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铜钵和尚已被王寒湘折扇迫退到一侧,齐元同、胜一清青钢日月轮和九环刀都已握在手中,脸色凝重、蓄势待发。
只有王寒湘神态仍然十分轻松,缓缓摇动着手中折扇;神态平静,若无其事一般。
他刚才出手一招,点荡开拦击李瑶红的铜钵,随手又攻出二招,把铜钵和尚迫退,目光移到场中李瑶红的身上,看她由玉萧仙子怀中抢过梦寰,不停地在他前胸推拿,立时缓步向场中走去。
李瑶红在梦寰胸前推拿数掌、仍不见他清醒过来,不觉心中发起急来,正感六神无主,忽闻王寒湘的声音在身侧响起,问道:“你抱的什么人?”
李瑶红霍然起身,拉着玉寒湘衣袖,答道:“王叔叔,你快些救救他。”
王寒湘低头看了地上梦寰两眼;冷冷问道:“这人是谁?你为什么要救他?”
李瑶红被问的微微一怔,道:“他救过我的命,我也要报答他一次。”
王寒湘冷然一笑,缓缓蹲下身子,左手在梦寰背心“命门袕”上轻轻拍了一掌,潜运真力,瞬息间连走杨梦寰“腹结”、“百会”、“玄机”三大要袕。
只听杨梦寰一声长叹,慢慢地睁开眼睛。
李瑶红心头一喜,蹲下身子,扶他坐起来,问起:“你看看我是谁?”
杨梦寰脸上缓缓现出笑意,吃力地点点头,启动嘴唇,似想说话,那知刚一张嘴,一口鲜血由胸中直喷出来,溅得李瑶红满身都是。
她啊的惊叫一声,两臂一合,把梦寰上身抱住,眼中泪水一颗接一颗,滚落在梦寰脸上。
王寒湘一皱眉头,侧目扫了玉萧仙子一眼,只见她圆睁着一双星目,望着李瑶红和梦寰,脸上神情,十分奇异,似悲似怒。
这一幕复杂的情爱纷扰,只看得当场几位武林高人,都有点怜悯之感。
王寒湘气纳丹田,仰脸一声长啸,啸如龙吟,划破长空,悠长清越,如金击玉,那啸声并不尖锐刺耳,但当场几位高人,都听得心头一震。
那身材瘦小,长眉垂目的老和尚,合掌当胸,高喧了声佛号,声音缓长低沉,但却如怒狮猛吼,字字震人心弦。
王寒湘冷笑一声,道:“咱们括苍山一别,转眼就十八寒暑,想不到你越活越津神了,刚才那狮吼气功,也较十八年前津进不少了!”
这灰衣老僧,法名超元,为峨嵋派十三代弟子武功最高的一个,他和峨嵋派第十三代掌门人超凡大师,及铜钵和尚超尘,施剑的中年女尼超慧,并称为峨嵋四老,但超元的武功成就,却凌驾几位师弟很多。
原来峨嵋派第十二代掌门人一通大师,共收了四个弟子,四人中以超元年龄最大,也是峨嵋门下,三代首座弟子。他入峨嵋门下二十年,超尘、超凡、超慧才相继投入峨嵋门下,超元以大师兄身份代师传授师弟。师妹的武功。
在一通大师圆寂的前两年,超元因误犯清规,被师父逐出万佛寺,要他行脚二十年,才许重返师门。
超元离寺后三年,一通大师就功满圆寂,坐化之时,召来超尘、超凡、超慧三个弟子,考诘武功、佛典,三人中以超凡成就较高,一通大师随命超凡接掌了第十三代门户。这等废长立幼,在武林规矩上讲,本属大忌之事,但因超元犯规遭逐行脚,余下了超尘、超凡、超慧,这三人之中只有超凡才艺最高,堪当大任,一通大师,遂破例提拔三弟子接掌了门户。
待超元行脚功满归寺,超凡已接掌了门户十六寒暑。
他这二十年走遍了夭下名山,性情转变得十分恬淡,见三师弟接掌了门户,并无半点怨忿之意,反而处处协助超凡,光大峨嵋门户。
他经常和超尘出没在江湖上,察看武林形势。十八年前,他为寻找藏真图,曾和王寒湘在括苍山中见过一次,那次晤面,两人虽未动过招,但却各自运气,比挤了一次内功。
玉寒湘动气作啸,超元低吼呼应,相持顿饭工夫,难分胜败,这当儿华山派的八臂神翁闻公泰,也赶到了括苍山,两人怕被闻公泰抢了先着,自动罢手息争。
十八年后,两人又在万佛顶上相遇。只见超元大师仰起脸,干笑两声,道:“彼此,彼此,王坛主的功力,也较十八年前津进多了!”
王寒湘一扬手中折腻道:“贵派号称武林中九大主盟之一,自然是看不起我们天龙帮江湖草莽,嘿!嘿!可是我玉寒湘也没有把所谓九大门派的高人,放在眼中。天龙帮在这三年之内,定当邀请你们九大武林主盟高人,在我们黔北总堂欢聚一番,以便见识见识九大门派中的绝学……”
超凡大师经过了一阵调息,伤势好转不少;忽地睁开眼睛,望着王寒湘,接道:“贵帮主这等雄心、那真是再好不过,以贵帮声望之隆,这场盛会,定较三百年前,少室峰比剑排名之争,更为爇闹,我们峨嵋派只要能接得一纸邀约,定当履约奉陪。”
王寒湘冷冷笑道:“客气,客气,贵派是否有兴趣参与,似和我们天龙帮没有多大关系,眼下我倒有一件事,想请教一二?”
超凡笑道:“王坛主有话,尽管吩咐,贫僧当洗耳恭听教言。”
王寒湘道:“贵派既自鸣是武林中堂堂正正的门户,为什么竟把我们帮主的千金,掳掠到万佛寺来,这可是大背江湖规矩之事?”
