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洋默然不语,显然古秋萍的话压倒了他。
庄班头见状更觉放心,作了一揖道:“反正我们豁出去了,全凭大侠做主吧,我们在此土生土长,藏个人自然是没问题!”
古秋萍道:“好!现在别告诉我,你们抬起人先走吧,我们留此替你们断后,以防有人跟踪,线娘!你送他们去一趟,回头到我约定的落脚处来会合,银票你有吧?”
聂红线道:“有!我都带在身边!”
古秋萍道:“到达地头后,你给他们五千,同时把应该注意的事项告诉他们一下!”
说着在聂红线耳畔嘱咐一阵,聂红线就带着人走了。
古秋萍又对另几个差役道:“今天的事你们都目击了,回头叫县太爷来收拾一下,我的话你们也据实转告,那老杀才如果敢跟我作对,叫他尽管出来好了!”
那几名差役诺诺连声。
古秋萍这才把他们打发走了。
瑛姑道:“古大哥呀!我真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古秋萍一笑道:“我自有我的道理!”
瑛姑道:“现在没别人了,你总可以说给我们听了吧!”
古秋萍想想道:“好吧!我以前跟你说过金枪王伯虎的事,他之所以受刘光远的胁迫,无非是为了有个儿子!”
瑛姑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古秋萍一笑道:“这个王子洋就是他的儿子!”
瑛姑一怔道:“怎么会呢,他不是县令的儿子吗?”
古秋萍道:“县令是刘光远的手下,自然可以安排,王子洋的脸长得极像王伯虎,这一点都错不了!”
瑛姑哼了一声道:“难怪这贼徒如此混账,真是什么样的鸭子下什么样的蛋,这父子俩都该杀。”
古秋萍道:“要杀也留给游天香母女雪仇去,可是我留下王于洋还有用,至少可以胁迫王伯虎……”
瑛姑道:“这老贼在天魔帮中一无用处……”
古秋萍笑道:“真是一无所用,刘光远早就拿他当礼物,送给游天香开刀卖一份人情了,金枪侠曾为侠林领袖,机智武功都超人一等,目前行将就木,名誉扫地,实已无活着的生趣,他之所以苟且偷生,无非也是为了那个儿子罢了,所以刘光远一直不让他们父子见面,今天叶开甲自做主张,如果刘光远知道了,绝不会叫王子洋露面的。”
薛眠娘道:“你究竟打算如何利用王伯虎呢?”
古秋萍道:“这还没有定则,反正留着能有作用的,而且要发生相当大的作用才有价值的呢。”
瑛姑道:“古大哥,假如你利用过王伯虎后,是否还要让他们父子给游天香杀死呢?”
古秋萍道:“不!等天魔帮瓦解之后,我让他们恩仇自了,绝不插手干涉,而且我尽量会劝阻她们母女,给王家留一条根,王伯虎该死,他的儿子罪尚不至死。”
瑛姑道:“什么,你要放过那贼子,我可不答应。”
古秋萍一笑道:“何必呢,他也没有真正侮辱你,只是胁迫了你一阵,论罪也不该是死罪吧!”
瑛姑道:“你没听说他还糟蹋了不少良家妇女。”
古秋萍道:“年轻人出身膏粱,荒唐难免,这也是他没有得到良好的教养之故,不妨予他一个改过的机会,如果他怙恶不悛,自有除他的机会。”瑛姑这才不做声了。
杜今康上前道:“古老弟,你们怎么会落在他手中的呢?
真是阴沟里翻船了。”
瑛姑低头道:“那是我太大意了。”
古秋萍笑道:“不!是我不好,他挟制你的时候,我还有制住他的办法,只是我想利用他进入天魔帮,才束手就擒的,那蚊筋怎么困得住我呢,在我的牙齿内,藏着一颗药,可以蚀化任何坚韧之物。
我原打算进入天魔帮后,再设法脱困,更利于行动,哪知这混账在路上就对你不规矩,一时真拿他没办法,幸好薛前辈他们来了,前辈,你怎么会来的呢?莫不是九华山有什么变故吗?”
薛眠娘道:“那倒没有,是我们不放心,要跟来看看,如果你们在此地失了手,我们枯守在那儿挨打更糟,不仅我们来了,连俞觉非跟王尔化、程一斧都来了。”
古秋萍忙道:“他们在哪儿?”
薛眠娘道:“不晓得,大概总杂在庙会里,这次大家都分散行动,酒鬼先发现了你们,拖了我前来看看……”
古秋萍道:“人来多了也好,现在我们要改变计划,公开上门索人,实力坚强一点,也可以多有作为。”
薛眠娘道:“你真打算公开前去?”
