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侯门的光泽,失去了颜色,谢了春红。
但六朝繁华依旧在,秦淮河畔的画舫,仍然是灯火辉煌,笙歌不绝,烟笼寒水月笼沙,商女犹唱后廷花,秦淮风月越发的茂盛了。
花圃皇后白牡丹接待宾客的主舫,不但布置得极尽华丽,也有个动人的名字,叫作‘广寒宫’。
能登上‘广寒宫’的客人,大概只有三种人。
一是王孙公子、宦海大员。
二是富商巨贾。
三是江湖上的帮会首脑、武林大豪。
一般人想上‘广寒宫’开开眼界,门也没有。
倒不是这里有甚么身份限制,只是它价钱贵得吓人,吓得你不敢进门。
老子不信邪,非上‘广寒宫’逛逛不可。
行!按规矩来,你不是‘广寒宫’的熟客,一进门,先交白银二百两不够用要立刻补足。
二百两银子,可以让一个五口之家,过一年很舒服的日子,一般人花不起,也舍不得。
所以能上‘广寒宫’的人,都是有钱人,银子多得花不完。
今夜‘广寒宫’有点反常,不闻弦管乐声嘴,也少了那娇笑、高歌、猜拳声。
不过,白牡丹待客的牡丹厅中,仍是灯火通明,也端坐着三位客人。
只是桌上无酒也无菜。二一个客人的脸色也一片冷肃,怎么看都找不出一丝寻欢作乐的气氛。
再看看三位客人的衣着,除了一位青衫少年之外,另外两位,是绝对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人。
两位都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出家人。
一位是着黄色装装的大和尚,一位是青袍长垢,身佩长剑的中年道长。
大和尚五十多岁,慈眉善目,法相端庄,双手合十,沉声说道:“贫僧来自嵩山少林寺,法号天衣,夜入‘广寒宫’,惊扰女檀越,罪过,罪过。”
白牡丹长得很美,笑起来更美。笑一笑,才道:“大师万里行脚到秦淮,不赏风月为何来?但小女子卖唱不卖身,只要大师要求不过份,小女子要他们八折优待……”
“阿弥陀佛!女檀越误会了,贫僧此来是求女檀越稍泄天机,指示贫僧一条追觅掌门大师的去路。”天衣大师道:“三少林寺将为女檀越诵经,祈福七日夜,以作报偿。”
白牡丹轻轻叮一口气,目光转注到中年道人的脸上。
“贫道武当飞云子,为追查本派中一位失踪的长老,特来向女施主请教,如蒙赐助,贫道愿以本派珍藏的三粒小还丹奉赠,以作酬谢。”
白牡丹容包不变,似乎是根本不知道小还丹为何奇物。
倒是天衣大师低宣了一声佛号,道:“好珍贵的一份礼物,小还丹功能起死回生啊!”
“在下乃洞庭湖石出总寨江豪,家父是洞庭十二寨的总寨主……”
“啊……我知道,你就是洞庭湖的江三公子。”白牡丹道:“两年前光临过我们秦淮花舫,公子年少英俊,花钱大方,只可惜,那时候小女子刚刚下海,默默无闻,难得江三公子一顾。”
“往事已矣!那时江某亦是少不更事,此番南来,挽有白银五万两银票一张,只要由姑娘赐告家父去向,立刻奉上,聊表谢意。”
白牡丹微微一呆,道:“三位说得很认真,不是开玩笑吧?”
天衣大师、江豪、飞云子,都是当代武林中著名的高手,内功深厚,眼观四面,白牡丹微小的神色变化,也逃不过三人的法眼。
“这等大事,如何会开玩笑。”天衣大师道:“贫僧是受教而来……”
“大师上当了!”自牡丹接道:“一个垂舫上的卖唱女子,只是花钱大爷们的玩物,如何能干涉到江湖上的大事,稍一用心,也该想明白了,分明是有人拿三位开玩笑,不惜把一个卖笑欢场的弱女子陷害其中。”
白牡丹善于表情,一面说一面流下了眼泪,而且是一哭起来,泪水就没个完,滴滴咯咯不停流,哭湿了胸前一片白罗衣,那么巧的滴在左侞 上突出的一点。
敢情大姑娘没有穿肚兜,泪水湿了罗衣,就露出那么一点原形了。
天衣大师、飞云子,定力深厚,看见装作没看见,眉眼不动,江豪就没有这份涵养了,脸上闪掠过一抹怒色.似想发作,但封又张自忍了下去。
白牡丹缓缓站起了身子,轻轻一扯罗衣,转身向内行去。
天衣大师、飞云子对望一眼,似是要有所行动,却已听江豪怨声喝道:“哪哀去?站住!”
“点点珠泪湿衣衫,有碍观瞻,我该去换件衣服。”白牡丹道:“江三公子不免得管得太多么?”
“江某人受教而来,原想好言相求,奉以重礼,只请你开开金日,指明一个去向,江某立刻就走,但白姑娘不识抬举,端起了花国皇后的架子,甚么呻花园皇后,我胚,说穿了还不是卖唱陪客的姨子。”
江哀年轻气盛,口不择言,骂的是恶毒无比,天衣大师暗忖:这些话别说要我骂出口了,我和尚连想也想不到啊!
白牡丹似是也被骂火了,脸也变成了铁青颜色,缓缓回过身子,冷冷说道:“你骂得好狠,好毒啊!真是如利刃刺心……”神情突然一变,原本冷厉的神情,竟然变成了一脸温柔,道:“骂得虽狠虽毒,却也有理,甚么花园皇后,还不都是男人想出
“还有件非常重要的事,那个人不会说谎,”飞云子道:“他名满江湖,一言九鼎,大师和贫道,以及江三公子,也都不是人云亦云的人。”
“他是谁?”白牡丹脸色一冷,道:“他说我一个小歌姬把三个躁踝却能使天动地摇的大人物给绑架了?”
“那倒没有,”飞云子道:“他要我们向姑娘求问讯息,所以,我们满怀诚意而来,愿以重礼相酬,只求指我们一条明路,其它的绝不拖累姑娘!”
“江某几乎被骗过了,姑娘也是身怀绝技的高人?”
“就算我练过武功,和三位失踪的掌门、盟主,又有甚么关连呢?”白牡丹道:“只听人闲话一句,轨找上秦淮书舫,逼我这个卖唱女子说出他们去向,这是强人所难哪!”
飞云子道:“有没有一个办法,能让姑娘说出这个秘密呢?”
白牡丹目光转动,缓缓由天衣大师等三人脸上掠过,道:“有!但有两个条件,第一个是不论你们身受甚么样酷刑,也不能泄漏出我的身份!”
“理当如此,我佛为证,老柄绝不泄漏女檀越的身份,只管放心。”
“贫道头可断,血可流,也不泄今夜之秘!”
“三公子正值青春年少,一旦身陷危境,只怕定力……”
“笑话,江某人一诺千金,宁可溅血五步,也不会泄漏出词组只字,姑娘请说第二个条件吧!”
“第二个条件,比较难一点了。”白牡丹道:“三位可以不答应,小女子绝不勉强。”
“我们诚心求教,姑娘要如何,就明白说出来吧!”天衣大师道:“我们能办到的,绝对不会推辞。”
“秦淮画舫上的歌姬,绝难成佛,所以,我不用你们为我诵经祈祷。”白牡丹道:“小还丹功能起死回生,人名卖了,怀璧其罪,小女子不敢要。五万两银子,虽然是个大数目,但‘广寒宫’金来银去,银子对我并不重要,只好敬谢了。”
“姑娘不会一概不取吧?”天衣大师道:“究一竟想要甚么呢?。”
“一个卖唱歌姬,哪会有太清高的品格,三位既然已看出我学过武功,”白牡丹道:“我就要三位的武功吧!”
要的东西出人意外,三个人全都听得呆住了。
良久之后,天衣大师才缓缓说道:“甚么样的武功,如何一个要法?”
“要法很简单,只要大师传给我口诀、练法就行,不过,”白牡丹道:“学甚么,要由我挑选了。”
“少林寺技艺博杂,一个人穷一生岁月,也无法学得十之二三,”天衣大师道:“女檀越想要的,老纳未必学过。”
“少林寺七十二种绝技,天牢一卖的高僧,谁都练会三五种。”白牡丹道:“大师是达摩院的住持,天字辈中非常杰出的人才,练成的绝技自然也比别人多了。”
天衣大师呆住了,敢情人家对他早已十分了解。
“我要学大师的“金刚指”,”白牡丹道:“别急着下决定,想一想再答复我。”
她目光转注到飞云子的脸上,接道:“武当三子,道长排名最后,年纪最轻,但剑艺之情,却是三子之首,我想学道长的‘破天三剑’。”
飞云子呆住了。
“不急,不急,道长慢慢想,生意不成仁义在,”白牡丹的目光转到江豪的脸上,笑道:“三公子,令尊的‘百步神拳’,名满江湖,人人知道,但却无人练成,个中一定有一种特别的技巧,三公子就传我‘百步神拳’吧!”
“‘百步神拳’是江家不传之秘,每一代只传一人,我怎么能够传你,简直是胡说八道啊!”
“令尊的一条命,还不值‘百步神拳’一种技艺么?老实说,失踪约三位老人家的技艺、武功,绝对比三位津湛,只要三五个月时间,一定会被人压榨出来,对方为了保密,三位老人家的性命,也很难保得住了。”自牡丹道:“三公子,事关重大,好好的想一想啊!”
