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达一直看着洪九郎和王刚走远了,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阴素棠道:“你别叹气,我知道你对未能杀死洪九郎深感不满。”
赫连达道:“不错,此人心智武功俱为上乘,有他留在天狐门中,对我中原的霸业是个大障碍。”
“你若是能用自己的能力杀死他,我绝不插手,但是我不会帮你的忙。”
“素棠,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业,而是我们共同的霸业,到时西北这块天,就是你一个人的。”
“谢谢,我的胃口没这么大,我阴山教的实力有限,也抓不下这片天。”
“我自然会支持你。”
“靠你的人手来支持,我只是个傀儡,这种事我更不干,夫君,我是个没野心的人,只想守住阴山这片基业,此外别无所图。”
赫连达只有叹了口气道:“你又说到这儿来了,我没办法使你明白。”
“你不必使我明白,我也不想明白。”
赫连达道:“好,撇开洪九郎的问题,关于那个王刚,我认为你赋予他的信任太多了。”
“他值得我信任。”
“可是他跟天狐门好像有点勾结。”
“不仅是天狐门,他和九大门派也有勾结,那是我的指示,叫他跟武林中一些有势力的门派联系的,跟大家保持良好的关系。”
“你这是做什么?”
“为我阴山一派求自保之道,我们不是一个很强的门派,僻处一隅,希望能和大家和平相处。”
“那能靠得住吗?武林之中,实力为先,没什么道义可说的,你想以交情跟他们拉好关系,无异缘木求鱼。”
“这个不用你教我,我也知道,跟人谈交情,一定要自己有相当的力量,这点力量我还是有的。”
“可是这个王刚……”
“你别说王刚的坏话,阴山教之所以有今大,完全是王刚策划之功,你最初跟我们交好,也没安着好心,想把我们整个吞掉的,若不是靠着王刚在暗中成全,阴山教就成为魔教的一个分舵了。”
赫连达目中射出了怒火道:“一个吃里扒外的匹夫,想不到竟有这么大的本事,本座倒是服了他。”
阴素棠道:“不错,他没否认原是你魔教门下。”
“一个平凡的匹夫,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
“这可是你缺乏知人之明了,他的武功不弱,机智百出,但是在你那儿却无从发挥,你始终把他当个无足轻重的人,他自然不肯为你效忠了。”
“像他那种人才,我门下多的是。”
“这也不错,他知道你门下人才济济,在你那儿他出不了头,所以他一心一意为我阴山教出力。”
“你又能给他什么?”
“他没有太大的野心,也不想担任很高的职位,在我阴山教中,他却很适合,阴山教中除了我这教主之外,任何人的地位都是平等的,他这外堂堂主也只听我一个人的指示而已,他却可以全权行事。”
赫连达一叹道:“看来我现在争取他已太迟了。”
阴素棠道:“是的,而且你的魔教太大,比他能干的人也太多,到你那儿,他不会比在此地更高。”
“这只是目前而已,将来呢?”
阴素棠道:“夫君,我们谊属夫妇,我对你别无所求,只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阴山教,让我们守住这片基业,安安稳稳过日子。”
“素棠,你这是什么话呢?难道我还会……”
“你能够体谅我的处境,那是最好了,你在阴山只是要一个歇足的地方,我已经拨出了鬼母东峰给你,只希望你的人不要再侵到西峰来。”
“素棠,我们还分这个?在这里的人你都可以号令。”
“好,夫君,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就下个命令给他们,东峰的人,擅入西峰一步者,杀无赦!”
“这又是做什么呢?两边都是你的部属。”
“夫君,大家别扯破脸来难看,你的那些部属对我是什么态度,你自己也明白。”
“他们是否有对你不敬之处?”
“目前还没有,可是一问三不知,你们任何事务,别说让我过问了,连给我知道一下都不行。”
“那是因为你不肯过问。”
“是的,我不肯也不想过问,事实上我想过问也没用,他们的口紧得很,什么也不肯露出来,我也无从过问起,因此我只希望你们也别过问阴山教的事。”
“素棠,我是在帮助你。”
“不必,以前没有你帮忙,我也没有被人吞掉。”
赫连达只有叹气的份了,可是他也看出阴素棠的心意已决,无可转圜了,只有道:“好吧!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日子久了,你总会明白我的。”
这夫妇两个人的谈话是在极不愉快下结束的。
口口 口口 口口出了山口的王刚和洪九郎也开始了谈话。
洪九郎道:“四哥,你在阴素棠身边居然能争取到如此的信任?”
