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秋心中暗道:“听两人对话口气,显然是早已约好了,不知何以于长清竟然听不出船上何许人?”
但闻帆船上又传来那宏亮的声音,道:“家兄日前身受重伤,无法如约而来,由我代他来此。”
于长清道:“你是老二么?”
舟上人应道:“不错,兄弟蔡虎。”
语声一顿,按道:“这段江岸,有一片浅滩,大船无法靠岸,但兄弟早已有备,带了一叶小舟而来,兄弟放下小舟,迎接诸位上船。”
于长清道:“令兄为何所伤,伤势如何?”
蔡虎应道:“一言难尽,于兄上船之后,兄弟再详细奉告。”
话声甫落,夜色中果见一叶小舟,破浪而来。
苹儿望望薇花夫人道,低声说道:“师父,这女人怎么处理呢?”
于长清道:“带她上船。”
谈话之间,小舟已然靠岸。
李寒秋抬头看去,只见那小舟长不过八尺,绝难一次共乘八人,只得分批而行,登上巨舟。
一个身材高大,身着黑衣短衫长裤的大汉,站在舱门口处迎接。
于长清一拱手,道:“有劳大驾了。”
那黑衣人正是蔡虎,抱拳说道:“我们兄弟身受于兄大思,念念无以为报,此番得效微劳,正是心中之愿,于兄怎的客气起来了……”一侧身,接道:“诸位请入舱中坐吧!”
于小健等三兄弟,当先入舱,苹儿抱着薇花夫人,紧随着三人之后,鱼贯行入舱中,但君中凤却不肯入舱,转身向船头行去。
于长清道:“君姑娘,怎不进入舱中坐呢?”
君中凤停下脚步,道:“贱妾想瞧瞧夜中江景。”
李寒秋低声说道:“君姑娘为了我。”
于长清一挥手,道:“你先进入舱中坐吧!老夫去劝她几句。”
李寒秋点点头,举步入舱。
于长清缓步行近君中凤,低声说道:“姑娘可是为了那李寒秋么?”
君中凤道:“他为了要报父母之仇,处处与方秀为敌,但他却是逼死我父母的仇人,那惨景历历如绘,常在我脑际浮现。”
于长清接道:“孩子,你们的情形有些不同,那太极剑李清尘,乃是一代仁侠……”
君中凤接道:“我知道,我爹爹作恶多端,所以,他们该死,祸延儿女,使我落得此等的凄凉处境,我不能找他报仇,但我总该有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清静吧!”
于长清点点头道:“孩子,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我希望你不要乱萌奇想。”
君中凤凄凉一笑,道:“你怕我投江而死,是么?”
于长清道:“是的,孩子,我怕你想不开。”
君中凤叹道:“这个你可以放心.我在比这艰苦十倍的境遇之中都能够忍不下死,我要活下去,看下去。”
于长清道:“唉!孩子,老夫有一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此刻,老夫不得不讲明白了。”
君中凤道:“什么事?”
于长清道:“老夫虽然收了三个孤儿,认作弟子,但他们的才智实不足以传我之学。方秀把你送来此地,老夫第一眼,就看出了你是个深具慧眼的女孩子,希望能把一身所学传授给你。”
君中凤似是大感意外,呆了一呆道:“传授给我?”
于长清道:“不错,你才能学得老夫的异术。”
君中凤有此受宠若惊,缓缓说道:“我,一个平凡苦命的女孩子,如何能承继老前辈的衣钵呢?”
于长清道:“这不是苦命和际遇,而是要具有那一份聪明才慧的人才成……”长长吁一口气,接道:“此后,咱们就要在这艘大船之上,渡过一段时间,我也要在这艘大船之上,传你的武功。”
君中凤怔了怔道:“咱们此后一段时间之内,都要住在这艘大船之上么?”
于长清道:“不错,此后一段时日,咱们就乘此巨帆,航行于长江之中。”
君中凤沉吟一阵,道:“老前辈要晚辈如何?”
于长清道:“我要你暂忍一时之气,千万不要和李寒秋造成冲突。”
君中凤道:“这个,倒不劳老前辈费心了。晚辈不会和他冲突,而且。我也不能和他冲突,以他的武功,杀我易如反掌。”
于长清道:“在下看李寒秋的为人,不似穷凶极恶之恶,绝不会对姑娘有何不利举动。”
君中凤道:“他逼死我的父母,我应该恨他才是,他如何还能恨我呢?”