江衷长长叮一口气,压下心中火气,沉吟起来。
话虽是对江哀说的,但天衣大师、飞云子也是一样的处境,事情点明了,据走三个人的目的,是为了逼三人交出武功。
“老纳想不通,当今武林之士,甚么人能够生擒少林掌门?”天衣大师道:“何况还有武当的龙道长和洞庭盟总寨主,三个人又是联袂而行。”
“对!他们三个人太强了!”自牡丹道:“集中江湖土十个八个一流高手,也未必能够打败他们一个,但暗施算计,就防不胜防了。”
“放眼江湖,谁有这个胆子?”江衰道:“真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
“三公子,事责就是事责,敢动他们三位的,也非泛泛之辈,有相当卖力底子,”白牡丹道:“我宁愿开罪你们,也不愿开罪他们。”
“怎么说?”江哀冷冷说道:“难道我们就杀不了你么?”
“也许能,”白牡丹笑道:“三位来求我,都是讲理的人,再说,三位联手,杀我不武,传扬于江湖之上,岂不坏了少林、武当、洞庭盟的名头?”
这话有讲究,三人联手,杀她不武,一对一,就未必能够杀她,至少一对一她不害怕。
“好大的口气!”江豪怒道:“你想学‘百步神拳’,先吃我一拳试试!”右手一扬,击出一拳,一股强烈的拳风,直撞过去。
‘百步神拳’,能击毙一丈外的一条水牛,江豪距离白牡丹不过四五尺外,但白牡丹闪避得巧,身子仰倒,双却却钉舱板,拳风凉身而过,白牡丹立刻又站了起来,仍在原位土寸步未移。
但闻一声蓬然大震,船舱板壁被堆破一个大洞。
“好厉害的‘百步神拳’,如能拳发无声,这一堆就要了小女子一条命了。”白牡丹理了一下嘴边的散发,面带微笑的说。
江豪有点下不了台,大喝一声,侧身而上。
“三公子,暂息怒火,”天衣大师一侧身,拂动衣袖,挡住了江衷的攻势,道:“有话好说。”
事责上,两人对手一招,天衣大师和飞云子都看出了白牡丹技艺非凡,想不到秦淮言舫上,竟有这等人物!
江豪心中也明白遇上了劲敌,天衣和飞云子如不卖手,鹿死谁手,真还难以预料。他强忍不怒气,软口气,道:“大师还瞧不出来么?白牡丹和掳走贵寺方丈的人,分明是一伙的,拿下这个丫头,慢慢拷问,我不信牠是铜打铁铸的……”
“江三公子,我可以自绝一死,这段公案就不会宣泄江湖。”白牡丹道:“个中利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三位老人家的绝技出现江湖之时,也就是武林的劫难开始,再说明白一些,我不肯说出他们去向,是因我怕死,我相信他们很快就会查出是我泄漏了秘密.说出来,我立刻就要亡命天涯,要三位各传我一种绝技,我准备息隐苦练,以求自保。”
“很有道理。”天衣大师道:“老柄学过‘金刚指’,也愿传给姑娘,但想请教一件事,不知女檀越肯否见告?”
“说说着吧!”白牡丹道:“能说的,我不推辞。”
“女檀越栖身秦淮画舫,忙着酬应佳宾,”天衣大师道:“但耳目的灵通,却又十分惊人,把我等三人的来历身份查得清清楚楚,老朽很少离开少林寺,想不通女檀越怎会有如此能耐?”
“这就是我的错了,”白牡丹道:“年纪轻轻不知道收敛隐藏,生意做得明目张胆,自然逃不过知机子那个牛鼻子老道的如电神目了。”
忽然想到飞云子也是一位道长,不禁尴尬一笑。
“白姑娘早已知道了……”
“除了知机子之外,还无人看得出我的身份,”白牡丹道:“他也确实厉害,我只亲自参加过一次交易,就被他看出底细了,追查到秦淮画舫上来。”
江湖事如此的复杂,把一个很少在江湖上走动的天衣大师听得如坠入云雾之中,吁口气,道:“女檀越还做主意呀?不知是甚么买卖?”
白牡丹“嗤”的一声笑了,这个年近半百的老和尚啊!纯真得有些可爱。
“买卖消息,”白牡丹道:“江湖上有一个白鸽门,大师也不知道吗?”
“好象是听人说过,”天衣大师尴尬一笑,道:“实在内情,却是不太清楚。”
“那我就详细的告诉你们吧!”白牡丹道:“我们这个组合,专以刺探江湖上各种秘密为业,人数不是很多,但布线却卖,活动遍及南七北六十三省,到了我这一代,更以江南七省为重,耳目密布,任何风吹草动,都别想逃过我们的耳目,当然,我们也有些门规戒律约束,我们没有一定的地方,活动也极为小心,所以,江湖上虽有白鹄门的传说,却很少人找得到我们在哪里,如机子竟然能找到我落脚之处。这个人实在有点神通,我可以死不认账的,但想到日后江湖大变,杀劫重重,不知要死去多少武林的津英、高手,才改变了主意,决心说出内情,希望消弭去这场劫难,大概就是如此了,现在,让三位作个决定了。”
“好!老纳传你“金刚指”。”
飞云子道:“‘破天三剑’虽是武当镇上绝技,但白姑娘这种伟大的胸襟,令人感动,贫道拼安门规惩处,也要传给姑娘。”
江豪一抱拳,道:‘百步神拳’,我只有三成火候,但练法和窍诀,我都记得很熟,我会很仔细的讲说清楚,日后不管家法如何处置我,江三认了。”
“我没有看错,三位果然都是血性英雄。”白牡丹道:“白鹄门虽然是个见不得光的组合,但我们也有是非观念,只是此刻无瑕多说。时间宝贵,不知哪一位先行开始?”
“老朽之意,我们四人一起研习,这一番,我们三人同行也是个生死与共的局面,老朽希望飞云子道儿、江三公子,也能同时学“金刚指”。”
白牡丹道:“大师的开阔胸怀,小女子好生敬服。”
“‘破天三剑’,爇其诀窍之后,”飞云子道:“一样可融于刀法中施展。”
“以两位前辈的功力,学会了‘百步神拳’,”江豪道:“施展出手,威势要强过晚辈很多了。”
“这其不能留了,我们要找个隐蔽所在,专心研习。”白牡丹道:“这等冠绝江湖的津湛武艺,虽然是只学习口诀玻要,恐也得三五天工夫才行。”
“主要是运气用劲的技巧,但说来容易练来难!”天衣大师道:“总要一两天时间,才能学得通顺。”
“‘破天三剑’是一种变化技巧,聪明人三两天可以体会出来,有的人三个月也学不出一个名堂。”飞云子道:“我看白姑娘慧数多才,武功也有很深厚的基础,学起来应该不难。”
“我知道,师父带进门,修行在个人,”白牡丹道:“习练这等绝技,除了苦下工夫之外,还要有三分机缘,一点慧根,急不如快,我们这就离开,三位请跟我来。”
看上去不到二十的姑娘家,办起事却有条不紊,而且思虑周密,卖舫旁边早已停泊着一艘小艇,也只不过勉强能容下四个人,白牡丹最后走上小艇,运桨如飞,小艇飞驰而去,留下了灯火辉煌的‘广寒宫’。
弃舟登陆,夜行入山,穿越荆丛杂林,爬高走低,白牡丹走得如履平地,这时,三人又发觉了白牡丹的轻易功夫绝不在三人之下,而且路径熟悉,夜暗中行走如飞,这个看上去娇如春花的小姑娘,真是能耐非凡,天衣大师等三个人都得集中津神跟着她走,连说句话工夫也挪不出来。
天上无月,乱草荆丛中,也没明显的道路,三个人闷着头赶路,连东西南北的方向也分不清楚了。
行人了一片密林,白牡丹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看天色,道:“四更时分了,这两个更次,咱们走了七十多里,虽然不算远,但大都是翻山越岭,圭在乱石荒草中,先休息一下,再吃点东西。”
江豪暗忖:这里会有甚么东西吃呢?
只见白牡丹举手一堆,一扇门应手而开。
敢情在一株大树旁侧,有两间早已筑建好的茅屋,只不过外面都掩以树皮,不留心很难看得出来。
茅舍内很干净,也没有潮湿的气味,显然是经常有人打扫。
“只有一张木榻,竹椅四只,诸位请随便休息,我去张罗一点吃的东西。”白牡丹道:“暂时不能让人发觉这个地方,所以,这里从来没有点过灯火,三位就委屈一下了。”
天衣大师暗忖:这里的隐蔽优静,和秦淮画舫的辉煌彩丽,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极端,这丫头有混世的能力本领,也怀有点点飘然出尘的禅机,是个天份很高的人,既然要传她“金刚指”,何不尽我之能多传一些武功给她。
念头在心中转动,却末说出口来。
三个人打坐调息醒来,白牡丹已端着菜饭走出来,竟然是香味扑鼻,四盘菜中有一盘是大蒜腊肉,三个素炒青菜,天衣大师和飞云子吃了半生素食,只看出一盘是风干的金针菜,另外两样竟然认不出来。
“这都是野生的青蔬,为了保住隐密,我们不敢种菜,不过大师和道长请相信我,这些野菜,绝对无毒。”
天衣大师转头看,只见白牡丹的白罗衣早已换成了青布裤挂,高挽的宫善,也变成了两条辫子,脂粉末施,一脸洁素,仍然掩不住天香国色,除去了院红嫣紫,更增了绝俗清丽。
江豪只看得心头怦然一动,暗忖:这才是真正的美女,不着颜色更动人。
野菜不但无毒,而且味道亦好,这餐饭吃得很饱,也十分慷意。
白牡丹收拾碗盘,一面笑道:“不敢欺瞒三位,小女子在秦淮画舫上,心中烦恼了,就托病躲在这片山林里住几天,晨听百鸟唱和,夜闻垂蛙争鸣,涤尽心中烦恼与痛苦,再回画舫上应酬客人。”
“白牡丹这个名字,也是假的了。”江豪道:“采用‘牡丹’二字,登上秦淮花后,实也豪番心思了。”
“清秀不入俗人眼,多买胭脂描牡丹。”白牡丹笑道:“取名牡丹,戏称尔,想不到竟然被选中花后,别小看‘花后’二字,一入龙门,身价大增,秦淮卖舫上消贺虽高,但三五个人,百两纹银足矣!花后驻唱的应客之处,入门就要二百两,消费之高,十倍逾常,应天府豪富众多,如此高价,竟也是门庭若市。小女子真的姓白,单名一个翎字,是秋水雁翎刀的‘翎’。我知道女孩子用了这个‘翎’字,先少了几分温柔。”
“此地山深林密,女擅越的举动,仍极小心,”天衣大师道:“可有原因?”
