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墨明智将洞门打开时,小叫化更是惊讶:“怎么这里就是岩洞口呀?你要不打开,真看不出来哪!”小叫化越发感到这位老人神秘极了!就是连住的岩洞也神秘,难道他真是一位活神仙么?
墨明智走进岩洞,见洞内一切景物,跟自己离开时一模一样,看来老爷爷真的还没有回来过,他高喊了两声,除了洞内的回音外却没人应,他对小叫化说:“老爷爷还没有回来。”
小叫化虽然略感失望,但洞内的景物却将他吸引了,暗想,这真像我霞姑婆所说的神仙府了,便说:“傻哥哥,你爷爷没回来,我们就在这里等他,我想他总会回来的。”
“兄弟,我们不去找他了吗?”
“暧!你爷爷是个神仙,云游四海,我们去哪里找他呵!不如在这里等着他回来好了。”
“我担心老爷爷会出事。”
“你爷爷不是神仙吗?怎么会出事的?”
“因为有些恶人要杀老爷爷哩!”
小叫化一听又愕异了。神仙会有恶人要杀的么?别不是我这位傻哥哥又糊涂了,便说:“谁还能杀得了神仙的?”
墨明智一时也语塞了。的确,老爷爷是个腾云驾雾的神仙,谁能杀得了老爷爷的?可是,真有人在追杀老爷爷的呀!于是,他将自己初遇老怪的情形对小叫化说了出来。小叫化一听,便知道这位老人的确不是什么神仙,而是一位武林奇人了,并且还有恩怨仇杀哩!看来他多半下山找人寻仇雪恨,不会在短期间回山的。便问:“傻哥哥,什么人跟老爷爷有仇的?”
“我也不知道。”
“傻哥哥,你既然不知道,我们更无法去找他了!要是他再过几天还不回来,我与你—块再去找他好不好?”
墨明智一想,也只好这样,何况自己新结拜的弟弟刚刚来这里,怎么又匆匆忙忙地走呢?便说:“兄弟,我们就在这里住几天吧。”
小叫化见墨明智仍不大放心,便安慰说:“傻哥哥,老爷爷那么有本事,他能在顷刻之间就杀了三人,我想,没有什么人能轻易伤害他的,你放心好了!”
突然间,墨明智双眉微锁,凝神倾听。小叫化愕然,闷:“傻哥哥,你怎么啦?”
“兄弟,别出声,好像有人在左面山峰下打架。”
“哦!?傻哥哥,你怎么知道的?”
“不好,确人受伤了!”
小叫化更是愕然。他见墨明智—副全神侦听的神态,自已也不禁凝神倾听,可是什么也听不到,思疑了:“傻哥哥,你是不是故意在捉弄我?”小叫化怎么也想不到,墨明智浑身怪异真气奇厚,可以听到附近二十里内一切动物的叫声和走动的响声,以为墨明智是在捉弄自己。
墨明智蓦然间全身一怔,紧张地说:“是老爷爷受伤了,我去看看。”
小叫化忍不住笑起来:“傻哥哥、你别故意装神弄鬼的,左面山峰,离这里可远哩,你听到了?”
“兄弟,我绝不骗你,是真的啊!”墨明智说时,便跑出洞去。
小叫化说:“是吗?我也去。”
“兄弟,你别去,那伙追杀老爷爷的人顶凶恶哩!”
墨明智说完,人已飞跃下峰了。小叫化见了他这一身怪异的武功,人似飞猿,刹那而没,惊愕得说不出话来。暗想:这傻瓜是故意捉弄我还是真的听到了?要是故意捉弄我,哼!看他回来怎么对我说,我今后不捉弄他才怪;要是真的,那我这傻哥哥的内力奇厚无比,可以及得我爷爷和奶奶的内力了!
这小叫化不是别人,正是五十年前,惊震武林的奇侠一枝梅慕容子宁和小魔女白燕燕的亲孙女,真名是慕容小燕。这个慕容小燕,在性格上异常酷似祖母,聪明,顽皮,刁钻,而且比祖母小魔女还大胆。小魔女对自己的儿子并不怎么钟爱,但却异常钟爱这孙女。她要将自己的成名绝技——西门剑法,传授给自己的孙女。但学西门剑法,必须要有相应的内劲和轻功才行,不然,只是一些出人意外的招式,而达不到雄、险、幽、奇、绝的最高境地。所以她逼着子宁教小燕内功,自己亲自教小燕轻功。小燕从四,五岁开始学子宁的内功和小魔女的轻功。小燕虽然聪明伶俐,什么事一学便上手,但她没有子宁和小魔女那样的经历和奇遇,虽然练了九年,但要想达到子宁和小魔女那样绝高的顶峰终不可能。而且一个人的武功,绝不可能单纯在家庭中就能练成,往往要经过一段复杂的社会实践才能练到最高境界,就像现在从大学里培养的大学生,尽管获取了什么学士、硕士和博士头衔,但他不一定就能成名,往往他的工作经验和应变能力不及一个在社会和工作上实践了多年的技工。学武的人也是这样。虽然是这样,自古说良师之下没弱徒。小燕学了九年,以她目前的武功,足可以与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周旋了。她从小就听到父母和家人谈到祖父和祖母的事迹,羡慕和向往不已,希望自己也像祖母一样,到江湖上闯荡。当年小魔女闯荡江湖,是十八九岁,而她不知天高地厚,胆大异常,十三四岁,便化妆为一个男孩子,更将自己打扮成一个小叫化,悄悄跑出来闯荡江湖了!她认为扮成一个小叫化,谁也不会注意到自己。谁知出来不到一个月,便碰上了心地洁净得像一张白纸的墨明智……
再说,墨明智飞跃下峰,循着厮杀的怒吼声寻去,不久,便看见四、五个人围着老怪作生死相拼。老怪早已衣衫不整,似乎身已负伤,但却满面愤懑,身形似飞魂,出手如电,怒道:“老夫誓必与你们玉石俱焚。”而老怪的对手,都是中原各名门正派的掌门或高手,也是武林中一等一的上乘高手。他们是华山派的掌门人玉泉大师、峨嵋派的掌门人上灵道长、丐帮帮主鲁长啸,少林寺达摩院首座方圆禅师,还有一个是云南点苍派的一等高手司马剑。
老怪满以为自己闭门调息练气三个月,又有一年多日子的练功,自问武功无人能敌。及至墨明智一死,了却了心事,便下山寻仇,想一举而挑了他最仇恨的峨嵋派。谁知中原武林人士对他早有防备。尽管老怪有两年没在江湖露面,也有人传说他身负重伤而死,但武林人士对他的防备仍不敢,放松。所以老怪一踏入四川,便为峨嵋派耳目发现了,立刻飞鸽传书,通知各大门派入川围攻老怪,誓必要除此老怪,以绝武林祸害。
正所谓双手难敌四拳,一人难以敌众。何况这次入川围攻老怪的,都是各大门派的绝顶高手和武林中的精荚。尽管老怪的灵猴百变身法练到了七成境地,身如飞魂幻影,能在刀剑丛中出入自如,伤人在刹那之间,但也招架不了众多高手的联手围攻。因为过去不少的武林高手曾丧生在老怪的参天六合掌下,引起武林公愤。故而各大高手一直从四川追到了九幽峰下,几乎是同仇敌忾,不杀老怪誓不生还。
已经过六、七个日夜的厮杀奔波,到了这时,老怪不但衣衫不整,也精疲力尽了。老怪也知道自己今日必死,将自已舌头咬破,一口怒血喷出,汇集自己最后的真气于双掌中,吼道:“老夫誓必与你们玉石俱焚!”突然双掌向自己咬牙切齿的仇敌上灵道长拍去。
上灵道长想不到老怪突然来这一手,用剑已来不及,只能以掌相接。方圆禅师一怔,他知道老怪这一掌之力,凝集了一身的真气,劲力何止万斤?双方一对掌,老怪固然一蹶不振,但上灵必然立刻吐血而亡。他身形一闪,骤然欺近,举掌拍出。老怪怒极,只好一掌招架方圆禅师拍出的一掌,一掌向。上灵道长拍去,“砰”的一声,罡风骤起,只见三条身影平空飞起。又跃落下来。方圆禅师虽能站稳,但嘴角已流出一丝鲜血,上灵道长却躺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而老怪坐在地上,面如白纸,气如游丝。这时只要有人略略出手,便可取了老怪的性命。可是玉泉大师、鲁长啸和司马剑见上灵道长,方圆禅师双双负伤,不由大吃一惊,慌忙奔过来抢救上灵和方圆,顾不得老怪了。方圆禅师嘴角虽然流血,却说道:“老衲没事,你们快看看道长怎么样了?”
