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生《金笔点龙记》

第三十五回 巧败豹阵,误陷罗网

作者:卧龙生  来源:卧龙生全集  点击: 
  俞秀凡点点头,站起身子,向外行去。金钓翁带几人绕过小厅后面,果然有一条向后通行的甬道。一道铁门,横阻去路。俞秀凡抬头看去,只见两侧的围墙,高约一丈五尺,那铁门的高度,恰与围墙相齐。无名氏低声说道:“这铁门不算太高,在下上去瞧瞧。”金钓翁道:“强宾不压主,还是我上去吧!”俞秀凡微微一笑,道:“老前辈不用争先了,请无名兄上去,咱们准备接应。”无名氏一提气,呼地一声,腾跃而起,落在铁门之上。他江湖上经验丰富,双足一搭上铁门,身子疾向一侧斜卧。目光转动,打量了四周的景物一眼。只见围墙外面,紧邻峭壁,一眼望去深不见底,铁门后是一条八尺宽窄的甬道,在两道围墙夹峙之下,向里面蜕蜒而去。真是不登山墙不知墙外的凶险,如是没有两道青石砌成的坚牢围墙相护,单是这一道险径,就叫人有着惊心动魄的感觉。不见有暗器袭来,无名氏才缓缓挺直身子,向铁门里望去。只见数十只闪动的金睛,瞪着望向铁门上的无名氏。夕阳下,看得清楚,那竟是十几只金钱豹。轻轻吁一口气,无名氏倒翻而下。
  金钓翁久居此地十余年,但却一直未向铁门里面瞧过,好奇之心,更胜他人,忍不住问道:“可有什么埋伏。”无名氏道:“十几只豹子。”俞秀凡道:“豹子?”无名氏道:“是的。最凶狠的一种金钱豹,真不知他们如何能养在一起,这种凶兽,最不合群,向是独来独往,十几只散布于铁门之内,竟然互不侵犯。”俞秀凡道:“几头猛兽,也能拦住咱们么?”无名氏道:“如是地方广阔一些,咱们自然不怕,但那甬道太狭窄,两面的围墙之外,都是深不见底的绝壑。”俞秀凡道:“只是那十几头金钱豹么?”无名氏道:“是!只是那几头金钱豹。”金钓翁道:“无名氏兄,那一条甬道,有多长?”无名氏道:“约估有十五六丈的距离,甬道随着山势向右弯去。”金钓翁道:“有没有人?”无名氏道:“没有。”金钓翁道:“老朽当年在深山大泽之中走动,有着对付金钱豹的经验,我先过去。”俞秀凡道:“老前辈既是如此说,咱们恭敬不如从命了。”
  金钓翁飞身一跃,超过铁门。俞秀凡、无名氏、石生山几乎同一时间,飞身而起,越过铁门。四个人,也就不过先后之差,落在实地之上。俞秀凡目光转动,果见十三只生着灰、黑花纹的金钱豹,瞪着二十六只大眼睛,凝注着四人,前腿半伏,摆着一副攻袭的姿态。金钓翁道:“俞少侠,这十几头豹子,都受过严格训练,才不会立时向人攻袭。”俞秀凡道:“它们似乎是在等着什么?”金钓翁道:“攻袭咱们的令谕。”俞秀凡道:“那是说暗中仍然有指挥它们的人了。”金钓翁道:“就算没有人在暗中指挥这群猛兽,它们也练过攻袭人的方法,似乎是要选择有利的时机,合群而攻。”俞秀凡道:“这甬道宽不过八尺,咱们如是站在一排拒挡兽群攻袭,只怕施展不开。”金钓翁道:“哪一位有对付猛兽的经验,和老朽站在前排。”
  无名氏踏上一步,道:“我来。”石生山和俞秀凡站在后排,前后两排,相距约六七尺远。十三只金钱豹,仍然静伏未动,既未向人攻袭,也未发出吼声。金钓翁目光转动,看俞秀凡等已摆出了迎击之阵,立时大喝一声,金竿一挥,击了出去。一只金钩,疾飞而出,直击向两丈外一只巨豹头顶。那些豹群,似已通灵,眼看金钓翁一竿击出,立时厉吼一声,飞扑而上。三只花豹,并排而出,带着一股腥风,闪电而至。金钓翁竿中飞钩,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暗中运气,贯注于系钩的银线之上,飞出的金钩,突然中途折向,波的一声,击在中间一头花豹的左眼之上。那金钩不大,但在金钓翁的内力贯注之下,力道却十分强劲。但闻波的一声,金钩深入豹目,金钓翁右手一收,生生把花豹一只左眼,给钩了出来。花豹受创,张口怒吼,鲜血飞溅中,反而加速了扑击之势,迎向金钓翁当头落下。金钓翁冷哼一声,道:“畜牲找死!”金竿挥摇,斜里击出。顺花豹向前飞扑之势,借力用力,呼的一声,硬把一头花豹,摔出围墙之外,带着一阵凄厉的吼叫声,摔落深谷。
  无名氏手中执着一把单刀,刀平胸而举,蓄势戒备。左面的一只花豹,大张巨口,迎头落下。将近无名氏身前时,忽然一伸前腿,露出了利牙,抓了下来。这就是“金豹露爪”,在武功上,也是一式很有名的招术。无名氏霍然推出一刀,一片刀光,斩向双爪。这花豹攻势猛厉,但对无名氏这等高手,还构不成威胁,刀光过处,斩落下花豹两条前腿。花豹受创,身子向下沉落,大口一合,咬向无名氏的脑袋。这一下,变出意外,无名氏未想到这花豹在受伤之后,还能伤人。一时间,来不及举刀封击,只好向后退去。幸好石生山疾冲两步,一挥手中得自少林僧侣一把戒刀横里拍出。啪的一声,击中那花豹的脑袋。花豹吃石生山一刀拍出五尺,跌落在石地之上。俞秀凡忽然间拔剑击出,寒芒一闪,刺入了花豹的头内。三头扑上来的花豹,片刻间全数死去。只听见声豹吼,又是三只花豹,扑了上来。