“钟山不大,只有两三处草长床密,”白翎道:“现在要找我们的,又多了一个杜家堡,只要这豪传出去一点异征,很快就有人找上门来。”
“金陵杜家堡堡主杜浩然,和家父交谊甚厚,”江豪道:“姑娘怎会和杜家堡结怨呢?”
“杜浩然就是秦淮画舫‘广寒宫’的幕后主人,”白翎道:“事责上秦淮河上四艘大画舫都有后台、靠山,如没有扎卖后台,那些青皮混混们连吃带拿,还要歌姬们陪酒、上床,哪豪能开得起来。就是那些小型画舫,有个两三间舱房,四五个歌姬,也得依附在靠山之下,按月缴费,才能经营下去,表面上秦淮卖舫上歌舞升平,一片繁华,骨子里却是要狠逞强,人吃人的世界。”
“杜家堡的事,姑娘不用放在心上,江三相信杜堡主远要给我三分面子。”
白栩心中虽是不以为然,但却忍下未言,笑一笑,道:“让他们找不着我的去处,岂不更好?”
“对!天色已亮,可以传授武功了。”
少林绝技,果非凡嘴,一开始就把白翎、江豪、飞云子全吸引住。
天衣大师传得很认真,不但把“金刚指法”要诀详细传授,连七招擒龙手,十天星内家掌法也传了出来,这亡传就是三天。
天衣大师冷眼旁观,全都吸收的竟是白翎。飞云子也学了十之七八,江豪大概只学会六成。
但不要紧,天衣大师心中有打算,此后三人必有段时间在一起,再教他们就是。
飞云子传的也是有情有意,‘破天三剑’是太极慧剑中三招攻敌绝招,飞云子竟把一套“太极慧剑”全传了出来。
这套剑术太过神奇、复杂,飞云子解说了三天一夜,天衣大师也只能领悟一半。
白翎更是累得香汗透衣,目不瞬息。飞云子用去四天时间,才解说和示演出整套剑法。
学过最后一招,白翎突然张嘴吐出一口鲜血,向地上倒去。
江豪伸手要去扶,却被天衣大师挡住,道:“她太累了,让她休息一会,自己会好。”
“我们鞘她一把,岂不更好?”江豪道:“我以内力助她早些苏醒。”
“不能动她,一动她,就可能使她行血盆经,”天衣大师道:“要顺她,也等她自己醒过来再帮。”
“想一想,她是最果的,除了学武之外,还要照顾我们三餐茶饭,”飞云子道:“我们都还有些坐息时间,她却片刻也没休息。”
天衣大师微微一笑,道:“道兄可是想成全她么?”
“白鸽门虽然专门刺探各大钢派的机密,是见不得光的行业,”飞云子道:“但近百年来,他们泄漏出一些机密,消弭了两次江湖杀劫,这次如买帮我们指明了三位老人家的去向,其得是一次很大的恩情。”
“不单是我们三个组合感激,”江豪道:“江湖上所有的同道、门户,都应承这份情,如果三位老人家的武功真都被压榨出来,为敌所用,放眼当今江湖,谁还能是敌手,谁又能挽救这次江湖劫难?”
“所以,贫道想给她两粒小还丹,待她清醒后服下,正是丹药最能发挥神效的时刻,一粒小还丹,可抵她五年苦练的功效,所以,贫道不敢作主,要和两位商且。”
天衣大师点点头,道:“老朽赞成。”
“此情此景,应该睹一下了。”江豪道:“我突然感觉到前境多艰,此一去福祸难料,白姑娘能早一些练成绝技,重出江湖,对大局也许会有所顺助。”
飞云子点点头,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两粒小还月,很小心的把玉瓶贴身收起。
白翎很快醒了过来,若到胸前血迹,苦笑一下,道:“小女子真是没用,我去换件衣服,再做晚饭。”
敢情又是夕阳无限好,天色近黄昏的时刻了。
“姑娘,别急着去做饭,”飞云子道:“也别先急着换衣服,这里有两粒小还月,先服一粒,运气调息,等药力行开,再换衣服不迟,七天后,再服用第二粒,可抵你十年苦修的功力。”
白翎突然流下泪来,道:“正大门派中人,果都是正人君子,白翎生受了。”竟然屈下双膝,对飞云子拜了一拜,才接过小还月,道:“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挟秘密逼三位传我绝技,三位却如此大且的宽待我,想一想真是羞愧得很,我现在就先告诉三位,据去……”
“慢来,慢来,”天衣大师拦阻白翎,道:“现在不能说,一说就无法练‘百步神拳’了,老朽在少林寺内听掌门方丈说过江老施主的绝技,心仪甚久了。”
“大师说得是,一说就心神大乱了,哪裹还能研练绝技。”白翎张口吞下一粒小还丹,盘膝坐下,调息运气起来,饭也不去煮,衣服也不急换了。
天衣大师暗忖:这丫头性格的坚定,尤胜男子,事物能分出轻重缓急,恩情能分出大小厚薄,加上她江湖上的历练丰富,是个可当大任的人,只可惜白鹄门不是正大门户中人,无法寄于厚望,否则,以她天份之高,基础之厚,合少林、武当之力,不难把她培养成一位绝世高手,担负起日后扫荡群魔的大任。
天衣大师也发觉事非寻常,十分严重,对手连番举动,分明是经过了长期策到,才必有各种预防应变的准备,就凭自己三人的力量,冒险追索下去,必是个凶险万端的局面,遇上高手拦理,就算打不过,也可以跑,但旁门左道的暗算手段,却叫人防不胜防,以三位老人家内功之深,耳目之画,技艺之情,亦难免身受暗算,何况以眼下三人之力更无法抵御敌人连串的伏击截杀,更别说声势凌人了。若回少林寺、武当山约请人手,时间又要拖延一月以上,那时,只怕很难再找出蛛丝马迹了……仔细想,前境何只艰险,简直是一片黯淡……
这时,白翎已调息运气一周天,行开了药力,果然感觉到气机充盈,和往常的情景大不相同。她感激地看了飞霎子一眼,欲言又止。
天衣大师不愿让内心的愁苦形诸于外,尽敛苦容,微微一笑。
江豪早已想好了一套讲解‘百步神拳’的说词,道:“白姑娘如已津神恢复,我想先把‘百步神拳’练法、技巧说一遍,姑娘再去准备食用之物,也好有些时间思索,如有不明之处,再问区区。”
“好!就依江三公子,只恐要大师和道长忍一下饥饿了。”天衣大师和飞云子都没回答,只是点头一笑。
其实,白翎心中明白,僧、道都有生关的修练,常常三五日不进滴水、粒米,不致影响体能,忍饥挨饿的调适胜过常人十倍,四人中最不能忍受饥渴的,要属他江三公子。
这一宗江湖绝技,难在内劲配合出拳的技巧上,真正的成就是拳发无声,击中了敌人,才劲道迸发。
江三公子已想了很久,所以讲得很清楚,讲得兴致高涨,把“风雪十二刀”也顺便作了一番说明。
他说完了,已然三更过后。
白翎摸黑煮饭炒菜,竟然恕不摸索之苦,不点灯火。
第二天,江豪一招一式的示范出‘百步神拳’,和“风雪十二刀”,天色未黑,已经传授完毕。
白翎早已准备好一壶香茗,笑道:“喝杯茶,听我说明事情经过,三位就可以上路了……”
“姑娘呢?”江豪道:“杜家堡的事,我自信还可以尽得三分绵力……”
“你们身负重任,不敢再偏劳了,”白翎接道:“此密一泄,我也无法再回秦淮画舫了,但‘广寒宫’不会因我的离去停业,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天下美女多得很,以杜浩然在金陵的潜力,说不定今秋又炮制出一个花后来,倒是小翎儿有几句话想奉告三位……”
“请快快说,老柄已恭候很久了。”
“这件事看似简单,事画上越想越是复杂,单是让三位老人家千里会合走一处,”飞云子道:“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中间要画上多少心机安排,贫道这几日数番推敲,就想不出一个理由能令三位老人家联袂下江南。”
“对!这是策划完美的大陰谋,”白翎道:“所以,三位也要慎谋善算,对付敌人。第一,不可轻敌躁进,入敌埋伏。第二,饮食茶水,小心谨慎,处处要提防有人下毒。第三,夜宿旅邸,最好能同宿一室,轮流当值,这些还都要藏之以秘,不能形之于外。老卖说,二一位老人家被移入篷车后.车行如飞而去,如今,事近三个月,很难找得出三位老人家被囚藏在甚么地方了……”
“姑娘,没有派人追踪么?”江豪道:“似这等云天雾地的一个找法,只怕……”
“我派有追踪的人,而且是本门中最能干的人,本门中二一大奇术的成就和机智,都不在我之下。”白翎黯然说道:“也是我的小师弟萧寒星,我们同门学艺,他虽晚我两年入师门,但才华胜我十倍,他是一个镖师的后裔,父亲被劫镖盗匪杀死,师父救了他,投入师门时还不到六岁,学艺十年,尽得本门员传,师父依照门规,传了我掌门之位,退出江湖飘然远隐……”
天衣大师道:“听奶述说,令师应该正当壮年,为甚么退休这么早呢?”
