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小娟已见过那水火相济的威力,心知在一丈左右的距离之内,不论何等高强的武功,也无法闪避,如若此等毒物,握于狡猾的匪徒之手,便是如虎添翼,必得想法子早些把它毁去不可。
心中念转,口中却冷冷说道:“韩兄如是想凭借着这八枚金筒恢复方家大院的威势,那未免太可笑了。”
韩继信道;“俞姑娘,不要逼我走极端,我不想伤你,也不愿伤害苹儿。”长长吁一口气,道:“我为人子,拯救父母于危难之中,总不能算是有错。如是你们能够网开一面,让我带走父亲和方伯父,在下愿担保他们此后永不再在江湖上闹事。”
俞小娟略一沉吟,道:“方秀和韩涛在武林造孽太多,结仇无数,我答应你,于事无补,我既不能号令江湖,使人听从,也不能阻止别人找方秀、韩涛报仇。”
韩继信道:“你可以答应,不再插手此事。”
俞小娟道:“若是我不答应呢?”
韩继信道:“娟姑娘,难道你真要迫我下令施放毒手么?”
俞小娟道:“韩公子,这等邪恶暗器,绝难在江湖上立足,我放你走,原本希望你能逃离这场是非,想不到你竟又自行回来,不要想我会对你有何承诺,水火相济也并非无法破去的暗器,希望你想想我的话,我要去了。”去字出口,人已跃而起,身剑合一,破窗而出。
一则是娟姑娘动作太快,再者是那些受药物控制的红衣大汉反应太慢,事事要听命才能行事,竟让娟姑娘轻易逃出。
俞小娟跃上屋顶,高声说道:“诸位快退回室内,另想破敌之法。”
口中呼叫,人却绕向一侧,奔向雷飞等存身室中。
李寒秋、君中凤、苹儿,齐齐转身而奔。
这时,雷飞和五个武师,经过一番调息,已然大好,还有六七个伤势较好,经过苹儿等包扎,亦可行动。
俞小娟奔回室内,立时下令,道:“快些准备暗器,或捡起一些兵刃,至少也得捡些砖瓦……”
丁佩道:“干什么?”
俞小娟道:“韩涛子之韩继信,已然重返方家大院,此人武功虽高咱们足可以抵拒,但他陰谋诡计却叫人防不胜防。目下,八枚水火相济的暗器金筒,已被他掌握,绝世的恶毒暗器,绝非人可抗拒。因此,咱们要改采守势,暂时守此瓦舍,咱们有方秀人质,使他心有所忌,先救此一时之急,再思破除之法,一旦交手,希望诸位多用瓦片、石块,把他们挡到一丈之外,那水火相济的威势,就要大打折扣了。”
丁佩道:“这么厉害么?”
俞小娟道:“确很恶毒,不可逞强相试……”语声一顿,接道:“咱们大略把职守分配一下,紧急时,也好各按其拉,相互支援。”
雷飞道:“姑娘不要推辞,快请下令分配。”
俞小娟略一沉吟,道:“好!晚辈僭越了……”
语声一停,接道:“李兄请主持守望屋顶,苹妹和君姑娘两人助手,记着,不可涉险,试挡暗器。”
三人应了一声,飞身而起,屋顶上原已有数处破损,又被李寒秋挥剑挖了几处天窗,利用梁柱,在屋面下架成了数处落足之地。
俞小娟道:“雷老前辈请活用方秀。”
雷飞一点头,道:“这个我懂得。”
俞小娟道:“其余之人分守门窗,相互支援,不可轻易暴现身体,轻伤者亦请早作准备,情势紧急时,也要出手助战。”
一番调度之后,室中立时开始了紧张的布置,几个伤重的,亦经移身屋角,经予严密的保护。
俞小娟眼看室中布置情形,低声对丁佩说道:“你和我四面救应他们只八枚金筒,两筒一组,只能分守四个方位,我想那筒之中的毒水、毒火,总有施放完的时候。”
丁佩接道:“要反握那一瞬间,杀死他们?”
俞小娟道:“主要目的,是夺过那些金筒,大约这水火相济,也是方家大院中最后凭借了。”
丁佩道:“马前辈和白衣魔君之战,正值难分难解,如何请他回来?”