“那不是我的本事,是那个真正的王刚能干。”
“阴素棠居然能为他而跟赫连达反目,他的本事也的确不小。”
“那也没什么,阴素棠看得很准,赫连达对她并没有什么真心,无非是看中她这块地盘而已。”
“那她为什么又要接受呢?”
“赫连达早有预谋,塞了些人过来,阴山教的实力不足以与魔教抗拒,她只有委屈求全了。”
“委屈能求全吗?”
“王刚也是赫连达派过去的,对那些人很清楚,一切都在控制中,而且这几年来,阴山教的实力也增强很多,自保还是勉强可以的。”
“这恐怕还是四哥在后策划之功吧?”
“但有些地方却是他自己的本事,他本身很健壮,在魔教中又学过许多御女之术,这才是他能获得阴素棠信任的原因。”
“怎么?他已经是阴素棠的入幕之宾了?”
“阴山教所修为素女之法,也靠采战来助长功力,对这种事很重视,没有几套是降服不了她们的。”
“赫连达知道吗?”
“不知道,否则绝不准这种事情发生的,不过王刚掩饰得也很好,他不会恃宠而骄,表现得极有分寸而忠心耿耿,才能维持住他的地位,否则阴素棠也不会容忍他的,这个女人行事也颇有魄力。”
“小弟如何才能打击魔教呢?”
“你不必把重点放在阴山本区,魔教在此地的人手不过十分之三,他们的主力都放在别处,在外面加以个别击破,才是上上之策。”
“可是我不知道该由何处下手。”
“我会告诉你的,目前就有三个地方,你可以就近下手,不过每处地方的实力都不弱,你一个人绝难成事的,至少要会同两三个师兄姐一起下手。”
“小弟知道,小弟会酌情应付的。”
“这里是三个地名,上面关于各处人手和实力分布的情形,都有详细记载,你必须谋定而后动,下手要快,而且要彻底,一开始必须鸡犬不留,如果消息外泄,赫连达有了准备,就不容易得手了。”
他取出了一个信封,慎重地交给洪九郎道:“老么,我的幻狐心功百变身法只能为你刺探消息,在动手时却帮不了你多少的忙。”
“四哥的帮忙已经够多了,四哥多保重……”
“信封里面不但有资料,我也定好了顺序,你一定要照顺序动手,我好跟着去照应一下。”
“四哥要离开这里?”
“我本来就不是常留这里的。这儿还有个真正的王刚在,一切活动以他为主,有些地方却不是我这化身能替代的,现在这边的工作也差不多了,可以交给他了。”
两个人分手后,洪九郎找了个很僻静的地方,打开了那个信封。
里面是三张信笺,写了密密麻麻的字句,也编上了次序,他很快地看了一遍,脸色不由变了。
这三个地方都是他万万想不到的,如果不是由幻狐韩天化交了出来,换了第二个来源,他也绝对不相信有此可能的。
但他对韩天化具有绝对的信心,那是他的恩师天狐老人说的九儿,你这次出去的任务重大,你的几个师兄姐虽说曾受我之嘱预为之谋,但事隔多年,也不知道他们是否会变了节志,不过有一个人你是绝时可以信任的,那就是你四哥韩天化。
所以,他绝不怀疑这信上的一切,但他也得相当慎重,因为这样一来,他势必要为天狐门树下不少强敌。
不过,事情是一定要做的,再困难也要去做。
信封上第一个地名是洞南洛阳附近的陈家沟。
陈家沟在武林中的地位不低,那是太极门北派的所在地,太极门很早就分为两支,南丁北陈,虽然偶有往来,但是都以正统自居,无形之中,等于已分裂为两个门派了,现在北派的掌门是陈定升。
陈家沟是以授徒为主,他们的门人都要纳交十分昂贵束修才得入门,不过也能学到真正的功夫,所以他们的门人都是一些有钱的子弟。
但也有些贫苦人家的弟子,无力缴纳束修,那就要兼做苦工,不但要种田打柴生火做炊,还要侍候那些出了钱的同门。
不过陈定升有个规定,每天授技一个时辰,在这一个时辰中,他倒是很公平,一视同仁地教授。
太极门的功夫着重在苦练与修为,而且循序而进,教授了一项后,练熟了才能进到第二项,贫苦弟子除了学技的一个时辰外。其余时间都被做苦工占去了。
练习时间少,进步慢,出师时间也慢了,富家子弟,三五年出师,贫门弟子,有十年还没出师的。
不过那些弟子毫无怨言,默默地熬着,因为熬到出师之后,身份立刻不同了,不是被一些大镖局聘为镖头,就是被达官巨室聘为教师护卫,收入极丰。