“是的,我答应了他们,就有这种打算,只是不必在准三更,让他们急一急,前辈与其余三位会合了,会同瑛姑,在五更之后,公开登门,我一个人先进去。”
瑛姑微怔道:“你一个人先去行吗?”
古秋萍笑道:“本来是较为困难一点,但现在就方便多了,刘光远怎么样也想不到我们会分两路行动,在三更以前,防备较疏,我的行动也就便利多了,何况我还先跟凌美美打过招呼叫她相机接应一下。”
瑛姑道:“你做事真神秘,我怎么没看见你打招呼。”
古秋萍道:“我倒不是故作神秘,而是怕她掩不住形色,并没有正式通知她,只悄悄塞了一张纸条在她的衣袖里,她回去后才会发现的,字条是写给尤新贵的,此人老谋深算,我写的是隐语,他必能揣测而预为接应的。”
薛眠娘道:“接应与否都没关系,问题是你此行有没有必要,万一失陷在内,大家失了呼应……”
古秋萍道:“这是绝对必要的,因为今天我们不是正面战斗,也许有点小接触,但无论如何,我们这几个人的力量是无法力拼的,因此我必须先走一趟。”
瑛姑道:“你先走就有把握脱困吗?”
古秋萍道:“是的,只要我在凌云别庄里活动个把时辰,即使毫无部署,也足以使他们疑虑不安。”
薛眠娘道:“可是你一个人行动总困难一点,最好找个人陪你一起去,必要时也可以为你支援一下。”
古秋萍道:“那就很难说了,如果陪去的人处事经验不足,反而会阻碍我的行动,线娘倒是个好帮手,她是绿林道里出身的,很多鬼门道都清楚,但她在天魔帮中含恨太深,万一不幸必难活命,所以我把她支走了。”
瑛姑实在是想同去的,但听得古秋萍如此一说,倒也不敢逞强了,她知道自己的经验太差了,实在不足以助事。
杜今康微微一笑道:“古老弟,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带我醉鬼走一趟如何,我也许帮不了什么忙,但绝不会碍你的事,而且我实在想领略一下老弟的奇妙行动。”
金陵四圣功力非凡,地位也很超然。
杜今康毛遂自荐倒使古秋萍无法拒绝了,只得道:“前辈肯去照应,在下自然感激不尽,只是正面应付的力量就削弱了。”
杜今康笑道:“这点你不必担心,木匠与老程也来了,而且那位俞道爷跟睡娘子合并剑术以后,新创了不少精招,两个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威力突增,就他们两个人也可以跟天魔帮中的几个高手对搏一下了。”
古秋萍笑道:“那倒是个好消息,回头有机会,两位不妨略示颜色,给他们一点厉害,我们要争取时间先走了。
瑛姑,假如你到了之后,凌家姐妹没有向你作透露,那就是我们已顺利地进了庄内,你不妨放大点胆子,找他们的好手对搏一番,在必要时施展搏龙三变,我在暗中及时配合,说不定可以先声夺人,翦除掉一两个厉害人物寒敌之志。”
瑛姑兴奋地答应了。
古秋萍招呼杜今康,循着山间的小路走了,几经回绕,他们终于来到凌云别庄的后面。
这时天色已黑,正交二更,但见庄中灯火辉煌,处处照耀得如同白昼,人影往来幢幢,防备森严。
社今康居高临下,看了一会儿低声道:“看样子天魔帮算准了你可能会提前行动,想进去还真不容易。”
古秋萍一笑道:“这是意料中事,但我相信仍有机会能进去,再等一下,接应的人就会到了。”
杜今康不解道:“越等下去,时间越接近,他们的防备也越严,接应的人也不能公开行事的,不是更难了吗?”