超凡大师的目光,缓缓移注到场中的李瑶红身上,只见她紧抱着伤势惨重的梦寰,眼中泪水纷纷,神态如痴如醉,对当前几人对答之言,竟似毫无所闻。
数尺外横卧着纵横江湖的玉萧仙子,也已是奄奄一息,但她似是拼耗着最后一口元气,睁大着眼睛,凝注着梦寰和李瑶红,她静静地躺着,神态十分安静,毫无死亡前的惊怖之色。
他心里暗念了一声佛号,转过头,缓缓答道:“王坛主说的不错,贵帮中李姑娘确曾被敝派弟子,掳送到万佛寺来,不过这中间并非无因而起,她用燕子追魂镖连伤了本派中两个弟子,镖寒奇毒,当场毙命,这等辣手行径,倒似是早有积忿……”
百步飞钹齐元同突然冷笑一声,道:“江湖之上,动手比武,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施用暗器,也不算有背武林规矩,以众凌寡,仗多求胜,那才是卑劣的下流行径。”
超凡大师看了齐元同一眼继续说道:“我们把她囚禁在万佛寺,但对她并没有丝毫虐待之处,这一点几位一问李姑娘便可知贫僧所言非虚。”
王寒湘仰脸望着天上繁星,冷冷的答道:“这件事起因为何?咱们先不去谈它,单就贵派掳掠本帮帮主女公子一事,实在太藐视本帮龙头帮主,贵派准备如何对本帮交代?”
超凡只听得心头火起,沉声喧了一声佛号,正待答话,突听李瑶红啊地惊叫一声。
大家转头望去,只见杨梦寰忽地从李瑶红怀抱中挣扎起来,踉跄离奔了两步,又倒了下去。
李瑶红似是想不到他会突然挣扎起身,不觉微微一呆,待他惊叫出声,赶去相扶时,杨梦寰已经跌摔地上。
他跌倒之处,相距玉萧仙子横卧的娇躯,只不过有两尺左右,只见他勉强翻动着栽倒的身子,从怀中取出一丹丸,伸长右臂,把手中丹丸,送入玉萧仙子口中。
李瑶红呆呆地站在她身边看着,没有拦阻,也没有说话。
直待他把手中丹丸,放人了玉萧仙子口中,她才蹲下身子,扶着她坐起来。
玉萧仙子本已快油尽灯残,杨梦寰挣扎着把怀中一粒丹丸送入她口中时,她已经无力下咽,但那粒丹丸人口后,自化成一股清香的玉液,流入咽喉。
这粒丹丸,正是杨梦寰在船上相遇那身披蓝纱少女所赠,一粒他自己在嘉定江岸受伤后服用,怀中还剩下一粒,他心感玉萧仙子舍命相助之恩,神志略一清醒,就挣扎着把怀中仅存的一粒灵丹,送人玉萧仙子口中。
他只想尽尽心意,并没有存着挽救玉萧仙子的希望。
可是,他忽略了那灵丹的神奇效力。那身披蓝纱少女,只知那五粒丹丸,是她母亲采集了很多药物炼制而成,却不知那五粒丹丸,费尽了她娘的心血,为制成五粒丹丸,耗费她母亲数年之功。她糊糊涂涂地送给了杨梦寰两粒,杨梦寰也糊糊涂涂地服用了一粒,又糊糊涂涂地把一粒送入到玉萧仙子口中。要不是他在嘉定江岸服过一粒灵丹,恐早气绝多时。
且说玉萧仙子服下灵丹之后,忽觉一股缓缓的爇流,由内腑逐渐向四肢散去,她内功本极津深,再被灵丹津奇的药力一托,一股即将消散的元气,陡然回集丹田,气息也由微弱忽转畅顺,她长长吸一口气,暗中潜运功力,挺身,竟被她跃站起来。
她从垂死的边缘上,忽然间重回到生命的领域里,实是大出意外。不觉呆了一呆。
她似是还不相信自己真的已获得了生机,又暗中潜运内功,只觉气畅百袕,力走全身,竟似伤全好了一样。
她伏身捡起地上玉萧,走到梦寰身侧,低声问道:“兄弟,你给我服的什么药,你自己怎么不吃呢?放在什么地方,我取给你吃了好吗?”
杨梦寰神志已经清醒,摇摇头,答道:“我只有那……一粒。”玉萧仙子只听得心中一震,两行清泪,顺腮垂下,抛了手中玉萧,握住杨梦寰两只小臂,摇撼着,位道:“那你为什么自己不吃,你……你这是何苦呢!”
李瑶红半蹲娇躯,扶着杨梦寰两肩,接道:“都是你这不要脸的贱人,害他成这等模样?”
玉萧仙子望了李瑶红一眼,凄婉一笑,松开梦寰小臂,笑道:“兄弟!你等着我,待我杀了超凡后,咱们一起死吧!”
说完,随手捡起玉萧,纵身一跃,快如电奔,一招“笑指天南”,直向超凡攻去。
她刚由死亡边缘挣回性命,陡然问发难突袭,实大出超凡意料之外,而且出手快如闪光,使得超凡、超尘、超慧想躲避都躲避不及。
就在这生死一发的刹那,忽闻超元冷笑一声,双肩微一晃动,人已拦到超凡前面,左掌一迎,便向玉萧迎去,右掌呼地平推而出,口中喝道:“你要找死吗?”
