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有顿饭工夫,突见两匹快马,疾驰而来。
李寒秋已然知晓了联络信号,举手一挥,两匹快马,直向金陵奔去。
原来,这正是告诉同道,林中没有敌人埋伏,要他们放心赶路。李寒秋目睹两人去后,心中忽然一动,暗道:“金陵城中,方秀已有很多埋伏,怎的又派遣这多人赶往金陵呢?这其间,只怕是大有文章了。”心念转动之间,又见两匹快马,直奔过来。
李寒秋看得清楚,这两匹马上,竟有方家大院的院主方秀,赶忙侧过身去,一挥手。
方秀似是心中很急,一见林中打出暗记,立时纵马向前奔去,也来留心瞧着林中之人。
李寒秋暗暗吁一口气,急急行入林内,纵身跃上大树,道:“左兄,情形有些不对。”
左良平道:“什么事?”
李寒秋道:“方秀亲率从人一名,赶去金陵。”
左良平低声说道:“李兄可是怀疑他们赶往金陵有所作为?”
李寒秋略一沉吟,道:“此时此情之下,方秀如非有特别要紧之事,绝不会赶往金陵了。”
左良平道:“听李兄口气,似是已胸有成竹了?”
李寒秋道:“兄弟看咱们原定之策,不得不稍作变更了。”
左良平道:“如何变更?”
李寒秋道:“左兄请赶向金陵,通知侯瑞山一声,告诉他方秀已在金陵城中,要他酌情自理,最好是设法暗示他,要他尽出督府干捕,把方秀捕捉,扣留于督府之中。”
左良平笑道:“李兄弟认为那督府捕快,能够捕得方秀么?”
李寒秋道:“如若凭武功动手相搏,十个侯瑞山也难是方秀之敌,不过,料方秀还不敢正面和官兵冲突。”
左良平道:“可是他的属下,就未必肯听凭摆布了。”
李寒秋道:“由左兄和崔重山再加上知禅大师,足可对付了。”
左良平道:“李兄呢?”
李寒秋道:“小弟准备混入方家大院去,看能否和雷兄会面,如有机会,顺便救出那位钦差大人。”
左良平点点头,道:“好吧!但李兄要小心一些,不要太过冒险。”
李寒秋道:“多承关注,小弟去了。”跳下大树,直向方家大院奔去。
沿途之上,经过了两处问询的暗卡,李寒秋均以暗记回答,顺利通过,直抵方家大院。
守门人仍以暗号相询,李寒秋仍然以暗记回答,轻而易举地混入堡中。心中却在暗暗吃惊,忖道:“这方家大院的防守,确然严密,如非问得详细,知晓了全部的联络暗号,只怕很难通过此关了。”
这时,天巳黄昏,方家大院中,已点燃起数处灯火。
大门内广大的场院中,却是一片静寂,未见一个防实的人。
李寒秋回顾了一眼,缓步向前行去。
他虽然来过一次方家大院的景物,并不熟悉,只好举步向古堡式房舍行去,心中暗作盘算道:“那小黑子说这方家大院中,住了很多江湖高人,怎的一个也瞧不到呢?着来只有设法混入那古堡式的宅院之中瞧瞧了。”
在广场角落中,紧靠那高耸的围墙处,建筑有很多排房屋,但李寒秋心中知晓,那都是仆从等人的宿住之地。
方家大院,是一幢很奇怪的建筑,整个的宅院,似是座连环石堡,青石作壁,看上去坚牢无比。
虽然,李寒秋明知那堡中布设有很多的机关,但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进入那宅门之中。
门口高燃着一盏垂苏宫灯,照得中一片通明。
一个十四五岁青衣童子,突然由门后闪出,拦住了李寒秋的去路,冷冷说这:“站住。”
李寒秋停下脚步,一抱拳,道:“小管家。”
青衣童子神情倨傲,礼也不还,说道:“你到此好久了?”
李寒秋暗道:“他把我认成护院教师了。”
当下说过:“小弟到此半年多些。”
那青衣童子道:“那你应该知晓院中规矩了。”
李寒秋道:“小的知道。”
青衣童子道:“你既知道,为什么还要闯入内宅?”
李寒秋道:“小的找人。”
青衣童子奇道:“你找人,找哪一个?”
李寒秋道:“找苹姑娘。”
青衣童子打量了李寒秋一阵道:“你找苹姑娘有什么事?”
李寒秋道:“苹姑娘托在下办一件事,在下要回苹姑娘的话。”
那青衣童子皱皱眉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先要告诉苹姑娘一声,看她是否愿见你。”
李寒秋心中大感为难,暗道:“此情此景之下,自是不能说出真实姓名,但如随便捏造一个名字,只怕那苹儿无法知道是我。”
但闻那青衣童子怒道:“这人怎么了,难道连自己的名字,也弄不清楚么?”