古秋萍道:“我约定的时间是三更,可是我请薛前辈拖到五更才去,过了预定时限,他们的斗志稍懈,必然要作进一步的措施,那时就有机可乘了。”
杜今康忍不住道:“老弟的奇才果然非凡,战以攻心为上,老弟深得个中三昧。只可惜老弟在江湖上埋没了,如若置之庙堂,应是将相之选。”
古秋萍一笑道:“前辈谬赞了,自古以来,将相之才并不缺,但名将良相,屈指可数,这是才人不得其遇之,生具将才而无将命,又有什么办法呢?以刘光远的才具,岂仅将相而已,做皇帝也不含糊,可是他只能在江湖上一展其才,未曾不是一件抱屈的事。”
杜今康也不禁慨叹。
古秋萍的话不错,才人不遇,咎不在时而在命,所以江湖上人才辈出,纷争不止,无非是怀才的人对命运的挣扎与反抗。
又聊了一阵,夜色更深,慢慢地交了三更,但见庄中来了一列人,想是接替轮班的,因为是在深夜,下面的谈话清晰可闻。
但听得下面守卫者迎着来人道:“尤总管,对方来了没有,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然后是尤新贵的声音道:“没有来,可能不会来了,帮主叫我来请各位到庄外去看看,了解一下对方的动静。”
那说话的人想是天魔帮中一个颇具身份的头领。
但听他豪笑一声道:“古秋萍他们绝不敢来,都是叶开甲说得太严重,才害得我们空紧张了一场。”
尤新贵道:“这也很难说,古秋萍是个不简单的人,刘帮主几次都吃了他一点小亏,何况金陵四圣也来了,还是慎重一点的好,靠外面的那些庸才是踩不牢他们的,所以帮主才请万头领出去,确实了解他们的动向。”
那姓万的家伙又交代了一下,才带着自己的一批人走了。
这边的尤新贵提着火把,四下照了一照,看出去似乎在察视庄外的情况。
古秋萍却知道是联络的暗号,一拉杜今康道:“一齐下去吧,接应的人来了。”
他搬动山坡上一座旧坟的墓碑,现出一条通道,拾级而下。
杜今康道:“原来这儿还有一条秘道,早知如此,我们大可早点进去,不必等到现在才行动。”
古秋萍道:“这条通道虽然未被天魔帮中的人发现,但出口之处却在对方的监视下,必须等自己的人到了才能行动,否则我也不想拖延时间。”
说着二人往前缓行,快到一处拐角时,古秋萍突觉不对,因为他隐隐感觉到通道中似乎有人潜伏着。
于是他长剑出鞘,暗作戒备,忽然暗道中火花一闪,现出了刘光远的身影笑道:“古秋萍,你果然来了。”
古秋萍与杜今康都为之一怔,准备动手了。
刘光远却一掩手道:“古秋萍,你不必紧张,我只有一个人在此,如果我要存心对付你,早就在这儿没下重伏了。”
古秋萍见四壁光照,隐处全辨,果真只有刘光远一个人,也没有任何东西布置,一时不明白他的用意何在,迟迟未能作复。
刘光远笑笑道:“这条秘道你是第二次走,我却是第一次进来,你比我还清楚,绝不会有任何机关的。”
古秋萍只得坦然一笑道:“有机关我也不在乎,我只是想不透你在此的用意为何?”
刘光远笑道:“跟你作一次私谈,来一个君子协定。”
古秋萍微愕道:“你我之间还有可商谈的?”
刘光远道:“自然有了,你的目的是想把陶芙等人救出去,我则是要借重你代办一件事。这件事对你有利,对我也有利,因此我想你是乐于接受的。”
古秋萍更为诧然道:“什么事会对我们双方同时有利,我们是势不两立的敌对立场,利害也一定是对立的。” 刘光远一笑道:“只有这件事例外。”
古秋萍忍不住道:“到底是什么,你说出来吧。”
刘光远沉思片刻才道:“古秋萍,虽然我们彼此为敌,但我仍然敬你是个君子,才提出这个互惠的请求,我说出之后,你接受与否都没关系,但如果你不肯接受,也别泄之于人,更不可利用它来打击我。”
古秋萍想想道:“有这么严重吗?”
刘光远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当然不会影响太大而动摇我的根本,但我仍然不希望它宣扬出去。”
古秋萍终于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刘光远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绝对信任你,万一你不守信诺,你的损失绝不会比我小。”
古秋萍道:“我的话说了就算,你快说是什么吧!”
刘光远道:“我答应你陶芙她们平安离此,条件是你替我除去李光祖,这对你有好处是吧!”
古秋萍一怔道:“什么!你再说一遍,不是开玩笑吧。”
刘光远正色道:“不开玩笑,杀死李光祖,不论你用什么手段,但必须让他死在你们手中,而且不能要我帮任何的忙,陶芙的灭门之仇,他是元凶,这对你们总有利吧。”
古秋萍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看刘光远的神情很认真,才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顿了一顿才道:“这对我们是有利,但对你却利在何处呢?他是你的结盟兄弟,又是天魔帮中的帮主之一,你为什么要除去他呢?”
刘光远嗟叹道:“你说得对,但你不了解内情,此人毫无道义,野心若蛇蝎,不足以共事的。”
古秋萍道:“他对你有不利之心吗?”
