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阎罗神君

2025-03-15  作者：田歌  来源：田歌作品集  点击：

　　蓦地——
　　一条人影，像闪电般地飞入场中，一掌击向了王芳黛，低声喝道：“杨世川，你快走。”
　　杨世川收身后退，举目一看，出手的人竟然就是“阎罗神君”。
　　王芳黛被“阎罗神君”一掌逼得后退五六步才拿桩站稳，厉声道：“难道你们也想用轮战手段吗？”
　　杨世川脸现杀机，正待答话，“阎罗神君”哂然一笑道：“妳死到临头，还……”
　　“阎罗神君”还字甫自出口，当目光落在王芳黛的脸上时，不由“啊”的一声惊呼，人也退了两三步。
　　王芳黛也在“阎罗神君”一声惊呼同时，目光迅速落在了‘阎罗神君’的脸上——她也‘啊’的骇声惊叫，赫然退了两步，呐呐道：“你……你……你……”
　　突兀的举措，令杨世川错愕惊讶，也瞠目地瞪着他们两个人看，弄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阎罗神君”咽了一口唾沫，镇定了一下情绪，道：“妳？……妳是芳黛……”
　　“没错，我就是王芳黛。”
　　杨世川一听王芳黛回答，倏有所悟，心忖：“莫非他们就是……”
　　“阎罗神君”感慨说道：“芳黛，想不到二十年后，我们又见面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言下深深一叹，凄怆之情溢于言表。
　　王芳黛脸色也倏现凄楚情伤，道：“对，相逢犹似在梦中……”黯然，语止。
　　阎罗神君与王芳黛两个人在短短两句话后，倏然沉默下来，似有千言万语而不知如何启齿，只是相视无语。
　　杨世川突然想到阎罗神君是谁了，脱口叫声：“叔叔。”
　　“阎罗神君”被杨世川这一叫，乍然惊醒过来，冷然说道：“谁是你叔叔？”
　　“您，我知道您是我叔叔。”
　　“我不是。”
　　“叔叔，您为什么不敢承认？追风侠老前辈已经告诉我，王芳黛的情人就是叔叔您。”
　　“你叔叔十七年前已经死了。”
　　“不，叔叔，我知道您就是，否则，别人不会待我像儿子。”
　　蓦地——
　　“阎罗神君”仰首而笑，其声悲怆，杨世川闻声，下意识退了两步，怵然地望着“阎罗神君”。
　　“阎罗神君”笑声戞然而止，但见他目含泪光，注视在杨世川，怆声道：“没错，我就是当年你的叔叔‘醉客’，可是现在，醉客已经死了，我不是你叔叔。”
　　杨世川明白他叔叔“醉客”心情何以会如此凄怆悲凉，那完全是为了自己母亲董佩香当初淫污了他，心忖至此，痛声道：“叔叔，是不是为了我母亲对您做了淫辱的事……””
　　“对，污点难拭，心痛常在……”
　　“您是在不知情中了她的计谋呀。”
　　“不管知不知情，毕竟我们发生了淫乱之事，我有何颜见你父亲于九泉之下？”
　　“阎罗神君”言毕，眼眶泛红，泪湿……
　　“叔叔，这非您的过错，我爹不会责怪您的。”
　　“我说过这污点难拭，心痛常在呀。”
　　“叔叔，忘了它。”
　　“忘不了，抹不去，二十年了，我为这件事无时无刻在愧疚与忏悔。”
　　“漫长的二十年痛苦煎熬、忏悔，够了，”杨世川说到这里，突然问道：“叔叔，你跟这位王芳黛的女人真的相爱过？”
　　杨世川这话当然是明知故问，目的是不让他叔叔陷在往事的凄怆情绪中，所以岔开话题。
　　“阎罗神君”缓和了一下情绪，说道：“是的，二十几年前，我们相爱过。”
　　“听说叔叔为了她改嫁别人，而终日以酒消愁，才博得‘醉客’之名？”
　　“确实如此。”
　　“叔叔，你不恨她？”
　　“阎罗神君”情伤，说道：“恨，有爱就有恨，爱之深恨之切，爱与恨是分不开的，”他的目光落在王芳黛的脸上，问道：“芳黛，二十年了，妳一切还好吗？”