  俞秀凡疾上两步,长剑一挥,寒芒闪过,腰斩了一头花豹。金钓翁、无名氏,全部挥动兵刃击出,又击毙了另外两头花豹。俞秀凡轻轻吁一口气,道:“这些花豹,似是受过了很严格的训练,每一组,都是三头合扑上来。”金钓翁道:“就算是受过训练的花豹,也无法合作到如此佳妙的境界。”俞秀凡抬头看去,只见另一批花豹身作扑击之状,但却未立刻发动,似乎是在等待什么。金钓翁轻轻吁了一口气,道:“俞少侠看出来了吧?”俞秀凡道:“看出什么?”金钓翁道:“一直有人在暗中操纵这些花豹向人攻击,这等野兽,却无法作攻袭时机的选择,只有人才会有此能力,”俞秀凡道:“目力所及处,不见人影,也听不到什么声音。”金钓翁道:“可能是一种很轻微的声音,也可能是咱们不注意的暗号,但一定有人在暗中主持。”俞秀凡道:“老前辈的意思是咱们先找出那操纵这些花豹的人?”主钓翁道:“正是此意。不知俞少侠的高见如何?”俞秀凡道:“这办法不错,但不知如何才找出那个人?”
  金钓翁双目凝神,缓缓在群豹之中搜寻。俞秀凡心中一动,低声道:“老前辈,那人可是混在豹群之中?”金钓翁道:“造化城主的机诈,叫人防不胜防,如若有一个人,披着豹皮,装作成一头花豹,岂不是很容易瞒过人的眼睛。”俞秀凡道:“不错,这该是最好的办法了。真亏老前辈想得出来。”金钓翁道:“俞少侠,果然是有着过人的才慧,老朽在造化城中日久,知道造化城主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但俞少侠,却能在老朽的目光中,找出内情,这一点,就非常人能及了。”俞秀凡道:“如是那人在装出豹吼之声,指挥群豹,那就更天衣无缝了。”金钓翁道:“老朽也有同感,但不知俞少侠找出那人没有?”俞秀凡道:“惭愧!晚辈还未找出可疑目标,老前辈有何教我。”金钓翁锐利的目光,凝注在三丈外一只紧靠石壁的花豹身上,缓缓说道:“俞少侠,看到那只花豹么?”俞秀凡道:“看到了,但晚辈看不出它有什么不同之处。”
  金钓翁道:“虎豹属于兽类,不会把身子那样靠在石壁上。”俞秀凡恍然大悟,觉着那头花豹倚在石壁上的姿态,有些可疑。他目光过人,仔细观察之下,发觉那只花豹,不但姿势可疑,而且目光也和其他的花豹不同。除此之外,全身都扮得维妙维肖,如非有经验的人,绝难看得出来。轻轻吁一口气,俞秀凡缓缓说道:“老前辈高明得很,那不是一头花豹,那是一个人扮装的。”金钓翁淡淡一笑,道:“待老夫赏他一钩。”俞秀凡心中暗忖道:“他那金竿之中的系钩细索,难道有四丈以上的距离么?”心念转动之间,金钓翁已然出手,右手一挥,一道金芒,破空而出。日光下,但见金光闪了一闪,立时响起了一声吼叫。那是人的惨叫,声音凄厉,似是受了极重之伤。金钓翁金竿一带,收回金钩,带起了一股鲜血。那一股鲜血很细,但却激射出一丈多高。只见那花豹前腿一震,一副豹皮由身上脱落了下来。豹皮退下,现出了个人来。
  那人穿着黄色的劲装,双手按在前胸之上,鲜血由指缝中透了出来。他五官曲扭,似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脸色狰狞,满是恨意。俞秀凡心中大奇,暗道:小小一个鱼钩,就算钩下来了一块肉,也不至于疼到如此难以忍耐的地步。只见黄衣人向前奔跑了一阵,突然停了下来,倒在地上死去。微微一怔,俞秀凡缓缓说道:“老前辈,这一钩打在了什么地方,如此厉害。”金钓翁道:“钩断了他的心脉,我只对准了豹腹上面击去,却不料击中了他的要害。”俞秀凡心中暗道:他号称金钓翁,只怕最厉害的武功,是那金钩之上。心中念转,口中问道:“老前辈,那金竿之中,不知藏有多少金钩?”金钓翁先是一怔,继而哈哈一笑,道:“俞少侠果然玲珑心窍。这些年来,武林中人,都是觉得老朽金竿中只有一只金钩;不过细索长些罢了,但俞少侠一见之下,就能想到了老朽金竿中不只一个藏钩。”俞秀凡接道:“但不知阁下那金竿之中,藏有多少金钩?”金钓翁道:“七个,每一个的重量,都不相同。所以,远近距离,都有很大的分别。”俞秀凡道:“什么分别?”金钓翁道:“每一个鱼钩重量不同,自然用途也不同了,或击远,或打近,各有所长。”俞秀凡道:“原来这一根金色鱼竿中,藏有如此众多的暗器。”