“这是本门独有的传统,立了新的掌门之后,原来的掌门人就可以退位脱离,不再参与本门事务,我们也不能再去烦他,”白翎道:“事画上,我们也无法烦他,退位离职,飘然远走,天下如此之大,又到哪里找他。”
“这倒是一个很奇怪的规矩,”飞云子道:“贵门中,是没有长老和前人了?”
“退位的前人师长,可以回到本问出任长老,”白翎道:“也可以暗施援手,鞘卖后进弟子的忙,不过,到现在为止,本门已传了十七代,还没有一个退位的掌门前人肯回任长老之位,我想一个人把自己隐藏了几十年,过的如同囚禁的生活,退位了,海阔天空的自由逍遥,谁肯再回头来受罪呢?”
“勿怪白掌门如此年轻。”江豪道:“只要你立了新的掌门,就可以退出白鸽门了。”
“掌门人要退位,立新掌门人固然重要,但接任的掌门人,必须要学艺在十年以上,津通本门中三大奇术,内功、武功也都要冠盖同辈。”白翎道:“退位掌门人还要年过四十,所以,才门的历代掌门,无不以全力寻找一两位质资奇佳的男女,收作衣钵弟子,萧师弟如若末死,我确有早些退位的机会,现在就很难说了。”
“萧寒星真的死了么?”天衣大师道:“人间多变化,也许令师弟,还活在世上呢?”
“希望渺茫啊!”白翎目中涌出了两行泪水,道:“小师弟传回第一个消息时,是追踪到杭州,我已感觉不对。第二个消息传回的是。蓬车由杭州钢上了艘大船,但要出海而去,我肯定不对了,立刻亲自赶去,但只看到了本门不少线人,都被惨杀弃尸,甚至全无关连的行商、旅客、江湖同道,也都无辜的被杀了。”
“这是为何?”天衣大师道:“他们要表达甚么呢?”
“宁可错杀一百,不要漏网一个!”白翎道:“小师弟哪还有活命的机会?可怜他刚满十六岁。”
她虽然尽力想忍住悲伤,止下泪水,但却作不到。飞云子看出她心中的沉痛,神色间惜爱横溢,萧寒星在她心中的地位、份量,似是要超越过小师弟很多了。
“白姑娘,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江豪道:“这个仇,这份恨,我们会责姑娘找回来。”
“二一公子说得对,我也要留下有用之身,替寒星报仇。”白翎道:“得飞云子道长画丹之助,我想,我们很快曾在江湖重见。现在,三位请用心听着,据走三位老人家主谋之一是,姑苏慕容世家……”
“这个,不可能吧:“天衣大师道:“慕容世家二十年前宣布退出江湖,不再过问武林恩怨是非,二十年来,慕容世家的子弟,未曾在江湖上出现过。”
“慕容世家斩主人,慕容长青,十年前接下家主身份,”白翎道:“大师知道么?”
“知道,慕容世家上一代家主病故,没有开吊。”天衣大师道:“慕容长青接掌门户,也未请人观礼,这两件事在他就任新家主两年后,才传出来。”
白翎道:“三位谁见过慕容长青?”
天衣大师、飞云子、江豪,全都摇头不语。
“我见过。”白翎道:“虽然他易容改扮,但逃不过我的眼睛,易容术,逃命术,通法奇术,正是我们白鹄门中三大主要技艺,慕容长青一个月内川三种不同的身份莅临金陵,才引起我的注意,暗中追查,才知道他是慕容长青,慕容世家的现代家主。三位不要怀疑,此事千真万确,我亲眼看到三位老人家被放入蓬车,慕容长青站在一例观看,数十个改扮商旅的津壮武士,护送着篷车上路,慕容长青垃未随车同行。”
“姑苏慕容世家,得要探查一下了。”江豪道:“只要找出一点证据,就摆明了问他要人。”
“这……”白翎苦笑一下,道:“证据难找啊!慕容世家退出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三位举不出明确证据,如何能让人心服?倒是另外一件事,非常可怖。”
“甚么事呢?”江豪道:“难道还有更令人震惊的事?”
“慕容长青等到了两个客人。”白翎道:“三个人才同乘一辆蓬车而去,既可掩人耳目,才可在蓬车中商量大事。”
飞云子神情凝重的长长吁一口气,道:“是两个甚么人?”
“第一个是巫山神女客,明月观的散花仙子,”白翎满脸沉重地说:“另一位是南宫世家的女家主南宫秋月。”
天衣大师、飞云子、江豪,全听得楞住了。
南慕容封剑退隐二十年,闭门谢客。北南宫却是威名仍盛,江湖各大门派,也都让他们二一分,一则是南宫世家一向独善其身,不多管江湖中事:二则是四十年来,南宫世家陰盛阳衰,近世三代家主,都由女人掌理,南宫秋周是南宫世家非常杰出的一位人物,接掌门户不到五年。当时,天衣大师、飞云子,都随着掌门师父前往道贺,连江豪也随着父亲江凌波参与了那场盛会。
所以,一提到南宫秋月,三人心中都有着明朗的印象。
一个美丽、冷傲的中年妇人,虽然风华动人,也常常带着笑容,说话也很温婉亲切,但总有一种陰森袭人的气势,似是在她身上潜隐了太多的冰冷,多和你相处一刻,你就会有一种寒冷的感觉,急于落荒而逃,当然,你看不到实质的东西,也很难具体地描述出来,那只是一种气氛,一种感受,但气氛很强烈,感受也非常明显。
所以,江湖上各种组合、门户首脑,都对南宫秋月这个人敬而远之,甚至有点畏惧南宫秋月,连带和南宫世家中人的交往,也日渐稀少,近年来,南宫世家中人在做些甚么,几乎也是无人知晓。
但南宫世家确确实实存在江湖上,问题是看到南宫世家的人时大家都想避开,没有人愿意亲近他们。
巫山神女峰的散花仙子,更是个神秘诡异的传奇人物,江湖上很多人知道神女峰上有个明月观,但却很少人去过。
有一个传说是,明月观外,有两条奇大的蟒蛇,能够吸食虎、豹,所以没人敢去。
这传说没有人能够证实,事实上是巫山神女峰,终年笼罩在云雨中,在旭日初升时,才能一睹神女面目,此外大都避在烟雨中,那其是终年下雨,难得有一日晴天,山高路滑,生满青苔,就是武功很高的人,也走得非常辛苦,因此,绝少有人去,何况传说中的神女,已成了一块大化石。
但散花仙子却常在江湖上出现,只是能说得出庐山面目的人,却不多。
白鸽门是收集天下消息的总汇,十余代传承下来,江湖上能够隔过他们的人和事太少了,所以,白翎认得出散花仙子。
明月观配制的迷药‘一步倒’,在江湖土大有名气,有弥香,也有下人酒饭茶水中的迷药,不论是弥香、迷药,只要你闻到了,吞服了,一抬脚就倒下去,所以叫作‘一步倒’。但散花仙子很珍惜这些药物,有银子没有门路,一样无法买到,探门路,却又是艰难万端,明月观的‘一步倒’没有代理人,出没于江湖中,也只有散花仙子一个人,门路是无从探起,取得‘一步倒’全凭机缘了。
所以,‘一步倒’虽然很厉害,却为害不列,因为拥有的人实在太少。
散花仙子这个人,也就越发的传奇、神秘了,江湖上根本无法把她归属于黑道或是白道。
白翎理一下嘴边散发,道:“二十整整,月出一更,现在有月光照路,三位可以走了。”
“对!”天衣大师道:“江湖中事,是如此的复杂,告别在即,女檀越可有赠言?”
“三位要追查三位老人家的拘禁处机会不大,”白翎道:“一年半载之内,他们也不会有生命危险,所以,三位不用追查得太匆急,但要非常细心,他们在金陵近郊雨花台附近一家青竹楼酒肆内逗人暗算,三位可以由那画查起……
“我们是不是要改扮一下?”江豪道:“由明转暗。”
“这个并不重要,就算改扮了,地无法逃过人家的严密监视。”白翎道:“何况,暗算、伏击诸位的人,也是一条线索,不要追得太急,他们不会出动主脑高手,三位应该可以应付。只不过,这中间要用点心机,晚进无法借着代筹,这是随机应变的事。”
“承教了,我们告辞。”飞云子一台掌,转身而去,天衣大师、江豪也都迈步出门。
“三位,”白翎道:“晚造总觉得三位老人家会留下一些甚么,可能用贵门中最机密的暗记表达出来,沿着他们的路线走,也许会发现留下的暗示。”
“对!本派龙道长是一位大智者。”飞云子道:“相信会留有指示。”
‘一步倒’迷药的厉害处是让人没有反抗的机会。”白翎道:“但它必须先要人吃下去,至于弥香也一定要吸入胸腹,闻到香味才会倒下,我相信暗算三位老人家的是‘一步倒’,所以,遇上可疑的人物时,先闭呼吸,谨慎吃喝,晚进言尽于此,二一位上路吧!”
“姑娘请多珍重。”江豪抱抱拳,转身大步而去。天衣大师、飞云子紧追身后,给东了十余日密林茅舍中一段传奇的习武生活。
江湖行,依然是车如流水马如龙。但天衣大师、飞云子、江豪却都有一种江湖变了的感觉。
首先是二一个人有了改变,山居密林中十余日的传艺生活,白翎得到少林、武当,和洞庭江象的技艺绝学,但白翎却也改变了三人的心中世界,不解江湖险恶的天衣大师和年少气盛的江豪,都有了很大的改变,变得持重、老诚,谨慎小心,对身外的事物、变化,非常的着惕,也留心突然出现的人物。
“不要急,也不要行迹匆忙。”天衣大师道:“咱们悠然自得,似是心中早有了主见,也好象茫无所知,给他们一个莫测高深。”
“对!他们藏得深,隐得密,”江豪道:“咱们就坐等鱼儿上钓来,大家比比耐心吧!”
