山,你出去不危险么?”
墨明智说:“万一真是我小兄弟干的,那他不危险么?不行,我一定要去见见他,叫他别乱来。”
神龙怪丐想想说:“小兄弟,你去成都也好,万一真是你小兄弟干的,恐怕他也是为了你而做的。川北三英平日也杀人不少,做事过于狠辣,杀了他们不为过。但杀白龙会的刘奉天,似乎太过了。你劝劝他,别再乱来了,不然,会引起武林的愤怒。找到他,最好先远远离开四川,万一走不了,就来这里暂避一下。不过,出了这几桩轰动武林的大事,这里迟早也不会安全,会有人寻踪而来的。”
秀姑问:“师父,万一不是墨少侠小兄弟干的呢?”
“那事情就更复杂了。这可能便是武林的一件大阴谋了!不但会掀起一场武林的血腥残杀,恐怕行凶作恶者的目的更在小怪身上,逼小怪投向他们怀中,和他们在一起,与武林为敌。”
墨明智说:“我死也不会和他们在一起。”
“好,好,有你这句话,我老叫化就放心了。”
“那我向你们告辞啦!”
秀姑说:“墨少侠,你这样出去怎行!”
“哦!?我要怎么出去了”
“我在成都,特意给你买了两套衣裤,你打扮打扮一下吧,不然,你一出去,就叫人认出来。”
“秀姐姐,你要我打扮成什么人?”
“一个上京考试的文雅秀才。”
“噢!那不行,我以前扮个书生,一下就叫人识穿了!再说我也不像一个秀才呵!”
“你身材修长,脸上文静又带呆气,扮个秀才最好不过了!叫你扮生意人吗?你不懂行情,也没生意人一身的市侩味,更不会说话,一下就给人揭穿,扮成一个道士吗,对道家的言语你又一窍不通,扮和尚要剃光头发,你也不会愿意;扮一个富家子弟吗,你又没半点轻浮和盛气凌人的习气;扮成樵夫农子,你怎能在成都的客栈上长住?更不要上那只有上流人士才去的望峨楼酒家了。所以只好将你打扮成寻幽访胜而带有呆气的秀才了。以前你虽然扮过小书生,可是那时你是一团孩子气,顶多是个在家读‘子曰,子曰’的孩子。现在你不同啦,人也长高了,脸上也没孩子气啦!扮秀才一时没人认出你来,而且你还可以在成都游玩什么武侯祠、杜甫草堂,不惹人注意,不过,你一定学会几句子曰和几首诗才好。”
墨明智给秀姑说得啼笑皆非,说:“我肚子里的墨水也不多两滴,怎会吟什么诗呵!”
“你记性那么好,不会背熟李白、杜甫的几首诗吗?什么‘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什么‘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等等,那很好记呵!”
秀姑说着说着,自己也不禁笑起来。
墨明智说:“好啦!秀姐姐,你说我扮什么就扮什么好了!我想早点赶去成都呵!”
秀姑将一个布包包交给了他道:“你的衣裤都在里面了,你回房间里换上吧。”
墨明智回到房间,打开布包包一看,有两套不同颜色的儒服头巾,一双白底皂靴,还有一把描金的纸扇。他心里想:我要纸扇干什么呵!两套不同颜色的儒服头巾,一套是湖水蓝色,一套雪白色,都是上等的绸缎绢料制的。墨明智感到路上白色易弄脏。便选了湖水蓝的儒服穿上,束上腰带,穿好鞋袜,戴上头巾,步出房门时,众人一看,都愕异了。这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墨明智穿上进—套儒服,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俨然一位翩翩的文雅美青年,连秀姑也看得心动了,可惜自己年纪大了,将来不知谁家的女孩子,获得此佳婿。
墨明智见他们这么望自己,不禁自己也向前向后地望了自己一下,问:“我不像吗?我早知道我自己不像—个读书的秀才,还是别穿了吧。”
神算子夫妇连忙说:“墨少侠,像,像极了!我们—下子几乎认不出你来。”
神龙怪丐说:“小怪,看来你会变呵!穿上了这身衣服,变成一个风流书生了。”
墨明智仍不敢相信:“你们不会骗我高兴吧?”
“嘿!墨少侠,我们骗你干什么呵!”