  那豹群失去了指挥的人,顿形星散局面,有不少竟然掉头而去。俞秀凡轻轻叹息一声,道:“对付凶人恶兽,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以杀止杀,以暴制暴。这些花豹,在猛兽中最为凶残,但它们似也知道死亡的可怕。”金钓翁点点头,道:“这十多只花豹,集于一处,就算是第一流武功的人,也难免心生畏惧。如是咱们适才稍有退缩行动,这些花豹,必前仆后继的猛扑过来。老实说,这十多只花豹如若是一拥而上,就算是咱们能够应付下来,亦必要伤在花豹的利爪之下。”俞秀凡略一忖思,道:“以兽喻人,造化城主也无什么可怕之处了。”这时,那些花豹,都已蜷伏一恻,不再作势欲扑。
  金钓翁道:“花豹生性凶残,但牠们常常和驯豹之人接近,已完全受制于人。一旦失去了指挥的人,它们连扑击敌人的勇气也完全消失。因为,牠们明白,只要不向人攻击,人也不会伤害牠们。”俞秀凡道:“造化城也是如此。只要咱们能一举制服了造化城主和他一部分死士,这组织庞大的造化城,也可能在失去主宰人物之后,风消云散。”金钓翁道:“俞少侠语含禅机,发人深省。想那造化城主再强也只是一个人罢了,如是咱们早有抗拒他的决心,单是我们四大从卫,就可以和他一决胜负了。”俞秀凡点点头,道:“老前辈,在下觉着,造化城主,可能是数人或十数人组成的一个首脑集团,才能这么神出鬼没的,造成这等神秘的一处巢穴。”金钓翁沉吟了一阵,道:“这一点,老朽和俞少侠的看法稍有不同。”俞秀凡道:“请教高见。”
  金钓翁道:“不论造化城主的为人如何,但他能造成这样一个局面,定是一位才智绝世的人物。这样一位高人,似乎是不可能和数字或十数字同道,组成一个首脑集团。”俞秀凡道:“在下也曾这么想过,但有很多地方,叫人思索不透。”金钓翁微微一笑,道:“俞少侠,这件事,咱们不用再谈下去了,揣测无补于事,何不闯进去瞧瞧!”俞秀凡道:“老前辈说的是。”举步向前行去。伏于甬道的花豹,竟然静卧不动,只是用两只眼睛望着几人。行至甬道尽处,忽然甬道折转,又向一侧弯,但弯角五尺处,又是一道铁门。俞秀凡一提气,飞身登上铁门。在他想来,那铁门外面,仍然是一条甬道。那知一足踏空,身子忽然向下落去。原来,那铁门之外,再无去路,竟然是一道百丈深谷。那山谷云封雾锁,深不见底。俞秀凡大吃一惊,急伸左手抓住了铁门,一个倒翻,重又跃回门内。因为那铁门外深谷,有一股不大不小的卷吸之力,如是心中无备,很容易被那卷吸之力,引得一脚踏空。
  俞秀凡轻轻吁一口气,道:“好恶毒的设计,这一次,算我运气好,逃过了一劫。”无名氏脸色一变,道:“怎么说?”俞秀凡道:“那铁门之外,是一道深谷,那铁门下面紧临峭壁。而且,铁门外面,光滑得连一个着脚之处也没有,如若身子离开那铁门,超过一步,只怕就很难再有逃命的机会了。”无名氏道:“这设计当真是恶毒得很。”俞秀凡目光转到金钓翁的身上,道:“老前辈!这也是一片绝地,似乎是后面再无去路了。”金钓翁皱皱眉头,道:“这个么,老朽就不清楚了。不过,就老朽所知,有不少人,常常从后面行来,如是完全没有出路,他们都到了何处呢?”俞秀凡道:“这座造化城的设计,变化多端,虽然不能说有巧夺造化之功,但却处处出人意外,如是老前辈确然看到了很多人自后面行来,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花样了。”无名氏道:“如若那铁门之外的悬崖,和围墙外面一般的深,要想挖一条地道,绝非一件容易的事了。”俞秀凡沉吟不语。
  金钓翁道:“这么说来,毛病就在这条甬道中了。”俞秀凡道:“目下看来,这似是一片绝地,一座孤峰,咱们似乎是被困在这孤峰之上了。”金钓翁道:“照老朽的看法,这地方一定有路,而且,可通达四方,问题是咱们如何去找这条路了。”俞秀凡道:“老前辈,这座深谷,有多少丈深?”金钓翁道:“第二道铁门之后,老朽从未来过,这道峭壁有多少丈,老朽也不清楚。不过在我们住的地方,两面峭壁,大约有二百丈深。”俞秀凡道:“这样的距离,就算是一块生铁摔下去,也会摔成碎片。”金钓翁道:“不错。不论何等高明的轻功,也要被摔成粉身碎骨。”俞秀凡道:“哪是说,咱们无法横越这道深谷,他们也一样无法越过了。”金钓翁道:“是。俞少侠不能的事,只怕天下无人能够办到。”俞秀凡道:“造化城主不是住在这里面么?”金钓翁道:“俞少侠,老朽也是这样的想法,但现在看来,这地方也只是一个陷阱。”
  忽然听到无名氏大声而叫,道:“快些看,那是什么?”俞秀凡等转头望去,只见铁门外面,冉冉升起一个白衣人来。这突然出现的白衣人,使得场中之人,全都大吃一惊。俞秀凡亲身经历,那铁门外面,是滑不留手的峭壁,这人怎会在铁门外面出现。那现身的白衣人,似是有意造成俞秀凡一种诡异的感觉,腰部超过了铁门之后,立刻停下。无名氏低声道:“公子,你说那铁门外面,是一道滑得难以着足的峭壁?”俞秀凡道:“下临深谷,烟封雾锁,无法瞧到谷底形势。”无名氏接道:“但这位白衣人……”俞秀凡已镇定下心神,淡淡一笑,接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他不会长出那样长的两条腿,由深谷中把身子撑起来。”金钓翁道:“如是在铁门外的峭壁上,横插上一座可以着足之物,这就不足为怪了。”俞秀凡点点头,道:“既能在这峭壁上修筑围墙、铁门,自然是不难在那足着的峭壁上设下埋伏。”