　　木然沉思往事的王芳黛倏然回过神来，答声：“还好，你呢？”
　　“托妳的福。”
　　王芳黛惋伤一笑，说道：“我还是叫你春哥吧，你说人生散聚，是多么奇妙？”
　　“对，是很奇妙，人，常在活着时有爱不能相聚，死时空留遗恨。”感伤、语止。
　　阎罗神君与王芳黛像一对久别重逢的恋人，没有可怕的杀戮气氛，只有感伤与对往事爱恋的回忆。
　　这情景也出乎杨世川意料之外。
　　“阎罗神君”似有所忆，忽冷声道：“芳黛，妳应该还记得我们二十年前的山盟海誓吧？”
　　“我记得……但是过去了。”
　　“是的，过去了，女人随口可以发誓，就像随口吐一口痰一样，而男人却把它当做誓言，哈哈哈……”言至于此，他疯狂笑了起来。
　　王芳黛脸色一变，说道：“你笑什么？”
　　“阎罗神君”一敛笑声，道：“笑我以为得到真爱，其实是被当儍瓜。”
　　“不能长相厮守，难道你不该负责任吗？”
　　“你嫁给别人是我的责任？”
　　“假如不是你远走异乡三年，我会嫁给他人？”
　　“妳不是说海枯石烂也要等我吗？”
　　“是的，我要等你，可是，我听说你已移情别恋，有了新欢，结了婚。”
　　“哈哈……现在不要为妳负心找籍口。”
　　“不是籍口，当时你不告而别，我岂能不信？”
　　“好了，往事已矣，再谈徒增感伤，不谈了，现在我请妳让路。”
　　语毕，骤现怒容，目光逼视在王芳黛的脸上，王芳黛也冷声道：“假如我不让路呢？”
　　“我相信妳不会。”
　　“为什么？”
　　“我会杀你，决不留情。”
　　“杀我？哈哈……”王芳黛大笑后，说道：“你办得到吗？”
　　“当然办得到。”
　　“那你就试试。”
　　王芳黛一语甫落，脸上骤露杀机，跃身截住“阎罗神君”去路。
　　“阎罗神君”看了看杨世川，说道：“杨贤侄，你走吧。”
　　“走？”王芳黛不屑笑道：“有这么容易吗？”
　　“阎罗神君”的脸上杀机乍现，咬牙喝道：“芳黛，妳当真对我如此绝情寡义？不念及我们相爱一场而让路吗？”
　　“现在我们宗旨与立场不同。”
　　王芳黛语冷情绝，听得“阎罗神君”心头一痛，心想：“她曾经是我生命中挚爱的女人，但她却负心他嫁，以致我为她酗酒堕落，如今她依旧爱断情绝。”想到这里，悲凉凄楚情绪涌上心头，二十年前王芳黛剥夺了他的感情，现在又深深刺伤他的心，阎罗王神君难于再忍受了，他冷视王芳黛，道：“芳黛，妳当真要我动手？”
　　“如果你认为动手能出得了飞燕帮，那不妨就出手。”
　　“阎罗神君”怒喝一声“好”，迅然弹身，身影像闪电般地逼到了王芳黛的面前劈掌攻招。
　　王芳黛在“阎罗神君”一出手，心头一颤，因为他出手一击，其势诡谲凌厉，威力骇人。
　　杨世川也在阎罗神君欧阳春出手同时，猝然弹身而起，朝着山下奔去，但他身子甫弹起，一个声音喝道：“杨世川，你往那里逃！”
　　挟着喝话声中，迎面一道掌力朝向杨世川击来。
　　杨世川乍觉这道内力来势奇猛，不得不一缓身势，抽身而退，举目看去，周绿水挡立在面前。
　　这当儿——
　　一阵暴喝之声传来，但见数条人影，奔下了飞燕帮的山岭，这数条人影，正是俏叫化、王碧香、崔妙妙。
　　这时，手握金钢剑与判官笔的文武双判，也站立在“阎罗神君”与王芳黛交手的场外，全神贯注他们生死拼搏。
　　杨世川收回了视线，目光落在周绿水的脸上，喝道：“周绿水，让路。”
　　“让路？你作梦。”
　　周绿水梦字犹未出口，杨世川怒喝一声：“我饶不了你这畜生。”
　　杨世川挟着栗人的喝话声中，“阎王展旗”的一招，已出手攻出。
　　杨世川对于周绿水真是恨之入骨，如果他不是宋美珍所爱的人，杨世川真要痛下杀手，诛毙周绿水。
　　杨世川一掌攻出，挟以全部功力所发，周绿水心知势不可挡，闪身而退。