秀姑问:“你怎么手中不拿一把扇子的?我不是给你买了一把么?”
“拿扇子干什么?这天时也不热呀!拿了,人家不奇怪么?”
“嗨!一个秀才,手中不拿把纸扇,显然不够斯文了,别人看了才奇怪哩。”
神龙怪丐说:“对,对,对!我老叫化所见到的秀才,不管天冷天热,手中都有—把扇子。小怪,要是你手中有了一把纸扇,以你浑身少有的真气,它不但是一件表明身份的东西,也是一件很好的防身武器,还可以当成判官笔,点人穴位,你还是拿了它的好。小怪,你会不会使扇子这门武功?”
“我不会呵!”
“既然这样,小怪,你干脆在这山谷多住一夜,我老叫化有一套扇子武功的招式,虽不算上乘,但也足可与一般武林高手过招,你不嫌弃,我就传给你吧。到时,你不得已要与别人交手时,使出这一武功来,别人也一时不会想到你是九幽小怪。因为所有的武林高手,都知你不会使兵器。”
神算子夫妇也说:“少侠,既然这样,你就多住一夜吧,赶去成都,也不在这一天两天的。”
墨明智见众人这么热情为自己,不好拒绝,朝神龙怪丐一揖说:“那我先多谢老前辈了!同时也感谢大家对我的关怀。”
是夜,神龙怪丐便在岩洞口传授了一套扇子武功给墨明智。这套武功,虽然与天罡打穴剑有些相似,但却比打穴剑法上乘多了,不但可打穴,更可以张开扇子防对手突发的暗器和挡住敌手偷袭的任何兵器。何况墨明智一身的怪异真气,一旦真气运用,别说是一把扇子,就是一根草,也可成为一件厉害兵器,一旦相接,便可以将敌人手中的刀剑震飞了,而手中之草不会断折。
神龙怪丐这一套扇子招式不算复杂,也与天罡打穴剑法一样,三十六招式,加上墨明智的记忆力不同常人,留心看了两遍,便记在心上了,抖展出来,不但一招不乱不漏,而威力更比神龙怪丐凌厉十倍,看得神龙怪丐也心惊起来。暗想:这小怪有这一身奇厚的真气,足可以与一代奇侠一枝梅相媲美,要学任何上乘武功,简直是易如反掌,唾手可取。要是这小怪真的成为中原武林之敌,那恐怕是一场武林的大灾难了。看来,我老叫化得想办法,别叫中原武林人士将这小怪逼到绝路上去,一旦小怪走上绝路,性情大变,或者成为邪派人物,那恐怕无人能制服了。于是他语重心长地问:“小怪,那么多武林正派人士与你为敌,千方百计地要追杀你,你恨不恨?”
墨明智半晌才说:“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苦苦地追杀我,我可没有招惹他们呵!”
“不错,武林正派人士中,有的不明真相,在所谓的‘侠义’份上,不分是非,不辨皂白,他们不知道自己干了糊涂事,还自以为是为武林除害,才追杀你,当然也有的是用心险恶;有的动机不纯,想杀了你而扬名,对后两种人,你也不恨么?不想将他们杀了?”
墨明智摇摇头:“我是有点恨,但我不会去杀他们。”
“可是他们一心想杀你呵!”
“我躲开他们。躲不了,我可以跑。跑不了,我只好与他们交手啦!”
“你不主动杀他们?”
“我不会主动的,除非他们把我逼急了,那我也只有将他们打伤,叫他们追不了我。”
“好!小怪,有你这句话,我老叫化放心了。小怪,现在中原武林人士大多数不明真相,不了解你,但总有一天,水落石出,他们会成为你的好朋友的。”
“老前辈,我知道,而且我也碰到过,像佟家两位哥哥,他们初时是想捉我的,后来我们就成了兄弟啦!”
“佟家兄弟?是辽东那两个小疯癫?”
“老前辈,他们可不疯癫,为人可好了。我总感到,世上是有些坏人,但好人也很多呵!”
