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朱一刀听小神女说摘吃了一个朱红色野果的情形,不但羡慕,心里更暗暗惊奇不已。这不是武林中所流传的千年难遇、百年难求,能增添一个人功力的朱果吗?传说这种果子世间少有,武林人士有幸吃到了,可增加一个人一甲子的功力,一身真气滚动,胜过一个人苦练几十年。怎么就让这野丫头吃到了?怪不得她年纪小小竟有如此不可估量的内力。一个人有这样的内力,要练任何上乘武功,简直易如反掌。
这个朱一刀,真是劣性难改,刚离鬼门关,又生贪念了。他急问:“这棵朱果树长在哪里?”
小神女一看他这一副神情便知其意,心想:你这个贼头。还想吃朱果呀!我要不是想知道你背后的主使人,我早将你杀了!小神女捉弄人的性格这时又显现出来,睁大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睛问:“你想吃这种可怕的朱红色野山果吗?”
“在下也想吃一个。”
“你不害怕昏迷得不省人事?当时我爷爷要不是在家,野兽闯了进来,我不叫野兽叼了去?”
朱一刀心里想:老子不像你这野丫头这般笨,摘下来,不能回到家慢慢吃?别说昏迷三天三夜,就是十天十夜老子也不在乎,只要吩咐家人好好看顾我就行了。便说:“我不害怕昏迷。”
“我看你别吃了!”
“别吃?为什么?”
小神女故意叹了一口气说:“因为它没有了,就连生长在崖石壁上的小树,也枯死了。我不知道我摘下它的果子,它会枯死的。”
朱一刀怔了半响:“它枯死了?”
“是呀!它枯死了。”
“小姑娘,在它附近,还有没有这种朱果树?”
“小神女摇摇头说:“没有了!那山崖石壁上光溜溜的,连草也不长,就只有它这么一棵小树。它一枯死,就什么也没有了。”
朱一刀连叫可惜!可惜!这真是难遇难求的奇珍异宝。
小神女说:“你可惜什么?就是有,我再也不敢吃它了!我爷爷说,山林中有好多非常好看的山果和奇形怪样的东西,往往是有毒的,千万不可乱吃,吃了就会中毒而死。有一次,我在森林中挖到一个像小人儿形状的根块,以为好吃,谁知一吃下,几乎死去了!”
朱一刀又是愕然:“什么?你挖到了一个似小人儿形状的根块?”
“是呀!它真的像小人儿一样,有手有脚,还有鼻子眼睛的,只是不会动,又不会说话。”
“你将它吃了?”
“是呀!当时我好肚饿,将它拿到溪水里洗干净,就将它吃了!谁知一吃下去不久,就肚痛难受,浑身发烧发热,痛得在地上乱打滚。” 朱一刀急问:“以后呢?”
“以后就又跳起来,满森林奔跑,我不知道为什么要乱奔乱跳,乱打乱踢的,好像不奔不跳,不打不踢,胸口憋得难受,全身也热得难受,乱奔乱跑,乱打乱踢,反而好过一些。我不知道我这样疯狂了多少时间,后来出了一身大汗,累得要死,躺在地上不想动,一看四周的情景,又吓了我一大跳。”
“什么事吓了你一大跳?”
“因为好多的大树都给我拍断了,一些大石,也给我踢碎了,飞到远远的地方去。我一下跳起来,又吓得我面无人色。”
“哦!怎么又吓得面无人色了?”
“因为我这一跳呀,竟然跳到高高的树尖上去了!你说我害怕不害怕?要是不小心,跌下来不跌死吗?谁知……”
“谁知什么了?”
“谁知我真的跌了下来!”
“那么姑娘跌伤了?
“没有呀!”
“没有?”
“真的没有!初时我吓得晕了过去,以为这一次不跌死,也跌成重伤,想不到我竟然像一片叶子似的,飘呀飘呀,飘落到地面上,一点也没有事。”
“那姑娘的轻功一定极俊,才没有事。”
“轻功?这是什么功夫的?你是说纵来跳去的功夫吧?”
朱一刀又是愕了愕:怎么这小姑娘连轻功也不懂?轻功怎么和纵来跳去的功夫相比了!一个是上乘之功,一个是下乘的粗浅功夫,就是一般人,也可以纵来跳去,只是跳得不高,,纵得不远而已。轻功,除了要体质极佳之外,还要苦练几年才能达到。好的轻功,一日可行走千里,来去无踪影,全没声息,有如惊鸿一闪而逝。这些话怎么同面前的小姑娘说?他只好说:“是是!是纵跳的功夫。”
“我是会纵跳的功夫,顶多能跳过一条小小的山溪水,纵上桌子上,再高再远,我就办不到了!”
“那姑娘怎么能纵上高高的树尖上去?跌下来没事了?”
“我不知道呵!事后我爷爷说,我是吃了那个小人儿形状的东西,才能变得身轻似燕,纵跳如飞了!你知不知道那小人儿形状的根块是什么东西?”
“它不会是千年人参吧?”
“不是人参,我爷爷说,那是千年的何首乌,极为珍贵。”
朱一刀顿时又傻了眼:“什么?是千年的何首乌?”
“是呀,我爷爷说,这么珍贵罕有之宝物,全给我白白糟蹋了!”
“怎么糟蹋了?姑娘不是吃了吗?”
“爷爷说,要是用其他一些药物或鹿肉炖来吃,那就可以添气补血,延年益寿,青春永驻,成为地仙哩!可是叫这我般稀里糊涂的吃下去,功力发挥不到它的十分之一,我只能是身轻如燕,行走如飞而已。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我不是两年前服了那支千年何首乌,就没办法救你啦!就是救了你,也给他们追上来,你说是不是?”