玉泉大师见上灵道长卧倒在地,双目紧闭,不能动弹,知道上灵已为老怪凌厉的掌劲击至重伤,若不及时抢救,上灵尽管不死,也会终身成为废人。于是慌忙上前扶起上灵,双掌前后按着上灵的胸口、背脊上的要穴,暗运华山派独有的紫阳真气,徐徐输入上灵的体内。
司马剑见玉泉大师以本身真气为上灵调息内伤,而方圆闭目运气为自己调息,便提剑奔到老怪跟前,老怪仰天一声凄惨长笑:“好吧,你快杀了我吧!”
司马剑怒道:“老魔,难道你还想活么?我要是不杀了你,不但对不起丧生在你掌下的人,也必成为武林中的罪人。”说时,想将剑一挥。蓦然间,他见眼前人影一闪,跟着又听见有人喊道:“你可不能杀老爷爷呀!”同时不知怎样,自己手中的宝剑竟然叫人夺了去,这只是在瞬息间的事。司马剑感到愕然,定眼一看,自己眼前站立着一个大孩子,仿佛这孩子突然凭空钻出来似的,自己手中之剑,拿在这孩子的手上。司马剑是点苍派一流高手,也是武林中成名的人物,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手中之剑,居然叫一个从来没见过面的孩子夺了去。他大为惊骇,急退两步,问:“你是谁?”
这大孩子正是墨明智。他赶到时,见老爷爷和一个老和尚、一个老道土突然凭空飞起,又一同跌落,不知是怎么回事。后来见有人提剑要杀老爷爷,他才慌了,急忙赶来,不知不觉抖出了灵猴百变身法的动作来,真是快若风驰电掣,出其不意,一下便夺了司马剑手中的剑。这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千万不能让人将老爷爷杀了。现在他见司马剑问自己,便说:“我叫墨明智。”他见自己手中拿了对方的剑,虽然事出急迫,但总感到抢了人家的东西不好,又说:“叔叔,真对不起,这是你的剑,你拿回去吧,但你可不能杀老爷爷。”
司马剑一下勃然变色,连声冷笑:“好,好,你竟敢这般侮辱我,好,我不用剑,领教你的高招。”
墨明智哪里知道,一位武林高手的兵器叫人夺了去,已是极为丢脸的事情。而天真的墨明智出于好心,不但将宝剑交还给自己,还说了那么一番话,司马剑听起来,更以为是在讥讽自己。哼,将剑交还给自己,那是将自己蔑视到了极点。我司马剑宁愿自刎,也不愿受这样的侮辱!
墨明智见司马剑发怒,莫明其妙,心想:这位叔叔怎么发怒了?我几时侮辱了他的?同时他还听不明白“领教高招”这一句武林中的话,愕然问:“叔叔,什么叫高招呀?我也没有侮辱你呀!叔叔,你是不是怪我抢了你的剑?我已向你赔了不是呀!”
司马剑一听,更认为墨明智是在侮辱戏弄自己,喝声:“你少给我来这一套,快出手!要不,我要出手了!”
墨明智似乎有些明白了,睁大眼睛问:“叔叔,你要和我打架吗?”
“不错!”
墨明智摇摇头:“叔叔,我哪敢跟你打架呀?我才不跟你打架哩!”
司马剑认为墨明智不但说反话,简直不把自己看在眼下,所以才不屑与自己动手。他不顾自己是位武林界的名人,“呼”的一声一拳打出,希望墨明智招架。
墨明智怎么也想不到司马剑会突然出手打自己,根本没有半点防备,胸口便挨了一拳。可是一件出人意外的事又发生了,挨打的没事,打人的却一下给震飞了。摔出三丈远的地方,手腕也震断了!司马剑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大孩子浑身有股怪异真气护体,竟能凭体内的真气而震飞自己,令自己折断了手骨。
这一情况,不但令方圆禅师、玉泉大师和鲁长啸看见大为惊讶,也令老怪见了大为惊奇,就是墨明智自己,也感到愕然,心想:这位叔叔好凶,打了自己—拳,怎么反而向后飞去的?这是什么功夫?
鲁长啸对玉泉大师说:“大师,看来这个小杂种必然是老魔的门人,也有一身的怪异武功,杀了他,今后就会为祸武林。”
玉泉大师点点头。老怪见了大为着急。尽管他以前千方百计想杀了墨明智,但现在自己已是快要死的人了,何必叫这个傻瓜为自己送命?何况这个傻瓜是为救自己而来的。他喊道:“孩子,你快走吧!他们真的要杀你的。”
“老爷爷,你呢?”
“孩子!你别管我了!快走!”
“不!老爷爷,要走我们一起走。”
老怪几乎要骂起来:你这个糊涂好心的小傻瓜,我要是能走,还不早走了?怪不得好心的人不会有好结果,注定要给人杀死的。要是以前,你这个小傻瓜死十次八次,我才懒得管你哩!你死了更好。但他不忍骂墨明智,叹了一声说:“孩子,你走吧,我已是快死的人了,你何苦白白陪我一块死?”
“老爷爷,你怎么是快死的人呢?老爷爷,你要是不能走,我背你走好不好?”
老怪眼见鲁长啸和玉泉大师就要出手了,又急又怒道:“孩子,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又对鲁长啸、玉泉大师怒喝道:“住手!老夫有话要说。”
玉泉和鲁长啸不由停手问:“老魔,你有什么话要说的?”
“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的人物,难道连一个无辜的孩子也不愿放过么?”
鲁长啸说:“如果是一个无辜的人,我们当然不会出手。可这孩子是你的弟子,我们就不能放过他了!”
老怪说:“这孩子不是我的弟子,更非我的亲人,我与他只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
鲁长啸嘿嘿冷笑:“老魔这话你只可以欺骗别人,却骗不了我。他武功的路子,完全跟你一模一样。你想要我放了这孩子,除非答应我两个条件。”
“好,你说!”
“第一,让我挑断了这孩子的经脉,废了他一身的武功;第二,你立刻自行了断。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饶这孩子一死。”
老怪长叹一声:“鲁帮主,第二条根本不成为条件,老夫就是不自尽,也活不了三天。”他转过头对墨明智说,“孩子,他们要挑断你的经脉,让你今后成为废人,你愿不愿意?”
“老爷爷,什么叫废人?”
“孩子,所谓废人,就是浑身全没气力,或者手脚瘫痪,不能自理,一切得仰求他人才能过日子。”
“老爷爷,要是这样,你以后还能不能医好我?”
因为墨明智稀里糊涂练参天六合神功时,早已经瘫痪过一次了。他以为是老怪将自己吊在悬崖半壁的树上而医好过来的,所以才这样动问。
老怪听了,真是哭笑不得。这个小傻瓜,一个人断了经脉,就是大罗神仙也医不了,我又怎能医好你的?便说:“孩子,别说梦话了,别话我没这份本事,就是有,我死了又怎能医你?”
“老爷爷,你可不能死呀!”
这时,少林寺方圆禅师说:“小施主,只要你肯出家当和尚,拜我为师,你就不会成为废人,只不过废去武功而巳,怎么样?”
方圆禅师在他们对话期间,凭自己深厚的内力,已调息好了。听了墨明智的话,感到这孩子一派天真,像一块刚刚出土的美玉,不由动了侧隐之心,故而出面要救这孩子。
墨明智却问:“老和尚,我要是拜你为师,你们就放了老爷爷吗?”
方圆禅师摇摇头:“小施主,这不可能。”
“那我就不拜你为师了。”
鲁长啸大怒:“那你就跟你老爷爷一块去吧!看招!”鲁长啸说完,发掌向墨明智拍来。丐帮的降龙伏虎十八掌,代代相传,威力极猛,称雄武林。鲁长啸将墨明智当成了武林一派的上乘高手,所以一出手,就使出了丐帮的这一绝技。老怪不由惊叫一声:“孩子,快走!”方圆也说:“小施主……”
他们两人叫声未完,奇异的怪现象又发生了。墨明智不但以灵猴百变身法闪开了鲁长啸的掌劲,同时还出手反击,不但将鲁长啸摔飞了出去,而且还背起老怪,身似飞魂,奔入树林里,一转眼便去得无踪无影。武林中的五大高手看了这一情景,惊骇得目瞪口呆,长久不能出声。他们心中十分明白,这孩子的怪异武功,不在老怪之下,只有在老怪之上。这孩子是老怪的弟子还是他的同门师侄?或者是老怪的亲人?至于老怪说与这孩子只是萍水相逢,他们半点也不相信。
联手围攻老怪的五大一流上乘高手,除了玉泉大师无事,方圆禅师调息已愈,其他三人都先后负了伤。伤得最重的上灵道长,看来没有一年半载的调息疗伤,不能恢复现有功力。其次是点苍派的司马剑,手骨折断,伤得不轻。最轻的是鲁长啸,只感到胸口隐隐阵痛而已。其实墨明智根本没有向他出手反击,只是急于救老怪,用手轻轻将他推开而已,但墨明智奇厚的怪异真气太过令人匪夷所思了,只是轻轻一推,就将鲁长啸摔飞了出去。也幸而墨明智只是轻轻一推,要是用力,恐怕鲁长啸就是不死,也会令胸前的琵琶骨折断,比上灵道长伤得更惨。五大高手呆了半晌,知道再也无法追踪这个奇异的孩子和老怪,只好沮丧而去。
墨明智见无人追踪,才放下心来。他小心翼翼背着老怪登上了九幽峰顶,小叫化见他背了一个须发皆白、面如白纸的老人回来,并不像自己所想像的神仙人物,感到愕异,问:“傻哥哥,这是你的老爷爷吗?”