太极门的子弟在武林中的地位是很崇高的,太极门的同门师兄弟之间,也十分团结,有事情大家全力以赴,他们也明白,师门的荣辱对他们本身的关系很大。
这当然还是指那些做苦工出师的弟子而言,至于那些缴得起昂贵束修的弟子而言,他们本来就有家产,不必仗技谋生,极少在江湖上走动,关系倒是不大,不过同门之间,关顾之情总是有的,尽管在学艺时劳逸有别,出师之后,倒也时相往还。
洪九郎乍看陈家沟三个字,确实难相信这会与魔教有关,不过他经过详细调查后,也确信有此可能了。
太极门南丁北陈,分歧已多年,一向都是南伏于北,北陈一支,已几近没落了。
十五年前,陈定升曾出门游历了一趟,一去十年,回来后,一身技业突飞猛进,在半年内,遍访各地的名家切磋技艺,包括了南派的三位长老在内,都—一败在他的身下,声名大噪,然后才开馆收徒,虽然定下了那个规矩,依然有很多人投身门下。
五年来,已经出师的弟子六七十人,成就辉煌,北陈的声誉,也凌驾于南丁之上。
本来,太极门的技艺是南精于剑,北长于掌,到了陈定升广开门户之后,剑技一转于辛辣,尤甚于南丁多多,而且拳掌方面,也多了许多精招。
河洛是少林本院的所在地,势力最大的自是少林弟子,可是近两三年来,太极门的弟子竟不逊于少林,蔚然成为大家。
大极门不在九大门派之内,可是他们的声名竟有凌驾于少林之上的趋势。
这中间的情形一般人不会去注意,但如若一个有心人,便不难发现陈定升是有一股暗中看不见的势力在支持他。
韩天化调查的资料很详细,甚至于太极门下哪些人有问题,也都详细开列。
洪九郎很快就做了个决定。
这一天是陈定升的五十寿诞,这本来是件大事,可是陈定升老早就放出了话,说是五十不过半百,不敢言寿,那一天只想与门下弟子共度,拒绝一应亲朋好友的道贺。
这几年陈定升的人缘很坏,他门下弟子跟别人起冲突时,太极门群起为助,有时道理井不足,完全是逞强吃人。
人家告到陈定升那儿,他却推得干净,说太极门收徒是有条件的,等于买卖交易,他这个做师父的对徒弟的没有约束之力。
人家知道这是推托之词,但太极门的势力很大,大家不愿引起事端,只有忍气吞声了事,好在那些事端并不大,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不过陈定升的寿辰,原定来捧场的人不多,他如发了贴子,人家为了情面,还不好意思不捧个场,他既作那样表示,大家就落个省事省心不来了。
所以这一天,太极门下只有一批门人弟子在充场面,出师的弟子七十六人,差不多来了五十多个,倒也相当热闹,杀猪宰羊,置酒为欢。
正在热闹的当儿,却忽然有人送进一张贺贴,是天狐门主洪天泉的,同贴署名的还有天派门两位长老红狐于天正、黑狐刘天雄。
天狐门的势力在西北一带如日中天,在河洛却未必能叫得开,不过这三个人总还不是无名之辈。
陈定升接到了贴子,眉头直皱道:“这三个人跑来干什么?”
有个当镖头的弟子道:“天狐门在江湖上势力极大,又是门主亲临,面子不谓不大,老师还是应酬一下吧!”
但是另一个富家出身的门人却犯了少爷脾气道:“洪九郎这个人专门捣蛋,他一来是夜猫子进宅,绝无好事,老师已经公开声明不应酬了,他们又跑了来,分明是仗势欺人,别去理他们。”
陈定升沉思片刻道:“说的也是,他们在西北称雄,我们在河洛生根,彼此不相往来,何况我们乃名门正派,不必去应酬这些江湖流氓。”
那个在镖行的弟子道:“老师,天狐门可不是江湖流氓,他们的势力很大,连九大门派都要卖他们的帐。”
陈定升怒道:“九大门派要卖他们的帐,太极门却不必理他们的碴,不见。”
那个弟子道:“他们以礼而来,老师不见可以,却不能失礼,弟子去婉言相拒好了。”
陈定升点点头道:“那也好,你去不妨客气些,但不必让他们进门。”
那弟子点头道:“弟子理会得。”
他出到大门口,只见洪九郎与于刘二人还在庄门外站着,上前一拱手道:“洪门主、于大侠、刘大侠,多承赐莅,蓬筚生辉,照理说家师理当亲迎,不过家师早就对武林同道声言过,这一次纯为门人团聚,谢绝一切应酬,故而不便接受雅音。”
洪九郎道:“令师是不肯相见了?”