刘光远道:“目前还没有,将来一定会的。”
古秋萍一笑道:“那还没有到除他的时候呀。”
刘光远道:“不能再拖了,马三哥是个直性子的人,渐渐受他的危言所动了,如果日子久了,很可能会合起来对付我,所以我必须及早行动,以免受他所害。”
古秋萍又道:“为什么你不自己对付他呢,陶芙挟毒经而来,所提的条件就是要交换他的性命,干脆乘机除了他,又可以交换毒经,不是一举两得吗?”
刘光远一笑道:“我不是傻瓜,毒经真在陶芙处吗?”
古秋萍道:“你都检查过了,还会有假吗?”
刘光远一笑道:“不错!那确是原本,但已经不全了,只有最平常的一部分而已,那些重要的部分已经毁了,如果想得到全部,只有两个人可循,一个是你,一个是李小桃,但我不存这个指望了,在你口中是逼不出来的,李小桃在虎丘山削发为尼,擒住她倒不困难,但也逼不出毒经的,她宁可一死也不肯告诉我的……”
古秋萍连忙道:“没有的事,李小桃根本不知道!”
刘光远笑道:“你何必紧张呢,我已经放弃得经之想,也不会去迫害李小桃的,她已经够苦了,我又何必去断绝她的生路呢?她已经深悉毒经的精奥部分,求死极易,我就是把她捉来了也只能得到一具尸体,也许连尸体都得不到,她会把自己化得连影子都没有,我可犯不着这样做。”
古秋萍只有一叹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刘光远道:“我的耳目遍及天下,岂有不知道的事,只是迟早而已,可惜的是这个消息得到太迟,已经来不及着手拦截了,这几个小孩子率性养动,白白地糟蹋一件天下珍物,实在太可惜了!”
古秋萍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又为什么不将计就计,借此除了李光祖呢?犯不着来找我呀!”
刘光远道:“如果毒经在陶芙手中,我还可以如此做,就因为不在她手中,我杀了李光祖仍然是一场空,对帮中弟兄还好交代,对马三哥就难说话了,他会想到我是故意如此,白白断送了多年兄弟之情,未免不值!”
古秋萍冷笑道:“你们之间还有感情吗?”
刘光远微怒道:“古秋萍,天魔帮中全是我的亲信,他们两人不过坐享其成而已,真杀了他们两人,我也无所谓,但我是个重感情的人,人不伤我,我不绝情,我之所以要如此做,也只是想保全与三哥的兄弟之情!”
古秋萍道:“我总觉得你要杀死李光祖的理由还不够充分,一定还有特别的原故吧!”
刘光远想想道:“好吧,我实说好了,那是为了游天香,李光祖向我提出一个最混账的要求!”
古秋萍道:“他可是想分一杯羹?”
刘光远道:“那他还不敢,他要真存这个念头,我杀他也有理由了,马二哥也会赞同的!”
“那还有什么可要求的呢?”
刘光远顿了一顿才道:“他要糟蹋武林双英!”
古秋萍愤然作色道:“这老淫贼果真该死!”
刘光远道:“游天香在我身边也不是真心的,王伯虎当年陷害她的事她知道了之后,已经了无生趣,活着只为了报仇,我对她的心了解很深刻,但我不在乎,她杀不死我,就会一直等候机会,但如果她的女儿受了侮辱,她就会立刻拼命的,我还不想现在就失去她!”
古秋萍道:“李光祖这个要求,马光前难道会赞成吗?”
刘光远道:“马三哥不管这一套,只要不剪我的边,他都不会反对的,除非我宣布对她们姐妹也有兴趣,但我姓刘的不是畜生,实在说不出这种话!”
杜今康的嘴皮子捉狭惯了,忍不住出言讥讽道:“刘光远,你向来以道义为约束下人的手段,所以才不好意思对李光祖下手而已,你的理由不见得真是为了那个吧。”
刘光远神色微动道:“那又是为了什么?”
杜今康笑道:“为了铲除异已,因为你已经看出李光祖心怀异图了,在燕子矾畔,他宁可被睡娘子摔得头昏脑涨,也不肯把所学所能完全施展出来,分明是留着一两手绝活儿以对付你的,这才是他的杀身之由。”
刘光远干笑了两声道:“这么说也未尝不可,我明知其奸诈,仍然忍气吞声出手救他回来,这表示我对他确已仁至义尽,而他不知感激,回到黄山后,居然对我提出那个混账的要求,是可忍孰不可忍,怎能怪我对他下毒手呢?”