墨明智点点头,小叫化又茫然地问:“傻哥哥,你不是在骗我吧?你老爷爷不是神仙吗?怎么还要你背的?” “小兄弟,他给五个凶恶的人打伤了,他们还想杀老爷爷哩!”
小叫化失望了,看来这个傻哥哥的老爷爷并不是什么神仙,也不是什么武林奇人,只不过是位武林高手罢了!要是神仙,怎会给人打伤的?
墨明智将老怪背入岩洞,轻轻放在床上,问:“老爷爷,你现在怎么样了?要不要服药?我去给你倒碗水来好不好?”
老怪摇摇头,他知道与上灵、方司对掌后,自己的神功已散尽,就是服药也没有作用。同时,他有很多的话需要问墨明智。首先,他十分惊讶墨明智摔下悬崖怎么竟没有死,反而练成了这一身惊世骇俗的奇异神功,难道他摔下崖时,碰上了奇缘?还是一位自己不知道的武林奇人救了他,而传授给他一身奇异的神功呢?刚才他看了小叫化一眼,感到这小叫化的面容和眼神好像很熟悉,似乎是自己以前见过似的,心下更是思疑不已。他问小叫化:“小兄弟,你怎么来到这里的?”
“是你这位傻哥哥带我来这里的呀!”
“哦?!你是在哪里碰上他了?”
“在路上呀。老爷爷,傻哥哥下山去寻找你呢!”
老怪尽管神功散尽,只能活上三天,但目光仍然敏锐,他一下就看出这小叫化不是什么小伙子,而是一个女孩子。而且这女孩子眼角眉梢,处处流露出聪明伶俐的劲儿,并且身怀武功,不是一般常人家的孩子,不由更动疑了。
要是在过去,老怪恐怕早已不问情由,出手取了这小叫化的性命。因为这九幽峰顶上,是绝对不容许外人登上来的。何况这女孩子是武林人家的孩子,说不定她有什么意图,欺骗了这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傻瓜来到这里。暗想:这精灵的女孩子是来窥探自己的武功秘笈,还是来跟踪自己的行踪?老怪真想一下取了这女孩子的性命,可是现在,他神功散失,不但不能出手杀人,连行动也不方便了。
老怪注视小叫化好一会,突然冷冷地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看看你呀!老爷爷,你不高兴?”
“嘿嘿,你看了我后又怎么样?”
“没什么呀!傻哥哥说你是神仙,我看你不是什么神仙,是一个……”
老怪冷然打断她说:“我是一个杀人魔王!你害不害怕?”
小叫化摇摇头:“我不害怕!”
“哦?!一个杀人魔王你也不害怕?”
“那有什么可怕的?我奶奶还是个杀人的魔女哩!”
“什么?!魔女?”老怪不由惊讶了。
“是呀!爷爷对我说,当年人人叫奶奶为小魔女。”
老怪心头凛然,原来这丫头是五十年前名动江湖的小魔女的孙女儿!这丫头的面貌、神态十分酷似小魔女,怪不得我感到那么面善,以为在哪里见过似的。老怪顿时改容地说:“那么说,你爷爷是慕容子宁了?”
慕容小燕也感到惊奇:“老爷爷,你认识我爷爷吗?”
老怪激动地说:“认识,认识,你爷爷慕容大侠,江湖上人称奇侠一枝梅,我怎么不认识呵!”
墨明智在旁听了感到茫然。墨明智从小在深山长大,对江湖上的事丝毫不懂,就是名动江湖的小魔女和奇侠一枝梅,也从来没听过。何况五十年前,墨明智还没出世哩!但有一点他是高兴的,就是老爷爷认识自己结义小兄弟的爷爷,不会责备自已了。
老怪转头问墨明智:“孩子!是不是你摔下悬崖时,碰上这位小兄弟的爷爷了?”老怪明知慕容小燕是个丫头,并不说破,并且还认为墨明智摔下悬崖后,一定是奇侠一枝梅恰巧经过这里,从而救了墨明智,只有奇侠一枝梅,才可能将从高空跌下来的人接住,而且也只有奇侠一枝梅一身与众不同的浑厚真气和精湛的医术,才可令垂死之人起死回生。除了一枝梅,谁也救活不了墨明智。所以老怪才这样问。谁知墨明智愕然地说:“我没有碰上他爷爷呀。”
“哦?!”老怪感到意外了,“孩子,那是谁救了你?”
“老爷爷,不是你救了我么?是你将我挂到石壁中间一棵树上呀!这样,我得的怪病才好了响。”
老怪听了,更是感到愕异和惊疑?便详细问墨明智当时的情景。墨明智也说不清楚,甚至连自己昏迷摔下悬崖,撞在岩石上的情形也不记得了。老怪百思不得其解,暗想:看来一定有位不露面的奇人救了这小傻瓜,只是这小傻瓜不知道罢了。说不定这位奇人就是一枝梅,要不然,这个精灵的小丫头怎么会来到这里的?既然一枝梅不愿露面,不想这小傻瓜知道,我又何必去说出来?
过去,老怪曾经千方百计地想杀了墨明智。可是这一次墨明智舍生忘死地救了自己,这种真挚无私的情感,老怪怎么也忘不了,他长叹一声:“孩子,我过去对不起你,但我已经是快死的人了,希望你原谅我。”
墨明智愕然:“老爷爷,你几时对不起我了?你对我很好呵!再说,老爷爷,你怎么会死的?你只不过受了伤,很快会好起来的。”
“孩子,你不知道,我所练的武功,与各派不同,功在人在,功散人亡。我与那上灵贼道和方圆老和尚对掌时,已是拼尽了我的全力,散尽我所有的内力了。”
“不!老爷爷,我要你长命百岁。”
老怪苦笑一下:“孩子,别说糊涂话了,一个人哪有不死的?可惜我在这世上,没有一个亲人。”
“老爷爷,你怎么没有亲人的?我不是你的亲人么?”
老怪一丝苦笑,微叹一声:“孩子,你要是我的亲人就太好了!”
“老爷爷,你要怎么样才认我是你的亲人?”
“这——”
慕容小燕在旁似乎明白老怪的心事说:“傻哥哥,你要向老爷爷行三跪九叩的大礼,才算是老爷爷的亲人。”
“是吗?老爷爷,我现在就给你行礼。”
老怪眼睛一亮:“孩子,你真的要拜我为爷爷,不后悔么?”
“爷爷,我怎么会后悔的?”
“孩子!你要是一旦拜我为爷爷,今后一出江湖,便会有杀身之祸,你不害怕?”
墨明智一派天真,不懂江湖恩怨仇杀种种复杂的关系,他认为老怪这么说,只是想吓唬自己,试试自已有没有诚心,便说:“爷爷,我不害怕。”
“真的不后悔?”
“爷爷,你怎么不相信我哪?”
老怪想将事情说清楚,可是墨明智早巳跪下,行了三跪九叩头的大礼。老怪既喜欢也叹息地说:“孩子,你入我门后,以后招怨莫怪我呀!爷爷可是一个不容于武林人士的杀人魔头呀!恐怕他们也容不得你。”
墨明智没有半点江湖上的经验,不懂得老怪这话的含义,就是懂,作为墨明智的性格来说,更不会怪老爷爷。他说:“爷爷,我心中只有你,我才不管它们容得容不得哩!爷爷,你现在有亲人了,还有我这个结拜的兄弟,也是你的亲人,你千万别再想到死了。安心地养伤,我和我这小兄弟会好好伺候爷爷的。”
慕容小燕也说:“是呵!我们会好好伺奉你老人家的。”
老怪一听墨明智与这精灵的小丫头结为兄弟,既感到惊喜,也感到好笑,心想:你这个小傻瓜,怎么将一个丫头当成小伙子了?真是男女不分,怪不得这丫头称你为傻哥哥了!也怪不得你将这丫头带上了山峰。老怪感到惊喜的,是墨明智与慕容小燕有了这一层关系,今后武林一些名门正派的人就是不容墨明智,但看在慕容一家的份上,也不能不有所顾忌了!看来这傻瓜虽然傻,却有傻福气,就是不知慕容子宁和小魔女今后会怎样评价自己和对待这小傻瓜了!
到了现在,老怪仍然看不出墨明智身怀无人可比的绝技,只感到墨明智内力浑厚和行动敏捷而已,但却不是一流上乘高手的对手。要是他知道,也不用为墨明智担忧了。但他为墨明智天真无邪而又真挚的话所感动,叹了一声说:“孩子,爷爷多谢你们,难得你们有这样一份孝心。”
墨明智说:“爷爷,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呀!怎么多谢我们的?”