“实是有所不便,因为家师早已公开声明过。”
洪九郎道:“阁下高姓大名?’
“在下于大方,受业家师门下,前年才出师。”
洪九即道:“于大方,你是在江湖上行走的,应该对天狐门有所了解,要说我天狐门主会不远而来为令师祝寿,那是天大的笑话。”
于大方一怔道:“这么说洪门主是有所指教而来?”
洪九郎道:“不错,我刚从阴山来到此地,我到阴山时,赫连达也不想见我,但到了最后,他还是非见不可。”
“洪门主说什么,在下听不懂。”
洪九郎道:“我相信你听不懂,但令师是懂的,你把这话告诉他好了,今天因为刚好是他过生日,我顺便送张贺贴来是给他面子,他居然抖了起来,你问他有几个胆子。”
于大方听了十分作难,他知道太极门最近虽然创出些名堂,但是跟天狐门相比还是差了一截,可是洪九郎的那番话也太令人难看了一点。
正在他左右进退维谷之间,庄中又出来一个人,正是先前那个富家同门。
他向于大方道:“于师弟,师父叫你把话交代了就进去,太极门是名门正派,不跟邪门外道打交道,天狐门再狠也轮不到在河洛地面上发横。”
洪九郎冷哼一声道:“这家伙是谁?”
于大方道:“是敝师兄柳文佩。”
洪九部笑笑道:“名单上第十九个,三哥,麻烦你先点收一下”
刘天雄含笑上前,柳文佩已警觉地退后,但是刘天雄却更快,身子电疾门进,袖中突出一柄短刃,掠过柳文佩的喉间。
柳文佩还没叫出一声,即已尸横就地。
于大方一见杀了人,大惊失色。
洪九郎笑笑道:“于大方,你不是陈定升的心腹门人,不必淌这浑水,还是躲开一点的好,我们的事你管不了。”
于大方惶然莫知所以,陈定升在后面也躲不住了,率了一大堆人冲了出来,厉声叫道:“洪的,你欺人太甚,当真你们天狐门就可以横行天下了吗?”
洪九郎淡然地道:“天狐门不想横行天下,但我们行事也有一定的准则,我不找别人,单单找上了你,你自己应该知道是什么原因。”
陈定升道:“是什么原因?”
洪九郎道:“我相信你是明白的。”
陈定升叫道:“我就是不明白。”
“那你不必明白,反正我找上你绝不冤枉。我说了理由出来,你也不会承认,我们心照不宣,不必废话了。”
“姓洪的,你不怕引起武林公愤?”
“我就是不怕,而且我想也没人会为你出头。”
“姓洪的,莫非你一个人能掩尽天下人的耳目?”
“不必要,我只要你身边二十个人,再加上你自己,等你们全部伏诛后,我再向你们全部的门下提示证据,证明你该死之处。”
于天正冷冷地道:“老么,动手宰了就是,何必说那么多的废话呢?”
洪九郎道:“不,我只要二十名从恶,他的门人其他的都是无辜的,不能殃及在内,现在我念出名单来。”
他取出了一张纸,报出了一连串的名字,总共有十九名之多。
太极门人都露出了诧然之色,尤其是那些被叫到名字的,连陈定升也脸色大变道:“洪九郎,你凭什么拟定的这一份名单?”
洪九郎微微一笑道:“陈定升,这我可以告诉你,名单是九大门派供给的,他们为了抵制魔教入侵,也做了很多的准备与安排,得到这份名单绝非难事。”
陈定升脸色又是一阵激变道:“洪九郎,我们可没有惹你,彼此素无仇隙,你为何要赶尽杀绝?”
“天狐门跟魔教势不两立,你难道不知道?因此我们对魔教爪牙,也绝不姑息容情的。”
陈定升神色又是一阵激变,厉声叫道:“徒儿们,天狐门太欺负人了,无端上门杀人,还要诬赖我们是魔教爪牙,大家一起跟他们拼了!”