杜今康一笑道:“这比较像话,但我以为你所持的理由仍不够坦率,你对游天香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维持一个虚名而已,哪里还有这么好心去照顾两个小的,何况李光祖也不是真的对两个女孩子有兴趣,只是借此来试探一下你的意向,打击你的尊严,看看你对结义之情有多深而已,你果然受不了而起杀心,这证明天魔帮虽然四魔并尊,实际上还是你一个人大权独揽而已。”
刘光远又干笑两声才道:“杜今康,你的话不能说全无道理,但人人要脸,树树有皮,刘某已经提供了足够的事实与令人满意的理由,阁下一定要往里深究似有失忠厚。”
杜今康一笑道:“跟你打交道可忠厚不得,如果光是相信你所说的理由,我们可要吃大亏了。”
刘光远道:“不管是多少理由,事情只有一桩。”
杜今康笑道:“那可不同,仅是你说的理由,仅构成李光祖可杀之罪,加上我所想的理由,就可以知道我们这项交易中成功的机会有多少。”
刘光远一怔道:“阁下此言何云?”
杜今康笑笑道:“因为照我所构想的理由,李光祖分明已对你起疑,自然会有所准备,就不会那么容易被杀了。”
刘光远道:“阁下深谋远虑,非刘某所能及,那么照阁下的意思,我们这项交易,是无法达成了。”
杜今康道:“事实很明显,现在的局面,成不成对我们都有利了,成则除一恶人,不成则为你留下一个心腹之患,你光是那点好处,就太占便宜了。”
刘光远愤然道:“因为是两利的事,刘某才提出商量,如果阁下要求太多,刘某岂是受人勒索之辈,不惜重你们,刘某也不是无力除此赘疣,那就不必谈了。”
杜今康一笑道:“你愿意中止交易,我们也不勉强,但你若有意继续,不妨再谈一下,我的条件也不会太苛。”
刘光远道:“你还想要怎么样?”
杜今康道:“很简单,你表示诚意,先把我们的人放出去,由我与古老弟接手,保证为你除去此害。”
刘光远一笑道:“这算什么呢,刘某既然答应了,自然言而有信,先放后放都一样,但是刘某可不保证他们一定肯走,陶芙的意志很坚决,不得一点好处是不肯离开的,纵然二位前去相劝也未必有效。”
杜今康一笑道:“那倒不一定,你让我们试一下就行了,不过要十分秘密,最好不让其他的人知道,如果我们劝不动那几个小鬼,自然与你没关系了。”
刘光远沉吟未决。杜今康笑道:“这对你并不困难,我们只是想取得保证而已,因为你能算准我们在此,自然作了一番安排,我们想安然离去,恐怕不会太容易吧?”
刘光远哈哈一笑道:“阁下果然老谋深算,刘某本来只预料古秋萍一人来此,已经不敢掉以轻心,现在再加上阁下,如果尽撤所属,听任二位活动,只怕天魔的一点基业就难以保全了,刘某可不敢冒这个险。”
杜今康道:“那就难了,如果你不让我们私下与陶芙等人接触一下,回头再猝起发动,今天断然无法杀死李光祖,你斟酌一下情形再作决定吧。”
刘光远沉吟片刻才道:“二位是否能保证除了劝服之外,不作任何破坏的行动?”
杜今康大笑道:“你把我们看成什么人了,只要你不加暗算,我们绝不会做暗箭伤人之事的。”
刘光远想想又道:“可是我还有一层考虑,我在陶芙四周已经布置得很严密,而且为了使二位方便行事,就请李光祖在那儿主持的,现在要将他调开,反而更启其疑。”
杜今康道:“这个并不难,再等一下,我们另有一批人将公开登门赴约,你可以借这个机会将人手都调到前面去,留下尤新贵在后面,我们就可以自由活动了。”
刘光远又沉吟了一下,终于道:“好吧,不过我先声明一句,尤新贵不忘故主,我一直没对他放心过,他自以为可置心腹的人中,就有我监视他的人在,你们如有什么轨外的行动,刘某立刻就知道的,那时可怪不得刘某了。”
杜今康一笑道:“可以,可以,这是君子协定,只要一方有小人的行为,另一方自然也就不必坚守成约了。”
刘光远这才一拱手道:“就是这么说吧。”
说着把身后的一扇石门拉开道:“尤总管,下来!”
尤新贵手持火把下来,看见古秋萍等二人,不禁一怔。
刘光远却笑笑道:“嘉宾莅临,你替我招呼一下吧。”
也不等尤新贵作何表示,他就先走了。
尤新贵这才惶急地道:“古大侠,这是怎么回事?”