李寒秋道:“小的叫李冷,名字不雅得很。”
那青衣童子道:“好吧,你在这里等,我去替你通报一声。”
李寒秋道:“多谢小管家了。”
那青衣童子转身向内行去,去了约足足有一刻工夫之久,才急步行了出来。
李寒秋心中暗道:“这通往大厅内宅的,防守得极为森严,如若擅自闯入,必将要被人发觉,是以,只有耐心地等着。”
那青衣童子直行到李寒秋身侧,举手一挥,道:“苹姑娘忙得很,此刻无暇和你相见,要你先回去,有话明天再说不迟。”
李寒秋心中暗道:“这虽然有人阻拦,但未必能拦得住我,只是那重重机关,却叫人防不胜防。”
那青衣童子见李寒秋仍不退走,不禁怒道:“你这人怎么搞的,听不懂我的话么?”
以李寒秋的武功而言,举手之间,得可把对方伤在手下,但他顾全大局,不得不忍气吞声,淡淡一笑,道:“有劳小管家再向小苹姑娘通报一声,在下有要事……”
青衣童子连连挥手,道:“快退出去,我替你传报一次,已经很帮忙了,你这人得寸进尺……”
只听一清脆的声音,接道:“什么人要找我?”
青衣童子道:“就是这人。”
只见苹儿一身绿衣,组组行了过来,两道目光盯住在李寒秋脸上,道:“你找我?”
李寒秋道:“姑娘要在下办的事,已经办妥,特来回报姑娘。”
苹儿已听出是李寒秋的声音,不禁脸色一变,道:“都办好了?”
李寒秋道:“办好了。”
苹儿目光转到那青衣童子身上,道:“不惜,这人确是给我办一件事,我带他到后面一趟,立时送他出来。”
青衣童子笑道:“苹姑娘的吩咐,还有什么不妥,你带他去吧!”
苹儿道:“跟在我后面走,小心一些,不要撞上了机关。”举步向前行去。
李寒秋对那童子一抱拳,紧随苹儿身后行去。
苹儿在之中转了几个弯,穿过一个天井,直进入—座房间之中。
李寒秋追在苹儿身后,行入房中。
苹儿回身掩上房门,低声说道:“你好大胆子。”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不入虎袕,焉得虎子,反正方秀不在院中。”
苹儿道:“你怎么知道他不在院中……”大约自知问得太蠢,急急改口道:“你在途中看到了他?”
李寒秋点点头,道:“我扮作你们的暗桩,还替他打了信号。”
苹儿道:“你杀了那个人?”
李寒秋道:“没有,只是点了他的袕道。”
苹儿道;“每晚上所有的暗桩,都要换两次人,二更左右,你将被发觉身份,你必须在二更前办完事,离开此地。”
沉吟了一阵,接道:“你要那守门童子来找我,留下了一个被人追查的线索。”
李寒秋道:“在下也想到了,心中不安得很,看来只有设法杀他灭口了。”
苹儿改变话题,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冒此大险,想来必定很重要了?”
李寒秋道:“请教姑娘三件事。”
苹儿道:“你好像心中很有把握,我一定会帮助你,是么?”
李寒秋道:“在下碰碰运气罢了。”
苹儿忽地嫣然一笑,道:“算你的运气好,什么事,快些说。”
李寒秋道:“姑娘带在下来此,会无避忌,不怕被人发觉么?”
苹儿道:“这是后宅内院,从无一个敌人能够到此。什么事,可以说了。”
李寒秋道:“姑娘见过了雷飞没有?”
苹儿摇摇头,道:“迄今为止,还未见他之面,我忙得无法到前面去,他也无法进入宅内中来。”
李寒秋道:“第二件事,是那位钦差大人,是否是方秀掳了来?”
苹儿一皱眉头,道:“怎么?你和官府也有了勾结?”
李寒秋道:“在下被捉将官里去,不得不虚与委蛇,姑娘但请放心,在下绝不会借官府力量,对付方秀。”
苹儿点点头,没有答话。
李寒秋道:“姑娘不讲话,那是默认有此事了?”
苹儿仍不作声。
李寒秋知她心中还念方秀相待之情,也不满自己和官府中人为伍,也就不再多问,一转话题,道:“目前这方家大院中,住有很多武林高手,是么?”
苹儿道:“嗯!不错,你一个人武功再高,但被发觉是奸细,也无法离开方家大院。”
李寒秋道:“多谢姑娘指点。”
苹儿轻轻叹息一声,道:“方院主的作为,我极反对,但格于身份我无法劝他,但他对我一直不错,我希望你不要出难题给我。”
李寒秋道:“我明白,在下绝不让姑娘为难就是,只求能够暗中相助,我已经很感激了。”
苹儿道:“你还想什么?”
李寒秋道:“我和方秀固然是私仇,但目下,我和他为敌斗智,却并非为了私忿,而为了武林的正义、安危。”
苹儿道:“雷飞也是如此?”