“对,对!好人是人多数。小怪,明天你去成都找你的小兄弟,万一那些事不是你小兄弟干的,你可要想办法将冒充你的人捉到,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干,千万不可将他杀死了,要不,你的是非,就弄不清楚了。”
“老前辈,你放心,我会这样做的,万一不是我小兄弟干的,我小兄弟比我聪明多了,他会和我想办法,将冒充我的人捉到。”
第二天一早,墨明智便辞别了神算子一家和神龙怪丐,动身往成都而去。他先是在深山密林中抖展轻功,像飞猴似的,从一棵树跃到另一棵树,在接近青城山时,便不再抖展轻功了。因为神龙怪丐曾告诉他,青城山是青城剑派的地方,其中高手不少,尽管肯城派不卷入江湖是非,但也是名门正派之一,别让他们看到了你的武功,引起了思疑。所以墨明智便转上了山间小径,扮成一个寻幽访胜的文人,在奇峰幽径上慢慢而走,从小径转上了通往成都的驿道上。驿道不时有车马、行人来往,他更不敢施展轻功了。当他来到灌县境内的小镇上,已是夕阳西下,夜幕降临,便在一间客栈上投宿。店小二一见一位青年秀才进来,连忙笑脸相迎,问:“公子,要住店么?”等到看清楚是墨明智,真是又惊又讶,却不敢露出神色,连忙又说,“小店房间清雅、洁静,价钱便宜。”
墨明智问:“有单人房间吗?”
“有,有,小店后院正好有一间特别清雅的房间,公子要不要去看看?”
“好!你带我去看看。”
店小二暗喜,立刻带了墨明智进去,墨明智在店小二点亮灯下一看,果然是间面临小院的清雅房间,便说:“好,我就在这里住下了!”
店小二更是大喜,又问:“公子还没用晚饭?要不要小人给公子端来?”
“不用了!我在路上已吃过。”
“是,是。”
店小二给墨明智斟好茶,便告辞而去。他一到了外面,立刻轻声地对店主说:“大哥,你通知总堂,说九幽小怪在这里了。”
店主一怔:“九幽小怪?谁?”
“就是刚才住店的那位蓝衫公子。”
“是他!?你没认错?”
“我敢保证,绝没认错人。”
原来这间客栈,正是白龙会在小镇上设下的联络站,而店小二,却恰恰又是从重庆堂口调来的,见过墨明智。因为白龙会重庆堂马堂主在墨明智逃出后,害怕墨明智进行报复,除了整个堂口转移别处外,更把见过墨明智的人,分散到各处去,以便追踪墨明智的踪迹。这店小二是列队欢迎墨明智的其中—个成员,他认识墨明智,墨明智可不认识他。
店主大喜,说:“总堂的王军师刚在这里,我找他商量一下,你一定要稳住这小怪,别叫他走了。”于是店主连夜去找王军师商量如何擒墨明智了。不久,一只信鸽,从小镇飞起,直往峨嵋山飞去……
第二天,墨明智离开小镇,沿岷山而下,装着欣赏岷江两岸的景色,他哪里知道,一张无形之网,正悄悄张开,等着他了。笫三天,他踏入温江县境内的山野时,蓦然听到一声妇女绝望的叫声,从前面—丛树林里传来,跟着又是一个男子痛苦的惨叫。墨明智不由一怔:难道树林里有什么凶徒恶人在害人么?在离开幽谷时,秀姑已叮嘱过他,叫他在路上千万别管闲事,江湖上骗人的手段,往往是意想不到的。墨明智也听从秀姑的叮嘱,所以一路上他少理闲事,以免招惹是非。可是树林中的惨叫声,却使他想起了在桂北深山玉蝴蝶一家遭闪电刀、一条鞭惨杀的情景。暗想: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呵!不能不理。他身形一闪,人如流星,飞入树林中去。可是,他还是去迟了!一个人早已倒卧在血泊中,一个脸上带有青色胎记的中年汉子,正动手撕开了一个昏过去的女人的衣服,露出了雪白肩肌和胸前的绿肚兜。他大声怒道:“你这是干什么!?快停手。”
青色胎记汉子回头一看,见是—个蓝衫的文雅书生,眼露狡点的喜色,但也只是一闪而逝,更多的是惊愕,反问:“你!?”
墨明智又说:“快放了她!这人是不是你杀的?”