语音甫落,紧接着响起王寒湘冷冷的声音:“只怕未必见得!”右手折扇一举,不见他移步跨足,倏忽间已到了玉萧仙子左面,折扇下沉,袭到超元右腕脉门要袕。
三个人发动都够快,快得使人看不清楚谁先谁后。
超元只觉王寒湘点来折扇带着一股尖风,心知他一点之势,已贯注了内家真力,力能贯穿金石,自己虽已运集混元气功,只怕承受不起,心念一动,右掌倏然收回。
玉萧仙子急落萧势,却正点击在超元左臂上,只觉如击在坚冰硬铁上面一般,玉萧被滑在一边。
话虽如此,但超元也觉着被点击之处,一阵巨疼难耐,心中暗暗惊道:这女魔头之名,果然不虚,在重伤频死之后,仍有这等功力,如果她在未伤之前,我纵有混元气功护身,恐也难挡她这一击。
但闻超元一声低吼,收回的右掌又呼地劈出一股凌厉掌风,直向王寒湘撞去,同时左掌一沉一送,逼向玉萧仙子前胸。
王寒湘似是早已有备,手中折扇一着点空,人却借势欺进半步,右掌铁骑突出,五掌半屈半伸,疾扣超元逼击玉萧仙子的左掌,右掌折扇忽地张开护住前胸。
超元掌风刚触在王寒湘护折扇上,忽觉被一股斜出的力道滑在一边,他全力一击的劈空掌风,被王寒湘用滑字诀,借折扇转动的巧劲,轻轻拨在一边。
掌风由王寒湘折扇滑拨一侧,直向他身后的子母神胆胜一清撞去。
子母神胆觉出那撞来掌风潜力仍甚凌历,侧身向右疾跨两步,一股力道由他和齐元同中间袭过,震飘起两人衣袂。
王寒湘用折扇拨滑开超元大师劈空掌风的同时,右手也逼开了超元击向玉萧仙子的掌势,右脚又紧随飞起一招“魁星踢斗”,击向超元小腹,左扇右掌,随后攻出。
三着并进,迅如电火,而且又都是指攻超元大师的要害,逼得老和尚无力再还击玉萧仙子,只得向后一跃退出七尺。
王寒湘冷笑一声,疾追而上,扇掌奔施,瞬息问,攻出三扇,劈出五掌。
这一抡急攻,抢尽先机,迫得超元大师无法还手,步步后退。
超元和王寒湘交手到二十个照面后,超元已挣回主动,以峨嵋派金刚拳法迎敌,每拳,必带着一股呼呼劲风,他功力比超凡深厚,同样一套拳法,威势却比超凡大了数倍。
但闻呼呼拳风之声,潜力激荡到数丈之外。
王寒湘却以生平奇学蛇行八卦掌迎战超元。只见他一个身子,轻飘飘的,有如长絮舞风,步履飘浮,全身不住摇摇荡荡,似乎没法子站稳脚步,随手攻出的掌势,看上去也十分缓慢轻飘,有气无力,一袭黄衫,被超元大师拳风震得不停飘动。
但超元心中明白,王寒湘攻出的掌势,表面上看去似是毫无一点劲力,其实呢,那攻出的掌势内,早已暗寒了内家气劲,只不过蓄劲未发而已,只要被他那虚飘飘的掌势拍中,寒蕴在掌内的劲道,立时弹震而出,专伤内腑,险毒无比,一不小心,让他拍中,就得当场伤亡。
一个拳如开山巨斧,一个掌似飘风柳絮,一个极刚,一个极柔,看得人眼花缭乱。
两人交手到百招以上,仍是个不胜不败之局,但超元金刚拳法,是一种刚猛拳势,每攻一招,必然消耗不少真力,这等拳法,如遇上功力稍逊于自己之人威力最大,三五招就可以把对手击败。
但遇上王寒湘这等身手人物,情势就大不相同,他以极柔的蛇行八卦掌法,自己隐神蓄劲,养力不发,游走在超元身侧,乘隙攻出几招,逼引超元全力发拳,以消耗他的真力。
所谓柔能克刚,超元虽然早已窥破王寒湘的心计,但他自持功力深厚,金刚拳威力强猛,王寒湘如不和他硬拼真力,决不能接到百招,他自仗一身混元气功,拳能碎石裂碑,最适宜和人硬打硬接。
那知王寒湘的蛇行八卦掌法,是他隐居在雁荡山时,见峭壁间群蛇游行的启发,潜心研究出来的一种掌法,再柔合以各种掌法之长,创出六十四式蛇行八卦掌。这一套掌法,不但极尽软柔,而且还暗合了八卦变化,移步转身,招招寒蕴玄机,避敝出击,暗寒八卦生克之理。
这一套津奥奇学,正好克制住超元的金刚拳法,待他觉出不时时,已攻出了百招以上,全身真力,消耗大半,顶门上汗水隐现,拳风逐渐转弱。
细看对方,却是气定神明,接了他百招以上威猛绝轮的金刚拳,直似若无其事。这时他已明白当前敌人,是他生平中所遇的唯一强敌,如果再这样打下去,即使不伤在对方手中,自己也要活活累死。
心念一动,拳法忽变,由凌厉无匹的猛攻,改作以静制动的防守,凝神寒劲,运气护身,不再出手抢攻,两掌交叉胸前,双脚随着敌人的身法转动。
只听王寒湘一声冷笑,道:“闻名天下的金刚拳法,也不过如此而已。”
掌势一变,欺身直进,右手并二指,点袭“气门袕”,左手折扇一张,拦腰扫去,两招并出快如雷奔。
超元吃一惊,暗道:这人武功果然与众不同,折扇若攻若守,使人难测虚实,看来今夜之战,决难善罢干休,不作生死之搏,实难求胜……
他估不透敌人来势,不敢出手化解,微一仰身,后退三尺,右掌却借势运劲握拳。
王寒湘左拳在握,未免大意,见超元避招后退,立时移步追袭,折扇一合,疾点“玄机袕”。
他折扇刚点出手,陡闻超元一声大喝,右掌忽然迎胸劈出,这一拳蓄势而发,非同小可,但觉一股奇猛劲道,排山倒海般直横过来。
双方距离既近,发难又出意外,王寒湘武功再好,也无法闪避得开,刚一出脚,拳风潜力,已逼到前胸。
但他究竟是久经大敌之人,内外轻功,都已到炉火纯青之境,觉着拳风占身,马上借势应变,双脚微一用力,凌空而起,这一来,消去了超元大半劲道。
虽然王寒湘应变够快,但他仍被超元的拳风震得在空中翻了两个跟头,直飞出两丈开外。