李寒秋道:“不错,如若我只是要报私仇,刚才他未带人手,我就可以挺身而也和他相搏。”
苹儿道:“你可是觉着一定能够胜他。”
李寒秋道:“我相信不会败在他手中。”
苹儿道:“你很自负。”
李寒秋道:“在下如没一点勇气,也不敢冒险此来了。”
苹儿叹道:“我听明白了,告诉我如何助你?”
李寒秋道:“方秀耀武扬威,但他并非是主要人物,我想知晓方秀背后的人物是谁?”
苹儿沉吟了一阵,道:“我暗中留心观查,确也值形如此,起初我认为是紫薇宫,但后来,我又发觉不全是,似乎是另有一股力量,在主宰着方秀。”
李寒秋低声道:“姑娘可知那人是何许人么?”
苹儿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但他们来往一直很神秘。”
李寒秋知他说的实言,再问也无法问出个所以然来,略一沉吟,道:“张三公子和方秀联盟的事如何了?”
苹儿道:“联盟事内情如何,方秀是守口如瓶。”
李寒秋道:“张三公子是否还在金陵呢?”
苹儿道:“回去了。”
李寒秋道:“看来内情很复杂,是么?”
苹儿点点头,道:“不错,方秀举动,有些不由自主,似乎是被一种力量在暗中躁纵,但我看得出,那小童并非来紫薇宫。”
李寒秋道:“照姑娘的说法,方秀的一切作为,似乎都为人控制、支使。”
苹儿沉吟了一阵,道:“那也不是,方秀极力在挣扎,他希望能够自主,但那外来的一股压力十分强大,便他无法抗拒。”
李寒秋道:“那位才华绝世的韩公子呢?是否还在金陵?”
苹儿道:“回徐州去了,前天,他和方秀秘密商谈很久。”
李寒秋道:“姑娘可知他们谈些什么?
苹儿摇摇头,道:“不知道,但事后,他们神情都很严肃,尤其是韩公子,严肃的神情中,还隐隐可见忿怒,想来,那密谈定然是不很愉快,当夜韩公就离开金陵,自回徐州去。”
李寒秋心中暗道:“难道两人发生了什么争执不成?”
但苹儿接道:“方秀和韩涛在江湖上的作为,一直瞒着韩公子,但这一次,韩公子到金陵来,似是看穿了内情,而且,方秀也需要借仗那位侄儿的才华,因此,很自然,使韩公子参与机密。”
李寒秋点点头道:“还有一事,请教姑娘。”
苹儿道:“方秀的心机很深,他不会让重要的事,轻易泄露出来,你不要太存奢望,从我这里得到很多消息。”
李寒秋道:“在下此来的收获已经不少,甚感满足了。”
苹儿淡淡一笑,道:“我知道的已说得差不多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快些问吧!”
李寒秋道:“目下你们这方家大院之中,住了很多高手,都是些何许人物?”
苹儿道:“人物很庞杂,各门各派的人物都有。”
李寒秋道:“难道各正大门户,像少林、武当等大派,也有人么?”
苹儿沉吟了一阵,道:“我看到有和尚、道士,但不知他们是否是少林武当门中人。”
李寒秋道:“有一件事,在下想不明白。”
苹儿道:“什么事?”
李寒秋道:“那些人,为什么一定要和方秀在一起呢?”
苹儿道:“自然有很多好处。”
李寒秋道:“什么好处?在下一点也瞧不出来。”
苹儿道:“你要能瞧出来,那也不足为奇了。”
李寒秋道:“所以,在下才请教姑娘。”
苹儿谈谈一笑道:“你爱女色,方秀养有无数美女,投怀送抱,你如喜欢赌,方秀会有很多会赌的人陪你,吃喝玩乐。方家大院中,经常有人奉陪,你说这是否使人留态呢?”
李寒秋道:“我不信单凭这些手法,能使无数的武林人物,为他效命。”
苹儿道:“自然,他还有别的手法,譬如他使你名利双收。你是否会听他的话呢?”
李寒秋道:“唉!这么说来,那方秀是一位心机很深的人物了?”
苹儿道:“自然是一位才华非凡的人物了。”
李寒秋道:“姑娘可曾听说过谭药师这个人么?”
苹儿道:“谭药师,这名字好像听人说过啊!”
凝目沉思了片刻,接道:“是了,我听方秀说过。”
李寒秋道:“他说些什么?”
苹儿摇摇头,道:“说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这个名字。”
李寒秋道:“以后,希望姑娘留心此人。”
苹儿怔了一怔,道:“你要我作奸细,暗中把方家大院的事,都告诉你?”
李寒秋似是亦知失言,微微一笑,道:“在下是请求姑娘帮忙。”
苹儿摇摇头,道:“可惜,我不能答应你。”
李寒秋不便再言,一抱拳,道:“在下告退了。”
苹儿道:“最好我送你出去,免得那守门童子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