“是是,姑娘说的是,在下感激姑娘救命的大恩。”朱一刀嘴巴里这么说,心里却暗暗妒忌不已:怎么世上这两种罕见的奇珍异宝,都叫她得去了?令她有如此匪夷所思的轻功与内力,这造化太作弄人了!要是让老子得了这两件宝物,那真是纵横天下无敌,不至于落到现在为他人指使、为他人卖命的地步了!突然间,他一条恶念从心中升起,暗想:要是我得了这个小姑娘,吸她的血,吃她的肉,说不定我也得到她目前的功力哩!他想到这里,顿时换了急切的口吻说:“在下得姑娘的救命大恩,无以为报,要是姑娘肯跟着我,我一定终身伺候,让姑娘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不胜过姑娘在深山老林中,过那清苦的日子?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小神女一听,便知道这个贼头不安好心了。小神女还不知道他心肠这般的歹毒,不但恩将仇报,还要吸自己的血,吃自己的肉,而获得无敌的功力。她以为他不过想哄骗自己为他的主子效命而已。尽管她还不能最后肯定这位主子是谁,但十有八九是回龙寨的邵家父子。探出真相,这也正是小神女救他所要达到的意图。
其实小神女根本没有吃过什么朱果,也没有服用过什么千年人形何首乌,她不过是捉弄这个贼人而已。她有今日傲视武林群雄的武功,完全是深山老人在她婴孩时期,不时将自己一身的真气灌输到她体内,从而令她异于寻常的孩子。以后又传她各种轻纵跳跃的武功,放她到大自然中去,与猿猴追逐为戏,与山兔为伍。从五岁开始,老人便传她各种武功,打通了她的任督两脉,以后她又练成佛门最为上乘的易筋神功,因此才有今日不可思议的功力。这完全是靠苦练得来,非药物所致。她这么胡编乱凑,只是她一向好戏弄人的性格而已。谁知这个贼人竟然完全相信了。这个贼人目睹小神女难以想象的武功,又怎么不相信?
小神女看了朱一刀一眼,心想:你有什么本事能保我过荣华富贵的日子?要是这样,你就不用出来拦路抢劫杀人了!你不过是人家的一条走狗罢了!但为了探明他背后的主子是谁,小神女也不说破,反而高兴地问:“说的是真的吗?”
朱一刀慌忙说:“真的!真的!在下有半句不实之言,必遭横死。”
“那我跟你去哪里?”
“姑娘先随我去天柱县,等我养好了伤后,再去一个人间天堂的好地方。”朱一刀心想:只要你随我去了天柱,到时我就将你吃了,送你到西方极乐世界中去享受荣华富贵吧!
小神女见这个贼人仍不说去回龙寨邵家父子那里,本想进一步追问,又怕引起了这贼人的疑心,便问:“那里有这山里这么好玩吗?”
“姑娘!比这里好玩多了!姑娘想吃什么就有什么,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真的?它有老虎、豹子和狐狸吗?”
朱一刀愕然:“老虎,豹子,狐狸?”
“是呀!我在这深山老林里,有老虎、豹子、狐狸和我玩,还有猿猴、飞鸟与我追逐为戏,你那里有没有?”
“姑娘和老虎、豹子玩?”
“在这深山老林中,我不和它们玩,和谁玩呀?”
“姑娘不害怕老虎、豹子伤害了你?”
“哎!它们伤害不了我的,我要是想杀它们,比杀一只兔子还容易。不过我不想杀它们,只想逗它们乱跑乱叫,好玩极了!”
朱一刀听得简直傻了眼,这是一个什么野丫头?竟然去和吃人的老虎、豹子玩,还说杀它们比杀一只兔子还容易。不过,以她的本领,的确也能做到。她身轻如燕,行走如飞,老虎、豹子又怎能伤害得了她?她一身神力,掌能拍断大树、碎裂巨石,为何不能杀死老虎、豹子?这样一来,朱一刀不但坚信无疑,更羡慕不已,更渴望得到这野丫头一身的功力了!同时心中也暗暗悚然,暗暗警告自己:千万别在这野丫头面前流露出自己的不良意图,招惹了她。要是让她看出自己的恶念,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只要她相信自己,跟随自己到天柱,就有办法达到所愿。便说:“姑娘,在下那里虽没有老虎、豹子玩,但有不少的人伺候你,和你玩。”
“人有什么好玩的?他们跳又跳得不高,跑又跑得不快,更不能像猴子在树上跳来跳去,像鸟一样的飞,有什么好玩呵?”
“那姑娘不愿随在下去了?”
“你很想我去吗?”
“在下为了报答姑娘的救命大恩,怎么不想姑娘去呵?”
“这样吧,等我在这山野老林里玩厌了,我再去找你吧。你告诉我,你住在哪里,不然到时我去哪里找人?”这一下,才是小神女真正要达到的意图,也是救这贼子的目的。小神女满以为这贼子会说出回龙寨来,那么,截劫侯府商队的目的,便真相大白。
“那姑娘几时去找在下?”
“多则半年,少则一个月,我就去找你。好不好?”
朱一刀想了一下说:“姑娘是在一个月内找在下,请到天柱县城的廖府找在下就行了,我一定在那里等候姑娘的到来。”
“半年后呢?”
“那就请姑娘到湖广靖州城王大麻家找在下好了!”
小神女一怔,怎么这个贼子仍不说出邵阳县高霞山回龙寨?难道他不是邵家父子打发来的,是另外一股劫匪?那么所托他的人又是谁?到了这一步,只好放长线钓大鱼了,不能再逼他了。一逼,自己便将前功尽废。自己只有先护送商队回到侯府,再去猫儿山查探真相,然后再去找这贼人好了!真想不到这个贼子守口如瓶,什么也不说。
其实朱一刀的确是暗中受了邵家父子之命,前来血洗商队的。他所以不敢说出来,因为他一家大小的生死,全操在邵家父子手中,所以他宁愿自己死,也不敢说出来。再有,这个贼子已将小神女视为武林的奇珍异宝,要自己独占,更不想将小神女这样难得的武林奇人引荐给邵家父子。要是引荐给邵家父子,自己还有份?恐怕连一羹残汁也分不到口。他不像叶飞,为邵家父子网罗人材,以增添回龙寨的实力。这一点,又是小神女想不到的。可以说,对他是白下功夫了!恐怕谁也想不到这个贼子存有这么一种愚傻而又残忍的邪恶之念,吸人血、吃人肉,就能增添一个人的功力么?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小神女看了看他问:“你现在能走吗?”
“请姑娘给在下找一支树枝当拐棍,让在下试试能不能行走。”
小神女真的给他找了一支树枝,他扶住树枝吃力地站起来,忍痛慢慢移动,说:“多谢姑娘,在下还可以行动。”
小神女说:“看你这样,恐怕三天也走不出这大山,还是我送你到山下好了!”
“要是这样,在下更感激不尽。”
小神女暗想:要不是为以后查明真相,我才不理你这贼子的死活哩!她暗运真气,提起了朱一刀说:“闭上眼睛!我们走啦!”小神女如提一捆败草般,施展超群绝伦的轻功,翻山越岭,穿林而去。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已来到大山岭中的一条大道旁,小神女指着南边一处隐约可见的小市镇说:“那里叫邦洞,从邦洞去天柱不远,你慢慢走吧,我去啦!”