直待超元打出那一股拳风余力全无,王寒湘才从空中落到实地,他有生以来,从未遇到这等事情,不禁怒火冲霄,一落实地,立时又纵身扑去,左手折扇一招“腕底翻云”,疾点“将台袕”。
超元挥拳击腕,王寒湘沉扇变招,扇由合疾张,化金雕展翅,扫击中盘,超元后退数步,双拳连续劈出。
王寒湘已被超元拳风震得内腑受伤,但他内功津纯,逼气护住伤处,不让他即刻发作,闪身避开超元两拳劈击,施展开六十四式蛇行八卦掌法,绕着超元四周疾转,步若行云流水,身似灵蛇游走,左手中一柄折扇,更是打得花样百出,倏张倏合,忽劈忽点,配合着右掌迅如石火的攻势,只看得人眼花镣乱。
超元大师虽然凝集了全副心神迎战,但仍无法预测到王寒湘攻势的变化。有时,眼见对方由右侧攻来,待他一拳劈出后,只见对方微一转动,忽然闪到了身后,身法灵快至极,再加上王寒湘缤纷落英般的掌势,不到二十个回合超元大师已累得脸上汗水直滚。
超尘、超慧都已看出大师兄身陷危境,只要再打下去,不出十合,必然要伤在对方手中,不禁心中大急,正待出手接替,突闻王寒湘一声冷笑,紧接着拍地一响,超元大师一个瘦小的身躯,从那纵横的掌影中直飞出七八尺远。
脚落实地,人还不住摇颤,虽然未栽倒地上,看样子已受伤不轻。
超尘抡动手中铜钵,大喝一声直扑过来,那知王寒湘比他快,人影一闪,已到超元背后,右掌随着下落的身子,拍向超背后“命门袕”。
这是人身十二死袕之一,一经击中,当场就得殒命,超尘还在途中,想救援已来不及,超慧更是惊得讶然失声。
就在超慧惊叫之声刚刚出口,王寒湘掌势将落未落之际,陡见超元大师身子向前一倾,右拳随势向后打出。
这一招,迅快已极,拳风直逼向干寒湘的小腹。
如果王寒湘掌势不收,固然可以击在超元大师“命门袕”上,致人死地,但超元这一拳反击,亦必击中王寒湘的小腹,处此情景,他不得不先求自保,身悬半空,陡然一侧,让开了小腹要害。
但这一来,他劈落的掌势,也失了准头。但闻两声闷哼,同时响起,超元大师被王寒湘一掌打栽地上,王寒湘也被超元一拳击中右胯,脚未落地,又被打飞出六七步远,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超尘扶起大师兄,那边齐元同,也跃落到王寒湘身侧,扶他起来。王寒湘内功津深,强忍伤疼冷笑一声,问道:“大和尚,王某这一掌味道如何?”
超元高喧一声佛号,答道:“王坛主的掌力不小,只是老袖这把老骨头还承受得住……”
王寒湘仰天打了一个哈哈,接道:“那么再打几回合玩玩如何?”
超元猛提一口真气,镇压住内腑伤势,道:“好极,好极,老袖一定奉陪。”
王寒湘一晃身,又抢扑到超元大师身前,折扇一扬当胸点去。
超元纵身一让,随手打出一拳。
为人心中都明白,这一次再动上手,不管谁胜谁败,但两本是伤势,都将转趋惨重,最后必落个两败俱伤。
要知一个人究竟血肉之躯,可以运气控伤,闭袕阻血,使本身所受伤势,无法即刻发作,但必须及时运气调息,才能阻止伤势继续恶化。如果忍伤痛再和人动手,所受之伤,立时急转直下,等到真气逐渐消散,无法再控制伤势,那所受之伤立刻发作,重则当场毙命,轻则武功全失,身变残废。
两人心中都很明白,只要再交上手,彼此都无益处,但谁也无法忍得那一口气。
眼看两人拳掌就要相接,忽的人影一闪,百步飞钹齐元同,破空跃落在两人之间,双轮一展,平向超元推去。
他这蓄势一发,劲道奇猛,轮风似剪,把超元迫退数步。
超尘抡动手中铜钵,迎向百步飞钹攻去,齐元同右轮疾收,跃退三步后,冷笑一声,道:“我们天龙帮主,已柬邀你们号称武林九大主派比剑,此一盛会,三年内定可实现,届时不但本帮要和贵派分个高下,而且少林、武当等门派,也要一齐出手,那时胜负之分,即可定霸主谁属。今夜之争,到此为止,恕我们没有工夫多陪了。”
说完,转脸又对王寒湘道:“帮主令谕,不宜违犯,再说王兄身担重任,似不宜为一点意气之争,影响全局,尚望采纳小弟之言,罢息今宵之争,以不负帮主倚爱之重。”
王寒湘知他是一片好心,劝息争执,无非是怕自己伤势加重,当下淡淡一笑,道:“齐坛主所言甚是。”
说至此,脸色突转肃穆,望着超元冷冷接道:“大师武功,果然不错,咱们今夜之战,不如留待比剑之日,再作胜负之分。”
超元合掌笑道:“阿弥陀佛,届时老僧定当奉陪。”
王寒湘一连冷笑数声,道:“那时面对天下武林高人,咱们定要分出个生死存亡。”
超元叹道:“王施主武功,世无匹敌,老僧自知不是敌手,但不管如何,我当奉陪。”
齐元同抬头望望天色,已是四更过后,立时冷冷接道:“大师太客气了。”
说罢,大踏步,从超尘身侧尺许处走过,直奔到李瑶红身边。
只见她席地而坐,抱着伤势惨重的杨梦寰,不言不语,静静地坐着。
在他们两人数尺之外,盘膝坐着玉萧仙子,她并没有闭目养息,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两人,她脸上也很平静,毫无怜惜妒忌神色。
这是一幅充满着沉痛。肃穆的画面,没有泪水,没有哭声,也没有因怜惜。妒忌产生的纷扰,只是在那平静中,潜存着一种感人的力量,使目睹这情景的人,都不觉油生感伤。
齐元同缓缓走到李瑶红的身边,长叹一口气,道:“李姑娘,我们走吧?”