老怪只是一声轻叹:“孩子,爷爷自知在世的日子不多了,但有两件事要你们去做。”
“爷爷,你有两件什么事要我们做?”
“第一,我死后,你们不必安葬我,就让我留在这山洞中。并且你们迅速离开这里,离开得越远越好。”
慕容小燕愕异:“这是为什么?”
墨明智同时说:“爷爷,你怎么又想到死了?”
老怪不答,却问:“你们答不答应?”
墨明智说:“爷爷,就算你不幸真的死了,我们也不用离开呀!爷爷,你不愿我们住在这里么?”
“孩子,你知不知道,我一死后,不久这山洞就会塌下来,而且这山峰会爆炸开来,你们不离开,就会葬身在这山峰上。”
这对结义兄弟全怔住了:“真的?”
老怪看了墨明智一眼,叹了一声说:“孩子,要是你愿意学爷爷的武功,守得牢这山峰,不准任何人上来,这山峰就不会爆炸,这山洞也不会塌下来。”
这对结义兄弟更是愕异了,慕容小燕问:“要是我傻哥哥愿意学你老人家的武功呢?”
“同时还要答应我,不准任何人上来,更不能将这山洞告诉任何人。”
慕容小燕说:“傻哥哥,你答应爷爷吧。”
墨明智想了一下说:“爷爷,我答应你,不准任何人上来,也不告诉任何人。”
老怪又问慕容小燕:“孩子,你呢?”
慕容小燕说:“我答应爷爷,就是我爷爷,奶奶,我也不告诉他们,好吗?”
老怪说:“孩子,你一家武学渊博,他们才不屑窥探我的武学哩。我是怕一些心怀叵测的人上来,盗去了我书房中的武功秘笈,就会危害武林和世上无辜的人了!明智,可惜你不认识字,没法学到我的武功,为补救这一点,爷爷只好在这两三天内,教你识字了!”
慕容小燕说:“爷爷,我认识字,我也可以教他的。”
“好,好,这样,我就放心了!你们一定要记住,万一真的有一些武林高手上来,你们又无法赶走他们,你们就按我床头这一机关,然后迅速离开,这山峰在一刻后便会爆炸了。”
这对结义兄弟听到这里,才明白山峰为什么会爆炸的原由。墨明智说:“爷爷,我们记住了。爷爷,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嘛!”老怪本想叫墨明智练成武功后,去杀了峨嵋派掌门上灵道长。但是一想墨明智为人心地善良,绝不会去杀人的。同时也想到,倘若墨明智真的杀了上灵这贼道,今后就更难以在武林中立足。何况冤冤相报,何日了结?自己的冤仇,又何必牵涉到下一代?老怪长叹一声,“孩子,你为人心地太善良了!太过善良,不但易上别人的当,弄得不好,更是害人害已,你千万记住。”
墨明智有些茫然。怎么?心地善良不好么?太善良了,怎会害人害己的?他正要动问,慕容小燕却说:“是呀!我奶奶就经常埋怨我爷爷心地太善良了!有好几次几乎丢了性命哩!奶奶说,对恶人发善心,就会害了好人。”
墨明智默默无语,老怪望了他一眼,暗想:要是这小傻瓜有这丫头一半的机灵就好了!看来他一时也不会明白,多说也无益,这事只有等他到江湖上磨练磨练,就会慢慢明白过来。便说:“孩子,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爷爷一死,没有什么遗憾,只恨不能杀了那上灵贼道。”
墨明智一怔:“爷爷,你为什么要杀上灵什么道的?”
慕容小燕也问:“爷爷,上灵是峨嵋派的掌门,你跟他有冤仇么?”
老怪一听,几乎怒发皆张,良久,才慢慢平息下来,长叹一声:“孩子,我与他是什么仇怨,不去说也罢,我想给你们讲一个故事。”
慕容小燕扬了扬眉,怎么这爷爷说说又不说的?却要说起故事了?她疑惑地问:“爷爷,仿给我们讲什么故事?”
老怪说:“五十年前,江湖上有一个游侠叫刘常卿。他武功一般,却为人行侠仗义,好打不平……”
慕容小燕突然说:“刘常卿?对了!我记得我爷爷奶奶曾说过这个人的。”
老怪苦笑一下:“多谢你爷爷和奶奶,还记得世上有这么一个刘常卿。”
“爷爷,我爷爷说,刘常卿为人顶够义气的,奶奶也说他为人极好,不同一般武林人士,一身傲骨,不趋炎附势去巴结那些武林中的名门正派和有名望的人物,独自在江湖上行侠,所以人称为游侠。可惜后来他全家遭了不幸,以后,就没人知道他的踪迹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老怪问:“你爷爷和奶奶知不知道他遭了什么不幸?”
慕容小燕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爷爷和奶奶没有告诉我。”
“因为他好心地救了一个人,后来这个人不但忘恩负义,竟然恩将仇报,奸污了他的妻子,并且还杀害了他全家十六口,将他所住的大院一把火烧为平地。”
墨明智听了大为愤慨,睁大眼睛问:“爷爷,这个狼心狗肺的人是谁?”
“就是峨嵋派目前的掌门人上灵道长!”
慕容小燕讶然:“是他?!”
“初时,刘常卿并不知道是他,以为是黑道上的人干的。后来经过多方面的调查打听,方知是这个忘恩负义的人干的。当时,刘常卿还不敢相信哩!后来,竟让一位小偷证实了上灵这贼道的罪行。”
慕容小燕大为好奇:“爷爷,这个小偷怎么知道是上灵干的?”
“因为这小偷在那一夜爬进院里想偷东西,在暗地里瞧见了上灵逼奸刘常卿年青貌美的妻子。他怕上灵杀人灭口,吓得连忙悄悄地逃走了。”
墨明智问:“爷爷,刘常卿有没有求你老人家为他报仇?”
“孩子,刘常卿一身傲骨,怎会求人的?要报仇,他要自己动手,不愿求助他人。再说,上灵这贼道当时虽然不是峨嵋派掌门,却也是峨嵋派的一位高手,在武林中颇有名气,说出来,别人也不会相信是他干的。刘常卿不愿求人相助,自问武功也不敌上灵贼道。他只有将仇恨压在心中,四处投拜名师,苦练武功。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得到了一本武功秘笈,自以为可以斗得过上灵贼道。但他仍不放心,又收了一位天资极佳的青年人为自己的弟子,几乎将自己一生的武功都传授给了这位青年,希望师徒俩联手,杀了上灵贼道,可是……”
慕容小燕急问:“爷爷,可是什么了?他的弟子不愿助他么?”
老怪这时,又是一阵愤怒激动不已,咬着牙说:“可是他收的这位天资极好的弟子,又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这人为了窃取他的内功秘笈,竟然勾结外人,要取刘常卿的性命,刘常卿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弟子竟会杀害自己,—时没防备,身负重伤,只好仓惶逃走,到—处没人知的深山大野中运气调息,足足养了一年的时间才算恢复过来。”
慕容小燕说:“爷爷,游侠刘常卿怎么这般的不幸,碰上的尽是忘恩负义之人。”
墨明智说:“爷爷,你这般有本事,怎么不帮助刘常卿的?”
“孩子,那时爷爷的武功还没有练成哩!”
慕容小燕又问:“爷爷,现在刘常卿在哪里?不会死了吧?”
半晌,老怪才说:“可以说,过去的游侠刘常卿已经死了!他经历了这两次的惨变,性情大变,不再是过去行侠仗义的游侠,变成了一个性情怪异,喜怒无常的怪人。他再也不相信任何人,对别人的生与死、福与祸,一概漠然视之。伤好后,他一举而杀了那欺师灭祖的弟子,将他暴尸荒野,同时专与一些名门正派的武林人士过不去,对峨嵋派的人,更是出手无情。因此,武林人士称他为杀人魔王。”
墨明智问:“爷爷,他怎么不去杀上灵的?”
“孩子,上灵这贼道不但武功极好,为人更是狡猾,极善伪装。他表面上是一个正人君子,满口侠义,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其实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正因为这样,他不但欺骗了刘常卿,更欺骗了所有的武林人士。何况他还是一大门派的掌门人哩!在武林中甚有地位。本来刘常卿有两次可以将他杀了。但一想,这样杀了他,太便宜了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到真正忍不住要杀他时,又往往叫人救了去。”
墨明智和慕容小燕听了都糊涂起来,问:“爷爷,他怎么不杀上灵的?”
“因为刘常卿想叫武林人士清楚这贼道的真面目,让这贼道身败名裂,无颜立足于武林,这比杀了他更感到快意。只是苦于无证据,同时又无法逼这贼道说山来。”
慕容小燕着急起来:“爷爷,刘常卿怎么这样的傻?这样一个坏人,他怎会自己说出来的?”
墨明智也说:“爷爷,刘常卿怎么不向众人说出上灵的恶行呢?”