小神女说完,身形一闪,宛如惊鸿一掠,便消失在莽莽的山林中,再也不见踪迹。
朱一刀看得目瞪口呆,他哪里见过如此俊的轻功?都是这丫头吃了朱果、千年人形何首乌,才有这样难以想象的功夫。他本来想开口说话,想叫小神女陪着自己去天柱。可是他刚想开口,他心目中的奇形异宝,一下就在他眼前消失了!他只有求老天爷能看顾自己,在一个月内见能到奇珍异宝飞回来,到时怎么也不能让这野丫头走了!
他呆了好一会,才慢慢向邦洞走去。到了邦洞,他雇了一辆马车,直奔天柱城,进入城里一条小巷的大户人家廖府。出来迎接朱一刀的是一位身材高大、威猛、神态凶恶的独脚人,他见朱一刀也像自己一样,扶着拐棍而来,只不过来一刀仍有腿,而自己一条腿全锯掉了!他愕然地问:“朱老弟,你怎么伤成这样?其他的弟兄们呢?没回来?”
朱一刀神情沮丧地说:“胡兄,别提了!小弟能捡得一条命回来,已属大幸,其他的兄弟全死了!”
姓胡的独脚人一怔:“什么?全死了?”
“全死了!没一个活下来!”
“那一队商队有厉害的高手?”
“胡兄,我们到屋子里去说吧!”
“对对!我几乎忘记朱老弟身带重伤,我们到屋里说去。”
独脚人带着朱一刀来到—间密室坐下,朱一刀透了一口大气说:“胡兄,小弟这一次是阴沟里翻船,败得惨极了!要不是一位神奇的小姑娘救了我,恐怕我不给侯府那三小子活捉了去,也横死在那山谷河边乱石中!”
独脚人更讶然:“一位神奇的小姑娘?”
“是,是一位轻功超绝、力大无比的山野小姑娘救了我,我才有命来见胡兄。”
“朱老弟,你慢慢说,这是怎么回事?上面不是传话说,那一支商队根本没有什么一流高手,就是那两个镖师,也不是你老弟的手脚。几时杀出这么一个厉害的人物了?还有那位轻功超绝的小姑娘又是谁?”
朱一刀一五一十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独脚人听了,惊讶得半晌不能出声。他既惊愕侯府三少爷武功的不可思议,又惊奇那位山野小姑娘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骤然将重伤的朱一刀救走。他似乎对侯府的三少爷不感兴趣,对这位山野小姑娘却十分关注,问:“那位小姑娘模样生得怎样?”
朱一刀不由一怔,暗想:难道胡兄他也知道这山野小姑娘之事,知道她服食了朱果和千年人形何首乌,也想得到她?要是这样,小姑娘的事就不好办了。朱一刀摇摇头说:“这位小姑娘一直蒙了下半边面孔,只露出一对大而明亮的眼睛,她的长相如何,小弟不清楚。”
“她有多大了?”
“有多大,我也不清楚,但从她的声音听来,稚气得很,似乎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胡兄,你怎么也关注起这位小姑娘了?”
“不瞒老弟,我这一条性命,也是被一位武功奇高、身法敏捷得不可思议的小姑娘所救,不然,我在六七年前,早已丧身在点苍派掌门夫妇手中了!而我的两位同伴,云老道和殷秀士,就死在点苍派掌门夫妇手下。我的这一条腿,就是在那时废掉的。”
朱一刀更感到惊奇,暗想:事情不会那么巧吧?问:“那小姑娘怎么救你?也是突然将你提走了?”
“不是,她是让我传达死去的飞猴子的一句话给教主,求点苍派那老怪物放了我。”
“老怪物于是放了你?”
当然没有这么容易,她和老怪物打赌,要是老怪物在一炷香的时间内能捉到她,她就不管我的死活;要是捉不她,就得放我走。”
“难道一炷香的时间老怪物也捉不了她?不可能吧?”
“奇就奇在这里了!老怪物几乎抖尽了幻影魔掌法,居然在一炷香的时间内也捉不住她,要不我还有命回来吗?”
朱一刀听得骇然:“真是这样?”
“要不,我怎么说这小姑娘轻功超绝、身法敏捷得不可思议?”(详情请看本传奇的第七回)
这一下,不但朱一刀听了骇然,就连隐藏在暗处的小神女听了也十分的惊讶和困惑。
原来小神女根本没有走,而是一直暗暗盯视朱一刀的行踪,看他奔向哪里,找什么人,是不是去找回龙寨的人。当小神女见到独脚人时只觉得面善,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位独脚人似的。但一时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而自己所认识的人,就没有一个是独脚的人。正所谓鸟有音同,人有貌似,大概自己见的恶人不少,他们的神态总是那么凶巴巴的,多少总有些相似,因而不再想下去。小神女唯一想知道的,是这个独脚人是不是回龙寨的人。若是,事情就清楚了。
可是现在她听独脚人这么一说,不但惊讶,也十分困惑。惊讶的是这个独脚人原来是深山古道古榕客栈那位姓胡的汉子,自己为了要他传达飞猴的一句话,从而救了他一条性命。这事已过去六七年的时间,自己根本就将它忘记了,想不到现在他还记起我曾经救过他。
小神女感到困惑的是这个凶汉是黑风教的人,自从飞猴子一死。老道和那殷秀士也在点苍派掌门人夫妇手中丧生后,黑风教的人不但不再在古道上出现,也没在江湖上出现了,从此以后,江湖上再也没人听说起黑风教的事,似乎黑风教经过这一次打击之后,便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想不到事隔六七年后,黑风教的人竟然在这湘黔交界的天柱山城中出现。莫非黑风教一直隐藏在这一带?他们伺机而动呢,还是真的害怕梵净山庄和点苍派人的追踪,所以不敢乱动?或者是黑风教已解散了,不再有黑风教这一黑道上的门派,留下来这些残余下属,为了活命,不时在干些杀人抢劫的活动?真的是这样,自己不冤枉了回龙寨的人?怪不得风叔叔叫我遇事冷静,千万别任性行动。
另一点叫小神女困惑的是,黑风教的人与侯府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干吗他们要截劫侯府的商队?朱一刀这贼子也曾说与商队的人没仇没恨,只是受一位恩人所托。这个恩人是谁?是黑风教的教主,还是回龙寨的邵家父子?还是他们两个归附了回龙寨,听命于邵家父子,不再是黑风教的人了?
小神女本想立刻现身,追问他们到底是何人指使血洗侯府商队的?但一想不妥,万一他们不是回龙寨的人,在自己以死相威逼之下,胡乱说是受回龙寨人指使,那不冤枉了回龙寨,挑起了侯府与回龙寨的仇杀?看来还是在暗中观察多些时候好。
这时小神女听到朱一刀问:“胡兄,你能肯定救你的那位小姑娘,就是救我的那位小姑娘了?”