胎记汉子看看四周,再没见到别的人,眼露杀机,狞笑一下,“不错,是格老子杀的,小兔子,你也跟他一块去吧!”匕首寒光一闪,直朝墨明智剌劈。墨明智身形微闪,一招折梅手法,便将他手中的匕首夺了过来,同时也将他摔在地上,摔得四脚朝天,说:“你怎么连我也杀的?太凶狠了!说!你为什么要杀人?还要撕这女人的衣服?”
胎记汉子怎么也想不到墨明智出手这么的厉害,不但夺去了匕首,还将自己摔得几乎爬不起来,不由恐惧了,忙说:“你,你,你千万别杀我。”
“那你说,为什么要杀人?”
“因为他想强奸这妇人,我不杀他,他就要杀我了!”
墨明智一下愕然:“你说什么?”
“我说,他想强奸这妇人,格老子才杀了他的。”
“真的!?”墨明智感到意外了。
“是呵!我怎么敢骗少侠的。”
“那你怎么连我也要杀?”
“我,我以为少侠你跟他是一伙人呵!”
“胡说,我怎么跟他是一伙了?”
“那,那我误会了,望少侠宽恕。”
胎记汉子说着,慢慢站起来。墨明智虽是江湖阅历经验少,由于有了前几次的教训,又得了神算子的指点,不像以前那么容易相信人了,带怀疑地问:“那你为什么要撕妇人的衣服?”
胎记汉子一笑:“少侠!你以为我想非礼这妇人么?”
墨明智点点头。
“少侠,你又误会了!我来时,这妇人已给这贼人打昏卧地,格老子宰了他后,想看看她伤在什么地方,一时看不出,为了救人,我只好不避嫌疑,撕开她衣服看看。”
墨明智不由有点相信了,问:“真的是这样?”
胎记汉子不高兴了:“格老子在这一带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你不相信,你杀我好了!”
“我,我不是不相信你呵!”
这时,树林外传来—声鸟叫,胎记汉子连忙说:“那多谢少侠了,少侠武功那么好,你救这妇人吧,我告辞了。”这汉子说完,便匆忙离开。
墨明智一怔:“喂!你等等,别走。”
胎记汉子早已闪入林中不见了,墨明智也没想到将他追回来,呆了一会,他便朝地上的女人走去,想看看她伤在什么地方。正当他俯身去看这妇人时,又听到身后一阵微风,回身一看,一位须眉皆白,面容慈祥的老和尚,不知几时,巳飘然站在自己的身后。墨明智大吃一惊,这老和尚轻功俊极了,来到自己身后才发觉。老和尚深邃的目光扫了四周一眼,说:“阿弥陀佛,施主,老衲看不出你年纪青青,手段却这么残忍,罪过!罪过!”
“你,你说什么?”墨明智怔住了。
“善哉!善哉!施主因奸行凶,不怕天理难容么?”
老和尚话音刚落,一位身背宝剑,银冉飘飘,一脸威严的老道士又飘然而来,双目如冷电,直视墨明智,冷酷地说:“淫贼!你自断吧!贫道也不屑杀你,以免污了贫道的宝剑。”
墨明智想不到刚才自己误会了那青胎记汉子,现在轮到自己给人误会了。连忙说:“你,你们别误会,这不是我干的,我也刚来。”
“你手拿凶器,俯身非礼,又怎么说?”
“我!我——!”墨明智真不知怎么说好了。
老道上更逼视他:“这林子除了你,再没别人,不是你,又是何人?”
“你们冤枉我了!是,是,”墨明智一指躺在血泊中的尸体,“是他!他干的。”
“淫贼!你这话贫道会相信么?”
“那你要怎样才相信?”
老和尚说:“既然施主说不是你干的,等这女施主醒过来后,就清楚了。”老和尚对老道士说,“柳道兄,我们先将女施主救醒了再说吧!老衲也觉得这施主,似乎不像凶恶之人,恐怕另有他情。”
老道士说:“大师,你也太仁慈了!”说时,他突然出手,嗖的一声,便点了墨明智的要穴,令墨明智顿时不能动弹。
墨明智惊愕:“你,你怎么点了我的穴位,你怕我跑么?”
“不错!贫道就是怕你趁机跑了!”