“说得对!但咱斗心中总得有个去处。”飞云子道:“雨花台旁的青竹楼,是三位老人家被擒之处,何不先到青竹楼去看看?”
“三公子的路最熟,请前面带路,飞云子道居中,老柄断后。”天衣大师道:“前后各保持两丈左右的距离。”
江豪微一领首,快步向前行去,飞云子是在中间。
两丈左右是一个非常适中的距离。再远了,一旦有事援救不及;太近了,对方突施奇袭,很可能一击全中。
但敌人方可能多方埋伏,一起施袭。白翎把敌人形容得神出鬼没,使得天衣大师有着如履薄冰的心情,目光转动,四下扫瞄。
大街上行人如鲷,天衣大师却瞧不出任何一个可疑人物,甚至连对方的行业也无法分辨出来,暗暗叹息一群思忖:看来江湖阅历,也需历练才行……:
突闻衣袂飘动之声,这一点天衣大师造诣高深,虽在行人穿梭的大街上,仍然听得清晰。
他抬头看去,只见飞云子跳飞起一丈多高,由行人头顶上掠过,合手一探,抓着了正向地上跌倒的江豪,就那么快速的未让人摔在地上。
天衣大师正想加快步伐过去,突然心中一动,收住了却步,目光四千转,希望看出暗算江豪的人。
人是看到了不少,但天衣大师失望极了,竟然瞧不出那一个是施展暗算的人。
事情就发生在眼前,飞云子捷逾鹰犀的飞越两丈,在‘一步倒’弥香药力发作的同时,把人扶住,那暗施算计的人也应该就在左近,如果他逃走,绝对跑不出两丈距离,也逃不过天衣大师的眼睛。
很多人停了下来,围着看爇闹,目光投注在飞云子和江豪的身上。
飞云子的江湖经验也算不上丰富,但比天衣大师强一些,笑道:“诸位,这位小施主似是犯了急病,那一位施主慈悲送他就医?”
本来围了一圈人,听完话转头就走,全部散了,谁愿找这种麻烦呢?
飞云子长长叮口气,扶着江豪行人一家客栈中。
原来,他在抓着江豪时,也同时闭上了呼吸,怕弥香的余威仍存,救人不成,也遭暗算。
天衣大师紧随飞云子进入客栈,店小二看着和尚、道士走一起,还扶着一个年轻人,心中虽感有点奇怪,但没多间,送上茶水,就悄然退出。
把江豪放在床上,飞云子叹口气,道:“栽到家了,眼看着江三公子中了暗算向下倒,就是瞧不出人家怎么下的手,如不是白翎姑娘再三提醒,我们少了这份警惕心,今天恐怕是全都完了。”
“说的是!江湖中事,不能只凭武功解决。!”天衣大师道:“一撮弥香,就能使人晕过去,纵然有绝世武功,又能如何呢?”
“可怕的是下手之准,似能把弥香桌中于一点施用,”飞云子道:“照说是迷药飞来,一片香风,闻香中毒的,应非江三公子一个人,至少也该有三五个人同时中毒才对,但却只有江豪一人中毒,这是甚么手法?实有些匪夷所思。”
“老朽十分留心江小施主周围的人群,最接近他的八个人,都未见任何动作。我相信很细微的举动,也难逃过我一对眼睛,想不通啊!这是怎样发生的事?”
“这中间必有机巧,慢慢推蔽或可想出头绪,当务之急,是如何救醒江三公子。”飞云子道:“要不要请个大夫瞧瞧?”
“不可以!”一个须发苍然的老者,一袭月白长衫,缓步行入客房,接道:“行踪既已败露,凶险随时发生,对方以已决定先以暗算为主,手段必将是千奇百怪,无所不有,请大夫来着病,岂不是授人以可乘之机?”
一面说话,一面卸去脸上药物,现出真正面目。
“知机子!”天衣大师早已蓄劲戒备,闭上呼吸,此刻才吁口气,道:“差一点击出拳势,下一次早点打个招呼,江豪身受暗算,老和尚已有些草木皆兵了。”
飞云子也放开了手握的剑把,道:“你是卖药的郎中,可知道解救‘一步倒’的方法?”
“甚么?江三郎中的是‘一步倒’?”知机子道:“这种药物非常霸道,但却极少在江湖上出现。”
“不是最好,”天衣大师道:“奶是卖药的郎中,以看病、解毒为业,就请一施妙手吧!”
“江湖上的迷魂药物,能够难住我老郎中的,还不太多。”知机子一面说话,随手取过一杯冷茶,泼在了江豪脸上。
“冷水能解迷药,竟然把它忘了!”飞云子道:“真是急不得,一急就乱了章法。”
但仰卧在榻上的江豪,动也末动一下。
知机子一皱眉头,伸手入怀,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白色丹丸,捏开江豪的牙关,投入口中。
足等了一刻工夫,江三公子仍无反应。
知机子脸色一变,道:“难道真是中了‘一步倒’?”
“是!巫山神女峰明月观,”飞云子道:“散花仙子的‘一步倒’,你有解药?”
“没有,除了散花仙子,放眼当今江湖,”知机子道:“还无人能解‘一步倒’。”
“怎么办?”天衣大师道:“难道要坐视不救?”
“救不了,只有等,”知机子道:“‘一步倒’不会死人,但药力奇强,要过四个时辰以上才会醒来,两位只有守着他等下去了。”
天衣大师、飞云子对望了一眼,同时把目光转注到如机子的身上。
“看我也没有用,老朽如有施救之能,也不寒在两位面前出丑,”知机子伸手搭在江豪左腕脉袕上,把了一阵,道:“江三绝不会死,老朽可以留下来陪你们,五更之前,江三醒不过来,拿老朽卖命就是……”
“言重了,”天衣大师道:“江湖上,出现了如此霭道的迷药,岂不要天下大乱?”
知机子道:“药物难求啊……”
“现在不同了,‘一步倒’只恐要大展煞威,”天衣大师道:“肆虐江湖……”
“此中必然有文章!”知机子接道:“大师和道儿,可否点述一下内情,一开老朽茅塞。”
“你号称知机子,通晓天下大事,测字论相,指点人的迷津。”飞云子道:“连散花仙子投身江湖,已到江南,这等大事,你也全无消息?”
知机子道:“江湖上没有传出一点风声,这说明她来得很秘密,何况,见过牠的人屈指可数,就算见到了,也是相逢对面不相识,说到老朽的知机才能,比起白鸽门,那是小巫见大巫了!三位这次闯入‘广寒宫’,一去十余日,定然收获不少了?”
“怎么?你这个算命看相的郎中,”飞云子道:“一直没有离开金陵么?”
“不但没有离开金陵,而且是整天在秦淮河画打转。”知机子道:“老朽把三位指引到‘广寒宫’去,总得看到一个结果,三位死了,老朽要尽点心意,替少林、武当、洞庭盟通个消息。”
“瞧不出你这个老郎中,还真有点江湖道义!”飞云子道:“也是个有心人了!”
知机子叹息一声,道:“江湖上情势在变,不留心看不出来,一般人留心也看不出来,老朽是看出来了,表面平静,暗流汹涌,但却看不出那股暗流源起何处。听到少林派掌门人天镜大师、武当派的龙道长,洞庭盟主江凌波,联袂失踪,啻是晴天霹画,看来,武林大劫已迫在眉睫,多则十年,少则三五年,必兴刀兵,而且是来势猛恶,武林津英,恐都将毕此于一役之中,整个江湖,亦将沦入暗无天日之境。”
天衣大师苦笑一下,道:“烦恼皆因强出头,老郎中何苦一定要跳入是非漩涡中,知晓了暗流源起,你就难以安身立命了。”
“我老郎中就是想不出谁有这么大的卖力,我对你和尚的武功不太了解,但能出任少林寺达豪院住持的人,必是手中杰出高手,至于飞云于道长的技艺成就,老朽却是略知一二,剑法的津湛,放眼当今江湖,少有敌手。江三公子也算得年轻一群中优秀高手。两位如此的戒慎戒惧,连老朽也被感染了,散花仙子真的就如此的可怕么?江三公子身受一次暗算,似是把两位也吓坏了,但巫山明月观人手不多,就算全都是妖魔鬼怪,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除了‘一步倒’迷药、弥香之外,论到真功夫,可未必能强过两位。”
“天衣大师是好意,不希望你卷入事件中,”飞云子道:“你却要自投罗网……”
知机子冷笑一声,接道:“你们找上我时,我已被你们拖下水了,指引你们去见白牡丹后,已有人开始钉我,我不相信明月观的散花仙子,有那么多人手可用……”
“好吧!你一定要知道,只好说给你听了。”飞云子详细地说出了经过,把一个阅历丰富、博通江湖事务的高人也听得呆住了,神色间似有凛惧之感。
“现在走,还来得及!”飞云子道:“我们舍命追查真相,理所当然,你老郎中何苦要趟这次混水呢?”