李瑶红转过脸儿,望了百步飞钹一眼,摇摇头,笑道:“我不走啦,你回去对我爹说,要他把万佛寺的和尚统统杀了……”
她笑的十分自然,看不出一点激动,这说明她心中非常镇静。
子母神胆胜一清,只听得皱起两条眉头,道:“你要留在这里?”
李瑶红望了怀中的梦寰一眼,道:“嗯!我要陪着他留在这里。”
齐元同目光移注到梦寰的脸上,只见他紧闭着双目,两退平放在地上,上半身,被李瑶红紧紧地抱入怀中,嘴角间仍然不停的向外流着鲜血,看样子只留下咽气的份儿了。
他摇摇头,低声说道:“他已经不行了,你留这里也不能挽救他的性命。”
李瑶红眨眨眼睛,滚下两行清泪,笑道:“我知道他不能再活多久了,所以我才要留在这里陪着他……”
齐元同道:“要是他死了呢?”
李瑶红浅浅答道:“他死了,我找个地方把他尸体埋起来,然后……”
齐元同急道:“你父亲名满江湖,望重四海,统率天龙帮,受天下武林同道敬仰,你也不替他想想吗?这埋葬死人的事,岂是你干的吗?再说,他是昆仑派门下弟子,自有昆仑三子找峨嵋派的人算帐,快些放下他,跟我们走吧!”
李瑶红望了齐元同一眼,道:“你一定要我跟你们走吗?”
齐元同急得一跺脚,道:“你这孩子,难道我给你说笑话吗?”
李瑶红笑道:“要我走也不是什么难事,但要你先替我办一件事情。”
齐元同道:“你说吧!要我办什么事?”
李瑶红侧脸望着数尺外玉萧仙子笑道:“你先去把那穿黑衣的女人给我杀了。”
齐元同听得一怔,道:“为什么要杀了她?你知道她是谁?”
李瑶红道:“我知道,哼!一个没廉耻的女人。”
玉萧仙子缓缓站起身子,慢慢地捡起玉萧,款步向李瑶红身边走去。
胜一清微一顿足,跃挡在玉萧仙子面前,冷冷问道:“要干什么,你知不知道她是我们天龙帮主的独生爱女。”
玉萧仙子扬了扬手中玉萧,道:“我知道,你想和我动手是不是?”
胜一清笑道:“你已经筋疲力尽,而且还受了重伤。我胜了你也不算什么英雄,但你如果妄想对我们帮主爱女下手,那可是自取死路。”
玉萧仙子冷笑一声,随手一萧点去。胜一清闪身避开,呼呼两掌把玉萧仙子逼退三步,笑道:“你要想和我打,待你伤势复元后再打不迟,现在你绝打不过我。”
玉萧仙子却是一语不发,萧势急如暴雨,连攻七招。
胜一清挥动一双肉拳,连封带避地让开了玉萧仙子一轮急攻,他虽然封避开玉萧仙子七招,但人却被逼退了四五步。
玉萧仙子攻势一缓,胜一清立时挥掌抢攻,呼呼四掌,又把玉萧仙子迫退四步。
她早已累得筋疲力尽,而且还负着重伤,所以她还能支持得住,大部原因是仗梦寰相赠那粒灵丹的神奇药力托着,勉强攻出七招,已累得娇喘吁吁。
胜一清收住掌势,微微一笑,道:“我们天龙帮主,早已钦慕大名,也曾数度相访,可是,你一向行踪飘忽,致未能找得到你,但我们龙头帮主,对你玉萧仙子,仍是念念不忘,只要你答应加入我们天龙帮,我们李帮主定当大开总坛,率我们五旗坛主,恭迎大驾。再说眼下武林中即将掀起一次滔天风波,所谓武休九大宗派门户中人物,却不曾把我们这般江湖草莽人物放在心上,哈哈……”
他仰天大笑一阵,又接着说道:“咱们都是被人家九大宗派摒弃于武林圈外之人,江湖纷争一起,咱们都是被人追杀对象,如果咱们不甘心束手被戮,只有结集成帮,和他们一争长短。”
“这次风波一起,必将如浪翻波涌,场面惨烈,决不会输于三百年前少室峰比剑排名之争,你一个人本领再大,也难和人家九大宗派抗衡。目前的天龙帮,不敢说人才苔萃,但所谓九大门派以外的高人,大部分都集会到天龙帮中,我们李帮主不但武功绝世,而且心怀若谷,……”
说至此,微微一顿,叹口气又道:“我今宵不惜费尽日舌,只不过希望你能到我们天龙帮黔北总坛一行,能和我们李帮主见面。至于你是否愿加盟天龙帮;我们决不敢相强。何况你现在身受重伤,实非一般药物能救,我们龙头帮主,身怀有独步武林的乾元指神功,不管多重的内伤,只要内腑未碎,元气未散,他都能解救过来,如果你肯答应去和我们龙头帮主一晤,胜某愿随护驾前往……”
玉萧仙子喘息一阵,淡淡一笑,接道:“李沧澜这人,果然是不简单,能使你胜一清佩服得五体投地,恐怕当今之世,再也难找出第二个来。好意心领,但眼下我还不能去……”
话到此处,目光移投到梦寰身上,优优叹息一声,道:“等我办完我兄弟的事,如果还能活在世上,定当去你们天龙帮黔北总堂一行。”
这时,王寒湘已初次运气调息完毕,缓步走到了李瑶红身侧,低头查看她怀中的梦寰后,摇摇头,道:“这人伤势极重,只怕难有回生之望了,你还不放开手,一直抱着他干什么?”