俞小娟抬头看了两人的搏斗情形一眼,摇摇头,道:“此刻,两人搏斗正值紧要关头,这等绝顶高人相搏,只要一个稍为疏忽一些,就立时有失败之危,咱们不能分了他的心神……”语声一顿,接道:“不,就算他能够脱身,也听到了咱们的呼叫,只怕他未必肯下来。”
丁佩道:“马老前辈武功虽然高,但他有点疯病颠颠,只怕难防水火毒器暗算。”
俞小娟道:“他们打得难分敌我,而且两人的兵刃长大,周围两丈之内,人难接近,水火相济的毒器,纵然能射到两丈开外,但已无法取准,除非他们准备对白衣魔君一起下手了。”
谈话之间,韩公子已带着八个武士,缓缓接近。
俞小娟看他将另外四个施用金筒的人,也换了下来,心中微微震惊,忖道:“那些为药所迷之人,本是可乘之机,都已被他换去,看他们似是决心一拼了。”
丁佩道:“哪个是韩公子?”
俞小娟道:“那身着黑衣,未执金筒,背插长剑,腰挂大革囊……”语声突然一顿,接道:“奇怪啊!奇怪。”
丁佩道:“奇怪什么?”
俞小娟道:“我刚才见他之时,他未挂革囊。而这革囊奇大,必有缘故。”
雷飞接道:“韩公子胸怀奇术,艺博百杂,实要小心一些对付。不过,那人不像韩公子。”
俞小娟道:“是他,只不过,他经过了易容,想混在武士群中。”
几人谈话之间,那手执金筒黑衣武士,已然逼近到瓦舍三丈以内。
俞小娟看那些黑衣人,不但个个精神饱满,而耳目光转动的十分灵活不但没有受药物控制,而且还都是十分精明的人物。
突然间,一阵呼啸破空之声,瓦片如雨,由屋顶飞击过来。
韩继信并未对疯侠马湘下手,越过他和白衣魔君的激斗,直向瓦舍逼来。
李寒秋、苹儿、君中凤在屋顶堆集了甚多瓦片,目睹那黑衣武士接近瓦舍时,立时合力施袭。
这堆瓦片,在三人一阵全力施放之中,有如蜂涌、骤雨,那些黑衣武土骤不及防之下,大部受伤。两个伤在头上,血流满脸,两个伤在手臂之上。
韩继信拔剑打瓦片,一面沉声说道:“你们分散开去。”
八个黑衣武士,虽然暴露在飞瓦击袭之下,但并未慌乱、逃窜,听得韩继信吩咐,八个人才分头奔散开去,他们分散奔行,并非乱跑,而是各自都有着一定的方位,两人一组,右手拔出腰刀护身,左手执着金筒向前逼进。
俞小娟道:“施放暗器。”
一声令下,立时瓦片纷飞,其间还挟着飞刀、袖箭。
一轮暗器打出,再加上屋顶上李寒秋等三人的配合,八个黑衣武士,大部挂上了彩。
俞小娟喝令停手,默察用克敌的砖、瓦、石块,几至耗去半数,不禁暗暗一皱眉头,说道:“咱们都无法抗拒那水火相济的毒器,要仗凭这些瓦石,用作抗拒,诸位要小心应用。”
雷飞道:“我问问方秀、是否有破解水火相济的暗器。”
俞小娟淡淡一笑道:“我想他说不出破解之法。”
雷飞道:“此人作恶多端,让他吃些苦头不算为过。”
说完话一把抓住方秀,冷冷问道:“你瞧到了?”
方秀全身数处要袕被制,已无反抗之能,只有一切听人摆布,当下说道:“瞧到了。”
雷飞道:“那水火相济很恶毒,不知有什么破解之法?”
方秀摇摇头,道:“没有。”
雷飞冷笑一声,道:“如若韩公子施用毒器攻击这幢瓦舍,那首为毒器所伤之人,就是你方院主。”
方秀苦笑一下,道:“在下处于此境,生死之事实也不能自主。”
雷飞右手挥动,左右开弓,打了方秀两个耳括子,道:“方院主是聪明人,如若识时务些,可免去很多苦受。”
方秀长长吁一口气,道:“除非你们能够放了我,我让他撤走水火相济的毒器。”
雷飞冷笑一声,道:“方院主想得很容易,说得也很轻松,可惜你信用太坏,很难使人对你信任。”
但听韩继信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俞姑娘,你能够作得主么?”
俞小娟道:“什么事?”
韩继信道:“如若姑娘能够作得主,在下想和姑娘谈谈。”
俞小娟道:“谈什么,你说吧!”
韩继信道:“在下愿以弃去八筒水火相济的毒器,交换在下的方伯父如何?”