“这等大事,岂可不管?”知机子道:“老实说,有我同行,你们增添了不少生机,江湖上的鬼域技俩,能逃过老郎中双目的不多。刚才,我有点神情凛然,倒不是被你们叙述的事件惊骇住了,而是想到了两年前一件惨事,鄂北青萍堡灭门惨案,全堡男女老幼两百七十人,尽遭屠戮,连襁褓幼儿也杀得一个不留,老朽晚到一步,见凶手整队离去……”
“是件哄动江湖的大事,青萍堡是青萍派门户所在,听说堡主夫人,是琵琶门的掌门,两人结为夫妇,两门也合而为一,”飞云子道:“本派也为此派出了十二名剑士,会合少林、峨嵋两派高手,赶赴青萍堡,调查了数月之久,一直查不出头绪,此案就不了了之。”
“当时,我瞧出了一点眉目,似是南宫世家下的手,而且,出南宫秋月亲自领队,只是找不出有力证据,老郎中不敢随便胡说,现在想来,一定不会错了!”
天衣大师奇道:“南宫秋月为甚么要屠戮青萍堡,一举消灭了青萍派和琵琶门两个门户?”
“也许是怀璧其罪呀!老郎中和青萍堡主董少卿,是忘年之交,青萍派珍藏了一本“七箭神书”,是一本很奇诡的怪书,董少卿看过,也让老郎中浏览过一次……
“记载些甚么内容?”飞云子道:“贫道似听龙师叔提这个名字。”
“武功,”知机子道:“说它是一本武功秘岌,不能算错,但却没有包括它的全部内容,‘七箭神书’上有很多嘴学药理,诡秘技艺,不像人练的武功!”
“说下去,”天衣大师听得全神贯注,道:“还有些甚么内容?”
“老郎中记不得了,记述的文字很扼要,不细读深研,很难了解,但全书读来“感觉”陰气森森。”
“和南宫世家的武功路子,倒很相近。”飞云子道:“我不知南宫秋月练的甚么武功,但却感觉到她全身陰气逼人,就算她笑容如花,也让你有着不舒服的感觉,南宫世家中的武士,也大都是陰冷肃煞,使人难于亲近。”
“所以,觊觎这本武功秘岌的人不多。”知机子道:“路子不对,到了手也无法练,琵琶门主画夫人杨春花有一个翠玉琵琶,是琵琶门历代传世之宝,琵琶门弟子本就不多,杨春花嫁给了画少卿,把一位师妹和六个女弟子全带了过去,江湖上很多人都知道翠玉琵琶,但却没人知道它有甚么用处,琵琶门的传世之嘴,宝在哪里。”
飞云子道:“你知道了?”
“不知道。”知机子道:“连这一代门主杨春花也不清楚,她告诉过老郎中,曾经花了三天时间,把翠玉琵琶多少纹路都数清楚了,但却找不出翠玉琵琶嘴在何处,青萍堡被杀得鸡犬不留,‘七箭神书’和翠玉琵琶也同时失去,肯定是被南宫秋月取走了!”
“老郎中,”飞云子道:“你凭甚么一口咬定是南宫秋月率人屠戮了青萍堡的人呢?”
“我看到一把嘴月刀,嘴空飞旋,一斩之势,切落了两颗人头,”知机子道:“也听到一个‘撤’字!虽只一个字,但却很像南宫秋用的声音,老郎中荃貌辨音的功夫应该不错,但此等大事不能轻率,所以不敢说出去,今天听到你们一番话,应该就是她了,慕容、南宫两大世家早就勾结在一起,一明一暗,妄图霸业,他们可能已经准备了十几年。”
天衣大师叹道:“大概是如此了,不知道江湖上是否送有其它的帮派,投入了他们的组合之中?”
“一定有,而且还不在少故,我老郎中怀疑金陵杜家堡,也投入了他们的组合之中。”
“杜浩然气势很盛,也有骨气,已隐然是金陵去近武林领袖。”飞云子道:“怎么会甘愿归服于慕容世家呢?”
“杜浩然如真有浩然之气,就不会经营‘广寒宫’。”知机子道:“为了想独霭秦淮河上的风月营业,借故生非,剑创金陵三友,逼得三友远走他乡,其它的几股经营秦淮风月的势力,也全被杜浩然暗遣高手,杀的杀,伤的伤,逼得退了出去,现在只有两股力量霸着秦淮风月,一股是杜浩然的社家堡,一股是官方,暗中支持几家画舫。”
“想不到杜浩然竟是这样一个人物,”飞云子道:“我在杜家堡作客一次,受到的优待礼遇,至今仍难忘怀。”
知机子微微一笑,道:“像奶这样一位名动天下的剑客,武林道上的朋友,哪个不视你如贵客上宾,如若老郎中的推断不错,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已受人监视,目下金陵道上人物,力负最大的就是杜浩然,这些事,岂会不知?所以,很可能就是他在暗中指挥着监视我们的人。”
“老郎中,”天衣大师道:“我着你早些萣吧!把这些讯息传达出去,用不着和我们圭在一处冒险了。”
“当今武林之世,除了少林、武当,洞庭盟之外,还能出甚么强大的实力。”知机子道:“天镜大师、龙道长、江凌波,都是武林中的奇才,也因为三人的卓越成就,凛然正气,使江湖平静了二十年,整不倒他们三人,江湖上没有人敢出面作乱,所以,慕容世家闭门谢客,南宫世家也只能在暗中作怪,三位老人家非杀不可,至少,我、们要尽到我们最大的能力,只要查出三位老人家的下落,就不怕他们不交出人来,所以,老郎中跟着你们走,略效绵力。今天不能走了,你们守着江三,我出去一下,老郎中手下还有一批小郎中,武功修为上乘,虽然派不上大用场,但他们从小就在江湖上混,再数目聪,探消息、查敌踪都是高手。我这就去吩咐他们一群,要他们分别行动,全力投入。需知日下江南道上,烟对雾锁,难见真相,到处都是暗算我们的杀手,不来一招暗度陈仓,单是防人暗算,就把我们累得津疲力尽,一旦强敌来袭,武功上就要大打折扣了。”
“说得有理,”天衣大师道:“我们差的就是江湖上阅历、经验,有你同行,正可补我们的不足,不过,这是冒险犯难、生死一发的事,你要三思啊!”
“两位答应就好,老郎中也有几套保命技艺,两位请小心一些,若郎中去安排一下,今夜三更之前一定回来。”
他身子一闪,人已离去。
飞云子微微一笑,道:“只看这闪挪如电的轻功架式,老郎中的武功不弱。”
“是一个大好的鞘手。”天衣大师道:“江豪未醒之前,咱们今宵一同值夜,以策安全。”
飞云子看看江豪仍然沉睡未醒,又查看一下房中的形势,道:“饭开到房间吃吧!今夜他们很可能会有行动,咱们要好好计划一下,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如能生擒一两个人,也好问出一些敌情。”
知机子来得很准时,刚到三更,就推开了客房的木门。
天衣大师和飞云子都不在房中,连昏睡在木榻上的江豪也不见了。
“大师、道长,出来吧!”知机子道:“敌人全数撤走了。”
天衣大师飘然落下。
原来,天衣大师内功津深,整个人就横贴在屋角一处墙壁上。
飞云子却推门而入,道:“撤走了,怎么回事呢?”
“因为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人监视之下,”知机子笑道:“店小二是他们的人……”
“好!先去抓住他,难怪这家伙连送三次茶水,”飞云子道:“原来是探窥动静。”转身准备出门。
知机子一横身拦住去路,道:“那个店小二是杜家堡派来的人,可能三壶茶水中都下了迷药,你们怎能忍得住一口不喝,现在,他已走了一段时间,哪里还找得到他?”
“老柄和飞云子道儿非常小心,吃喝之前,都用银尝试过,店小二三次送茶水,只看到我们一次,二、三一次都未见到人,但他却装得很平淡,未露出一点破绽,老纳还在心中夸他做事尽责,想不到竟是一个杀手。”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去杜家堡找他,”飞云子道:“我隐在屋背上,看得很清楚,一眼就能认得出他。”
“找上杜家堡去,是不是准备和杜浩然当面翻脸?”知机子道:“如果能不去,最好不去。老郎中的看法是,非到不得已,不用和他们正面冲突,这样只防暗算,一旦撕破脸,他们可能会出动首脑高手,全力截杀,哪里还能追查天镜大师等三位的下落?”
“你郎中说得对,贫道这把年纪了,还是沉不住气。”
“八个小郎中全部动员,照着我们定下的路线走!今晚上,我们好好地休息一下,明天到雨花台旁的青竹楼去,看看情形,说不定那地方是他们的一个隐蔽分舵。”
“如果金陵有他们组合的分舵,也应该设在杜家堡中,”飞云子道:“那里深沟高垒,防守森严。”
“不!杜家堡只是他们组合的一个外出,连领导的主子是谁,杜浩然都不会知道,唉!老郎中不知道的事情,天下没有几个人能够听到风壁,除了白鸽门外,若郎中是天下消息最灵通的人物。”
“如不是白姑娘一番告白,”天衣大师道:“我们摸索上一年半截,也未必能找出一点头绪!”
“这一次老郎中也栽得很惨,完全想不到啊!二十多年不插手江湖事务的慕容世家,竟然是主谋之一,所以,你们传了她少林、武当的绝技,一点也不冤。”
突闻“蓬”的一群,木榻忽然翻了过来,江三公子一跃而起。
原来是天衣大师把江豪藏人了床下,以免受到伤害。
“三公子,”飞云子道:“情况如何?”
“我中了‘一步倒’,是道长救了我。”江豪伸展一下双臂,道:“药力已过,没有事了。”目光一掠知机子道:“老前辈也来了。”
知机子道:“和尚、道士,都答应了老郎中附随骥尾,江三少意下如何?”