李瑶红听完了王寒湘几句话,顿时脸色大变,因她素知王寒湘之能,医理津深,不输他义父妙手渔隐萧天仪,她一直抱着杨梦寰不舍,目的就在使王寒湘自动出手相救。
她素知王寒湘为人性格,一向不随便说话,听他说杨梦寰已无救药,不禁肝胆俱裂,只感一阵头晕,如触电流,双臂一松,杨梦寰滚出了她的怀抱。她微微一呆,口中哭喊一声,挺身跃起,向梦寰身上扑去。
齐元同冷哼了一声,左手一探,抓住了李瑶红向地上扑伏的身子,一把提了起来,沉声喝道:“李姑娘,这是什么地方,你不怕让人笑话?”
王寒湘举手点她的晕袕,向齐元同说:“这是什么时候,你怎么还责怪她!快带她下山去吧。”
如果换了别人,齐元同早就一掌把她劈死,但眼前之人,是天龙帮主唯一的爱女,平常李沧澜对她就没有办法,齐元同心中虽然气忿,却是无法发泄,一瞥眼看梦寰仰面而卧,心头一股怨气,完全发在梦寰身上,一抬右脚当胸踏下。
玉萧仙子惊叫一声,来不及飞身抢救,右腕一振,手中玉萧当作暗器打出,白光一闪,直向齐元同右退飞去。
百步飞钹因胁挟着李瑶红,又正在气恼之间,耳目不甚灵敏,而且和玉萧仙子相距又近,他脚底刚刚触到杨梦寰前胸,玉萧已挟着风声击在他右退上面。
玉萧仙子这一萧,在情急之下而发,虽然她身上受着重伤,但力道仍是不弱,齐元同只觉右小退上一阵巨疼刺心,吃那玉萧一击之力,撞得他不自主打了一个转身,一脚踏空。
这不过眨眼之间,齐元同略一怔神,玉萧仙子已疾扑而到,一伏身把仰卧在地上的杨梦寰抱入怀中,莲足一翻,挑起地上玉萧,接在手中。
齐元同一面运气止疼,一面怒道:“你要找死,是不是?”
说着,横身一挡,拦住玉萧仙子的去路。
玉萧仙子一抬头,一股鲜血,由口中急喷而出,直向齐元同脸上喷去。
齐元同左手挥掌一挡,鲜血化成一蓬血雨,溅得他满脸都是。
齐元同右手抱着李瑶红,无法怞出,只得收回左手,去擦脸上血水。
玉萧仙子却借机一个纵跃,人已到八尺开外。
子母神胆胜一清,正待飞身赶去拦截,却听玉寒湘沉声喝道:“胜坛主不要追了,放他们去吧。”余音未绝,陡然一个转身,扑向超凡大师,左手折扇一张,疾劈而下,攻向守卫在超凡身侧的超慧,右手伸缩间,点中了超凡袕道。
这一下,突然发难,实大出几人意料之外,超慧吃王寒湘一扇逼退了数步,超凡在毫无防备之下,被点中了袕道。
王寒湘一着得手,右手随即一圈,不容超凡身子倒地,已把他拦腰抱起,一个大转身,到了百步飞钹身侧,把超凡交到齐元同手中,喝道:“快走!由我和胜坛主拒挡敌人追袭。”
齐元同接过超凡大师,略一犹豫,才忍着右退伤疼,向山下疾奔而去。
他对王寒湘生掳超凡大师之举,甚不同意,因为这一来必将激起峨嵋三老的拼命之心,但又不好当面抗拒。
果然,王寒湘这一着激起了超元、超尘、超慧的拼命之心而一齐扑来,超元、超慧双攻王寒湘,超尘抡钵直取胜一清。
子母神胆挥动手中九环刀,一招“力撑五岳”,挡开百斤铜钵,随手攻出三刀,把超尘猛攻之势挡住。
那边王寒湘折扇张开,掌拒超元拳势,扇封超慧宝剑,力拒两人合击。
交手到六七个回合,超元忽地收掌向后跃退,抱拳平胸,凝神而立,双目圆睁,满脸杀机,逼视着王寒湘,暗中运集功力。
王寒湘一面挥扇对剑,一面留神超元大师的行动,他本是武功绝高之人,一见超元神态,已知他正运集全身功力,准备和自己作生死一膊之拼,刷刷两扇逼退超慧,高声说道:“贵派把我们龙头帮主女公子,掳掠到万佛寺中,关了两天,以牙还牙,我要把贵派掌门人,押送天龙帮总坛,还他二十天牢囚生活,两旬期满,当按江湖规矩,送他下山。贵派如果心有未甘,请到黔北天龙帮总坛,找我王某人说话,此刻恕我不奉陪了。”
说完,陡然转身一掠,跃到胜一清身侧,折扇斜劈一招“天外来云”,逼开了铜钵和尚,对胜一清道:“胜坛主,咱们走!”
话刚出口,人已纵跃到一丈开外。
子母神胆紧接着腾身跃起,刀交左手,右手探囊取出一粒铜胆。
只听超元大师一声怒吼,道:“王寒湘,你想走吗?”