  那白衣人一直静静的听着,直待俞秀凡说完了话,才冷冷的说道:“你就是俞秀凡?”俞秀凡冷然一笑,道:“不错。区区正是,阁下是……”白衣人接道:“引渡使者。”俞秀凡道:“引渡使者?”白衣人道:“听说你想见造化城主?”俞秀凡道:“在下冒千险万难而来,用心就在一见造化城主。”白衣人道:“如无本使者的引渡,阁下再找十年,也一样无法见到造化城主。”俞秀凡道:“我希望见到是真的造化城主,不希望再见他的化身。”白衣人冷冷说道:“可以。但不知你要出什么价钱?”俞秀凡道:“出价?”白衣人道:“是。想那造化城主,乃人中之仙,岂是轻易可以见得的!”俞秀凡道:“咱们干脆一些,阁下想要什么,还是一口说出来吧!”白衣人道:“老夫如是开了口,只怕你付不起。”俞秀凡道:“阁下,造化城中的凶险。在下已经见识了不少,似是用不着再故弄玄虚了。你如是要天上的星星,在下自然是付不出来。”白衣人道:“老夫要的东西,自然是你能够付得出来之物。”俞秀凡道:“好!那就请说出来吧!”一面却仔细打量那白衣人,他虽口口声声自称老夫,但却连一点胡子也看不到。
  只听金钓翁冷冷说道:“阴阳叟,你作了引渡使者,连太湖故友,也不认识了么?”阴阳叟皮笑肉不笑的一咧嘴巴,道:“金钓翁,别说你还是人,就是你骨化灰尘,老夫也能认出你来。”金钓翁道:“这么说来,倒是老夫眼拙一些了。”俞秀凡低声道:“老前辈,这一位也是武林中大有名望的人物了。”金钓翁道:“是!纵横东南道二十年的阴阳叟。”俞秀凡叹一口气,道:“老前辈,有一件事,实叫晚辈不解。”金钓翁道:“什么事?”俞秀凡道:“这些武林中的名人高手,为什么都甘愿作为造化城主的爪牙?”金钓翁笑一笑,道:“有很多为形势所逼,有很多却生具恶根。”
  但闻阴阳叟的声音,传了过来,打断了金钓翁未完之言,道:“俞秀凡,你还未回答老夫的话?”俞秀凡道:“你还未开出价来?”阴阳臾道:“一条臂膀。不妨害你用剑的手臂。”俞秀凡道:“要我一条左臂膀?”阴阳叟道:“不错,要你一条左臂膀,这代价不算太大。”俞秀凡道:“嗯!不算太大,不过,在下觉着无此必要。”阴阳叟接道:“不错,付一条手臂,立刻见到真正的造化城主,也可留下你一条性命。”俞秀凡道:“造化城主要见我,为什么又不肯给我一个公平的机会,我已经受了很多处的伤。体力方面,已然打了很大的折扣,再让我斩下一条手臂,还有什么动手的能力,这一点,不知道阁下是否想到了。”阴阳叟冷冷说道:“阁下说的不错,但那造化城主,是一位非常好胜的人。他知道了俞少侠闯过了重重的险关,所以,他也希望见你。不过。他有一个规矩,任何一个陌生的人,要想经由引渡使者去见他,就必须自残一处身体,或者是挖出一只眼睛,至少也要割下鼻子。”
  俞秀凡道:“如若阁下说的很真实,割下鼻子一事,在下倒可以考虑。”阴阳叟一皱眉头,道:“你这么一副美好的面孔,如是割下了一只鼻子,那岂不是破坏了所有美感么?”俞秀凡笑一笑,道:“男子汉、大丈夫,面貌的美丑,有得什么关系,割下一个鼻子,大不了难看一些。”阴阳叟沉吟了一阵,道:“好吧!那你割下一只鼻子。”金钓翁道:“慢着!”阴阳叟怒道:“金钓翁,你吃里扒外,已不可原谅,竟然又来破坏大事。”金钓翁笑一笑,道:“阴阳叟,你没有看到忘情大师、金星子道长和土龙吴刚的死状,你要看到了,你也会寒心得很。”阴阳叟道:“他们可是死在俞秀凡的剑下?”金钓翁道:“如是死在俞秀凡的剑下,那也是应该的事,还有什么凄惨可言。”阴阳叟道:“哦!”金钓翁道:“他们不是死在敌人之后,而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中。”阴阳叟道:“自己人?”金钓翁道:“是!自己人的手中,造化城主的化身之手。”阴阳叟道:“就是你们四大从卫保护的那位化身么?”金钓翁点点头,道:“不错。”阴阳叟道:“他呢?”金钓翁道:“死在俞少侠的剑下。”阴阳叟长长吁一口气,道:“这么说来,俞秀凡果然是一位不平凡的人物了。”