　　杨世川一击落空，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忙收手，怒问道：“周绿水，你真的不去见宋美珍？”
　　“废话。”
　　“畜生，我饶不了你。”
　　你字出唇，掠身、扑击，一连五掌，疾一如狂风暴雨，击向周绿水。
　　杨世川甫出招攻掌，飞燕帮的总堂传来了暴喝之声，遥见数十条人影已飞奔而来。
　　这同时，但闻“阎罗神君”叫喝道：“杨贤侄，快走——”
　　杨世川心知“飞燕帮”的增援高手即将到来，咬牙大吼声中，一连又是三掌攻击周绿水。
　　杨世川连续出掌狂击，威力之凶猛，岂是周缘水所能挡得住？掌影过后，砰的一声，周绿水被杨世川一掌震得飞泻而出，杨世川跃身落在周绿水倒地处，探手怒将他的身子从地上提了起来。
　　举目一看，周绿水的口中溢出鲜血。
　　杨世川咬了一下牙根，点了受伤昏迷的周绿水睡穴，然后将他扛起，弹身向岭下飞跃而去，也在杨世川身子跃起，人影闪处，数十个“飞燕帮”帮众高手，又截住去路。
　　杨世川目光所及，来人不下三十人之多，他怒喝一声“你们找死”右手攻击挡在面前高手，向前飞奔而去。
　　杨世川身影虽快，但三十多个飞燕帮高手，也同时发动攻势，围攻而上。
　　这当儿——“红衫怪客”大声叱喝：“杨世川，你还不束手就缚？”
　　杨世川收身后退，举目看去，但见像幽灵似的近五十个黑衣人飘然而至，又把他围在核中。
　　先前的三十多个人，立即退开，新到的五十个黑衣人迅速补位围了上来。
　　杨世川骇然退了一步，“红衫怪客”狞笑道：“杨世川，你还作困兽之斗吗？”
　　“如果你们敢再逼近，就叫你们血溅五步。”
　　“杨世川，你也作梦都别想离开这里一步，看看本教这五十个弟兄手里所持的都是致命暗器。”
　　杨世川目光所视，脸色乍变——果然这些人都持有暗器，镖、铁莲子、菱、袖箭、砂、针……江湖各种暗器，不下数十种之多。
　　“红衫怪客”哂然一笑，道：“这些暗器浸过巨毒，见血封喉，你是要死呢？还是想活？”
　　杨世川这一来真是胆颤心惊，眼前情势对他极为不利，“红衫怪客”所言不假，只要他一动，这些人的暗器就会立即出手掷出。
　　杨世川心念及此，暗地打了一个冷颤，突然，他似有所悟，道：“红衫怪客，你别忘了，周绿水在我手里。”
　　“你想周绿水威胁我？哈哈……少打如意算盘，周绿水与我飞燕帮交情不深，死了我不放在心上。”
　　杨世川心头一冷，道：“你当真不要周绿水的命？”
　　“对，不干我的事。”
　　杨世川心里一横，拼命之念油然而生，这时一声暴喝声传来，接着喝道：“芳黛，躺下——”
　　杨世川转脸看去，见“阎罗神君”的胁下挟着王芳黛的身子，与文武双判朝着他立身处飞奔而来。
　　“阎罗神君”怒视‘红衫怪客’问道：“洪克仁，你还认得我吗？”
　　“红衫怪客”一见阎罗神君，惊恐之情溢于言表，栗声呐呐道：“你……你是……”
　　“阎罗神君”脸上骤现栗人杀机，道：“怎么？二十年之别，你就不认得我了？”
　　“红衫怪客”做梦也不到当年拜把兄弟的“醉客”，竟然没有死，而又突然出现，这下子真叫他吓得魂飞魄散了。
　　“醉客”欧阳春的脸上，涌现了骇人杀机，厉声道：“想不到二十年后，我们还能见面，令人欣慰，遗憾的是少了大哥。”
　　“红衫怪客”强自镇定，道：“你还活着确实出我意外，那你是来……？”
　　“我来看看你的脸上是不是长出毛来，变成了衣冠禽兽？”
　　“红衫怪客”纵声一笑，反问道：“你为什么不问先你自己呢？”
　　这一句反唇相讥之语，像一记闷雷打在了“阎罗神君”的脑海，他的脸色泛白，身子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
　　“醉客”责问“红衫怪客”是衣冠禽兽，他自己不也与董佩香有过不寻常的一夜？
　　虽然，醉客欧阳春是因不知情落入董佩香所设陷阱，但心中留下的污点却永远洗刷不掉。