“我当然不敢肯定,但小姑娘救我那时的年纪,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娃,事隔六七年后,便有十二三岁了,跟你所说的小姑娘年纪不相上下,不是那小姑娘又是谁了?而且在这一带,根本没有这样一位武功奇高的山野小姑娘,更从来没有人说过。我疑心她偶然跑来这一带玩,碰巧救了你。朱老弟,你可说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朱一刀也点头说是。他试探着问:“胡兄,你知不知道她怎么有如此惊世骇俗的武功?”这个贼子问话有用意,是想问明独脚人知道不知道这个山野小姑娘吃了朱果、千年人形何首乌仙草灵药,会不会像自己一样,想独占这一举世罕有的奇珍异宝。
独脚人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事后我几乎疑心我有幸碰上了那一带盛传的神秘的小神女了!”
朱一刀一怔:“小神女?”
“老弟,你想想,人世间哪有这么一位小女娃子,连点苍派的老怪物也捉不她,不是千变万化的小神女,又是什么人?不过,我又冷静地想了一下,她不可能是小神女?”
“怎么又不是小神女了?”
“传说中的小神女是一位嫉恶如仇,惩恶奖善、无所不能的山神之女,她不杀我们就好了,还出手救我们这些为非作歹、抢劫杀人的恶人么?那怎么能称得上除恶行善、打救人间苦难的小神女了?”
“胡兄,那她是什么人?”
“是什么人,我就不清楚了,我看是一位不理尘事世外高人的子弟,是心地善良、善恶不分的无知小姑娘,起码不会是小神女。”
朱一刀沉思了一会,自言自语地问:“那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不管她是什么人都好,我们都应该终生不忘她的救命大恩才是,老弟,你今后打算怎样?”
“胡兄,我打算在这里养一个月伤,就是不知道教主他老人家会怎样对我。”
“老弟,只要你忠心耿耿,不露出自己的真实面目,他老人家知道事情的经过以后,不会难为老弟你的。”
小神女在暗处一听,又怔住了。看来他们是黑风教的人,与回龙寨邵家父子没有关系。奇了,黑风教的教主怎么会和我们侯府过不去?小三哥与章总管在哪里得罪了黑风教的人?小神女再也不想听他们说下去了,更不想打草惊蛇,便想与小三子先会合,护着商队安全回到古州,然后再去猫儿山查明情况,暂时就放下这两个贼人。于是小神女悄然无声地离开,直往玉屏而去。
深夜,小神女出现在小三子面前。这是玉屏县城里的云山客栈,是小神女与小三子相约的地方。小三子一见到小神女从窗口飘然而人,感到高兴,更觉得放下心头大石:“呵!你回来了!”
小神女轻轻“嘘”了一声,说:“小声点,别将左右隔邻的人吵醒了!你没睡?”
小三子压低了声音说:“我担心你,能安心睡吗?”
“我现在不是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吗?”
“你去哪里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的?”
“我跟踪那贼子去了天柱县城。”
“什么?你去了天柱县?”
“是呀!为了查明这贼子背后的主子,不能不这样呀!”
“你查明了没有?”
“查明了。”
“是回龙寨的邵家父子所有?”
“不是!”
“小三子一怔:“什么?不是?”
“他们是黑风教的人。”
小三子又是愕然:“什么?是黑风教的人?”
“小三哥,你几时招惹了黑风教的人了?”
“我几时去招惹黑风教的人了?我连黑风教的名字也没听过,怎会去招惹他们了?我第一次才听到你说这个黑风教,他们是哪一道上的人物?”
“他们是黑道上一个极为神秘的会帮门派。教主是谁,从来没有人知道,也不知道他们的贼窝在哪里。不过,在六七年前,这个黑风教便在江湖上突然消失了,从此在江湖上再也没听到黑风教,也不见黑风教的人出现。”
“那它现在怎么又出现了?”
“其实我初初也不知道这个贼子是黑风教的人,直到我跟踪他到了天柱县,偷听了他们的谈话,才知道他们是黑风教的人,他们说出的话,也令我大为惊讶。我初时还以为他们是回龙寨的人哩。想不到黑风教没有消失,仍在江湖上暗暗活动,只是他们不亮出黑风教的名称而已。”
“那么说,截劫我们商队的不是回龙寨的人干的了?”
“这一点,我也十分困惑。看来不是你就是章总管,不知什么时候招惹了他们,令他们大举报复,专门血洗侯府商队的。”
“我真的没有去招惹他们呵!”
“小三哥,你冷静想一下,你有没有得罪了黑道上的一些人物,或者这些黑道上的人物,其中有些是黑风教的人。”
“这就难说了,我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黑风教的人?不过,他们只知道我是飞偷黑影,根本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更不会知道我是侯府之少爷。要不,他们还不找上门来捉我?同时,恐怕官府的人也会来找我了,干吗到现在才来与我们的商队过不去?”
不错!这的确是一个令人思疑的事。等我们护送商队回到古州,再去猫儿山查探。要是猫儿山的那一伙匪徒也是黑风教的人,那事情比什么都清楚了。商队的人怎样?他们还好吧?”
“除了小旺受了一点刀伤,其他一两个人在逃命时碰伤了手脚之外,其余的都没事。”
“那就好了,受伤的人能不能上路?”
“雇一辆马车载他们好了。” “马车?坐马车好玩吗?”
“我不知道,因为我从来没坐过马车。”
“小三哥,那不如多雇一辆马车吧!我也想尝尝坐马车的滋味,你没坐过马车,不想坐坐吗?”
小三子一笑:“好!那明天我就多雇一辆马车好了!”
第二天,小三子雇用了两辆马车,一辆由小旺和两个受伤者坐,一辆就由他们兄妹两人坐了。小神女在这里又展现了她天真、好奇的性格,一坐上马车,便处处感到新鲜,摸这看那,还问车夫:“大叔,坐马车好不好玩?路上舒不舒服?”
这个车夫算是一个老实人:“小姐,坐马车当然比走路舒服多了,好不好玩,小人就不知道了!”
“你不知道?你不是经常坐马车的吗?”
“小人虽然经常坐在马车上,感到并不好玩。”
“怎么不好玩的?沿途不是有许多山景水色村寨可看吗?”
车夫一听,不由好笑:真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不知道赶车人的辛苦。但他不敢顶撞了小神女,只好说:“大概是小人看惯了,没感到有什么好玩,反而是提心吊胆地赶马看路,更担心途中会不会出现打劫的土匪。”
小神女一怔:“这沿途上有打劫的土匪么?”