俞小娟道:“你弃置何处?”
韩继信道:“任凭姑娘指定。”
俞小娟道:“你让我想想再说……”语声一顿,低声对雷飞说道:“雷兄,如论恶毒、威险,那八枚金筒,比方秀厉害多了。”
丁佩接道:“如若他真的弃掷八枚金筒,放了方秀,在下自信还可以再生擒他回来。”
俞小娟略一沉吟,道:“韩继信智谋超人,不可轻估,他如没一套打算,怎肯轻易作此交换,不能躁之过急……”
心中念转,口中却高声说道:“我们留着方秀,你虽有水火相济的毒器,但却不敢硬行攻袭瓦舍,是么?”
韩继信冷然说道:“姑娘定知道宁为玉碎的话,逼我无可选择,只有……”
俞小娟接道:“你要把方秀也一齐杀死,是么?”
这几句话的声音很亮,似是有意让方秀听到。
韩继信道:“如若是我无法救伯父脱险,由诸位陪他殉葬,他也可死得瞑目了。”
方秀突然开口说道:“孩子,你只管下手,不用顾虑到我。”
俞小娟冷冷说道:“韩公子,我们一向都认为你是好人,才对你处处手下留情,几度能伤你,都不肯下手,而放你离去。”
韩继信道:“此事何足为奇,我如要杀李寒秋,有十个李寒秋,也是被我杀光了。”
俞小娟道:“不惜,你确有杀他的机会,但他也放过你很多次。”
方秀插口说道:“孩子,这就是伯父告诉你的话了,无毒不丈夫。你如早杀了李寒秋,哪还会有今日的惨局。”
俞小娟道:“方院主,如若你那韩贤侄和你一般,他早已死在李寒秋的剑下,此刻,也无法和我们商讨救你这条命。”
韩继信一摆手,道:“俞姑娘,过去的事,咱们不用说了,目下姑娘作何打算?”
俞小娟道:“方家大院中,你该是罪恶最轻的一个,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应该现在就走,从此埋名隐姓,别再在江湖是非中走动,以你才智,十年二十年后,必有大成。”
韩继信道:“那时,再找你们报仇,是么?”
俞小娟道:“我相信,那时候,你已不会再作报仇的打算了。”
韩继信叹息一声,道:“俞姑娘,看来在下是无法劝服姑娘了。”
俞小娟道:“咱们两人之间,不知谁是顽石,反正总有一个。”
韩继信道:“姑娘再三相逼,在下只好下令了。”举手一挥,接道:“你们放手施展吧!”
八个黑衣人应了一声,缓散布开去。
俞小娟怒声喝道:“韩继信,你如下令施放毒器,别怪我们也要以牙还牙了。”
韩继信道:“姑娘尽量施展,今日之局,似已是不死不休了。”
雷飞突然抓起方秀,行出室外,道:“韩公子,据说那水火相济,是你设计而成,一向视为方家大院中宅之宝,不知它能不能伤害方院主?”
这时,八个黑衣武士,手执短刀、金筒,蓄势而备,随时可能冲奔过来。
突然间,两个黑衣下士,一跃而起,直向瓦舍冲来,脚落实地,就地一滚,人已其近瓦舍一丈之内。
李寒秋双手齐挥一串瓦片,破空飞去。
两个黑衣人举刀护面,一个大转弯,人已欺到檐下墙壁处。
两人虽然冲近了瓦舍,立时背脊紧贴墙壁而立。
韩继信高声说道:“俞姑娘,我已有两名属下冲近瓦舍,他们手中毒器,已能控制瓦舍一面,姑娘已见过那暗器厉害,除非姑娘真的存下了玉石俱焚之心。”
俞小娟知那暗器之毒,不论是毒火、毒水,只要人身沾染一些,沾染之处,立时开始溃烂,其痛苦之情,可使一个人立时失去再战之能,暗中约束室中之人,小心应付。一面应道:“方家大院的威力,已然到接近崩溃之境,你一个人如妄想独力回天,那未免太不量力了,何况那水火相济之毒,也并非无可破解,目下,我们已想出了对付的办法。”
韩继信道:“以你俞姑娘之能,在下倒也相信,只不过,在目下的情况之中,你纵然想也应付的办法,但已没有机会让你制造防毒之物。”