老怪苦笑了一下:“孩子,上灵是中原武林名门正派的掌门,又是所谓侠义的人。而刘常卿已成了一个杀人的魔头,他说了,有人相信吗了何况唯一的一个见证人又是一个小偷,人们更不会相信了。就是这个小偷,以后也给上灵悄悄地干掉了。”
墨明智半晌不能出声,以他纯洁的心灵,怎么也想不到世上竟会有这么一个坏人。他异常憎恨上灵,也异常地同情刘常卿,说:“爷爷,你现在这么有本事,怎么不去帮助刘常卿的?”
老怪叹了一声:“孩子,你没看见爷爷今日与人拼杀么?”
墨明智愕然:“爷爷,那几个人……”
“其中一个就是上灵贼道。”
墨明智睁大了眼睛:“爷爷,你怎么不早说?怪不得那几个人那么凶恶,要杀爷爷和我的。”
“孩子,爷爷不想你误会了好人,除了上灵贼道外,那几个都是好人,是侠义中的人士,只不过受了上灵的欺骗和利用,稀里糊涂与爷爷作对罢了!”
“爷爷,那你怎么不对他们说出刘常卿的事的?”
老怪又是苦笑了一下:“孩子,你太天真了!他们受了上灵贼道的欺骗,我说了,他们会相信?就是我想说,上灵贼道也不会容我说下去。何况爷爷在他们的心目中,也是—个杀人魔头。别说我,就是你出来帮助我,他们也要杀你哩!”
墨明智一下子不作声了。
慕容小燕年纪虽是十三四岁,但心思极敏,她前前后后听了老怪的话,已隐隐感到眼前这位老人,便是当年的游侠刘常卿了!她扬了扬眉问:“爷爷,你怎知道刘常卿这么清楚的?”
“这——,因为刘常卿是爷爷的朋友嘛!”
慕容小燕叫起来:“爷爷,你别骗我了!我知道,你就是当年的游侠刘常卿爷爷。”
老怪有些愕然:“哦?你怎么知道了?”
“刘爷爷,你要不是当年的游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你说刘爷爷不相信任何人,他怎么相信你了?将一切都告诉你的?还有,刘爷爷称为杀人魔头,你也自称为杀人魔头。武林人士要追杀刘爷爷,而你也说不容于武林人士中,你要不是刘爷爷,谁又是刘爷爷了?”
老怪叹了一声:“好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不错,爷爷就是当年人称的游侠刘常卿。”
墨明智睁大了眼睛:“爷爷,你就是那个游侠么?”
慕容小燕说:“傻哥哥,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爷爷就是当年的游侠呵!”
“爷爷,你怎么不早说呵!”
老怪说:“孩子,我已不是当年人称的游侠了,已成了一个行为怪僻的杀人老魔。”
“爷爷,你怎么会是杀人的老魔?你顶好呵!两年前,你怕我给人杀了,将我带来了这里;在路上,你叫我出面救人,还不愿别人知道;我来了这里病了,你又给我服药,医好了我的怪病,怎么是杀人的老魔了?”
要是在以前,老怪听了他这段话,不是骂墨明智是个糊涂的小傻瓜,便是以为墨明智在说反话讥讽自己,说不定一怒而杀了墨明智。现在的他,只感到一阵内疚,实实在在地感到十分对不起这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他想,即使把真相告知,墨明智如此天真无邪,说了他也不会相信。既然这样,何必给这孩子的心灵抹上阴影?看来,我只有用三天的时间,教会他识字,将我的绝学要诀教给他,以补我的过失了。
慕容小燕这时说:“叫老魔有什么的?我奶奶在过去,别人还骂她是女妖哩!我希望我长大了,也像奶奶一样,成为一个专杀坏人的女妖。” 老怪一笑,心想:这个伶俐的小丫头,虽然机灵,但说话也会不自觉地露出自己的本相,便说:“孩子,你怎么说是女妖了?你应该说是小妖才对!”
慕容小燕一下面红起来,心想:难道刘爷爷已看出我了?她不由看了墨明智一眼,见墨明智不起疑心,便放下心来,掩饰地说:“对,我是应该说小妖才是。我是一个男孩子嘛,就是像奶奶一样,也不会是女妖呵!”
墨明智听了感到莫明其妙,心想:我这小兄弟怎么了?怎么喜欢魔呀妖呀的,难道这好听么?他对老怪说:“爷爷,我今后有本事了,将上灵这坏人捉来见你好不好?”
老怪长叹一声:“孩子,恐怕爷爷看不到这一天了!再说,我也不想你为了我,招来武林人士的愤怒,而无法在江湖走动。”
慕容小燕问:“刘爷爷,你不愿我们为你报仇么?就是你老人家不愿意,今后我碰上了这贼道,也绝不会放过他的。”
“孩子,你最好别杀了他。”
慕容小燕愕然:“刘爷爷,你不想他死?”
“我怎么不想他死的?我只想你们一剑杀了他,不但便宜了这贼道,而且也成全了他。我只希望你们能想出办法来,弄得他身败名裂,无颜立足于人世,这比杀了他更好。”
“好!爷爷,我今后与傻哥哥想办法弄得他身败名裂,叫他难容于人世。”
老怪突然心头一动,问:“孩子,你们真打算这样做么?”
“刘爷爷,你不相信我吗?”
“好,好,孩子,你真能这样,爷爷倒是有件事要拜托你们去做。”
“哦?!爷爷有什么事的?”
“就是峨嵋派的原掌门人罗杰人,本来是我的好朋友,不知怎样不明不白地死去了。上灵贼道才成为了峨嵋派的掌门。我疑心是上灵这贼道暗暗做了手脚,害死了罗杰人。你们暗地里打探一下,要是他真的做了手脚,将这事揭出来,不但为罗杰人伸冤,这贼道不想身败名裂也不可能了!”
慕容小燕眼睛一亮:“刘爷爷,你怎么疑心是这贼道做了手脚的?”
“要是罗杰人不死,他就做不成掌门人了。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为了自己,他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
“好,刘爷爷,我和傻哥哥,今后就去暗地里查访这件事。”
“孩子,你们能这样做,爷爷就是在九泉之下也安心了!孩子,我们现在到书房去罢,我将我的武学传授给你们。”
墨明智说:“爷爷,你的伤……”
“噢!我这伤医不医都是一样,先办正事要紧,不然,我就没有时间了!”
一连几天,老怪用药物使自己强行活下来。他在这几天内,不但教会墨明智认识武学中一般常用的字,更教会墨明智识别人体上各处的要穴,同时也传授了墨明智参天六合掌法。墨明智学会了这一套掌法,配上灵猴百变身法,更是如虎添翼了。
对慕容小燕,老怪说:“小燕,我知道你慕容一家的武学渊博无比,单是慕容家的内功和西门剑法,练成后便天下无敌。但刘爷爷这一套灵猴百变身法,却希望你学学。它似乎比你家的迎风柳步还胜一筹。它不但可以闪避任何对手的突然进攻,更可以在避闪中进攻对手,不像迎风柳步只是伺机还手而已。”
慕容小燕大喜:“刘爷爷,我多谢你啦!”因为她看到墨明智那怪异的身法,早已羡慕不已了。慕容小燕聪明伶俐,更是一点就明。她在自家“踏雪无痕”轻功的基础上练灵猴百变身法,更是占了优势,在轻灵上,尤胜一筹。
八天之后,老怪终于功散人亡,与世长辞了。他能多活五天,完全靠药力的支撑而已。老怪一死,墨明智悲痛不已,慕容小燕也是泪水盈眶。他们遵照老怪生前的遗嘱,用石棺装好尸体,并将老怪的武学秘笈,并放入石棺中,安置在老怪的房中,然后封闭石门,就是有外人闯进石洞里来,也不会发觉岩洞里有这么一个房间,因为石门与岩石一模一样,不知情的人,根本发觉不出来。
一代游侠,便这样长眠于荒山大野之中岩洞里。他在二十多岁时,以他的热情、豪爽和义气,几乎是交朋满天下。当他身遭惨变后,性情大异,自绝亲友,远避荒山,孑然一身,只有顾影自怜。想不到他临死时,竟得到了两个天真孩子的垂泪,使他并不寂寞地离开人世,而他自创的武学,也有了传人。虽然大仇未报,却也含笑而逝,并无遗憾。
慕容小燕见墨明智终日闷闷不乐,连练掌法也不感兴趣了,便说:“傻哥哥,我们下山走走吧。”
“兄弟,我们下山去哪里呢?”
“傻哥哥,不如我们到峨嵋山去,一来查访上灵贼道的事;二来也不负爷爷对我们的期望,完成他老人家的心事,不好吗?”