他这一声叫完后,很多人居然站了开来,差不多有三十八人之多。
陈定升愕然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门人道:“师父,听洪门主说话,本门似乎是与魔教有关连,弟子希望弄弄清楚。”
陈定升怒道:“混帐东西!连你也怀疑为师……”
那弟子道:“不然,弟子的确是有所疑,弟子曾经与少林的门下交手切磋过,他们指出弟子的武功招式中,有些是魔教的路数,弟子先还不信,可是今天……”
“今天怎么样?难道就凭洪九郎的几句话?”
“还不止是几句话,洪门主指出的二十位师兄弟也有可信之处,我们出师的弟子门人有六十人之多,就是这二十个跟师父走动得很近,经常还回来待上几天。”
“那是他们不忘师门栽培之恩,常来探省为师。”
“师父,我们入门学艺都付出过代价的,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若说师门对我们有多大的思惠,弟子可不承认。”
“忤逆的畜生,在别处你就是做一辈子苦功,能学到这一身功夫吗?”
那弟子道:“学不到,不过师父若是为了魔教张本,那自然又当别论。”
陈定升目光如剑般地盯着他道:“马光前,你入门几年就出师了?”
“弟子是带艺投师的,只学了两年,也做了两年的苦工,挑水劈柴,从早忙到晚,没有一刻停息过,那种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弟子总算咬牙撑过来了。”
“那是为了磨练你们的心志。”
“可是有许多缴钱的师兄弟,未经任何磨练,也学成出师了,他们每年所花的银钱总在十万两上下,从入门到学成,每人至少也缴了五十万两银子。”
“他们有这个能力,自然无需磨练,因为他们不会为饥寒而起盗心,太极门弟子首重心志。”
这个叫马光前的弟子道:“师父,弟子老实说明身份好了,弟子是武当门下俗家弟子,所以投身进太极门,就是因为师父收徒的条件太奇特,各大门派认为师父有所异图,所以都派了门人前来了解一番。”
陈定升脸色一变道:“你们了解到什么?”
“了解得不多,但认为师父所授的武功的确与魔教有关,尤其在某些方面。”
“是那一些方面?”
“在学成的年限上,不管资质的高低,在三五年内,一定可以艺成,而且出师以后,虽然可列为一流高手,但进境也到此为止,不可能再有长进了,这就是魔教武学的一项特征,魔教武学可以速成,却无法大成。”
“胡说,只要能达到天魔之界,自然还可以更进一层。”
洪九郎笑道;“魔教三界为天、地、人,赫连达自己也只修到了人魔之境,离天魔还有一段距离呢!”
陈定升道:“只要教主达成了称霸中原的任务,就可以进窥天魔之境。”
“到达天魔之境又如何?”
“冲破生死之门而得永寿。”
“世上有人达到那种境界吗?”
“有的,在西天灵鹫峰上的灵魔宫中,就有三位祖师达到了那层境界。”
“世上还有那样一个地方?”
“当然了,那是魔教的圣地,每年准许教下弟子前去进诣一次。”
“阁下去过了?”
“当然了,每次进诣以十人为限,掌教务部门与教司各占一半,在下有幸,得伴随教主同行。”
“这么说来,阁下在魔教中的地位很高了?”
“不低,在下是两位副教主之一。”
“还有一位呢?”
“洪九郎,我这儿被你探出了底细,所以才坦白承认了,至于另外的人,我是不会说的。”
洪九郎笑了一笑,转头对那些门人道:“陈定升棣身魔教已无疑问,他虽然没有向你们透露身份,但是对你们必有利用之处,假如你们还有意为魔教效力,尽可以留下不走,否则就在此时离开。”
那些弟子们纷纷地离去,陈定升脸色铁青地道:“你们走好了,只是别后悔,太极门再不承认你们……”
洪九郎微笑道:“陈掌门人,他们才是真正太极门的弟子,倒是你自己该换个门户了。”
“笑话!我是堂堂掌门。”
“但你掌不好门户,与邪魔外道勾结,出卖门户,门下的弟子自然也可以不承认你,另立掌门人。”
“谁敢?谁会承认他们?”