“自从一年前,一位不知姓名的小侠,杀了流窜在这一带的惯匪吊眼黑狼之后,这一带就平静多了。就是有二三个小贼,看见人多,也不敢出来抢劫,但一两个客人上路就危险了。”
小神女不由看了小三子一眼,因为杀吊眼黑狼的小侠,就是小三子,不但车夫不知道,就是小旺他们也不知道,反而是回龙寨的人知道了。但回龙寨的人也只知道这位小侠是侠伦义盗黑影,也不知道小三子的真面目。小三子害怕小神女说出自己来,车夫二旦在江湖上传扬出来,那就给侯府带来更大的灾难。官府、黑道上以及一些土豪恶霸,一齐出动,那真会将侯府夷为平地。所以小三子连忙用眼神示意小神女千万别说出自己来。
小神女怎不会意?她又问车夫:“要是我们碰上了土匪怎么办?”
车夫说:“这一队商队这么多人,不但一两个拦路抢劫的土匪不敢出现,就是有七八个,他们也不敢冒险下手,小姐请放心。”
“为什么?”
“因为有两镖师护着。”
“大叔!你这么说,我就放心啦!”
“小姐和少爷请上车!”
不久,商队启程了,沿着河岸山边的驿道,缓缓前行。小神女第一次坐上马车赶路,感到新鲜有趣极了。她伏在马车的窗口上,观望沿途山寨田地景色,一边说:“小三哥,早知坐马车这般好玩、舒服,我就不走路了。只是它走得太慢了,不能打马飞奔么?”
小三子说:“不不!你千万别叫车夫打马飞奔。”
“干吗飞奔不得?”
“我的小姐,马车一飞奔起来,商队能跟得上么?那不将商队远远抛在后面了?”
“你说的也是,像现在似蚂蚁般爬着,我们几时才能回到古州呵?”
“你可以看沿途风光呀,看倦了,你可在马车上睡。”
“这么上下左右晃动着,能睡得着吗?”
“疲倦了,就是走路也睡得着。”
“走路也睡得着?你试过吗?”
“我没试过,但我小时候听父亲说过,他们行军赶路,有些士兵就是随着大队边走边睡着了!”
“那不跌到吗?”
“跌倒了,也就醒了,不再睡啦!”
“要是摔到山崖下怎么办?”
“我不知道,大概他永远也不会醒过来。”
小神女听得好笑起来:“他这样,不稀里糊涂死了吗?”
“恐怕这样的事很少会发生。”
“为什么?”
“因为他前后左右都有人,就算不慎摔倒,也有人将他拉起来。妹妹,你看,前面的山峰多险峻。”
小神女往窗外一看,果然险峻异常,不但山峰险,山道更险,有时在拔地而起的悬崖峭壁之下,有时又在深渊之上。这条山道,是沿河岸狭谷劈山而建,一不小心,真的会摔到深渊的沅阳河中去了,沅阳河是从青恋叠嶂中穿出来,一向以峡谷险峻著称,有沅阳河小三峡之称,风光奇特而幽险秀丽。沿河有一线天、石笋、卧崖等令人心跳魄摇的奇险胜景,胆小的人,真不敢在这山道上行走。
小神女本来是一个大胆异常的小女孩,但坐在马车上,她也不禁暗暗担心了。要是她不坐在马上,根本不用担心,任何奇险的山峰绝壁,她也可以飞越掠过。可是坐在马车上,她反而有点担心害怕了。她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马车和车夫,万一马车真的摔下悬崖深渊,她可以拉着小三子破窗而出,但车夫和马车,她就没法去救了。
小神女有点后悔坐在这马车上,将自己关在车厢里,似乎自己的命运不由自己操纵,而操纵在车夫的手上。其实坐马车固然新奇好玩。但左摇右晃,抛上掷下的,并不怎么舒服,怎及得自己一个人在崇山峻岭之中,来往如飞,奔跑自如那么惬意?小神女初时坐在马车上,感到新奇有趣好玩。可是在险峻的山道上行走,她又担心马车不安全,好像随时会摔下深渊似的。
眼见红日西斜,黄昏快要来临,蓦然远远看见一处房舍依山临水而立,在阳光照耀之下,景色特美,宛如仙阁琼楼一般,坐落在青山白云之中。她惊讶地问小三子:“那一处是什么地方?”
小三子朝她遥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是风景奇美,有如人间仙境似的。他也从来没有见过这般令人神往的美景,讶然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小神女又问:“你没来这一带吗?”
“我没来过。”
“怎么这里有这么个好玩的地方?它有点像神仙住的洞天福地了。”
车夫在前面回首说:“小姐,那一处的确是人间一个洞天福地了。”
“哦?大叔,它是什么?”
“它叫青龙洞,依山临水,景色独秀,是黔东一带有名的第一洞天。”
“原来它叫青龙洞呀。”
“看见青龙洞,镇远府城就不远了。”
在黄昏日落前,商队便进了镇远城,找了一间客栈住下,从玉屏到镇远,不过是一百多里的路程,商队足足走了一天。要是小神女和小三子,施展轻功,一个时辰内足可以来往。对小神女来说,现在的速度比蚂蚁还爬得慢,不但坐得不舒服,还一路提心吊胆,担心马车会翻到山崖下去,所以她对小三子说:“小三哥,明天我再也不坐马车了!”
“你不坐,那马车怎么办?”
“你坐呀!我是怎么也不坐了!”