“欢迎啊!”江画道:“如是早一些有你同行,我也许不会受人暗算了。”
“我知道你清醒后,会有饥饿的感觉,老郎中已替你准备了吃的东西,夜色已深,不便叫店家煮食,三少就将就一点吧口”
他果然由袋中取出了一句食物。
江豪果似是很饿,接过就吃,是两张油饼和一只烧鸭,竟被他一阵狼吞虎咽的全吃了下去。
天衣大师扶起木杨道:“三公子怎么样中的暗算,老纳十分专注,竟然没瞧出暗施算计的人。”
“宛如一粒细小的暗器,群中上唇,微觉一疼,弥香已吸入鼻内。”江豪道:“来不及再有反应,人已晕迷过去,‘一步倒’果然厉害,勿怪三位老人家那等津深的内功也来不及运气排拒。”
“把弥香四成一粒小丸,用暗器手法弹出去,”天衣大师道:“这等米粒打袕的绝技,非绝顶高手莫辨……”
“别被蒙住了,”知机子道:“对方能施展米粒打袕手法,就用不着再拖弥香了,当今江湖之上,恐只有天镜大师、龙道长、和江凌波有这份功力……
“家父从未提过这门功夫。”江豪道:“只怕没有练过。”
天衣大师皱起了眉头,道:“老纳还有些想不明自。”
“一个人花上三两年的时间,专门习练这种弹射的手法,七八尺的距离应该打得很准,”知机子道:“它不能伤人,更不能制住袕,只把那一枚弥香团成的小丸碰碎就成,手法不难练成,当然也不容易,要有些武功基础,至少一两年的时间,所以,老郎中推想,可能是来自明月观的人,听说散花仙子门下,全是女弟子,没有男人。”
“哦!老朽看到一个花布衣裤的大姑娘,由三公子身侧走过,步顺从容,一点看不出行凶的慌张,又是一个女人,所以忽略了她。”
知机子道:“飞云子动作快,否则,三公子……”说了一半,突然住口不言。
“说下去啊!”江豪道:“是不是会杀了我?”
“接下去就是致命一击,”知机子道:“他们活掳三位老人家,是要逼他们交出武功,对三位么……就不会那么心慈手软了。”
“说得对!”江豪道:“杀光了我们三个人,就断了线索。不行,得把消息先传回去才成。”
“我相信白鹃门会代三位传回讯息,但如查不出三位老人家的下落,找不出有力证据,少林、武当、洞庭盟,三派主力出动,也是师出无名,”知机子道:“最可怕的是,他们早已有了准备,集中全力,伏群一派,再把力量集中,对付另外一路人马。少林、武当、洞庭盟,是当今江湖上实力最强约二一个门派,但对方如暗施算计,各个堆破,他们的胜算很大。眼下最重要的是追查三位老人家的下落,或是找出他们留下的暗示……”
“少林寺有一套防守戒备的部署,”天衣大师道:“一处吃紧,会受到四力的支援,只要得到白鹄门传去的讯息,倒不担心少林寺会受到袭击。”
“如果武当派调出了津锐高手,”飞云子道:“他们走江湖的经验不多,只怕无防止“一步甲的暗算及对方的伏击、偷袭。”
“对!先找出三位老人家的下落要紧。”江豪道:“只要有明显的证据,那就通告江湖,我相信未受他们控制的门户,都会起而峰应,倾巢之下无完卵,这一个危机的意识,他们都该明白。”
知机子道:“三位老人家如若留有暗示,也许会指示出解决的办法。”
雨花台并不爇开,游客也不很多,它只是一个突起的陵坡,但雨花台生产了一种鸽卵大的小白石,十分著名,传说石子是活的,放在清水中培养,它会长大,至少宅看起来十分秀致,圆润可爱。
青竹楼在而花台东卅方向二里左右,絮邻着一片卖探的竹林,地方十分清雅,但却有一点荒凉的感觉。
利用原地长的竹子,编制成篱墙拱门,看上去一片着翠,因为竹子全是活的。
嘴房不大,只有十几张桌子,最多能容下四五十个客人,但布设古朴,清雅宜人,是一个很美的地方,不过,客人很少。
现在,只有两个客人坐在一处角落画。
天衣大师早已运足了目力,一进门,就着清了厅中所有人的停身位匮。
两个客人在品茗,桌上放着四小盘吃残的点心。
柜台内坐着一位账房先生,年约五十以上,留着胡子。一个很年轻的店小二,正举步向四人迎了土来。
四个人忽然散开,横排了一丈多远,暗自提气,闭住了呼吸。
‘一步倒’的厉害,已使人有着草木皆兵的感觉。
店小二吓得一呆,道:“四位请坐啊!”
知机子、天衣大师行至中间一张座位上坐下,飞云子和江豪却各选了另张桌子,四个人生了三个位臣,也保有了相当一段距离。
“原来四位不是一起的,”店小二口中自言自语,人却行近天衣大师,道:“大师父和这位客官想吃点甚么?”
“一壶白开水,两盘不沾血腥的素点心,”知机子道:“还想请教一声,你伙计在青竹楼跑堂很久了吧?”
“不!小的才来一个月,招待上还很生疏,”店小二道:“服务不遇的地方,还请搪待。”
知机子心中暗忖:天镜大师、龙道长、江凌波,是三个月前在这里破人暗算,这小子一个月前才来,自然是甚么也不知道了,推得真干净啊!
心中盘算,目光却一掠壮怡内的账房先生道:“那位老先生,管理青竹楼至少有十年了吧?”
“这个,小的不清楚啊!”
“好!”知机子道:“那就请他过来一下!”
“是!我去请请看。”店小二转身而去,如机子却示意飞云子和江豪查看。
两个人立刻动了,而且动作的幅度很大,完全是搜查的做法,不过很文明,伏下身子查看桌椅,有所移动的,也立刻还原。
天衣大师监视着两个客人,一面提聚功力,暗中戒备,两人一有举动,他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堵击。
账房先生已用不着店小二再请了,满脸怒容地走过来,道:“怎么回事啊?应天府的捕头们,也没有这么个凶霸法,搜赃查人,也该先亮亮身份,打个招呼,何况,也没听说过和尚、道士入公门的,诸位呀!这是强盗干法啊!”
知机子笑一笑,道:“说的对啊!动作是不太礼貌,你先生贵姓?”
“先叫他们停下来!”
知机子点点头,还末来得及开口,飞云子、江豪已停了手,坐还原位。
“看看吧:完全是旧模样,哪画像有人动过?”知机子道:“如是动到人,就没有这么个幸运法了……”
“我姓方!阁下究竟想说甚么?”
“三个月前,一位老禅师、一位老道士、一位老英雄,吃了贵楼的茶饭,就破人抬上马车,拐跑了,”知机子道:“这件事方大掌柜记得很清楚吧?”
“我不是掌柢,是账房,所以,除了有关银钱账务方面的事,老汉都不清楚……”
“账房好啊,整天坐在伍抬上,这座上厅中发生的事情,都无法瞒过你了?”知机子道:“人责知机,这档子事,看到的人不只一个,所以,和尚、道士至都找上门来!”
“既是早有人证,又何必再来问我?”方账房道:“问他们也是一样啊!”
“不一样!”
“怎么说?”
“他们是证人,你却是帮凶,”知机子笑道:“找上你,是要问清楚行凶经过。”
天衣大师和飞云子都听得暗暗佩服。
这么一个迫人入套的红夹法,惹得人心头火起,就不知不觉地入套了。
方账房这就动了怒火,厉声喝道:“栽赃、讹诈呀!青竹楼不吃这个……”
“原形毕露了,”知机子笑道:“大名鼎鼎的“血剑”方杰,怎么会做起账房来了,小池子哪里画得起一条浪里蛟?”
“你是谁?胡说八道些甚么?”
“你如不怒上心头,还真叫人很难想到,脸上那张人皮面具,也制作得相当津巧,”知机子道:“我是谁,暂时卖个关子,反正是老朋友,这位大和尚,你也许真不认得,但老道士和江三公子,你应该早认识了!”
“莫名其妙啊!我可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做账房,养家活口……”
“看来不说出一点证据,奶是不肯认账,方少兄,你左耳下面那个红瘠,是独家标志,被衣领遮了大半,”知机子道:“你如不生气发怒,伸长了脖子,还真是看不清楚。”
他是相面上卦的郎中,对人身上的斑痕、愈记,最为注意,过目不忘。
“你究竟是甚么人?说得很神哪!”方账房口中对如机子说,眼光却不时看着飞云子,似是飞云子才是他有些畏惧的人物。
“简单吶!你取下人皮面具,我也卸去易容药物。”知机子道:“这件事我吃亏,我已认出你是方杰,奶还未认得出我。”
“好!一言为定。”方账房突然转过身子,也脱下一袭长衫,再回过头,人已大变,胡子没了,人也年轻了很多,一件密扣紧身黑衫,十分利落,想是准备打架了。
知机子点点头,拂去脸上药物,笑道:“老郎中说话算话,方杰,既然你都露了真相,用不着再打哑谜,说吧!天镜大师等被运送到哪里去了?”
“我早该想到是奶的,老郎中,扫扫自己的门前雪吧!休管他人瓦上霜,你那点道行不够看哪!”方杰冷冷地说道:“现在走,也许还来得及!”