于长清道:“所以,我要劝姑娘多多忍耐一些。”
君中凤道:“老前辈放心吧,晚辈绝不会使你增添一点麻烦。”
于长清道:“那就好了。”转头望去,只见李寒秋站在舱门口处,显然把两人的谈话,听得十分清楚。
于长清轻轻咳一声,道:“寒秋,你过来。”
李寒秋依言行了过来,欠身一礼,道:“老前辈有什么吩咐?”
于长清道:“你认识君姑娘?”
李寒秋点点头道:“认识。”
君中凤凄然一笑,欲言又止。
李寒秋轻轻咳了一声,道:“我很对不住君姑娘。”
君中凤道:“过去的事,不要再谈了,我父母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只是我看到他们死的,心中难免有着难忘的印象。”
李寒秋道:“过去,我满怀仇恨,出手难免毒辣……”
君中凤接道:“现在呢?”
李寒秋道:“现在,我似是长了很多见识。”
君中凤道:“就只是这些话么,我都听到了。”
李寒秋欲言又止,轻轻叹息一声,转身行入舱中。
于长清望了李寒秋背影一眼,低声对君中凤道:“君姑娘,那李寒秋似是有意和姑娘和解。”
君中凤道:“老前辈太给我面子了,他是怜悯我罢了,我不能杀他报仇,至少可以不用接受他施舍的怜悯吧!”
于长清轻轻叹息一声,道:“姑娘说的也不能算错。”
君中凤道:“老前辈能谅解晚辈,我心中十分感激。”
于长清点点头,道:“孩子,我知道此情此景,会使你生出很大的感慨,但你必须多多忍耐。”
君中凤道:“晚辈身世坎坷,际遇非常,自信忍耐之力,非常人能够及得,老前辈但请放心就是。”
于长清道:“唉,只是委屈你了。”
君中凤凄然一笑,道:“晚辈自信有着忍耐之力,老前辈不用为我多虑。”
于长清道:“我告诉他们,尽量给你准备一间静室。”
君中凤道:“多谢老前辈了。”
这时,巨帆已然开航而行,呼啸江风,吹得人油生寒意。
于长清低声说道:“孩子,外面风大得紧,你到舱中休息吧!”
君中凤一欠身,道:“多谢老前辈。”缓步向舱中行去。
苹儿和李寒秋,都站在舱门口处,眼看君中凤行了进来,微微颔首作礼。
君中凤也对两人颔首一笑,直向后舱行去。
于长清大步行了进来,紧追君中凤身后,行入后舱。
大约一顿饭工夫之久,于长清才缓步从后和舱中行了出来。
苹儿迎了上去,道:“咱们要到哪里去?”
于长清道:“咱们乘这艘帆舟,永不停舱于长江大河之中。”
苹儿啊了一声,道:“不让方秀找到咱们落足之处?”
于长清道:“方秀耳目灵通,多则半年,少则三个月,就可找出咱们栖身这帆船之上了。”
苹儿望了袕道被点,躺在木椅子的薇花夫人一眼,道:“这女人如何处置,总不能留着她吧?”
于长清道:“暂时留着吧,我想这薇花夫人,日后必然大有用处,不过……”
苹儿接道:“什么事?”
于长清道:“这女人武功高强,满身都是暗器,留着她实也可怕得很。”
苹儿道:“我只知道他们和方秀互通声息,但他们实际内情如何,除了方秀之外,别人都不清楚。”
于长清道:“薇花夫人清楚。”
苹儿道:“她肯说么?”
于长清道:“咱们要长住这大船,时间很充分,可以慢慢地问她啊!”
苹儿道:“师父说的是。”拍活薇花夫人哑袕,点了她四肢袕道:“夫人神智未失,当已知目下身置何处了?”
薇花夫人道:“你很小心,点了我身上六处袕道,我如何还能动得了呢?”
苹儿略一沉吟,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以夫人的聪慧,绝不会做傻事了。”
薇花夫人道:“不用捧我,有什么话,还是明说了吧!”
苹儿道:“夫人快人快语,我也不绕圈子了,在下想请教夫人一件事。”
薇夫人道:“什么事?”
苹儿道:“你们和方秀勾结,定有重大的图谋?”
薇花夫人道:“听你讲话的口气,似乎是你一点不知道内情。”
苹儿道:“我如知道了,自然不会再问你了。”
薇花夫人道:“我们谋图的事,十分重大,不知你要问什么?”