古秋萍轻叹一声道:“我们把刘光远估计太低了,其实我们的一举一动,哪里能瞒过他呢,幸好他有事相求我们,杜前辈又能洞悉其奸,提出相对的条件,否则我这番自作聪明之举,变成自投罗网了。”
杜今康一笑道:“古老弟!你的机警与干练,醉鬼是望尘莫及,但你存心忠厚,太容易相信人,有时不免吃亏的,刘光远虽然要假手我们除掉李光祖,但很可能会造成两败俱伤的局势,使他坐收渔利,醉鬼别的不行,以鬼对鬼却较你老练一点,所以才请缨同来。”
古秋萍肃容拱手道:“燕子矶一战,已见前辈高明,今日之会,尤见深远,还请前辈多加指示。”
杜今康一笑道:“那可不行,醉鬼做起事来可不讲究什么道义,为了免得落人口实,还是你多用点心吧!”
尤新贵道:“刘光远居然能先我而来此地,可见他的确不简单,奇怪得很,他是怎么找到这条秘道的,那外面的出口十分隐秘,连我都不知道,发现了大侠给我的私函,我揣测上面的隐语,颇费了一番心思,而刘光远却竟能先发现了,这实在难以相信!”
古秋萍叹道:“尤兄!比心机之深,无人能胜过刘光远,你跟他相处这么久,还会不清楚吗?”
尤新贵道:“这一点我是知道的,但刘光远对阵图及机关的布设所知有限,否则他就不会留用我了,可是这条秘道乃先主人精心密辟,连我都不知道,他怎会晓得呢?”
古秋萍笑道:“那恐怕是美美泄的秘,她利用这条暗道出去找我一趟,又从这儿回来的,刘光远算准她有此一举,盯紧她的行动,自然不难得知,不过这些问题并不重要,我想问尤兄一个问题,刘光远刚才找我和谈,想请我代他除去李光祖,尤兄对此事做何置评?”
尤新贵一笑道:“这是必然的结果,也是我向游天香献的计而促成的,想不到还真产生了效果。”
古秋萍忙问道:“尤兄是如何设谋的?”
尤新贵道:“游天香痛悔先主之死,决心复仇,我以为要除刘光远,必先除其羽翼,而李光祖与马光前是最得力的两个,我叫游天香巧设美人计,对李光祖稍假词色,李光祖就人彀,刘光远就动了妒念!”
古秋萍一怔道:“是这么回事吗?”
尤新贵笑笑道:“事情的确是如此,也许刘光远所举的理由不止一端,但这个理由才是最真确的!”
古秋萍道:“他说李光祖对美美姐妹有染指之心!”
尤新贵道:“不会的!李光祖借色而练功,因为天性之所好,但他所择之对象,绝非处子,因为处女的阴气太重,对他只有害处,说也奇怪,刘光远自从练功坐僵脉穴后,不仅残了两腿,也失去了人道之能,对女人早已失去了兴趣,惟独对游天香,似乎情有独钟,明知游天香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却偏能容忍她,李光祖真要对美美姐妹有不利之心,他也不会在乎的,可是对游天香就不同了……”
古秋萍不禁点点头道:“此事大可推敲!”
尤新贵连忙道:“这事绝对正确,目前在天魔帮中不管是谁,只要跟游天香多说几句话,刘光远立刻就感到不快,只有跟我说话他不启疑,因为他知道我忠于故主,对游大香也恨之入骨,绝不会怎么样的!”
杜今康道:“古老弟!那就是我们与刘光远的私约有所推敲之处了,你是否想改变计划了呢?”
古秋萍摇头道:“不!我是说天魔帮倾败有日矣,目前仍然照所约进行,最后再来收拾刘光远!”
尤新贵道:“大侠计将安出?”
古秋萍笑了一下道:“游天香是否跟李光祖搭上手呢?”
尤新贵道:“有的!只有一次,是我故意安排的,还巧妙地让刘光远撞见了,这才坚定他杀死李光祖之意!”
古秋萍点点头又问道:“游天香本人对此作何表示?”
尤新贵轻叹道:“她说为了复仇,已不计任何牺牲!”
古秋萍道:“尤兄对她现在的观感如何呢?”
尤新贵沉吟片刻才坦然地道:“我仍是无法原谅她,不管她如何仟悔,也无法使我的故主复生!”
古秋萍道:“那可不能怪她,她是受人陷害的。”
尤新贵道:“话虽不错,但何尝又不是她自己意志薄弱之故,何况故主并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
古秋萍一叹道:“尤兄的话不无理由,但尤兄如此一说,我的计划就不敢再借重了。”
尤新贵忙道:“古大侠但说不妨,只要能有利于为故主复仇的事,尤某人无不效力的。”
古秋萍道:“不!尤兄不改变对她的看法,还是别参与的好,我的计划中是要借重游天香的,而不是利用她。”
尤新贵想了一下才问道:“这计划与我的看法很重要吗?