  俞秀凡没有讲话,金钓翁却接口说道:“不错,就老朽所见,俞少侠的剑法,是老朽这一生所见的最好剑道高手。”阴阳叟道:“就算你说的很真实吧,但也无补于事。”金钓翁道:“你也是武林中大有名望的人物,屈辱于引渡使者之位。”阴阳叟冷笑一声,道:“金钓翁,别想在中间挑拨离间,老夫不吃这个。”金钓翁道:“你执迷不悟,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阴阳叟冷冷说道:“咱们的身份不同,老夫这接引使者,比起你那从卫的身份,高出甚多。”金钓翁道:“从卫固然不是什么很高的身分,但引渡使者,也不过是一个带路的人罢了。”阴阳叟突然尖笑一声,道:“金钓翁,你似乎应该休息一下了。咱们还有一笔老帐没有算清楚,过去咱们同属于造化城主之下,老夫还不好意思找你,如今你背叛了造化城主,咱们应该清一清老帐了。”金钓翁道:“数十年之事,你似乎是还没有忘记。”阴阳叟道:“忘不了。任何伤害到老夫的事,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你等着吧!办完了俞秀凡的事,咱们就结算旧帐。”金钓翁笑一笑,道:“俞少侠不会割下他的鼻子,你也不用心存心妄想了。”
  阴阳叟道:“他不割下鼻子,就不可能见到造化城主。”金钓翁道:“那不错,造化城主一样也见不到俞少侠。”阴阳叟道:“造化城主不一定要见他。”金钓翁道:“俞少侠也未必急在一时要见造化城主。”阴阳叟道:“你该明白,如是造化城主想见俞秀凡,可以各种不同的化身,和他见面,在造化城主而言,那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金钓翁道:“不错,但我们自然会发觉他的改扮。老实说,目下俞少侠已是造化城主的眼中之钉,背上芒刺,急于要见俞少侠的是造化城主,咱们似乎是不必再割一只鼻子见他了。”阴阳叟怒声喝道:“金钓翁!你这老奴才,似乎是已认俞秀凡为主子了。”金钓翁道:“言重言重!咱们就是俞秀凡的奴才,那也是心甘情愿。”俞秀凡急急说道:“老前辈,这叫晚辈如何能够担待得起。”金钓翁接道:“阴阳叟,你听听,俞少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至少,我们是平行论交,你和造化城主敢么?他会称你一声老前辈么,你才是真正的奴才。”阴阳叟怒道:“你们四大从卫是奴才的奴才,老夫追随的,至少是真正的造化城主。”金钓翁笑一笑,道:“就算是吧!但我们觉醒了,现在我是金钓翁,太湖霸王,昂然七尺之躯,堂堂大丈夫。你呢?还不过是个引渡使者罢了。”
  阴阳叟只听得脸色大变,咬得牙齿格格作响,道:“金钓翁,城主不会饶过你的。你会尝试到造化城中最惨酷的刑罚,你会被片片碎裂,分喂狼群。”金钓翁哈哈一笑,道:“你不觉得这些话说的阳气太重了一些吗?你像不像王婆骂街?”阴阳叟怒叱一声,突然一扬右腕。一团银芒,疾如流星般直飞过来。金钓翁哈哈一笑,手中金竿疾飞而出。一点金光,闪电迎去。金光、白芒,突然一接,立时闪起了一团火光。耳际间响起金钓翁的声音,道:“诸位快请闪开!”其实,无名氏、石生山等,都是江湖上阅历极为丰富的人,眼看火光爆闪的剎那,已然向旁侧避去。两人都有着同一的心意,觉得俞秀凡的生死,比自己的生死还要重要,所以,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伸手抓住了俞秀凡向旁侧带去。无名氏更是一闪身子,拦在了俞秀凡的身前。但见那爆裂的火光,射入铁门之内,散落在地上。立时间,化成了一团一团的惨绿火焰。
  无名氏左袖上沾染了一点火星,立刻熊熊燃烧起来。俞秀凡一剑削出,剑锋掠着手腕滑过,削落下一片衣服。也削落那燃烧的衣袖。金钓翁金竿抖动,又是两点金芒射出,击向数丈之外的阴阳叟。但见上半身浮动在空中的阴阳叟,突然向下一沉,消失不见了。金钓翁右腕一挫,收回击出的金钩,道:“这老妖物,越来越阴险了。”俞秀凡低声说道:“我一直想不明白,那阴阳叟怎会停留在铁门外面的深谷之上。”金钓翁道:“俞少侠,老朽倒是想明白了。”俞秀凡道:“请教高明。”金钓翁道:“那机关不在这道铁门之内,而在这铁门之外。”俞秀凡道:“这个就叫人有些想不通了。难道他那深谷中,筑一道长上来?”金钓翁道:“问题在这峭壁上。若是他们在峭壁间,布上机关,开有门户,这突然出现,那就不足为奇了。”俞秀凡道:“果真如此,咱们实无机会见到造化城主了。”金钓翁道:“唉!这个造化城主果然是一位可怕的人物。”
  无名氏低声接道:“两位只管大声交谈,在下瞧瞧去。”俞秀凡脸色一变,欲待出言喝止,无名氏却不停的摇手阻拦。只见他轻步行近铁门,悄然向上游去。金钓翁一皱眉头,道:“俞少侠,如若老朽没有看错,必然另有门户,通入那峭壁之中。”俞秀凡也提高了声音,道:“老前辈看法不错,可惜咱们无法找到那座门户。”金钓翁道:“如是咱们想法子把这座峭壁炸毁,那就省去了不少的麻烦。”俞秀凡道:“一时间到哪里去找这么多的火药?”