墨明智一想也是,老爷爷对自己这么好,应早日为他老人家报仇才是,便说:“好,兄弟,我们到峨嵋山去。”
于是他们打点行装,带上一些银两、金叶子和珠宝,拜别游侠刘常卿的灵位,关闭好山洞大门,便下山了。
小燕这时的灵猴百变身法,尽管不及墨明智,也不及老怪,由于她有家传的轻功,再加上她的聪明机灵,举一而反三,所以进展极为迅速。虽然只练了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几乎学会灵猴百变身法三、四十个动作。这三、四十个动作,应付上乘高手的进攻已绰绰有余了,因此,她在攀下九幽峰时,再也不用墨明智背着或携着,自己跟在墨明智的身后,轻灵地便攀了下来。一到峰下,墨明智问小燕:“兄弟,你知不知道去峨嵋山的方向?”
“不知道。”
墨明智一时停住了:“兄弟,你不知道,我们怎么去呵!”
“傻哥哥,你担心什么?不知道,我们不会问人吗?”
这一对不知天高地厚的把兄弟,说起来,他们完全还是个孩子。小燕只有十四岁,墨明智虽然有十六岁了,几乎没有见过什么世面,江湖上的经历完全没有,对武林中的事和一些规矩,更是一窍不通。小燕呢,也只是从爷爷和奶奶的口中,知道一些武林中的人和事,但江湖上的经历,几乎和墨明智一样,是一张没染过的白纸。她这次悄悄地从家里跑出来,只不过是小孩子的贪玩、好奇,大胆、任性胡闹而已,全然不知世道的艰难,人心的奸诈险恶和江湖上的风险。
墨明智说:“兄弟,我们去哪里问人?”
“哎!我的傻哥哥,只要我们到了个大地方,还愁没人向的?就怕你问不完哩!”
墨明智一想也是,不由笑道:“对,兄弟,我们到市集上去问人吧。”
小燕摇摇头:“附近的市集都是小地方,恐怕没有人知道蛾嵋山在哪里。要问人,最好去大地方问。”
“什么叫大地方?”
“县城和州府,那才是大地方,在那里,人可多了,三街六巷,什么东西都有卖的。”
墨明智从小就在山里长大,只是偶然跟随爷爷上市集卖猎物,根本就没有去过任何县城。他睁大眼睛问:“那县城州府在什么地方?”
“哎!你跟着我去好了。”
其实小燕也没有去过什么县城,只不过听大人说过罢了。她从家里跑出来,也只是在一些小市集上转转,没多久,便碰上了墨明智,随后便去了九幽峰……
墨明智见小燕这么说,以为她知道,只好跟着她走。本来从九幽峰去峨嵋山,往西北方向走才对,可是小燕却带着他往东南方向跑,这更是南辕北辙,越走便离峨嵋山越远。幸而他们的轻功极好,翻山越岭,飞涧越谷,加上墨明智懂得在山野中生活,一路没出什么意外。不久,他们风尘仆仆地出现在融安县城了。
融安县,是广西柳州府届下的一个县,往北可去湖广的通县,往南可去马平,往西吗,便要穿越崇山峻岭,方可达桂林,是广西北部一个交通要道的县城,人口虽然不多,却也颇为热闹。墨明智第一次看到县城,感到事事新鲜。小燕问:“傻哥哥,你肚子饿不饿?你不饿,我可饿了。我们上饭馆吃饭吧。”
一路上,墨明智只是在路边的粥粉摊吃东西,从来也没有上过饭馆。他见饭馆铺面那么大,人出人入的,感到有点害怕,问:“兄弟,他们让我们进去吗?”
在这方面,小燕可比他有经验了,说:“傻哥哥,我们身上有的是银两,他敢不让我们进去吗?”
“兄弟,我们还是到街边买些东西吃好了,别进去。”
“嗨!你怕什么哟!跟着我好了。”
他们刚一踏入饭馆门口,一个店小二迎了出来,上下向他们打量了一下,见他们满身尘土,衣衫不整,以为是两个要饭的小叫化,慌忙伸手拦住说:“你们进来干什么?出去出去!要饭,在门口坐着好了。”
墨明智一听,便慌了,对小燕说:“兄弟,你看,他们不是不让我们进去么?我们走吧,别进去了。”
小燕嗔了他一眼,对店小二问:“你这里不是饭店吗?我们进去吃饭,你怎么叫我们到门口坐的?”
店小二疑惑地打量他们,问:“你们是来吃饭的?”
“是呀!”
“吃饭可是要钱的,你们有银子?”
“你以为我们没银子吃饭么?你看看,这是什么?”小燕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来,足足有十两重,店小二看得眼也直了,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想不到这两个衣衫不整的小孩,竟有这么大锭的银子。
小燕又问:“这够不够我们吃饭的?”
店小二堆下笑脸,连忙说:“够了,够了!别说吃饭,就是少爷要办一桌上等酒席也够了!小人该死,竟将两位少爷当成是要饭的了!”
“好吧,你就给我们办一桌上等酒席来。”
店小二又愕然了:“办一桌上等酒席?”
“是呀!钱不够么?”
“不,不,小人不是这个意思。是说一桌上等酒席,有八菜一汤的,其中有海参、鱼翅、八宝鸭、蒸全鸡、炖原蹄等等,小人担心两位少爷吃不了,就浪费了。”
“你管我们吃不了吃得了的,你给我们办去。”
“是,是,小人多嘴了。”
店小二点头哈腰殷勤地招呼他们上楼近窗的一张桌子坐下,摆好杯碟碗筷,又斟上茶,说:“两位少爷稍坐一会,小人亲自到厨房给少爷打点菜式。”
店小二一走,墨明智对小燕说:“兄弟,这店小二说的也是,这么多菜,我们吃得了吗?我们要两碟菜好不好?”
“你是不是心痛银子了?”
“兄弟,我怎么心痛银子的?我是怕吃不了,真的浪费了!”
“我不管,我就气气他,谁叫他瞧不起我们,以为我们没有银子来吃饭。”
墨明智听了好笑,感到自己这个兄弟又任性起来了,什么不好赌气的?怎么要拿自己的肚子来赌气?吃多了,不怕拉肚子么?墨明智不是看重钱财的人,只要有人求他,他甚至自己不吃,也会让给别人吃;自己不用,也会给别人用。这是他从小跟随爷爷培养出来的良好品质。
小燕蓦然叫起来:“傻哥哥,你快看,那个人怎么这般的霸道,往人身上随便吐痰的?”
墨明智愕然:“谁?!”
“你看呀。”小燕指着窗外的街上。
墨明智往外一看,只见大街上一个衣着华丽的阔少爷正在怒喝着一位卖水果的小贩:“我吐痰你怎么不闪避的?是不是想找死了?”
卖水果的小贩初时不知是这位阔少爷朝他吐痰,正想开口骂。后来看清楚了,不由吓得面如土色,连忙低声下气地说:“是,是,小人该死,挡了四爷的吐痰,望四爷宽恕。”
阔少爷“哼”了一声,再也不去理睬这个小贩,带着四五个随从,朝饭馆走来。
墨明智看得奇异,而小燕却不平地嚷起来:“这个人怎么这般的蛮横霸道,朝人身上吐痰还骂人的?而这个小贩也太窝囊了,让人家往身上吐了痰,反而赔不是,要是我,我不骂他一顿,叫他赔件衣服来才怪。”
这时,邻桌上的一位客人说话了:“小兄弟,你千万别这样,你要是骂他半句,便是自寻死路了。”
“哦?!他骂不得,他是皇帝么?”
“他呀,比皇帝还可怕。”
“真的?!”
“小兄弟,你们大概是外地人,融县的费四爷,你们知不知道?他父亲是布政司的亲信,姑父是柳州府的知府,而他的姐夫,便是这里的县太爷。你们想想,谁敢去得罪他的?得罪了他,不怕连命也丢掉么?”
小燕点点头:“原来这样,怪不得他那么横行霸道了。”
墨明智却说:“那也不该随便往别人身上吐痰呀!”
客人说:“往人身上吐痰,对他来说,简直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呀,还无缘无故诬良为盗,遏良为娟,随随便便将别人的子女当猪当羊卖给人家为奴为婢哩!”
墨明智睁大了眼睛:“真的?”
“怎么不是真的?上个月,有位老人带着—双儿女从外地来这里寻亲,不知怎么得罪了他,他当场命人将老人打死,将那一双儿女,一个卖给人为奴,一个卖到妓院当妓女,所以说他是这里的土皇帝,比京师的皇帝还可怕。小兄弟,要是你们碰上了他,千万避开他,更不能胡言乱语地得罪了他,不然,会招来天大的横祸。”
小燕一笑:“是吗?我真想看看他是不是这般可恶。”
那客人奇异地望着小燕:“小兄弟,你不相信我的话?”
另一位客人在旁一直不出声,现在突然说:“老兄,你别多说了,这太岁爷来这里了,我们快走。”
小燕和墨明智一看,果然见费四爷带着人登上楼来了。饭店的老板亲自带了两个店小二殷勤地陪着他上楼,招呼他到向南临江边一间玉兰厅坐下,亲自为他倒茶斟酒,楼上一些吃饭饮酒的客人顿时鸦雀无声,跟着便纷纷叫店小二结帐,准备离开。
小燕不由得仔细打量这位土皇帝,只见他长相不俗,只是一脸的骄横,而跟随他的那四、五个人,都是一身劲装,身佩刀剑,大模大样地坐下。
费四爷朝老板问:“我要的茅台酒准备好了没有?”