尤某参与进去,对大侠的计划有多大的帮助?”
古秋萍道:“若得尤兄之助,事可十拿九稳,而且尤兄现在对她的看法,更为有利于此计之进行。”
杜今康道:“那不是更为理想吗?”
古秋萍轻叹道:“以行事的效能来说,自然是非常理想,但此事与我的良心有违,因为这是计划,尤兄如果对游大香有一份敬意,则大家为同一个目标而努力,我还说得过一点,否则,我就于心难安了。”
尤新贵想想道:“我的看法不可能改变的了,但为了达到目的,我可以抛开私人的成见……”
古秋萍道:“不必了,尤兄还是置身事外的好,回头薛女侠将率众拜山,就是我们行动的时机,在这段等候的时间内,我想能跟游天香秘谈一下……”
尤新贵道:“这倒可以安排的,我们有一个私下商谈的地方,古大侠可以先到那里去等候,我去叫她来。”
古秋萍道:“不会惊动别的人吗?”
尤新贵道:“不会的,凌云别庄虽为天魔帮所占据,但故主积心设计的许多布置,仍然在我的把握中……”
古秋萍道:“好吧!杜前辈在此稍候,我去去就来。”
杜今康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古秋萍遂与尤新贵两人上去了,原来外面有一座假山,有两个洞通向院子的两头,洞很大,只有一经对穿,整个洞占了一半的山腰,秘道的通路是一块活动的假山洞壁,这是个很稳秘的地方,但也是最不受人注意之处,因为大家都从此穿越往来,谁也不会想到在洞壁下还另有天地。
拐了两个弯,已经出到一头的洞口,然后两步登上假山,有一座小茅亭,可以俯览该庄的全景。
尤新贵道:“就在这座亭子上,大侠请在此小候,我去通知她来。”
古秋萍愕然道:“我是要秘密商量,这儿四处可见,怎么还能算得隐秘呢,来来往往的人都可以看见呀?”
尤新贵笑笑道:“大侠在此坐候就知道了。”
古秋萍坐在亭子上,低头看亭下的花圃,这个茅亭是一面倚壁,三面凌空而筑,过不多久,他听见背后传来剥啄剥啄的轻击声,回头一看,才佩服此处设计之工,原来亭中有一张石桌,环列四张瓷质鼓墩,半埋入地中。
哪知道其中一张瓷墩竟是活动的。
那张瓷墩根本就只有一半,可以推开来,露出一个圆洞。
游天香的头在洞中探出一大半,身子仍在地下,轻声道:“古大侠,听说你要找我,有话尽管说好了,这儿不怕别人听见!”
古秋萍顿了一顿才道:“凌夫人是从哪儿来了?”
游天香苦笑道:“别叫我凌夫人了,我实在不配冠上这个凌字,想起因我一念之差,害死了云峰,我就……”
古秋萍忙道:“这些话不谈也罢……”
游天香却固执地道:“不!我要谈,我真想不到王伯虎是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老贼,也更加深了我对云峰的歉意,听尤新贵说大侠有一个计划能助我复仇?”
古秋萍道:“是的!不过很委屈夫人!”
游天香道:“没关系,我的人等于已死了,活着的只是一具躯壳,我已经不在乎任何的事情了!”
古秋萍想了半天才道:“刘光远对夫人十分迷恋吗?”
游天香道:“是的!我也不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如果为了泄欲,他可以找到任何女人,如果为了感情,他明知我对他仇深如海,恨不得杀了他……”
古秋萍却愕然地道:“泄欲?他不是……”
游天香红着脸道:“外传他不能人道,那是他故作掩饰的,实际上他的精力旺盛尤甚于常人,每天晚上……”羞愧地未能足言。
古秋萍吁了一声道:“我倒没有想到是这样的!”
游天香又道:“我不敢给美美她们知道,否则她们就无颜为人了,所以我连任何人都不告诉,但对你不同,我真想你能替我找出一个除去他的方法!”
古秋萍沉吟片刻才道:“他与常人一般无二吗?”
游天香道:“体能尤甚于常人,一经接触后,就能使人全身酥软无力,由着他摆布,当时我纵有杀他之心,却也拿不出一点力气,事完之后,我已累得骨软筋酥,连动都不能动了,他却精神奕奕,在这种情形下,怎么杀得了他!”