俞小娟道:“只凭这八只水火相济的金筒,你绝无法躁胜今日之战,你们也无法冲进瓦舍之中。你如是不肯相信,那就下令试试。”
雷飞高声道:“我们在此房中之人,都存了必死之心,水火相济虽毒,但并未使我等心存畏惧。”
韩继信道:“既是如此,那也只好一拚了。”右手一挥,另外两个黑衣武士,又向瓦舍冲去。
李寒秋、君中凤、苹儿乱石齐发,迎击过去。
两个黑衣武士,立时间,虽然舞刀拨打,仍然被击中数石,登时头破血流,无法再向前逼进。
这时,守在窗口处的一位武士,抓起一柄单刀,疾投出手。
单刀挟着一股劲风飞出,刺伤了一个黑衣武士的左腿。他的右手,也同时暴现窗外。
那两贴墙而立的黑衣武士,一举金筒,毒水毒火,同时射出。
掷刀人,只觉手上一疼,一片蓝焰,就在手臂上燃烧起来,那燃肌烧肤的痛苦,刺骨推心,痛得他失声而叫。
俞小娟沉声道:“忍着一些。”长剑一挥,齐肘间斩下他的右臂。
那投刀大汉一条右臂被斩去了一半,但他竟然能强忍下未哼一声。似乎中斩下一条有臂所受的痛苦,仍然没有那毒火燃烧的痛苦。
俞小娟右手疾出一指,点了那大汉右臂间两处袕道,止住流血,伸手由怀摸出一方绢帕,包起那大汉伤处。
受伤大汉,心中既是感激,又觉受用,低声说道:“多谢姑娘。”
俞小娟道:“不用谢了,你请到屋中休息一下。”
受伤大汉道:“不用休息,得姑娘之助,小可已恢复了再战之能。”
俞小娟摇摇头,低声说道:“你先休息一会,如非必要,就不用帮忙了。”
那大汉应了一声,退到屋角。凝目望去,只见那一条断臂上,仍然水光闪闪,不停地在燃烧。
俞小娟长剑一探,挑起燃烧的断臂,投于室外,心中暗暗忖道:“这毒火的顽强恶毒,实是可怕得很。”
韩继信八个属下已然有四个冲近了瓦舍屋檐之下,两个身受得伤,无法行动,两上身受轻伤,仍在俟机冲近瓦舍。
李寒秋、君中凤、苹儿三个在屋顶上的飞瓦施袭,对韩继信等威胁最大,三人停身之处,既有掩护,又相距过远,已非那水火相济的毒器能及。
但守在窗内、门口的人,目睹同伴受火伤的痛苦情形,心中大生寒意,都不敢再伸头向外张望。
突然间,一道蓝色火焰,直射而入。
这正是俞小娟防守之处,眼看火焰飞来,急急一伏身子,让避开去。
那蓝焰破窗而入,木窗先烧,蓝焰落着之处,不论是砖壁、木柱,立时就熊熊燃烧起来。
这一道射入室中的火焰,足足有水流百尺之长,蓝焰停住时,瓦舍已然情景大变,面目全非,很多处壁间,木柱上,已然焰熊熊,不停地燃烧。
这瓦舍虽是砖石为主筑成,但仍然有甚多木柱、木梁,在那蓝焰强烈地燃烧之下,开始起火。
目睹适才那人受毒火灼肌之苦,室中群豪,都有些心生寒意,不敢迳自扑打壁间毒火。
就在室中人顾虑、犹豫之下,毒火所及的木柱、木梁,已然开始燃烧。
俞小娟突然飞跃而起,一剑劈下一块梁柱。
室中群豪眼看那俞小娟挥剑救火立时各自拔出兵刃,劈打木柱上的火势。
这当儿,突闻蓬然一声大震,一扇木门,生生被人劈倒,转目望去,只见劈倒木门之人,正是丁佩。
丁佩劈倒了一扇木门,左手抓起木门上一块横木,右手仗剑,直向室外奔去。
俞小娟心中大急,高声叫道:“小心啊!”
但闻雷飞接道:“如若我们困此室中,免不了一个被火焚烧之局,那就不中舍命一拚。”
喝声中,竟然抓起了方秀,当作盾牌,冲向室外。
这出人的豪壮之气,立时激起室中人拚命保命之心,心中的畏惧一扫而空,纷纷动手,冒险救火。
俞小娟轻轻叹息一声,返身行到门口处,长剑一挥,劈下了另一扇木门,左手抓住门上横木,右手仗剑而去。
凝目望去,只见丁佩护身,直向韩继信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