饭店老板连忙赔着笑脸说:“四爷,早准备好了,我已叫人给四爷拿来。”
果然,先前招呼小燕、墨明智的店小二,提着两壶贵州茅台酒上来,也正在这时,一个慌里慌张离座下楼的食客,竟然撞在这个店小二身上,“咣啷”一声,两瓶茅台酒掉在楼板上,全打破了,顿时酒香满楼,店小二吓得不知怎么办才好,那位食客更是连忙赔不是,立刻掏出银两给店小二说:“小二哥,真对不起,这是我的赔偿,麻烦你再去拿两瓶茅台给四爷,有多的银两,也不用找了。”说完,便想离去。
店小二拿着银两,仍呆若木鸡。费四爷蓦然一声大喝:“慢点走!你打翻了我的茅台酒,以为赔了银子就可以走了吗?”
这位食客不由得面色大变,一时间怔住了。不远处一位好心人提醒他:“你快去向四爷赔不是才对,快去呵!”
这位食客战战兢兢走到费四爷而前作揖说:“小人该死,不小心碰翻了四爷的洒,望四争宽恕,小人愿……”
费四爷突然飞起一脚,将这食客踢翻,瞪眼骂道:“你以为四爷的酒,是银子就可以赔得了的吗?”
这食客虽然给踢了一脚,仍低声下气赔不是,墨明智实在看不下去了,想出声。小燕用手肘碰了他一下,低声说:“先别出声,看他怎么样?”
只见凶蛮的费四爷又是狠狠地踢了这食客几脚,说:“老子这茅台酒是特地派人到贵州订的,你这区区几两银子,还不够我的口水钱,要赔,没千把银子,就别出口。”
众人一听,更是面面相觑。这显然是狮子开大口,要这食客倾家荡产了。其中有位客人终不忍不住,上前向费四爷一揖说:“请四爷看在我的薄面上,叫他赔一百两银子吧。”
费四爷用眼角打量这人一下,问:“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向我求情的?”
“四爷,小人的兄长,也是在衙门内办事的。”
饭店老板忙说:“是呵!这位张爷的兄长,是衙门的捕头。”
“哼!什么捕头,只不过是我姐夫手下的一条狗罢了。滚开!没一千两银子,就别想开口。”
这时,小燕笑嘻嘻地走过去说:“费四爷,我来求情怎么样?”
费四爷见是一个满身风尘的小孩子来求情,感到愕然,睁大了眼睛,问:“你是什么人?凭什么来求情?”
“我呀!布政司是我的侄儿,我是布政司的小叔爷。”
“什么?!布政司是你的侄儿?”
“是呀!这总够面子了吧?还有,我侄儿手下的一条狗,是柳州知府、走狗手下的十条狗,又是这里的什么县太爷,这够不够份量来求情的?”
众人一听,感到十分惊异,相顾愕然,见这小孩有恃无恐,半信半疑。费四爷瞪大眼睛愕了半晌,最后才冷冷地问:“布政司大人真是你的侄儿?”
“是呀!你不相信么?不信,你可以打发人去问呀!”
“请问贵姓大名。”
小燕一笑:“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嘛,你感到奇怪么?”
“唔,那么布政司大人姓什么你总知道了吧?”
“什么?你连我侄儿姓什么也不知道?”
费四爷怎么也不相信眼前这个小叫化似的小孩会是布政司大人的小叔爷,他要不是一个疯子,准会是一个小骗子,但一时不敢鲁莽,忍着气再问:“布政司大人今年多大了?”
“不知道。”
“什么!你也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的?因为我从来没见过他,他也从来没有见过我这个小叔爷,不过论资排辈,他算是我的侄儿一辈。你嘛,只不过是我侄儿手下一条狗的狗崽子罢了,居然敢在这里作威作福,还不给我向这人赔不是,赔他一千两作医药费。”
费四爷听了大怒,别说小燕是冒充的,就算是,就是将他杀了,谁个敢出声的?他呼的一拳,直朝小燕头顶击落,想一拳就要了这小叫化的命。小燕这时的灵猴百变身法,应付他绰绰有余。何况费四爷所学的,只不过是些花拳绣腿的功夫。小燕一闪而进,轻出一掌,就将这土皇帝推倒在地了。说:“你这小狗崽子,居然还打我,不怕我将你满门抄斩问罪吗?”
费四爷身边的保镖们一时睁大了眼,费四爷气急地吼道:“你们还不给我把这小杂种乱刀劈死了!”
五位劲装汉子顿时拔出兵器,墨明智大惊,害怕自己的小兄弟死于刀剑下,人似闪电跃了过来,将最先上的一条汉子推出一丈多远,摔在一张桌子上,痛得不能爬起来。墨明智伸手拉着小燕的手说:“兄弟,我们快走。”
小燕摔开墨明智的手说:“我们为什么要走的了我还要吃饭哩!”说时,她身似流星,以家传的天罡打穴剑手法,刹时间便将费四爷和他的保镖们全点倒了。众人更是惊愕不已,才知道这两个小孩不是一般的人物。
小燕瞧了瞧众人一眼说:“你们别害怕,你们要是害怕的,可以先走,但不能说出去,不然让县太爷知道了,我一走了事,倒是会苦了你们,到时可别怨我。”
众人连忙说:“我们不说出去就是。”一些胆小害怕的人,一说完便走了,大胆的留下来,想看看小燕怎么处理这恶霸。
小燕问那个仍然呆若木鸡的店小二:“喂!小二哥,我的饭菜你弄好了没有?”
店小二半晌才说:“弄,弄,弄好了。”
“既然弄好了,快端上来,我吃饱了,才慢慢审问这狗崽子,问他凭什么胡乱打人骂人和卖人的。”
“是,是,小,小,小人便,便,便去给少爷端上来。”
“慢着,我问你,还有没有茅台酒?”
“有,有,只,只……”
“只什么呀?”
“只,只,只是费、费、费四爷寄、寄放在,在,在这里的。”
“那你给我拿两瓶来,我想尝尝这值千把两银子的茅台酒是什么味道。”
“这——”
“你不敢吗?别害怕,是我叫你的,快去拿来。”
“是!”店小二应声,连忙下楼去了。
墨明智问:“兄弟,你想干什么?”
“傻哥哥,你先别问,等我们吃饱了,我叫这狗崽子有好看的。”
“兄弟,你不会打死他吧?”
“这就看狗崽子听不听我的话了。”
“兄弟,你教训他以后别为非作歹就行了,千万不可杀了他。”
“唤!傻哥哥,你怎么这般罗嗦的?”小燕又对店老板说,“店老板,你别担心,一切事有我,不会连累你的。你像平日一样,做你的生意去,不过,你可不能让别人再上楼来,不然,这里的事传了出去,招惹了麻烦,你也脱不了灾祸。”
一直在发怔的店老板这时才说:“是,是,不过费四爷……”
“你要为他说情吗?你放心,一切有我哩,决不会为难你的。”
“是,是。”
店老板也带着两个店小二下楼而去,真的不准任何人再上楼去。
小燕恨恨地朝费四爷脸上吐了一口唾液,说:“狗崽子,你那么喜欢朝别人身上吐痰,现在我也叫你尝尝。”
费四爷给封了穴位,不能动,也不能说话,让小燕这一口唾液从眉心流到嘴巴。可以说,他自从出娘胎以来,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他面部的表情既惊恐也愤怒。而楼上的人们见了,暗暗感到快意,心想: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个威风不可一世的小霸王,也有了今天。但不敢出声,担心今后这个小霸王会迁怒到自己身上来。
墨明智忙说:“兄弟,别这样。”
“为什么?”小燕扬起了眉问。
“兄弟,他向人吐痰不好,我们也不能向他身上吐呀!”
“噢!你知道什么,这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嘛,看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随便朝人身上吐痰的。”
店小二端着菜上来了,真的还提了两瓶茅台酒,小燕说:“傻哥哥,我们吃饭吧。”
“兄弟,你打算怎样处理他们?”
“吃饱饭再说。傻哥哥,你喝不喝酒?这是价值千两的茅台酒呵!”
“兄弟,我不会喝酒。”
“不会喝也喝一杯,这么贵重的酒不尝一下不可惜么?来,喝一点点。”
小燕打开茅台酒,给墨明智倒上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端着呷了一口,感到香是香了,却顶辣喉的,不禁皱了皱眉,吐了出来,问墨明智:“这酒好不好喝?”
