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药师艺高胆大,觉得那一剑来势,并无特殊之处,挥手一掌,拍出了一股潜力,向长剑之上逼去,人却仍对着俞小娟行去。
哪知俞小娟攻出的剑势,突然一转,正好把那谭药师的潜力化去。
谭药师吃了一惊,急急向后跃退,还算他警觉得快,俞小娟长剑过处,只在他衣袖上划了一道口子。
谭药师证了一怔,道:“这是你爷爷创出的新奇剑招么?”
俞小娟不答回话,逼进两步,又攻出一剑。
谭药师这次那里还敢大意,一个大转身,让开了娟儿的剑势,右手一探,抓起了桌上的长剑。
原来,他自恃艺高胆大,离位时未带兵刃。
俞小娟看他抓起了长剑,疾快地向后退了两步,道:“谭药师,咱们好好地较量一下如何?”
谭药师道:“彼此动手相搏,生死决于瞬间,不好好地动手,也不成了。”
俞小娟道:“我说是你不用毒,我不用暗器,咱们凭剑招术,拚个胜败出来。
谭药师笑道:“那你如何会是老夫之敌?”
俞小娟道:“如若你能杀了我,今日在这厅中的局势,就完全为你控制。”
谭药师冷冷说道:“我不信那百佛图真能在短短几个月中,把你造就得超过老夫。”
俞小娟道:“你是否同意?”
谭药师道:“好,老夫允许你所求。”
苹儿大声叫道:“娟姊姊,不要信他,这谭药师的话说了等于没说。”
俞小娟微微一笑,道:“谭药师,你本是极受世人名重的名医,但你现在却使人人畏惧,人人对你不信任。”
谭药师冷笑一声,道:“先杀了你这丫头,再收拾她。”长剑一挥,刺向娟儿。
俞小娟挥剑接架,回剑反击。
谭药师展开快攻,剑势如奔雷闪电,而且剑身上还有强大暗劲。他希望凭着强大的内力,震飞去娟儿手中的长剑。
但俞小娟却凭剑招上巧妙的变化,避开了谭药师的剑势。
两人搏斗了四五十招,仍然保持个不胜不败之局。
但俞小娟在这一搏斗之中,守多攻少,似是默察那谭药师的剑路。
五十招过后,俞小娟突然展开了凌厉的反击,剑如游龙,攻势猛锐异常。
谭药师由攻改守,脸上的神情,也逐渐严肃起来。
显然,他对俞小娟这一套剑法,十分惊骇。
原来,谭药师攻出剑上的力道,似是被一股陰柔的力量化去,连剑势变化也大受影响。
别人瞧不出内情,也不知那俞小娟剑有什么奇异之处,谭药师心中有数,却是无法说出。
两人又搏斗了十余招,谭药师手中剑势,逐渐也破绽百出。
方秀看得十分奇怪,低声说道:“谭药师今日武功,似是突然减退了很多。”
君中凤道:“那不是谭药师的武功减退,而是俞姑娘武功高强。”
方秀道:“如说俞姑娘剑招有什么奇奥之处,在下却瞧不出来,若说她内功强过谭药师,那就是更使人难信。”
谈话之间,突然谭药师闷哼一声,左肩中了一剑,鲜血涌出,湿透了半边衣袖。
方秀一皱眉头,自言自语,道:“奇怪啊!”
语声甫落,谭药师又中了一剑。
片刻工夫,谭药师一连中了五剑。这五剑都非要害,谭药师虽然还有着再战之能,但全身都为鲜血湿透,已再无战的勇气了。
俞小娟道:“我要刺中你一百剑,使你流完全身的鲜血而死。”
这几句话,实具有莫大的威胁,谭药师突觉手腕一软,运不动手中长剑。
俞小娟剑势疾出,唰地一剑,又刺中了谭药师右腕。
谭药师右手一松,长剑落地。
俞小娟道:“捡起兵刃再战。”
谭药师面露惊怖之色,摇摇头,道:“老夫非你之敌,不用打了。”
俞小娟冷冷说道:“不可以,但你想不要活?”
谭药师满身是血,看起来狼狈无比。
他身上的伤疼可以忍受,但精神上所受的恐惧,却又无法忍受了。
谭药师缓缓吁一口气,道:“怎么活,又怎么样死?”
俞小娟道:“你如想活,那就要听我之命,为我效忠,不得妄生叛离之心;如是想死,地上有剑,你自己捡起来,挖出心肝。”
谭药师摇头望了娟儿一眼,沉吟不语。
俞小娟冷笑一声说:“还有什么法子……”
谭药师急道:“什么法子?”