“妹妹不坐,我也不坐。”
“好呀!那叫商队其他人坐好了。”
镇远不但是黔东的一处府城,也是黔东交通和物资的集散中心。小旺带着的商队要在这里住两天,一方面将从湖广贩运来的货物在这里销售,一方面也收购一些货物,转运到古州去。这些生意上的事,小神女和小三子都插不上手,全由小旺去打理,他们只护着商队的安全,人员的安全。
第三天,商队又启程西行凯里。凯里这一个地方比较特别,它属于平越军民府黄平州的地方,它不叫县,而叫凯里长官司。大概这一带地方非常不平静,少数民族强悍,山匪土霸不时横行,朝廷派重兵驻扎,由一位总兵带领,而称长官司,也就是所谓的上马管兵、下马管民、将文武之权集于一身的官长。
平越军民府所在地正是苗岭横贯的地方,也是地势颇为险峻高耸而错综复杂的地带,山中的山溪河流分向东、南、北方向而流,东流人湖广而人湘江水系,南下广西而属珠江水系,北流人四川而人长江水系,苗岭山区不但是苗族居住的地方,也是山匪流寇不时出没的地方,官府不—时派兵进剿。由于山高路险,地形复杂,官兵往往无功而回,只是苦了山区的平民百姓,既怕土匪山贼,更怕官兵。所以一些大的山寨,都有自己的武装力量保护,形成了一处处的地方势力。
凯里更是坐落在苗岭的群峰之中,西有香炉山,南有雷公峰,山道崎岖,森林密布,云雾终年缭绕,更是山贼草寇出没的地方,所以才没了凯里的长官司这一职。
商队在凯里不敢多留,住了一夜,便取路南下古州。这时小神女和小三子分开了,小三子在明,跟随商队行走;小神女在暗,时而在前,时而在后,暗中保护商队。因为前面就通过雷公峰。雷公峰不但山道崎岖不平,山势险恶,又是都匀、平越、黎平三府错综交界三不管的地带,山贼不但出没无常,更是横行无忌,就是当地的一些土霸、山寨主,也进行拦路抢势的活动。它不同湘、桂、黔三省交界的古道,因为古道有闵子祥、元凤夫妇率领旧部落脚,只要一有山贼土匪出现,闵子祥、元凤夫妇便不动声色将他们剿灭、铲除,为首的必杀。他们的行动是神出鬼没的,骤然而来,悄然而去,没人知道。残余奔逃的山贼土匪往往还以为是神秘的山神和小神女所为。当然,其中也有些是小神女的爷爷所为。所有这些,足令一些山贼、流寇视这条古道为禁区,不敢在古道附近为非作歹、抢劫杀人,才使古道成为平静的桃源区。
而雷公峰一带,就没有像闵子祥、元凤这样的侠义人物了,也没有神秘的山神出现,官兵又奈何不了这些行踪飘忽的山贼土匪,故而这一带就成为匪盗们不时出没的地区了。何况苗岭不但是山险林密,溶洞暗流也极多,别说十多人的山贼土匪,就是一二百人的山贼土匪,一旦分散藏身于溶洞里,哪怕像慕容家这样武功上乘的侠义人物,也不易追杀。
尽管古州侯府有小三子、章标这样的侠义人士,小三子不想抛头露面,而且当时也没能力去扑灭他们,章标更没有这一份武功,只能自保。小神女和一阵风又是刚来不久,同时也无暇去理他们。
因此,一些商队,包括侯府的商队在内,从来不敢打雷公峰经过,宁愿绕道而走贵定、南下都匀、独山这条人多来往的驿道。
其实,侯府商队一在凯里出现,就有一些山贼们的线眼盯着他们了。出城之后,也有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从商队一侧擦身而过。小三子和小神女没有什么江湖经验,没看出他们是劫匪们的线眼。不但是他俩,小旺也没有看出。但富有经验的两个镖师却看出这些线眼不是一处,起码有三处不同的劫匪在打商队的主意。他们建议商队别走雷公峰这条去古州的近路,还是绕道而走贵定、都匀。单是小三子一个人,恐怕也不会闯雷公锋。可是小神女不但想知道劫匪背后的主脑,更想将这些滥杀无辜的山贼扑灭,为百姓除害。失去了这样一次机会,以后再来找他们就困难了。所以她极力主张走近道回古州,这样一来,商队便只好朝雷公峰进发。
商队一踏入雷公峰地头,一看,真是山势雄险伟峻,山道盘回崎岖,有些狭谷口的山道,只容一辆马车仅仅擦身而过,所触目的,不是云山雾海,便是不见天日的莽莽森林。山道野草漫径,荆棘拦路,回旋在高高的山腰之中。当商队刚转入三府交界处一片森林地带时,一支人马便从森林中杀了出来,为首的汉子是位麻衣袒胸露背、胸口长着一丛令人心寒的黑毛的狰狞匪徒,江湖上人称黑心豹。他狞笑着说:“好好!老子在这里等候你们多时了!”
跟着一阵锣声,从森林另一侧又拥出一队人马,全是苗家衣服打扮,绑腿赤足,身穿花边黑衣,手足戴有银镯子,有的鼻也穿了一个大银环,一个个身佩腰刀,剽悍异常,他们的神态更为凶恶。为首的一脸横肉,一边脸上还长着一块大青疤,江湖上人称苗家青面兽,是雷公峰山区一股最为凶悍的山贼。他冷冷地瞧了一下黑心豹说:“你等了多时,老子更等候多时。对不起,老子这趟货是要定的了!识相的,你最好走开点!”
黑心豹一瞪眼说:“盘寨主,你最好讲讲江湖上的规矩,这一趟货,老子从镇远就盯上了!”
“什么规矩?这是我们苗家的地盘,谁也不许插手!”
也正在这时,山道后面又赶来一伙匪徒,为首的白衣秀士打扮,神态斯文潇洒,拱手扬声说:“两位何必相争,不怕坏了江湖上的义气?按江湖上的规矩,是见者有份。在下也尊重盘寨主,在分钱财货物时,盘寨主多分一份就是了!”
黑心豹说:“不错!不错!铁扇书生说得不错,老子忍气吞声,顶多你多占一份算了。”
青面兽盘寨主骄横地说:“什么多得一份?老子要其中的八成!你们两人各分一成,这还是老子看在江湖情分上才便宜你们的。”
黑心豹顿时吼道:“姓盘的!你不要见好不收,不然,老子和铁扇书生就先拼了你!”
青面兽狞笑一声:“郎儿们!摆开!谁敢先上一步的,给老子砍了!”
二十多位剽悍的苗家大汉,顿时散开,人人都拉开了硬弓毒箭,对准了黑心豹和铁扇书生两队人马,有一触即发之形势。
青面兽不但臂力过人,一口弯刀,凶狠无比,老虎、豹子可以一刀劈成两截,是苗岭一霸,更雄踞雷公峰一带。他手下的弟兄,可以说是人多而兵强马壮,只要他一声呼啸,马上就可以召开一二百年青力壮的苗人。现在他带来的二十多人,都是他的随身精兵,一个个骁勇善战,奔走如飞,剽悍凶狠,不畏生死,所以他才没将黑心豹、铁扇书生放在眼里。
小三子和小旺初时见黑心豹一伙贼人拥出拦道,正想上前搭话,后来见又拥出了两股强人,三队人相互之间,竟然争吵起来,也就不出来搭话了,暗暗吩咐小旺将商队的人集中在一起,自己和小旺、两位镖师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看守。他希望这三股贼人马上就互相火拼起来,等到他们出现伤亡,贼人元气大丧时,自己就好对付了。哪怕是一方战胜,也胜过自己同时对付三股贼人,所以小三子一直不出声,只是静观其变。最担心的是三股贼人一齐联手来对付自己,那就不好办了。
三股贼人中,小三子对铁扇书生为人不了解,不知道他是哪一条道上的人物,对青面兽和黑心豹,他都知道的,而且他还曾盗取过青面兽的财物,弄得青面兽暴跳如雷,派出人马来追踪自己这个侠偷义盗黑影哩。
这时铁扇书生含笑说:“盘寨主,能不能听在下的一句话?”