  这时,无名氏已爬上铁门,缓缓伸出头去,向下探望。他举动小心异常,竟未发出一点声音。俞秀凡则眉头微皱,暗中戒备,一面说道:“那阴阳叟用的是什么暗器,竟然如此厉害?”金钓翁道:“那是老妖物赖以成名的恶毒暗器,阴磷水火弹。”俞秀凡道:“刚才,是一颗阴磷水火弹了?”金钓翁道:“不错,还有一种毒水弹。这两种暗器都不能用兵刃触及,尤其是刀剑一类击中,立刻爆裂,洒出毒火、毒水,逼及数尺方圆。就算是一流武功的人,如在骤不及防之下,只怕也无法防止这毒火、毒水。据说那毒火沾染肌肤,燃烧不熄,毒水中人之后,溃烂不止,的确是恶毒之物,老朽想不到他会突然打出此物,还未来得及告诉俞少侠。”
  这当儿,无名氏已然把整个的人头伸出铁门外面,大约是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心有未甘,整个的上半身,伸了出去。忽然无名氏探出铁门的身子,似是遇上了极大的吸力,整个身子,向下沉去。耳际间,响起了一声闷哼,似是无名氏的咽喉,被人堵了起来,叫不出一声声音。这不过极快的一瞬,俞秀凡等怔了一怔,无名氏已完全消失。俞秀凡吸一口气,飞身而起。但金钓翁却似是早已防到,伸手一把抓住了俞秀凡的左臂,道:“俞少侠,镇静一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不能乱了章法。”俞秀凡道:“这手段太卑鄙了。”金钓翁苦笑一下,道:“俞少侠,造化城主的手段,如果是堂堂正正,也不会设立这座造化城了。”石生山突然行动,飞身一跃,登上了围墙。凝目望去,但见深谷千丈,那里还有无名氏的影子。
  俞秀凡大声喝道:“下来!别再中了别人的暗算。”也许是石生山选择的方位很正确,竟然未遇到意外暗算,飘身落着实地。金钓翁道:“瞧到了什么?”石生山道:“没有瞧到什么。不过,如是无名氏跌入深谷之内,我定然可以瞧出一点蛛丝马迹。”金钓翁道:“俞少侠,看来是不会错了。”俞秀凡道:“为什么?”金钓翁道:“门户机关就设在那铁门下面。”石生山道:“无名兄小心异常的探出头去,怎么会全无警觉的就遭了人的暗算?”俞秀凡双目凝神,沉思了一阵,突然伸手在地上写道:“无名兄只顾注意到正面,忽略了两恻。”金钓翁一点头,道:“不错。”石生山道:“咱们现在应该如何?”俞秀凡低声道:“将计就计。”
  这句话说来很简单,人人都懂,但此时此情之下,连金钓翁那样的老江湖,也听得瞠目结舌,不知俞秀凡言中之意。俞秀凡稍一沉吟,低声说出了自己的将计就计之法。金钓翁摇摇头,道:“这个太过于危险了。”俞秀凡道:“我知道,但此刻咱们已到了别无选择的余地,纵然冒险一些,强过损一条左臂了。”金钓翁道:“这一个让给老朽如何?”俞秀凡笑一笑道:“老前辈,不论咱们谁去,都是一样的冒险,何不由在下试试呢?”金钓翁道:“不!老朽还有几个时辰好活,就算不幸跌下深谷而死,也不算什么了。”俞秀凡正容说道:“老前辈,在下的主张,老前辈应该振作起来,和毒发时的痛苦对抗,也许,那时,咱们能找出解救之法。”金钓翁道:“可以,不过要俞少侠答应在下一件事情。”俞秀凡道:“什么事?”金钓翁道:“我要俞少侠答允,老朽在极难忍受时,助我解脱。”俞秀凡点点头,道:“好吧!我答应。”金钓翁一提真气,道:“老朽先试试俞少侠的妙计如何?”俞秀凡摇摇头,道:“一则是一计不可二用,老前辈试过之后,只怕他们会对我改变了法子。二则,不论成败,在下还得冒一次险。”金钓翁道:“这个,这个…”石生山自知武功不济,所以,只静静的听着,没有开口。
  俞秀凡忽然微微一笑,道:“老前辈也不闲着,助我一臂之力。”金钓翁道:“如何相助?”俞秀凡道:“晚辈如若以无名兄相同的速度,跌下去时,你可用金竿中的飞索,缠住我的双腿。”金钓翁点点头,道:“如是老朽早作准备,大约可以办到。”俞秀凡道:“好!我身不由主,向下跌落时,你用竿中钓索,缠住我的双腿,但尽量放长你的钓丝,我如跌下深谷,有你这一索之力,我自信可以不致于掉下去了。”金钓翁有些茫然不解,但他却没有再问,只是迷惑的望着俞秀凡。俞秀凡低声道:“我如有了什么发现,会设法招呼你们。”金钓翁也以极低的声音,说道:“公子多多小心。”俞秀凡点点头,举步向前行去。金钓翁一提真气,蓄势戒备。俞秀凡的举动,十分小心,行近了铁门之后,突然一提真气,身子飞腾而起。