俞小娟道:“我就刺满你一百剑,让你身上的鲜血流尽而死。”
谭药师缓缓说道:“老夫和你爷爷是数十年的知交……”
俞小娟接道:“所以,你才害怕他那样惨。”
谭药师四顾了一眼,正待出人不意地打出袖内藏的药物,俞小娟突然手扬长剑,又刺出了一剑。这一剑快捷无轮,正中谭药师左腕之上。俞小娟冷笑一声,道:“你如还想到捣鬼,那是自讨苦吃了。”语声一顿,接道:“你双腕虽伤,还未残废,我再下手,就不会这样手下留情了。”
谭药师道:“小丫头,你把老夫杀掉。”
俞小娟道:“你害得我爷爷长卧病榻数年,我一定要瞧瞧你的心肝……”
谭药师此刻豪气尽消,长长叹一口气,道:“人到矮檐下,不能不低头。你要做什么事,得先谈好,老夫为你做了几件事,做完了后,就算履完信约,老夫要离开十丈软尘,到山中采药去。”
俞小娟道:“方秀现在我们手中,你的生死,不关紧要,我不会答应你任何条件,你也别想我给我面子。你有豪气,捡起剑来,剖胸取出心肝,没有胆,你就苟且偷生,听我之命。”
谭药师只觉脸上一热,道:“我如明里听你之命,暗中不听,你又如何知晓?”
俞小娟道:“像你这样贪怕死的人,还敢生挣扎逃命之心?实是叫人难信。”
谭药师轻轻叹了一声气,道:“你说吧!”
俞小娟道:“我要你带我们行入后宅……”
谭药师道:“后宅?”
俞小娟道:“不错,你只能听,不能问。”
谭药师点点头,道:“这个么,老夫也答应你。”
俞小娟道:“这关系你的生死,你要仔细想清楚了。”
谭药师道:“我已经想得清楚了。”
俞小娟道:“好,你闭上眼睛走过来。”
谭药师不知她要玩什么花样,只好大步行了过去。
俞小娟道:“我只要你闭上眼睛。”
谭药师只好闭上双目。
俞小娟运指如风,点了谭药师三处袕道。
方秀眼看平日不可一世的谭药师,身受如此摆布,心中大是震骇,暗道:“谭药师被如此惩治,对我岂会轻饶么?”
心念转动之间,耳际间已响起娟儿的声音,道:“方院主,我一样给你机会,你选一样兵刃吧!”
方秀心中暗道:“这丫头在我府中之时,武功还未见得如何高强,分别不过数月,似是突然间了有无比惊人的进境,谭药师武功强我甚多,都伤在他的手中,我如和她动手,那是自找苦吃了,此情此时之中,似只有设法以计谋取胜了。”心中念转,口中说道:“在下已身中剧毒,如何还会是姑娘之敌?”
俞小娟淡淡一笑,道:“你既不想战,不知要准备如何?”
方秀略一沉吟,道:“姑娘之意呢?”
俞小娟道:“我想你先放了李寒秋和他师父。”
方秀道:“可以,但姑娘……”
俞小娟冷冷接道:“不用提条件,你只有两条路走,一条是拿兵刃和我分一胜负,一条是听我之命,不得妄想鬼谋。”
方秀心中暗道:“如若谭药师能和我忠诚合作,今日也不致落成这等惨败之局了。”想到怨毒之处,冷冷的望了谭药师一眼,道:“俞姑娘,在下想说明一件事,然后立刻带姑娘等去释放李寒秋。”俞小娟道:“什么事?”
方秀道:“在下所作所为,都是听命谭药师,早年受他药物的控制,无可奈何……”
俞小娟道:“我会想到方院主定然会有很多理由,但我不是评论是非的人,这你留到以后再谈吧!我现在要立刻救出李寒秋。”
方秀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道:“好,在下带几位去。”
俞小娟突然疾出一剑,划破了方秀前的几处衣衫,道:“方秀,你妄想凭仗机关,加害我们,有你的苦头好吃。”
方秀道:“在下身上的剧毒未解,怎会妄生恶念?”
俞小娟道:“希望如此,阁下带路吧!”
方秀举步向前行去。
俞小娟回顾了苹儿一眼,道:“你小心谭药师,走在身后,他转动不灵,稍有妄动,你就给他一剑。”
苹儿道:“小妹记下了。”
君中凤冷冷说道:“俞姑娘,要到哪里去?”
俞小娟道:“去救李寒秋。”
君中凤道:“以小妹之见,何不要那方秀下令属下,把李寒秋带入此厅,咱们在此等候,也可避去身受机关伤害之险。”
方秀道:“李寒秋师徒囚禁之处,除了在下之外,别人不知牢门开启之法。”
苹儿接道:“你把他们囚于何处?”