古秋萍道:“事后夫人有什么异征呢?”
游天香道:“有的,我休息几个时辰后,不但精神恢复,而且需求更渴,几至如痴如醉的境界,那时候他就替我找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来,供我泄火,才能平静下去,每次所找的人都不同,事后也不再看见了,多半是为他杀死了,前两天他一时事忙,忘了找个人给我,恰巧李光祖来了,我在难以熬忍的情形下,接受了他的挑逗,但未能终事。刘光远就赶了回来,他那次很生气……”
古秋萍道:“这才是他要除去李光祖的真正原故!”
游天香微怔道:“他要杀死李光祖?”
古秋萍道:“是的!现在我才明白其故,夫人!你是真的想除去刘光远吗?”
游天香沉声道:“是的!我恨他到了极点,因为我不是一个真正淫贱的人,以前受了王伯虎的陷害,现在又受他的躁躏,虽不是一样的手段,却是同样的征象,我已经痛苦万分,如果不是想杀他,我真想一死以了,古大侠,你究竟有什么方法,用着我的地方,我一定会尽力的。”
古秋萍道:“原来以为刘光远因练功而不人道,但在天魔毒经上有一种药物,能使人久疾者举,久萎者兴,相机以除之,现在既然他自己将宿疾练通了,下手的方法更为简便,夫人只要跟线娘接触一下就行了!”
“线娘!就是无双女聂红线吗?”
“是的!她本是李光祖的侍妾,跟李光祖习得床战秘术,可以在交合中暗下杀手,刘光远之所以要杀死李光祖,也是因为夫人跟他接近,怕他将此术暗授夫人……”
游天香道:“假如聂红线也懂得此术,则刘光远绝不会让她跟我接近,这个方法恐怕不行吧!”
古秋萍道:“一两次没关系的,何况刘光远并不知线娘已尽得其术,你只要跟线娘取得联系,私下商谈一下,她自然懂得如何安排的,到时候就不怕刘光远不上钩了!”
“你的那个什么药还有吗?万一我无法跟聂红线取得联系,我自己也可以一试,任何可以得手的机会都不会放弃!”
古秋萍道:“药没有了,这东西过于恶毒,配制也很难,我只制了一点点,全部在线娘身边了!”
“那我必须要找聂红线了?”
“是的!我相信没有问题,只要你能将线娘邀到你屋中共寝,我相信刘光远就是知道了,也不会阻止的,因为她传授给你的一些技术,可以增加情趣,倍增其兴……”
游天香还要说什么,忽然前面传来一阵锣声,跟着人声嘈杂。
古秋萍道:“薛眠娘他们来了,线娘也跟他们在一起,夫人不妨急速前去,记住别的事都不管,无论如何,也要把线娘邀到你居中一谈!假如刘光远不肯,你不妨促成她跟崇黑虎在一起,那也是一样的。”
“崇黑虎也跟你们联成一气了吗?”
“那倒没有,崇黑虎是刘光远的死党,但此人天性好色,对线娘一定十分喜爱,他们若能在一起,你就拖刘光远隔屋观战,看到他们精彩的表现,刘光远必然难以忍受,那时他自动会叫你学线娘迎合之术的!”
说时尤新贵也踱了过来,远处在向古秋萍招招手。
古秋萍道:“尤新贵来叫我了,我们的谈话就到此为止!”
游天香缩入地中不见,原瓷墩也恢复原状。
古秋萍走下长亭,尤新贵前来道:“前面拜山的人已至!
刘光远叫陶芙等出去,她却不肯答应,大侠看怎么办?”
古秋萍道:“没关系,我去劝她一下!”
两人先到地道中将杜今康邀了出来,然后在尤新贵的率领下,到达一座孤立的屋子前,尤新贵道:“他们都在里面,别人都无法前去,还是大侠进去吧!”
古秋萍与杜今康推门直入,屋中四个人都为之一惊。
陶芙首先惊叫道:“古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古秋萍一叹道:“陶芙!你们太任性了,你也不想想,凭你们这点能力,怎么斗得过刘光远呢?”
陶芙的脸上起了一阵痉挛,沉着而坚定地道:“古大哥,这次我已下定决心,你别管我了!”
古秋萍道:“别孩子气,快把毒经交给我!”
陶芙连忙摇头道:“不行,古大哥,你别逼我!”
说时她的双手放在毒经上,以坚定的声音道:“古大哥,你再走前一步,我就撕了毒经死在你面前。”
罗秋远也横身一步,挡在陶芙前面道:“古秋萍,人各有志,你没有权利干涉师妹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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