苹儿道:“我什么都要问,咱们要一件一件的谈,好吗?”
薇花夫人巳觉出苹儿是位极不好对付的人,点点头,道:“好吧!先谈什么?”
苹儿道:“我想知道茅台紫薇宫和方秀之间,是什么一个关系?”
薇花夫人沉吟了一阵,道:“应该算朋友吧,彼此之间,互为相助。”
苹儿心中暗道:“必得趁此机会,从她口中间出一点内情,也好通知各大门派,准备应变。”心念一转,缓缓说道:“那方秀除了和你们紫幕宫勾结之外,似乎是也和很多武林雄主勾结,似是要大展鸿图,是么?”
薇花夫人道:“准备创出一个霸统江湖的局面。”
苹儿嗯了一声,接道:“我自幼在方家大院中长大,对方秀的隐秘,知道不少,如你想讲谎言,那就要小心一些,免得被我拆穿了内情。”
薇花夫人道:“我可以详细告诉你们,不过,我说完了你们再杀我,说与不说,岂不都是一样?”
苹儿道:“你要谈条件?”
薇花夫人笑道:“嗯!如果我一定死,自然不用说了。”
苹儿道:“有一件事,我想说个明白,我问你的事,都是无关重要的事,你说给我听听,那不过是为了好玩,就算我知道了,也不过好玩而已。”
薇花夫人淡淡一笑,故意提高了声音,道:“我相信有很多隐秘,你还不知道,我如说出来,对整个武林大局,也许都会有些帮助。”显然,她似是有意的提高声音,希望使于长清和李寒秋完全听到。
苹儿道:“夫人可是提醒我们,使我们觉得这件事很重要,是么?”
薇花夫人道:“你们可以不听,我也不一定非讲不可。”
其实,李寒秋和于长清都早已走了进来。
于长清轻轻咳了一声,道:“薇花,不用你说,我也知晓了一个大概内情。”
薇花夫人冷笑一声,道:“你们可知道半年之后,整个武林大局都要改观么?”
李寒秋忍不住,道:“什么改观?”
薇花夫人道:“整个武林局势,方秀可以兵不血刃,很轻松地控制武林大局。”
李寒秋道:“当真么?”
薇花夫人道:“你们可以不信啊!”
李寒秋回顾了于长清一眼,目光又转到薇花夫人的脸上,接道:“夫人可否说得详细一些么?”
薇花夫人摇摇头,道:“为什么我要说得详细一些呢?”
于长清一皱眉头,道:“为什么我要说得详细一些呢?”
于长清道:“薇花,你可知道你此刻的处境么?”
薇花夫人道:“我知道,你们随时可以杀死我。”
于长清道:“所以,老夫希望你说话时,要多多考虑一下。”
薇花夫人笑道:“我知道,我心中多藏一分隐秘,就可能多一分生机。”
于长清道:“那要看你对什么人?对老夫,这方法只怕很难行得通。”
薇花夫人脸色一变,道:“于老头,难道你真要杀我?”
于长清道:“那要看夫人了。”
薇花夫人道:“看我什么?”
于长清道:“看你肯不肯合作?”
薇花夫人道:“如何一个合作之法?”
于长清道:“你乖乖地守在这里,日后,我们弃舟登陆时,自会放你离去。如是你若不肯合作,那就很难说了,老夫不杀你,也无法保证你的完全。”
薇花夫人道:“你们要在这帆船上住半年,难道要因我半年?”
于长清道:“除此之外,不知夫人有何高见。”
薇花夫人道:“好吧!人在矮檐下,不能不低头了。”
李寒秋低声说道:“老前辈,咱们不问方秀的陰谋?”
于长清道:“方秀是何等陰险的人,岂可真让薇花夫人参与机密,不要听她胡扯了。”
薇花夫人道:“你说什么?”
苹儿接道:“我师父在说,你在骗我们。”
薇花夫人冷笑一声,道:“你们尽管安心在这巨舟之上住下,方秀决不会来找你们。”
李寒秋道:“为什么?”
薇花夫人道:“他太忙,无暇来找你们。”
于长清道:“他忙着连络天下各方袅雄,准备在江湖上造成一个新的局面,是么?”
薇花夫人怔了一怔,道:“你知道?”
于长清笑道:“你认为这是很机密的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