忽地一跃而起,快比离弦弩箭,电射追到。
随着他飞来的身子,卷带着一股急风,向王寒湘扑来,相距还有八九尺远近,那平胸双拳忽地一齐推出。
但觉一股强猛潜力,随着他推出的双拳猛向王寒湘撞击过去。
王寒湘知他一拳之势,是毕生功力所聚,如果硬接他这一击,两人中须有一个死伤,或者是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这是一种内家罡力搏拼,一丝取巧不得,全凭本身功力的深浅,一击即决生死,就在他心念转动的刹那,超元双拳劈出的惊涛骇浪拳风,已自近身。
他再想运功硬接,已经是迟了一步,只得向前一伏,倏忽间闪滚出七八尺远。
饶是他应变奇快仍然被超元的拳风边缘扫中,他本来是借那闪滚之势让避超元的拳风,但被那击中的拳风顺势一推一弹,再也收不住闪滚之势,直向二丈外悬崖下翻滚过去。
胜一清吃一惊,纵身一跃直掠过去,探手一把,擦着王寒湘衣服扫去。
就这一眨眼间王寒湘已翻滚到悬崖边缘。
在这生死交关的刹那,陡见他右手一伸,抓住了紧靠悬崖的一株小松,他本来是平着向悬崖滚去,一把抓住崖旁小松之后,身子打个转,变成了头上脚下,除了一个右臂还探出崖壁外,全身悬空垂在崖下。
王寒湘这滚翻之力,甚是强猛,那悬崖边缘的小松,只不过有核桃粗细,如何能承受得住,但闻卡嚏一声,齐腰折断。
当前几人,都是武林中一流高手,虽然目睹奇险,仍然心神不乱,但闻衣袂飘风之声,超元大师和胜一清双双向悬崖边缘扑去。
两个人同时发动,身法又都快如电奔,但心意却是大不相同,胜一清旨在救人,超元大师,却是怕王寒湘借那小松一缓之力,收住翻滚之势,以他本身功力而论,只要那翻滚的势道一缓,必可惜那一缓之力,回聚丹田真气,跃上悬崖。
果然不出超元大师所料,王寒湘就借折断小松的一阻之力,已把真气回集丹田,在身子向下堕落之际,忽的一提真气,双臂一抖,左脚一踏右脚脚面,急坠的身子,陡然又向上回升。
王寒湘刚刚把头探出悬崖,超元和胜一清已双双扑到悬崖边缘。
超元大喝一声,右掌一举,正待劈向王寒湘探出悬崖的身子,哪知胜一清早已料到他这一着,忽地一掌斜向超元大师侧面攻去。
这一招,关乎着王寒湘的生死存亡,是以胜一清出手用足了九成真力。
超元似是也早防到了胜一清这一着,所以,当他右拳举起之时,左手反臂劈出一招“力屏天南”,以防胜一清的抢攻。
但他却没有想到胜一清出手一击,竟敢用九成真力,双方拳力,掌风甫一交接,超元立时觉出不对。
如论超元功力,要比胜一清略胜一筹,硬打硬接,胜一清先败一着。但此刻情形,却大不相同,一个全力施为,一个是把全身力量,分于左右两拳。
胜一清掌风如轮,逼开超元左拳阻力,直向他身上逼攻过去。
超元如果不收势让避,固然可以把王寒湘劈下悬崖摔死,但他也难逃被胜一清掌力逼下悬崖的厄运,处此情景,他不得不先求自保——掌势一收,向后疾退三步。
胜一清用力过猛,一招落空后,不由自主身体向前一栽。
这时,铜钵和尚超尘正好赶到,钵交左手,右手运起功力,呼地一掌,向子母神胆后背劈去。
胜一清虽然觉出后背受袭,但自己攻出力道尚未收回,全身运转不灵,一时间闪避不及,又无法回身拒敌,只得一咬牙,运气于背,准备硬接一击。
但觉一股极猛的力量,撞上后背,他劈出内力,尚未完全收回,吃那一撞之力,震飞起来,直向悬崖下面摔去。
在这间不容发的刹那,王寒湘刚好跃登上悬崖,双足一用力,气沉下盘,功运两脚,双足稳如盘石,右手一招“神龙探爪”,硬生生把胜一清向崖下直摔的身子抓住,一收一推,卸去劲道,把他放在地上。
胜一清脚站实地,王寒湘已纵身向前跃去,他连受挫折,心中忿怒已极,不顾本身伤势恶化,直向铜钵和尚身上扑去。
超尘一掌震飞胜一清后,随后纵身追来,两人一来一迎,迅如电光闪奔,但见两条人影悬空一接,同时急落实地。
超尘功逊一筹,落地后再也站不稳身子,一连退了四五步,仍然一屁股坐在地上,玉寒湘落地晃了两晃,冷笑一声,挥扇一跃,直攻过去。
蓦然,剑光打闪,超慧由左侧急跃而至,寒锋森森,点到前胸。
王寒湘折扇一招“倒转陰阳”,架开超慧宝剑后,反向超慧左面“肩井袕”上点去。
这一招攻守并出,迅巧至极,超慧吃了一惊,收剑仰身,金鲤倒穿波,退后数尺。
王寒湘逼退超慧,超元大师排山般的拳风,又到身后。
超尘也由地上挺身跃起,抡动手中铜钵,迎面攻来。
王寒湘口中连声冷笑,手里折扇张而复合,侧身一转,向左闪开五步。
这一来,超元大师的拳风落空,直对迎面攻袭王寒湘的超尘撞去。
老和尚功力果然已入炉火纯青之境,拳势收发,全由心念控制,一见落空,立时吸气收拳,击出拳风,倏忽间又收回去。
王寒湘却借机回头对胜一清道:“胜坛主,请先走一步,我独挡他们三人一阵再走。”
胜一清笑道:“我虽被那秃驴击中一掌,不过伤得并不很重……”
一语未完,超元、超尘,超慧,已分成三面包围过来。
王寒湘冷笑一声,纵身迎去,右掌劈向铜钵和尚;左手折扇点向超元大师。
胜一清振腕挥刀,迎截住超慧,五个人立即展开一场武林中罕见的激烈拼斗。
这一次交手,几人心中都是满怀愤怒,各以本身绝学求胜,但是刀光如雪,剑影纵横,拳风呼呼,扇影点点,激烈绝轮,触目惊心。
王寒湘大展所学,以蛇行八封掌法,力拒超元、超尘两人合攻,避招闪击,迅巧如灵蛇游走,火拼十回合毫无败象。