  他早已打算好了应付之法,上半身露出铁门时,身子向前一倾,半个身子探出了门外。金钓翁右手一振,金钓长索飞出,卷上了俞秀凡的左腿。果然,俞秀凡的身子向前探出时,两侧突然飞过来两条套索。那套索飞来的位置,都在两侧死角,所以俞秀凡虽然早已留上了心,仍然无法看到,等到俞秀凡看到,套索已到了头顶。原来,那飞来的套索,不但角度隐密,而且,手法熟练,快如闪电套向了俞秀凡。俞秀凡右手急摆,但仍然没有摆开,被右面一条套索套中了项颈。但觉一股强大的吸力,向下拖去。这股力量强大无匹,俞秀凡竟然感觉到抗拒不易。身不由主的被那股强力向下一拖,向下坠去。自然,俞秀凡在全神戒备之下,可以挥剑斩断套索,但他别具用心,并未挥剑。金钓翁放长了金竿中的鱼索。俞秀凡身子下坠到一丈左右处时,那陡立的峭壁中,突然伸出了一个网兜,接住了向下坠落的俞秀凡。
  那是设计得十分精巧的机关,配合得佳妙无匹,网兜是丝索织成,兜中了俞秀凡之后,立刻收紧,又缩回峭壁。这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俞秀凡来不及有所反应,那网兜已紧紧地收起。俞秀凡长剑贴身,平平放起,身子和长剑并在一处。但闻砰然一声轻震,网兜被摔在石地之上。俞秀凡只觉那网兜愈收愈紧,全身都在那绳索的收缩之下,压迫得蜷伏在一处。形势逼得他不得不运气抗拒,那网兜有着很大的空隙,俞秀凡发觉自己正陷在四个人的包围之下。四个穿着黑衣长衫的大汉,腰中各系着一条很宽的白色带子。四个人年龄相若,都在四十以上年纪。手中各执着一根熟铜棍,粗如鸭蛋。至少,也有六十斤以上的重量。四条铜棍,都已举起,随时可以击下。定一定神,俞秀凡吁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一个浓眉长脸的汉子,冷冷说道:“你就是俞秀凡么?”俞秀凡尽量使自己保持着平静,淡淡一笑,道:“不错。这是什么地方?”浓眉大汉道:“要你命的地方。阁下,准备就范呢?还是咱们动手?”俞秀凡道:“我可不可以预先知道,就范如何?要你们动手又如何?”
  浓眉大汉道:“要动手么?咱们四条铜棍一齐击下,先打断你的双臂双腿,然后,再松网兜,带你去见城主。”俞秀凡道:“造化城主么?”浓眉大汉道:“不错。”俞秀凡道:“如是在下自愿就范呢?”浓眉长脸的大汉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是阁下愿意就范,先要弃去兵刃,加上铁枷手铐,去见咱们城主。”俞秀凡道:“看来,这两种方式,都非待客之道。”浓眉大汉道:“阁下觉着自己是客人?”俞秀凡笑一笑道:“不论我是不是受欢迎的客人,但我远道而来,是客人总是不错。”浓眉大汉道:“就算你是客人,也是一位恶客。咱们无暇和你多费口舌了,如何决定,快请说出,否则,咱们只好动手了。”俞秀凡仔细看去,果然发觉四条铜棍,分别对准了双臂、双腿的关节之上,如是真的击下,就算是坚石、铁棒,也要被击碎、打断,如双臂双腿俱废了,再强的武功,也无法出手。处此形势,似是也只是就范一途了。俞秀凡心中暗作决定,笑一笑,道:“诸位,看到了么,在下已然弃去了手中长剑。”当真的松开了握剑的五指。
  浓眉大汉仔细看了一眼,道:“阁下,就闭上双目,咱们先替你加上手铐。不过,咱们的防备很森严,你最好别打歪主意。”俞秀凡道:“我只是想见到造化城主,不会和你们这等身份的人为难。”浓眉大汉道:“你如真的是想见造化城主,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了。”俞秀凡道:“你们如何下手?”一面暗用左手,解开了缠在腿上的钓索。浓眉大汉冷冷一笑,道:“阁下先请闭上双目,咱们自然解开兜网。”俞秀凡轻轻拉动鱼索,作出了约好的暗号,人却依言闭上双目。浓眉大汉道:“看起来,俞少侠似乎一个很合作的人。”俞秀凡淡淡一笑,道:“所以,诸位对在下最好也能守些信用。”浓眉大汉道:“只要俞少侠能守咱们之间的约定,咱们绝不会伤害到俞少侠。”俞秀凡道:“你们动手吧!”浓眉大汉道:“好!咱们先替你加上手铐。”