“你有话就说,要是再提什么多分一份,就免开尊口。”
“好好!在下请寨主三思而行。要是动手,对我们三家都不利。就是我们两家都败在寨主的手里,恐怕寨主也不能独吞了这一桩财物。先不去说在下和黑心豹今后会联手对付你,弄得你全寨上下没一日、安宁。眼前你一个人,就恐怕难打发这一支商队。”
“这是老子到口的食物,为什么难打发?老子更不怕你们今后联手对付,说得不好听,老子就先干了你们两个,看你们今后怎么联手?到阎王爷面前去联手对付我吧!”
铁扇书生又是一笑:“盘寨主,难道你没听闻在这商队中有位侯三少?”
“侯三少?老子没听闻过!”
“这就怪不得盘寨主了。在下听说侯三少,年纪不大,武功却一流,他在湘黔交界的玉屏峡谷中,一举而杀了在江湖上有名气的朱一刀手下二十条劲猛的汉子,令朱一刀重伤而逃命。”
黑心豹愕然:“朱一刀不是那侯三小的对手?”黑心豹自问武功不敌朱一刀,要是朱一刀都不敌侯三少,那自己更动不了这一支商队。
铁扇书生说:“他要是侯三少的敌手,这一块肥肉也轮不到我们在这里等候了,早已为朱一刀劫去了。”
青面兽问:“他一个人杀了朱一刀的二十个人?”
“绝大多数在转眼之间给他打发了,只有一两个为两位镖师所伤。盘寨主,所以在下才说,合我们三家之力,方能吞下眼前的这一块肥肉。”
青面兽一笑说:“你别来吓唬老子,老子偏不信邪。”
铁扇书生说:“好!要是盘寨主能战胜了那位侯三少,这一块肥肉在下拱手相让,绝不与盘寨主争。要是不行,我们再合三家之力如何?”
“书生,你说话算数?”
“在下说话绝不食言。”
黑心豹也说:“老子也是一样。”
青面兽说:“好!你们两家都给老子退到树林里去,别在老子背后放冷箭。要是你们胆敢这样,老子眼里认得你们,老子手中的这一把刀,却认不得你们!”
铁扇书生一笑:“盘寨主,在下不是那种黑吃黑的人,你放心行事好了。”
青面兽“哼”一声,带了两个亲兵,向商队走来,大声喝问:“谁是侯三少,给老子站出来:”
小三子本来指望他们三家互相火拼,打个你死我活的。谁知给铁扇生书这么一说,弄得三家要联手对付自己了。幸而这青面兽目空一切,骄横不可一世,才没有三家联手齐上。现在既然青面兽点名直呼自己出阵,自己只好出阵了。小三子暗暗思索:这一次除非不战,一战必得迅速先杀了青面兽才行。这样一来,就可以威慑其他两股山贼。不然,等到他们三家联手齐上,那死的人就更多了。可是凭自己目前的武功,能不能迅速杀了这青面兽呢?小三子心中实在没把握。
青面兽见从商队走出来的,竟然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几乎不敢相信。他听铁扇书生说侯三少年纪不大,那也起码是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能有一流的武功,怎么竟是个孩子了?他讶然地问:“你就是侯三少?”
“不敢,我就是。”
“你真的是侯三少?”
青面兽又再重复问了一次。这一下,不但青面兽讶然,连铁扇书生和黑心豹等人也讶然了。铁扇书生虽然听闻过侯三少之事,但也想不到是个仅仅成年的大孩子。从贼人的眼光中看来,瘦小的侯三少和身材魁梧的青面兽一比,简直是赢弱猴子与威猛无比的老虎相比,之间差别太大了!别说交锋,青面兽只要动一个手指,也可将侯三少点倒了。这么一个孩子,能重伤了朱一刀?能在转眼之间干掉了朱一刀手下二十个弟兄?看来这小子不是真的侯三少。
谁知小三子清清楚楚地说:“我真是侯三少,不敢相欺。”
“好!老子不管你是真的还是假的,看刀!”青面兽话落刀起,宛如猛虎出林,风声顿起,刀光如闪电一般直朝小三子头顶劈落,这真是说多快有多快。青面兽想一招就了结了小三子,立威让黑心豹和铁扇书生看,同时更想威震了商队。
小三子再也不是初出茅庐之人了。他已有不少临敌交锋的经验,并且早有防备敌人的突然出手。只见他身形一闪,并不纵身跃开,反而贴身而进,迅速出手,一匕首击出,“嘶”的一声,锋利的匕首划开了青面兽身后的豹皮背心。要不是豹皮背心略略挡了一下,小三子锋利的匕首可划伤他背部的皮肉了。小三子更想迅速了结这一场交锋,一招令青面兽重伤,失去了战斗力。可惜天不从人愿,仅仅只划破了青面兽一件豹皮背心而已。但这一招,足以令青面兽再也不敢大意了。
青面兽一下收刀跃开,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不显眼的小子,不但能闪过了自己骤出的一刀,更闪到了自己的身后出手,几乎令自己一招之下就受伤了。他怔了一下说:“好小子,果然有两下,怪不得你能重伤了朱一刀。好!老子再看看你有多少斤两!”说着,又一纵而来,弯刀出手。苗家的这门弯刀法,招式异于中原武林各派的武功,弯刀似镰非镰,似刀非刀,刀刃向内弯,刀背又厚,砍、削、敲、打、勾,随手而出,因此刀法独特,招式怪异,何况青面兽从小就练这门苗家特有的弯刀法,目前已练到炉火纯青的境地,刀式随心而发,变化在刹那间,在武或造诣上,他比朱一刀强多了,所以能在雷公峰称雄一方。要不是这样,黑心豹和铁扇书生就不会忌畏他了。只是他从不踏出雷公峰山区,江湖上知道他这门刀法的甚少。
这时他面对纵跳轻盈灵活的小三子,见自己招招击空,更不敢大意了,心中暗暗凛然:这小子从哪里练得一身似灵猫般的灵活怪异身法,竟然一连闪过了自己的十多招?好!老子看你还能闪过我多少招。于是便抖出自己的浑身解数,步步逼近,招招进攻,只见如流光电闪的刀光,也围绕住自己的全身上下,以防小三子骤然进招。