老和尚说:“施主,倘若这事不是你干的,柳道兄自然会为你解开,你不必害怕。”
墨明智没想到老道士会突然向自己下手,更想不到老道士是位武林高手,能凌空点穴。本来墨明智已知老和尚是位高手了,他极不想与武林人士碰面,怕他们认出了自己的面目,心里打算等事情弄清楚后,也像那位青胎记汉子一样,—走了之,让他们去救妇人。想不到老道士竟会向自己先下手。这时墨明智并不担心眼前的事,而是担心又有什么认识自己的高手到来,那自己必死无疑。他说:“那你们快救醒她吧。”
要是墨明智知道这一僧一道的身份,恐怕更会惊得立刻便走,他们不是别人,正是当今武林中第一流的上乘拔尖高手,一个是少林寺的掌门方慧禅师;一个是昆仑派的掌门柳小剑。他们本来在峨嵋山商议怎么擒拿九幽小怪。前天夜里,听说九幽小怪又在成都—带出现了,还毁了白龙会在灌县的一个分堂口,便同一位峨嵋派弟子往灌县而去,远远听到这片林子有异动,他们速展轻功赶来。而那位峨嵋弟子,轻功怎及这两位掌门人?直到现在,仍没赶到。
柳小剑一生疾恶如仇,从小就是一个偏激而又主观的人。他一碰到邪恶之事,往往出手就是凌历的杀招,绝不容情,就算不取人性命,也令其终身残废。他现在出手点了墨明智的穴,已算是看在方慧禅师的面上了。要是他知道眼前的秀才就是九幽小怪,就算墨明智没有这回事,恐怕出手更为凌厉。当然,他们要是—来就认出了墨明智,那墨明智也会有所警惕,也不易为柳小剑封了六位。
这时,方慧禅师隔空运气,手不碰妇人,而将妇人从昏迷中弄醒。这妇人年约二十多岁,面目娇美,姿色颇动人,她醒过来之后,惊恐地望着众人,但一眼看见倒卧在血泊中的汉子,一下扑了过去,悲哭喊道:“陈郎!陈郎!你怎么了?你应应我呵!”不断摇着尸体。
方慧禅师摇摇头,说:“女施主,人死不能复生,你说说,他是给何人害死的?”
墨明智听妇人一哭喊,顿时整个人都傻了:显然,这死去的人,不是强奸她的人,这事—定是那个面带青胎记的汉子干的,我怎么这般傻,让他跑了的?而柳小剑,更是冷冷地望着他。墨明智心感悚然,感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了。
方慧禅师又劝着悲痛的妇人,妇人一下眼神呆滞了,嘻嘻地笑起来:“我的陈郎死了?我的陈郎死了?嘻嘻。”她突然望着不能动的墨明智,用手一指:“是他!是他!”但她一见墨明智手中的匕首(墨明智夺下汉子的匕首仍拿在手中),又惊恐地叫起来:“刀子,刀子!你别杀我,你别杀我。”嚷着,叫着,疯疯癫癫地跑开了。
柳小剑一声冷笑:“淫贼,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说?”
墨明智一急,浑身怪异真气一下冲开了被封的穴位,他跳了起来,叫道:“大嫂!你别走,把话说清楚。”
柳小剑顿时愕然,昆仑派的独门点穴手法,无人能解,怎么他能解开了?问:“怎么,你能动了?”
墨明智一心要将这妇人追回来,没时间去回答柳小剑的话,身形一闪,人似流星,便拦住了疯妇人的去路。说:“大嫂,你先别走。”
墨明智这漂亮的轻跃,不但看得柳小剑惊讶,连方慧禅师也惊讶了。他们想不到这年青的淫贼,竟然是身怀绝技。惊讶是惊讶,但他们也几乎同时落在墨明智左右。柳小剑首先一招追魂掌拍出,掌劲凌历,足可碎金裂石。墨明智一个纵身,轻跃上树,避开了这一掌风。这更令两大掌门人惊愕不已。柳小剑一掌拍空,顿时感到这淫贼不是一般的武林高手,怒道:“淫贼!你别打算想逃跑,贫道今日不将你劈在掌下,誓不为人。”
墨明智在树上问:“你们讲不讲道理的?事情不弄清楚,就出手伤人。你们为什么不让我问清楚这大嫂的?”
“这受害的妇人已给你逼疯了,理智丧失,你能问得清楚吗?你别想在贫道面前弄花招,趁机逃走。要逃,你是怎么也逃不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