  俞秀凡心中暗道:目下我被网在软索之中,但不知他们要如何解去这座网索。心念转动之间,突然感觉到全身十数处关节一麻。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俞秀凡只是在盘算着,一旦被解开双手之后,如何反击。但却未想到,忽然间全身关节都觉得一麻。睁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黄衣的女人,站在七八尺外,双手各握着一把金针,望着俞秀凡颔首微笑。俞秀凡颈子以上还可以转动,低头看时,只见那双肩、双肘、双膝的关节之上,各中了一枚金针,这六枚金针,使得俞秀凡整个人变得如同瘫痪。双手,双臂、双腿,不但无法运气,而且完全不能行动。俞秀凡轻轻吁一口气,道:“在下身上,中这六枚金针,可有什么说明么?”黄衣女淡淡一笑,道:“这叫定穴金针,凡身中此针的人,四肢乏力,难再运气和人动手,俞少侠如是不信,不妨运气试试。”俞秀凡冷笑一声,道:“金针刺人了关节之中,自然是不能行动了,用不着试验了。”黄衣女人道:“这真是聪明人不用多说了。你们快些替俞少侠解开网兜。”浓眉大汉应了一声,解开了俞秀凡身上的索网。
  俞秀凡只觉双腿有些软,在两个大汉的扶持下,才算把身子站稳。黄衣女子嫣然一笑,道:“快些替俞少侠搬把椅子坐下。”这时,四个黑色长衫的大汉,已然把铜棍收起,那浓眉大汉应声搬过来一把木椅,道:“俞少侠请坐!”俞秀凡的双手,就在膝上金针之处,可惜他的双手已没有移动的能力,手指虽然碰到了金针,但却没有法子把它拔出来。他从来没有这样的失望过,这一次,他真的觉着自己完了。身上六枚金针,使他完全失去了抗拒的能力,已完全不能自主。暗暗叹息一声,目光转注到那黄衣女子的身上,道:“姑娘这金针定穴的手法,果然是高明得很!”黄衣女子道:“俞少侠太夸奖了。”俞秀凡冷笑一声,道:“目下,在下已然全无抗拒的能力了。”黄衣女子道:“看来,一个人的命运,真是很难预测!俞少侠想尽办法,混入这里,而且满怀雄心大志,但俞少侠只怕却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个结果。”俞秀凡道:“完全没有想到。不过,事已临头,再说过去,似乎是也没有什么用了。”
  黄衣女子道:“俞少侠,不要这样绝望,你还有保命的机会。”俞秀凡道:“哦!”黄衣女子道:“而且,这保命的机会,还不算太小。”俞秀凡道:“姑娘可否说的清楚一些呢?”黄衣女子道:“很抱歉,我无法给你决定什么,不过,有人能决定。”俞秀凡道:“造化城主。”黄衣女子点点头,道:“俞少侠果然是聪明的很。”俞秀凡道:“诸位,是否现在就带我去见造化城主呢。”黄衣女子道:“俞少侠的意见呢?”俞秀凡道:“败军之将,不足以言勇。我想,现在,在下已无法作主了。”黄衣女子道:“金针定穴之法,只有一个好处,不会伤害人,只要把金针拔下来,俞少侠就立刻可以复元了。”俞秀凡道:“这真是一种很好的办法。”黄衣女子道:“俞少侠,金针定穴,虽然不会伤害人,但它如不拔出来,俞少侠这一身武功,只怕很难发挥作用了。”俞秀凡道:“我明白。”黄衣女子道:“所以,俞少侠还要小妹帮帮忙了。”俞秀凡道:“那就有劳姑娘。”
  黄衣女子莲步姗姗的行了过去,一挥手,道:“你们退开!”四个黑衣长衫人应声退了下去。俞秀凡骤然间失去了扶持的力量,只觉站立不稳,几乎要仆倒在地上。黄衣女子好整以暇地,收起了手中的金针,伸手扶住了俞秀凡。俞秀凡道:“现在,咱们就去见造化城主么?”黄衣女子道:“俞少侠想不想问问小妹的姓名?”俞秀凡道:“这个么,我看不用了。反正姑娘也无法决定在下的生死,就算咱们套上了交情,似乎是对在下也没有帮助。对么?”黄衣女子道:“说的是啊!不过,在未见到造化城主之前,小妹至少可以使你多受一些痛苦。”俞秀凡道:“光棍不吃眼前亏,姑娘准备要在下付点什么代价呢?”黄衣女子笑道:“别人都说你俞秀凡是一个不太讲理的人,但小妹的看法,你好像很和气嘛!”俞秀凡心中暗道:造化城主,是举世第一号奸险人物,造化城中的人,在这样一个奸险人物的领导之下,就算是好人也会变坏。处于此情此境之下,确也不能充什么英雄,装什么好汉,应该对他们动点心机,耍点手段。心中念转,口中淡淡一笑,道:“姑娘夸奖了。”黄衣女子嫣然一笑,道:“俞少侠,听说你的剑术很高明?”俞秀凡道:“不错,在下的剑术还差强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