方秀道:“后园假山之下。”
苹儿道:“我曾见你心腹属下,把很多尸体运入后园一处密室之中……”
方秀道:“那些人都没有死,那是谭药师的换心室。”
俞小娟道:“何谓换心室?”
方秀道:“这要问谭药师了。”
俞小娟目光转到谭药师身上,道:“我不信你的医术真的能把一个人的心换过?”
谭药师道:“真的把一个人心换过,就老夫医术而言,那也并非难事。不过,我为那些人医病,所谓换心术,不过是用一种奇妙的药物控制他们。”
苹儿回顾了躺在地上之人一眼,道:“他们呢?是否巳为药物控制?”
谭药师道:“不错。”
俞小娟道:“这些人,既是被你用药物控制,为什么他们竟然会不听你之命,却为方秀控制?”
谭药师叹息一声,道:“方秀早有预谋,不知受了什么高明人士指逞陰谋。”
方秀道:“谭药师为人陰沉,如非在下处处小心,早也被他换了心了。”
谭药师冷哼一声,道:“如若老夫能脱今日之危,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们江南双侠。”
方秀道:“要到时间才能决定。”
俞小娟看两人彼此争执甚烈,心中暗道:“他们争执愈烈,对我们愈是有利,不宜出言阻止。”低声对方秀说道:“你走在前面。”
方秀举步而行,一面说道:“沿途之上,在下有很多属下……”
俞小娟道:“希望你能控制他们,如若他们不肯听命,妄自出手,有一人出手,我就砍断你一条手臂,两人出手断你两条,四个人再断你双腿,五人以上,我就先取你之命。”
方秀听得心头震动,暗暗忖道:“这丫头能说出口,似就是能够做到,倒要小心一些才是。”
几人行出重重庭院,到了后园假山之旁。
沿途上虽然有很多方秀属下,但却都为方秀阻止,不让他们出手。
方秀绕行到假山西面,停下脚步。
俞小娟道:“这假山有机关控制的暗门,是么?”
方秀道:“不错。”
俞小娟道:“你等什么?”
方秀举手在石壁上叩了三响,石壁响起了三声回应。
俞小娟道:“你这是什么暗记?”
方秀道:“我要他们知晓来的的自己人,石门开启之后,不要放箭。”
俞小娟道:“好,你开门吧!”
方秀又举手在石壁上敲打起来,半晌之后,才停下手来。
俞小娟暗中数计,那方秀击打石壁,足足有二十一下,才停下了手。
但闻一阵轧轧之声,石壁间,突然裂现出一座门户。
俞小娟长剑一伸,低在方秀背心之上,道:“这要稍有对我们不利的变化,那一个先死的人,就是你方院主。”
方秀道:“姑娘放心。”举步向前行去。谭药师、苹儿、君中凤等依序而行。
大约是方秀极为惜命,所以沿途上,并末有人施袭。
几人很顺利地到了石道底层。
抬头看去,只见一道铁栅拦阻的石室之中,盘膝坐着两人。
那石室中点燃着一支火烛,看得十分清楚,一个残废的老者,一个年轻人。
两人似是已养成了麻木的镇静,虽然有人行近,却连双目也未睁动一下。
三女六道目光,都盯住在那石室中年轻人的身上。
原来,那年轻人正是她们苦苦寻找的李寒秋。
俞小娟、君中凤、苹儿都瞧到了李寒秋,但都忍着没有出口呼叫。
俞小娟回顾了方秀一眼,道:“打开门放他们出来。”
大约是地牢之中,很少能听得女子声音,所以,李寒秋和那残废老者同时睁开了双目。
但那老者望了几人一眼之后,重又闭起了双目。
李寒秋目光与三女合集一起,心中既觉惭愧,又感讶然,望着三人,呆呆出神。
苹儿勉强按耐下心中的激动,忍下未言。
本有一个看守铁门的大汉,掌管着钥匙,但却被方秀喝退了,取过钥匙,亲自打开了牢门。
俞小娟道:“李兄,请出来吧!”
李寒秋嗯了一声,道:“多承相救。”缓缓伸出手去,扶起那残废老者。
那老人陡然睁开双目,望了俞小娟等一眼,道:“世上既有人能破七绝魔剑,老夫活在世上,岂不是无味得很。”
李寒秋急急说道:“这如何能怪师父,都怪弟子……”
那老者摇摇手,阻止了李寒秋,道:“为师就算不遭逢这次波折,亦为病魔困扰得了无生趣……”双目突然间暴射出森寒的目光,一掠谭药师和方秀,接道:“七绝魔剑中的破绽,为师都已代你补起来,他们再也无法胜过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