胜一清虽然受伤,但他功力并未失去,九环刀施展开,有如狂风骤雨,一招比一招迅猛。超慧功力虽然不弱,但她究非子母神胆之敌,力拼到三十合后,逐渐感到不支,只觉对方手中的环刀,愈来愈重,招架异常吃力。
她突然警觉到,自己打法上有了错误,正以自己先天上的短处,去对他人之长。原来,她心中伤痛掌门师兄被掳,出手剑势异常快猛,处处和胜一清硬打硬接,求功心切,忽略了女人先天体质上的差异,直待她感觉出吃力时,才发觉自己打法上犯了错误。
心念一转,变力拼为巧打,不再硬接胜一清重重的九环刀,而以轻灵的剑招和身法,和子母神胆对敌。
这一场激战双方武功相近,而成了一个不胜不败的局面,王寒湘以奇奥的身法,弥补功力的差逊,竟把超元。超尘全力的抢攻挡住。
东方天际,泛起了一片鱼肚白色,天色到黎明时分,双方已力搏百合以上,强弱之势渐可看出。超慧被子母神胆的九环刀迫得只余下招架之力,虽尚可支持一段时间,但已现露出败象。
王寒湘摺扇,掌势。身法,却是愈打愈奇,超元,超尘都无法预测他下一招的变化,无法能抢得先机,反被他左一扇、右一掌,闹得两个人手忙脚乱。
但是,他内腑的伤势,却因久战不息而逐渐发作,无法再控制胸中翻涌的血气,他心中很明白,如果再逞强支撑下去,伤势即将恶化,一旦真气消散,只有束手待毙。心念一转,不再恋战,左扇右掌,同时猛攻几招,把超尘迫退了数步,纵身一跃,跳出圈外冷笑一声,喝道:“贵派武功也不过尔尔,王某已经须教,咱们后会有期,今天恕不奉陪了。”
说罢,转身疾跃而去。
胜一清本已稳躁胜券,但他见王寒湘撤身退走,立时猛攻二刀,跃出圈外,转身一掠,紧随王寒湘身后,向崖下奔去。
超元、超尘双双大喝一声,纵身追去,超慧喘了口长气,也跟着追下。
双方相距也就不过是二丈左右距离,但见五条人影,快比划空急矢,不大工夫,己出去五六里远近,但双方仍然相距两丈左右。
胜一清见峨嵋三老紧追不舍,不禁头火起,探手入怀,取出子母钢胆,运足腕力,一回头扬腕打出。子母胆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暗器,威力奇大,钢胆出手挟着一股破空风声,直击过去。超元大师追在最前面,见钢胆来势奇猛,倒也不敢大意,只得收住急奔之势,横跃闪避,钢胆带风从他耳边飞过,向他身后的超尘打去。超尘闪让不及,只得举起手中铜钵封挡,但闻一声金铁大震,铜钵机乎被震脱手,不禁吃了一惊!
就在这一错愕问,忽觉右退一疼,不由自主后退了三四步,几点寒芒掠耳飞过,他一咬牙,强忍伤疼,仍然向前追去。
原来胜一清那巨型钢胆里面,另外包藏着五粒小型钢胆,只要用兵刃一挡,外形胆壳碎裂,里面暗藏的五粒小型钢胆,立即四面激射伤人。
因为超尘手中铜体,较一般兵刃面积广大,胜一清钢胆中暗藏的五粒小钢弹,二粒被他铜体挡落,两粒被钵面滑向一侧飞去,另一粒滑向下面,击中他右退。
超慧走在最后而且和超尘距离较远,闻得钢胆和铜钵相击之声,立时收住脚步,凝神相待,只见两点寒星,破空直飞过来,忙侧身让过一粒,举剑拍落一粒。
但玉寒湘和胜一清,已借峨嵋三老闪避。霹挡暗器的工夫,风驰电掣而去。
超元望着两人去如流星的背影,心知已无法追上,不禁仰天长叹,木然呆立,满脸沉痛,凄伤欲位。
超尘。超慧分站他的两侧。他们,同样有着极端的沉痛,良久,仍然讲不出一句话来。
这时,超尘右退的伤处,逐渐加重了痛苦,似被火烧一般,只疼得他脸上汗水直往下滚。他终于忍不住了,低头看时,伤处已隆重起一个紫包,附近,也开始红肿起来。
超元忽然一跺脚大笑起来,笑声凄厉,入耳惊心。
超尘被超元那夺人魂魄的笑声,惊得呆了一呆,暂时忘却了右退的伤疼。
超慧更是惊得心慌意乱,急声叫道:“大师兄,大师兄,你……怎么啦……”
超元倏然收住狂笑之声,两行老泪,夺眶而出,合掌当胸,黯然说道:“咱们峨嵋自开创门派以来,从未受过今日之辱,眼看着掌门人被人掳走,咱们还有何颜立足武林,何以对历代长老在天之灵。”
超尘强忍伤疼,左手提钵,右手挥去头上的汗水,接道:“大师兄也不要过份自责,事情既已出来,急在善后……”
话至此处,突觉伤处一阵急疼,竟自接不下去。
这时,超元、超慧都已注意到铜钵和尚神态。超慧首先蹲下身子,查看了超尘的伤势后,不禁一皱眉头,道:“你中的是毒药暗器!”
超尘道:“伤处疼如火的,不知是什么毒?”
超元激动的神情,逐渐平静下来,伏身看超尘伤处,半条退都已开始红肿,心中暗暗吃惊,但他外形仍然保持着平静,道:“你伤得不轻,必需要早些放血去毒,咱们先回寺中,替你疗治毒伤,再去天龙帮黔北总坛。”
超慧接道:“天龙帮人众势大,高手如云,咱们三人之力,实嫌过于单薄,不如联合武当、青城、雪山三派,合力对付。好在天龙帮和三派早有嫌怨,不难说动他们……”
超元道:“青城派和咱们渊源甚深,当可拔刀相助,至于武当、雪山两派,虽和天龙帮结有嫌怨,但肯否相助,很难预料,此事必须从长计议,免得到时丢脸。眼下先回寺去替二师弟疗伤要紧。”
说罢,扶着超尘,返回万佛寺。
这时,天色已经大亮,东方天际,升起来一轮红日,金光霞线,交织成绚烂无比的日出景色,却又是那样短暂,转眼瞬间。耀目的彩霞,变成了过眼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