“听起来,青竹楼好象是龙潭虎袕。”飞云子站起身子,缓步走了过来,道:“贫道很急于找出本派龙长老的下落,不能和方兄闲话叔旧了。”
“飞云子,是不是想出剑啦?”方杰道:“奶的剑艺津湛,很有点名气,不过,还吓不住方某人,何况,独木难撑大厦,你道长一个人的力量,未免是单薄一些。”
本只想找出一点线索,但知机子洞穿了“血剑”方杰的身份,使情势大变,揭下了面具,立刻造成剑拔弩张的局面。
两个行商穿著,坐在一角品茗的客人,似是怕受到牵累,站起来准备溜了。
“两位尽管坐着喝茶,绝不会惹火上身,”江豪拦住了两人去路,道:“想溜就麻烦多多。”
两个人对望了一眼,又退回原位坐下。
飞云子右手握住了背上的剑柄,淡淡一笑,道:“方保,我们已经知道了很多的事情,你自己的举止、言语,也作了清楚的说明,不愿回答真相,就亮剑吧!我们之间似乎已无法再用解释能够和解了。”
“老郎中,这件事非常秘密,你竟然能找到把柄,抖露出来,”方杰道:“真是小觑你了。”
说话之间,双手向腰间一探,快速地取出了两截金筒,相对一撞,接在了一起,轻轻一转,拉开金筒霭出了一把怪剑。上半截寒刀加霜,是一截锋利之剑,下半截,鲜红如血,比之一般的剑柄要长上三倍,形如一支圆俸,看上去,就十分刺眼怪异了,剑不像剑,棍不像棍,一件兵刃,两种颜色。
取下的金筒,原是怪剑的剑套,长度和怪剑相若,但退下之后,缩短了一半,极像一支金色的短棒,分明是一物二用,作成了两件兵刃。
设计如此复杂的一把怪剑,自然有它特殊的作用,可惜的是没有人能了解它作用何在,因为,见过这怪剑作用的人,全都死在了剑下。
方杰轻易不亮兵刃,一旦亮出怪剑,照例是不留活口,也因此而得“血剑”的绰号。
飞云子的威名太盛,方杰不敢大意,一对阵就亮出了兵刃。
“这就是名动江湖的‘血剑’果然是很奇怪的设计。”飞云子没见过“血剑”,也没听到过“血剑”的厉害所在。
知机子也是第一次看到怪异的“血剑”,以他阅历之丰,见闻之博,竟也是未听过“血剑”的奇毒之处。
但这么一把怪剑,必有特色。问题是奇在哪里?毒在何处?说不出,就不如不说,说错了,很可能引人误入歧途,造成恨事。所以,如机子不敢胡乱开口。
飞云子拔出了长剑,一个有着高度成就的剑客,嘴剑出鞠,人也会变得更为冷静,原本迫人而来的气势,突然沉稳下来,但握剑的右手,更见力道,只是把激进的攻势,变成了顺密的守势,长剑竖立胸前,脚下不了不入,本来很平和的神情,也变严肃起来,剑身上似是透出了阵阵寒气,幻化成一室杀机。
天衣大师感受到杀气逼人,忍不住回看了一眼,发觉这位玄门高手,正在运功蓄势,已不是准备挥剑画战,而是要一击取敌。
浓烈的剑气给了方杰很大的压力,怪剑横在胸前,顶门上却隐见汗水,不自觉的举起了左手的金筒,指向了飞云子。
“难道古怪在剑套上?”知机子希望提醒飞云子一声,转头看去,只见飞云子双目半睁半闭,但透出的神光却闪亮如电,凛凛逼人,是真正的剑道高手。就算“血剑”和剑套士都有古怪,也未必能伤得了他。此刻说话,可能会分他之神,授敌以可乘之机。
气势上方杰以已输了一筹,汗水如珠,滚下双颊。
一声大喝,出自方杰,手中怪剑疾射而出,左手金个中也射出了一蓬细如牛毛的小针,把知机子和天衣大师笼罩在一片暗器之下。
知机子一个转身,人已闪到八尺以外,速度似是比射出的暗器还快。
原来,他早已蓄势戒备,方杰一动,他也同时移动了身躯。
天衣大师没有动,只是那件宽大的架装突然鼓胀起来,连露出的光头,也护住了胀起的袈裟之中,胀起的袈裟有如铁壁,近身之针悉被挡落,少林高僧,果是神功惊人。
飞云子的卖剑动了,剑如光幕,四干扩展,挡开“血剑”猛锐的一群,轮转的剑风,把射来的小针全数震落。
震落的意思是,那一蓬百数支的小针,不是被剑势理中,而是被剑上轮转的剑风震荡落地了。
但这一抗和,使激烈绝轮的一剑,轨役法攻向方杰了。
飞云子似仍站在原地末动,方杰却被度退了五尺,落在了大门口处。
无法论定这一剑是守是攻,但却表现出了剑上的高深造谙。
飞云子微微转动身躯,手中的长剑变换了不同的姿势,剑势不是竖在胸前,而是直指方杰。
方保心中暗忖:这好象也不是用剑法津绝可以形容。剑技已入道境,刚才如非弹射的那一片钢针分他之神,那一剑对我攻来,只怕是很难抵御,飞云子果然盛名不虚,不可力敌。
幸好,人已到了大门口处,保留了很好的退路。
一阵轻快有序的步履声,传入耳中,退入内问的店小二缓步行出,手中不是捧的茶具,而是一把宽面单刀。
身后紧随着三个黑衣武士,人各一把宽面刀,背厚刃薄,看上去和一般单刀完全不同,份量上似是重了很多,是一种特别设计的兵刃。
瞌门口处,也走进了三个黑衣武士,同样的手捧宽面刀,一字排开,挡住了方杰的前面。
“是一些特别培育出来刀客杀手,”知机子道:“青竹楼果然是一个重要所在,他们都是二十几岁的青年。”
似是自言自语,也像是说给天衣大师、飞云子等人听。
一下子出现了六个敌人,就不能交给飞云子一个人对付了。天衣大师示意江豪监视两个客人和厅中的变化,站起身子,目光投向行人厅中的店小二和三个黑衣武士。
不知天衣大师是动了杀机,还是不敢轻敌,竟然由袈裟内取出一把戒刀,乃土光芒闪动,浮动着一层薄雾,一眼就看出是把好刀,比一般的戒刀短了很多,是一种便于隐藏携带的兵刃。
少林寺的有道高僧,随时暗带凶器,但不是花钱可以真的兵刃,是由少林寺中带出来的。显然是下山入江湖,已准备大开杀戒了。
知机子吁一口气,暗忖:道士、和尚都是有备而来,心中早怀杀机,存心要强力排除一切阻碍了,恐怕也有部署。
“大师,要隐藏实力,不可以锋芒太露。”知机子借拭汗掩饰,传出了警告。
过度的展露技艺,杀伐出一片血腥,很可能招惹来对方首脑出动,调集高手围群,那就是一场决战,战死事小,对追查方丈下落一事,却全无帮助。天衣大师暗忖:知机子说得对,不可逞强,要拿捏幸胜一着的分寸,不要他们飞檄上报,使对方早作预防,毁灭痕迹,才是重要所在。
但刀已出鞘在手,只好横刀待敌,心中却在寻思着,如何才能给敌人一种侥幸而胜的错觉,必要时,不惜装败退走。
需知胜败不易,要有真正的实力,装出勉强而胜更难,而又不让人瞧出装作的破绽,那就难上加难了。但认败退走,就轻松容易多了。
“牛鼻子老道,”知机子心中火了,话也不再客气地接道:“威风出尽,就前无通路了……”
话是用千里传音之术说的,别人听不到,但飞云子的答复是挥剑向三个黑衣武士冲去。
三把宽面刀一齐出手,一把封挡飞云子的剑势,两把分由左右攻上。
飞云子剑势急变,人也向后退了两步,避开左面一刀,封架住右面一刀,虽然应付下来,但却有一点手忙却乱。
三个黑衣武士分三面展开攻势,飞云子被迫得改采守势,剑转似轮,只是一个勉强可以应付的局面。
老郎中看懂了,飞云子开始收敛。
但方杰却看得瞪大了两只眼睛,心中暗忖:慕容世家训练出来的刀客,果然是勇猛善战,飞云子似是被困住了。他们培训出一百多位这样的武士、剑手、刀客,各有所长,三个人可以对付一个飞云子,这一百多人就是一股十分强大的力量了,何况,还有十二个特级高手,再加上搜罗的黑、白两道人物,实力已可睥睨江湖,就别说再加上南宫世家的力量了。
方杰不是很了解南宫世家,但感觉上,南宫世家的实力不会输给慕容世家。
年轻的店小二率领着三个黑衣刀客冲了土来,天衣大师一上步挡住了四人去路,一把戒刀,也挡住了四把宽面刀的攻势。
但问金铁交鸣之声不时的传了出来,打得十分激烈,大和尚的刀法似乎不如道士剑法,打得很吃力。
事卖上是,飞云子也有些左支右绌了。
“三公子,我们开道,冲出去!”知机子大声呼叫着,也亮出了随身的兵刃文昌笔,江豪是一把紫金刀。
刀笔合璧,再加江豪的‘百步神拳’配合,立刻冲开一条路,也伤了两个黑衣武士。
飞云子、天衣大师,紧随身后,冲出了青竹楼。
方杰也未下令追袭。
他心中在仔细推敲,飞云子是否已出全力,难道初出手的凌厉一剑,已耗去他大半功力?还是有意的示弱,故意败走?
但方保想不通的是:双方的言语几乎部已挑明了,他们应该全力求胜,打败这些黑衣刀客,搜查青竹楼,或是抓到我方杰,逼问出一些内情。
还有那个大和尚,能使袈裟张起,阻落暗器,是何等津深的内功,怎的竟被四个黑衣刀手逼得有些慌乱?
如是伪装败退,目的何在?难道慕容世家训练出的刀客杀手,真的已经是千锤百练的豪勇武士?
事情发展得有出人意外,几乎是无法理出一个完整的轮廓、头绪,说不明一些道理,无法转报上去,就只好虚应故事,草草述明经过,说明来人已被群退,用飞鸽传报出去。
但却把飞云子、江豪的姓名身份都注明白,也报出了知机子的姓名,唯独对天衣大师说得模糊,大和尚是少林寺有数的高手之一,但在江湖上却是默默无名啊!方杰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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