　　欧阳春笑了——心伤、悲凉地笑了，说道：“对，我也是衣冠禽兽，我们两个人都该死……”
　　杨世川突然接道：“叔叔，您不是，您是无辜陷入我母亲设下的陷阱。”
　　“红衫怪客”不屑一笑，道：“欧阳春，你是吗？你真的是无辜掉入陷阱吗？”
　　“阎罗神君”忽淡然置之，道：“或许是，或许不是，往事是是非非，真相自在我心，我不想强辩，”语略顿，冷视‘红衫怪客’，又说道：“现在请你让路，我要带杨贤侄离开。”
　　“看在结拜情份上，你要走可以，想带杨世川走那就办不到了。”
　　“你想要怎么样？”
　　“要他的命。”
　　“既然如此，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洪克仁，你要杨世川的命，我也不让王芳黛活着。”
　　一提起王芳黛，使“红衫怪客”骇然色变，他一向心黑手辣，唯独迷恋深爱的只有一个王芳黛，他眉头一皱，道：“如果她活不了命，你也难活着离开这里。”
　　“这个倒难说。”
　　“那你不妨试试。”
　　“好，你瞧着”
　　欧阳春怒声说着，按在王芳黛穴道上的手指，陡然用了两成功力，只听王芳黛一声惨哼，脸色发白，额角汗流。
　　这一声惨哼，似一把利剑刺入“红杉怪客”的心窝，痛彻心扉，嘶吼道：“欧阳春，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如果你不放走杨世川，我即刻要她的命。”
　　看着王芳黛额角汗水直冒，脸色苍白痛苦，这无疑是要红衫怪客的命，他一咬牙，目光环视门下徒众，说道：“你们各回总堂，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
　　“红衫怪客”这么一说，属下门徒先是一愣，然后恭应一声“听令”后，奔回总堂，瞬间飞燕帮所有徒众，走得一干二净。
　　“阎罗神君”正待问话，杨世川将受伤昏迷的周绿水置于地上，怒喝道：“红衫怪客，接我一掌。”
　　杨世川会猝然出手，的确大出“阎罗神君”及“红衫怪客”意料之外，“红衫怪客”一经发觉，杨世川的掌力已经攻到，当下疾喝一声：“杨世川，你耍小人偷袭——”一跃身，退开。
　　杨世川一击未中，再一声厉喝：“洪克仁，还我父亲命来。”
　　身影一飘，已经逼到了红衫怪客的身前，右手扬起，一连三掌连续攻出。
　　“红衫怪客”被杨世川这一阵抢攻，迫得毫无还手之力，突然，‘阎罗神君’喝止：“杨贤侄，住手。”
　　“阎罗神君”这一声斥喝，在动手的杨世川把掌力收了回来，退后一丈，讶然看着‘阎罗神君’问道：“叔叔，您不让我报仇吗？”
　　“阎罗神君”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当然要报，凭你现在身手，也足可杀‘红衫怪客’报父仇，可是……”
　　“可是什么？”
　　“我们与他谈妥条件放我们下山去，如出手杀了他，是一件食言背信行为，也是件为人所不齿的事，江湖道上，信守承诺为侠义中人应有本色。”
　　杨世川恭声应是，不再出手。
　　“阎罗神君”又道：“所以，我们就留他多活两天，以后再找他报仇不迟，现在我们走吧。”话落，跃身奔去。
　　“红衫怪客”突然喝问：“欧阳春，难道你要食言背信吗？”
　　“阎罗神君”止步转身问道：“我怎么食言背信？”
　　“你应该把芳黛交给我？”
　　“我还没有走出‘飞燕帮’的范围重地，为防你言而无信，所以我还不能把人交给你。”话落，示意杨世川，道：“我们走吧。”
　　杨世川一点头，扛起昏迷在地上的周绿水跟着“阎罗神君”欧阳春、文武双判，双双奔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