墨明智几乎还未喝过什么酒,分不出好坏来,说:“我不知道好不好。”
小燕更是从来没饮过酒,便骂起来:“什么好酒,值一千两。就是倒赌我一千两送给我,我也不要。为了这么两瓶酒,也去打人踢人的?”她拿起这两瓶酒,走到费四爷跟前,说:“狗崽子,你说好酒,我就全给你喝了吧!”她将这两瓶茅台,全洒在这个土皇帝的身上。人们见费四爷一副狼狈相,都忍俊不禁,又不敢笑出来,费四爷气得几乎要昏了过去。
小燕吃饱了,过去拍开了土皇帝的哑穴,让他能说话却不能动,问:“狗崽子,你凭什么横行霸道的?说呀!”
费四爷双目喷火,骂道:“小杂种,等会我四爷不将你碎尸万段,便不叫四爷?”
“嗨!你还嘴硬哪!”小燕运用暗劲,狠狠刮了费四爷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得费四爷一边脸顿时肿起来,嘴角也流出了血,问:“说呀!”
费四爷想不到小燕人小,劲力却这么厉害,他知道今天碰上了克星,想求饶吗?他又下不了面子,只有不出声。
小燕歪着头问:“说呀!你怎么不说话了?说!上个月,被你打死的那位老人的一双儿女,将他们卖去哪里了?你不说么?”小燕又是一个耳光刮过去,费四爷另一边面孔又红肿起来,他长相不俗的面孔,变成了一个猪头。
小燕问:“快说!你将他们卖去哪里了?不然,我用刀子将你身上的一块肉割下来。你信不信?”小燕说时,真的从一个保镖身上取下了一把刀,在费四爷眼前晃了一下。费四爷吓得大叫起来:“请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不敢?可是你还没说出他们卖去的地方,我怎么相信你?”
“一个卖去了龙家,一个卖到妓院去了。”
“你卖得了多少银子?”
“一共七百两。”
“好!你去将他们赎出来。”
这时有人叹息地说:“少爷,不用去赎了。”
小燕一时愕然问:“为什么不用赎了?”
那人摇摇头:“因为他们都已死了!”
小燕一怔:“什么?!他们都死了?怎么死的?”
那人又叹息一声:“少爷,那个姑娘,未卖到妓院之前,已经给他糟塌了,一到妓院,又悲又恨,更不愿接客,一头撞到柱子上死了;而那个男孩,听说半夜三更从龙家翻墙逃出来,一下不慎,跌下山崖而死了。”
墨明智听了心头大震:“那么说,这一家三口,全死了?”
“是呵!少爷,给他害死的,又何止这一家三口?没有十条,也起码有九条人命。至于给他打伤的更不知多少。”
小燕听得大怒,一连在土皇帝的面上划了两刀,骂道:“你这该死的恶霸,本来我只想狠狠地教训你一顿便放了你,现在看来,再也放不得你了!”
店小二一惊,忙说:“少爷,你千万不能在这里杀了他,不然,小店不但受牵连,而在场的人,恐怕也要吃官司了!”
墨明智也说:“小兄弟,我们可不能害了别人。”
小燕想了一下说:“既然这样,我只好将他带到布政司,叫布政司发落他好了!店小二,你去给我弄个大麻袋来。”
店小二茫然:“少爷,你要麻袋干什么?”
“因为我要带他去见布政司,又怕他在半路上逃跑了,只好用麻袋将他装起来,他就没法跑拉!”
这时,又有人担心地说:“少爷,自古官官相护,他父亲在布政司衙门办事,恐怕日后会放了他回来。”
“你们放心,这贼子绝不会活着回来。”
费四爷一见不妙,想大呼救命,小燕一出手又点了他的哑门穴位。店小二飞快地将一个装米的大麻袋拿了来。小燕提起土皇帝,将他装进麻袋里,结结实实扎好,对那五个保镖打手们说:“你们听着,本来我想将你们一个个地杀了,念你们只是受人指使,所以放了你们。要是你们今后再为非作歹,让我知道了,别怪我来取你们的脑袋。好啦,你们先在这里躺下,一时三刻,被封的穴位自解,你们也可以行动了。”小燕说完,又对墨明智说,“傻哥哥,你背上这个土皇帝,我们走吧。”
墨明智一时不明,问:“兄弟,你……”
“快走吧,要是让这里的县太爷知道了,派人来救这土皇帝,我们就会多伤人命了!你想不想多伤人命的?有什么话,我们出了城再说。”
“好吧!”
墨明智背起麻袋,简直如背无物似的。一到城外,他们抖展轻功,直往灵岩山而去,墨明智问:“兄弟,我们去布政司衙门么?”
“我才没时间去什么布政司衙门的。”
墨明智愕然:“那我们带他去哪里?”
“就在这里将他埋了呀!”
墨明智一怔:“这——”
“傻哥哥,你是不是想放了他?你想想,要是放了他,他一回到融县,又不知有多少人会死在他的手中,那无异是我们害了他们。”
“兄弟,我们不如将他们交给官府办吧。”
“哎!我的傻哥哥,你怎么不想想,他父亲是布政司衙门的官吏,他姑父是柳州知府,交给官府,谁敢得罪这土皇帝?要不,他敢这么有恃无恐打人杀人的?自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官府要办,恐怕早将他办了,能让他活到现在么?”
“兄弟,人命关天,我们这样杀了他,不大好的吧?”
小燕本想说杀一个恶人,却可以救多少无辜的好人。但转而一想,我就是说了,他也不会出手取了这个土皇帝的性命,怪不得刘爷爷说他心肠好得像个小傻瓜。小燕想了一下说:“你放他出来吧,等我好好地劝他,看他答不答应今后能改过做个好人,要是他能发誓今后不再害人,我们便放了他好不好?”
墨明智大喜:“兄弟这样做就太好了!”
“我呀!虽然恨这贼子,却也顶害怕杀人的,甚至还怕看见死了的人哩!”
墨明智解了麻袋口,将土皇帝提出来,一看,不由吃了一惊:“咦!他怎么死了?”
小燕几乎在偷偷地发笑,因为她不想多花唇舌去说服这个傻乎乎的哥哥,便故意跟墨明智说放土皇帝出来,一边暗暗出手,将一支无影梅花针射入了土皇帝顶上的百会穴,这个为恶多端的费四爷又怎能不死?墨明智虽然内力极为奇厚,耳目异常灵敏,但他一来没想到小燕会暗暗出手;二来他不知道什么叫暗器。何况无影梅花针这般细小,发出时无声无息,他更没去注意了。
小燕也故意地吓了一跳,眨眨眼睛问:“真的?傻哥哥,你别吓我,我顶怕见死人的。”
墨明智用手在土皇帝鼻下试试,已经没气了,说:“兄弟,他真的死了!”
“傻哥哥,他怎么会死了的?是不是你背着麻袋时,一下不小心,用力过度,将他压死了?”
墨明智茫然:“我也不知道呵!”
小燕看了墨明智那傻乎乎的神态,险些要笑了出来,又说:“傻哥哥,或者他在麻袋里太久,给闷死也不一定,不关你的事。”
墨明智有点懊悔说:“早知这样,我们一出城放他出来就好了!”
“傻哥哥,这土皇帝的死相顶怕人的,你快埋了他吧!”
“兄弟,你既然怕看,就别看了,由我来将他埋葬好了。”
“傻哥哥,辛苦你啦!”
“兄弟,这算什么辛苦的?”
小燕见他提着土皇帝尸首走进林子里,心想:我这傻哥哥,人太老实了,给人捉弄了还不知道。可是,要不是这样,却没办法除了这一害哩!
不久,墨明智从林子里走了出来,小燕问:“你埋好那恶人了?”
“埋好了,兄弟,我们走吧。”
小燕蓦然想起一件事来,说声:“糟了!我们将正经的事却忘了!”
墨明智愕然:“兄弟,什么正经事忘了?”
“傻哥哥,我们来这里,原是要向人打听去峨嵋山呀!想不到碰上这个狗崽子,忘记向人打听。”
“兄弟,那我回去再向人问不一样?”
“嗨!傻哥哥,我们千万别再去,说不定那位县太爷,现在四处在捉我们,打听这狗崽子的下落哩。”
墨明智一怔:“兄弟,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我们不能到另一个大地方去问人么?”
“还有什么大地方的?”
“噢!大地方可多啦!只怕我们走不了!什么扬州啦!京师啦!长安啦!汴梁啦!数也数不完。”
墨明智对这些地方,可以说从来没听说过,别说去过了!而小燕,只不过听爷爷奶奶说过罢了,至于它们在哪里,在什么方向,也无从知道。小燕突然间又想起一件事来,说:“傻哥哥,现在我们还不能离开这里。”
墨明智又是愕然:“为什么?”
“傻哥哥,你想一下,那位县太爷要是捉不到我们,不会将那饭店老板和楼上的那些人捉去问么?我们一走,不害了他们?”
“不错,兄弟,我们怎么办?要不要去向县太爷说清楚?”
“说清楚,你等着他砍你的脑袋好了!”
“他也那么不讲理么?”
“他讲理?他要是讲理,就不会纵容他的小舅子胡作非为了!”
墨明智为难了,去又不行,不去,又害了饭店老板一伙人,他问:“兄弟,我们怎么办才好呢?”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