小三子要不是有这门狸猫千变身法,简直没法与这青面兽周旋。但他一时间又无法贴近青面兽进招,只好以身法左闪右避,上纵下跳,东西穿插,伺机进招。两人一时间形成了僵局。小三子似乎有点后悔了,自己不该那么心急,一招就划开了他的豹皮背心,令他有所防备而不敢大意,应该先麻痹他一下才好。目前只好与他应酬,令他精力耗得差不多时,刀法放慢才能进招了。正所谓心急吃不得热汤圆。
双方一时间难分高低。小三子人影来往纵横,青面兽是刀光形成了一道水泼不进的光圈,只要小三子冒险进的招,不是手断便是身亡。对小三子来说,这是第一次碰上劲敌了,要是在以往,小三子根本不会与他纠缠,一走了之。现在不能,他要保护整个商队,自己一走,全商队的人便成了匪徒们刀下的亡魂。他也知道山妹妹为什么现在不出来,她是在暗中监视其他匪徒们的行动。
黑心豹、铁扇书生这两股匪徒见青面兽久战不下侯三少,似乎侯三少也一时伤不了青面兽。但铁扇书生比黑心豹更有眼光,看出了这个轻如灵豹的侯三少在以逸待劳,只要青面兽刀法放慢,就一定会败在侯三少手中,这只是迟早之事。
铁扇书生有意唆使青面兽与侯三少交锋,就是打算在他们两败俱伤时,自己和黑心豹来收拾残局,冷手捡个热煎堆。现在他看见侯三少已隐隐稳占上风,要是青面兽重伤或死去,自己和黑心豹联手,恐怕也不是侯三少的对手,何况商队中还有两位武功不错的镖师。铁扇书生想到这里,给黑心豹打了一个眼色,扬声说:“盘寨主,让在下等人联手对付这小子吧!你一个人一时间恐怕难以取胜。”
青面兽仍要逞英雄,说:“不用!老子迟早会打发了这个小子!”可是他这一说话,刀法略一放慢,给小三子有可乘之机了,只见他一个闪身如飞魂幻影贴近了青面兽的身边,匕首一击出,顿时刺伤了青面兽的左肩,鲜血飞溅,激得青面兽狂怒起来,挥刀乱砍。小三子又不能不跃开了,不能继续进招。
铁扇书生一见说:“盘寨主,你别充英雄了,让我们合力打发了这小子再说。”他再也不理睬青面兽的答不答应,向黑心豹示意:“我们全上!”他不但和黑心豹扑向小三子,更指挥自己手下的弟兄,扑向商队,意在扰乱了小三子的心神,令他不能全心交锋。那么要杀这个侯三少就容易了。
青面兽手下的人见两队人马都向商队动手,害怕他们将所有货物钱财都劫走了,也一齐拔出弯刀,朝商队奔来。小旺和两个镖师只好挺身而出,应付这一些匪徒。可是要对付六七十人的匪徒,就是一流的武林高手,恐怕也不行。而小旺和两位镖师都不是一流高手,能自保己是不错的了,怎能保护其他的人?小三子更是为青面兽等三个贼头缠住,一时间脱不了身。眼见一场大屠杀就要发生了。突然间,几声“嗤嗤”的声音从树林中激射而出,破空掠过,最先奔到商队的七八个匪徒,几乎一齐惨叫,倒地而亡。两位镖师惊奇异常:在玉屏峡谷暗中发生的不可思议的事情,又在这里发生了?难道这支商队暗中有高人保护?怪不得侯三少叫商队从雷公峰这条近道而走。要真是这样,就不必害怕这三股贼人了!
七八个匪徒还没有接近商队,就一齐惨叫倒地,将后面奔来的大群匪徒惊震住了。跟着他们又几乎一齐惊恐着叫喊起来,像看见什么可怕的怪物似的。小旺和两位镖师回头一看,也感到骇然:原来一个大圆球般的奇形怪状妖怪,从树林里飞了出来,如流光闪电般飞落到群匪当中,手脚乱舞,大头横冲直撞,还发出呀呀嘻嘻的怪叫声,真是挡者倒地,撞到者身躯横飞出去。一些匪徒用刀棍去招呼这怪物,更是刀断棍折。转眼之间,匪徒们便倒下了二三十人。惊得其他贼人没命地四散而逃,只恨爹娘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
商队、镖师和小旺都看得惊愕极了。这不知从哪里跑来的一个怪物,只有脑袋而没身子,两只小手生长在耳朵中,两只小脚,就长在脑袋之下,全身就只有这么一个头,血盆似的大嘴,灯笼般的大眼睛,会飞会蹦跳,还不畏刀剑。天地间怎么有如此可怕的怪物?难道是山林中的戾气所凝成?
镖师、小旺和商队所有的人不但惊愕极了,更担心害怕起来:这个妖怪,固然给自己惊散了群匪,救了自己;但妖怪是没有人性的,它会不会见人就乱咬乱踢?万一它朝商队飞来,那怎么招架?
这个奇形怪物的妖怪见四周没有人奔跑了,望着小三子和青面兽、黑心豹及铁扇书生等人。他们双方都为这突然而宋的怪物惊震住,双双跃离了战斗圈子,一齐惊骇着也望着这个怪形妖物。
只有小三子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第一次看见这个怪物,几乎给它吓得半死。后来才知道是顽皮、爱捉弄人的山妹妹所为。想不到山妹妹又以这一妖怪面目在这深山树林中出;现。这太好了!只剩下这三个贼头。小三子更不会说破,看看山妹妹怎么捉弄这三个贼头。
奇形怪物果然怪叫一声,朝他们四人飞来。小三子故作惊恐地向后退了几步。可是扮成怪物的小神女偏偏有意先捉弄他,阴阳怪气地对他说:“你想跑吗?”一出手如迅雷闪电似的,一下抓起了小三子顺势一扔,就将小三子扔到了小旺他们的脚下。
小旺吓了一跳,急忙将小三子扶起来,关切地问:“三少爷,你怎么了?受了伤不?”
小三子不明白山妹妹为什么将自己也扔了?好像是不分敌我似的。随即他感到自己摔下来时,竟完全没有半点疼痛感,好像山妹妹用了一股柔力,轻轻将自己放下似的,当然更没有受伤了。他一下明白了山妹妹的用意是要自己走开,她要全力对敌,以免自己在旁妨碍了她的行动。同时这样一来,更好糊弄三个贼头,不然会令贼头们起疑心:怎么这个怪物只对付山贼,而不与商队的人为难?
三个贼头惊骇着退后问:“你、你、你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