“此事虽不足法,但是情况特殊,各大门派会支持承认的,甚至于南太极门也会追认他们的身份而把你剔除出来,陈定升,你想光大门户的用心良苦,很值得同情,但是你用错了方法。”
陈定升愤然道:“用错方法?太极北支愈来愈式微,是事实成对本门的技艺不是没下过功夫去研练,但是没办法,太极门的武功精奥深远,至少要四十年以上才能窥其堂奥,六十年而有小成。”
“天下武学本就是没有止境的。”
“这话可以用来鼓励一般练武的人,却不适合于创立门户,一个人从十岁开始练本门武学,要到七十岁才能有所成,却已经什么都不能做了。”
“太极门的武学本为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初创是如此,但成立门户后,要发扬光大,要出人头地,本门弟子处处不如人,投入门者日少,先父就因此抑郁而死,所以我才四出游历,要为本门武学找到一条速成之路。”
“你找到了魔教?”
“是的,我知道魔教武学有点邪恶,但是他们的确能速成,用魔教的练功方法,两年就能达到本门三十年的火候,五年就能有所成……”
“可是你没想到它的后果,这些习技的人今后武功不进而日有所退,他们的体能在十年之后就会日渐衰退。”
“没有的事,魔教另有方法以弥补那些缺陷的。”
“那是一种邪恶的方法,采补损注,利用男女交合来吸取对方的精力,加速别人的死亡来延长你们的寿命。”
陈定升语为之夺,片刻之后才道:“我有变通的办法,就是不择固定的对象,取不过三,这样对被采者损失不会太大,没多大关系。”
“损失就是有损失,怎么会没关系?何况长此以后,会使人欲横流,心性邪恶,罔顾伦理,魔教之所以不容于世间,就是他们的练功方法一定要害人,你出身名门正派,却明知而故犯。”
陈定升怒声道:“我管不了那么多,害人总比被人害好,吃人也总比被人吃好。”
“你以前并没有受人所害呀!”
“怎么没有,冷落、受欺凌,本门弟子没出息,受人歧视,对一个练武的人而言,这是最大的伤害。”
洪九郎庄容道:“照你这种的说法,穷人可以去抢夺人家的财富,也是合情合法的了?”
陈定升道:“江湖中没有一个法字,能者为先,只要有抢人的本事,抢得到手,不怕被人追回,就是合情合理的,绿林道就是这样过日子的,可是你照样跟他们打交道,没有看见你去惩诫他们呀!”
这下子当真把洪九郎给驳倒了,他私心之中,最反对绿林道的,不仅是他,连各大门派,甚至于每一个有着正义良知的人,也都是持这种看法。
但是因为绿林道的势力实在太大了,没有一个人、一个门派,甚至于代表国法的官府在内,都无法彻底消灭他们,只有眼开眼闭,在不太过份的情形下,允许他们存在。
因此洪九郎只有一叹道:“陈定升,绿林道的人还耻于身为绿林道,他们教育子女,绝不想再沦身黑道,只要有一点办法,他们总还想洗手跳出来,你却是自甘坠落,自己往火坑里跳。”
陈定升冷笑道:“绿林中人沦身黑道,总有不得已的苦衷,人都有不得已,你这一套别对我说。”
“我不跟你说道理,公理自在人心,不是你的口头上能决定的,但我今天找上了你也死定了。”
陈定升道:“那我没话说,但你只凭三个人,就能吃定我太极门了吗?”
“我找的不是太极门,太极门下的弟子已经离开了,现在我找的是武林的败类,魔教门下。”
“随你自怎么说好了,我很佩服你的本事,居然能打听出这份名单来,不错,真正属于魔教的门下弟子有二十名,已经被你杀死了一名,还有十九名在此,他们都是受过魔教武学的真传,凭你们三个人应付得了吗?”
洪九郎微笑道:“我不是个徒逞匹夫之勇的人,既然来了,自有充分的准备,不过我也不必告诉你太多,目前就我们三个人挺着,如果不够,自会有人接应。”
陈定升最担心的就是对方的伏兵,所以先用话试探,他知道今无一战难免而且要想摆平这三个人并不容易,他希望的是保全实力而退。
对方来得太突然,而且捡在他过生日的这一日,刚好是集中全力的日子,因为他原也准备在今天,对门下弟子做个重要的宣布,说明太极门和魔教的关系,然后再看看大家的反应而作发落。
集合二十名亲信门下,乃为安内,力量是足够了,因为太极门下纵然不同意,尚不至于翻脸,他可以慢慢地威胁利诱,强迫每一个人加入魔教,但是靠他这一支孤军,对付声势浩大的天狐门,那是不够的。
他的这间宅院是多年的祖屋,也一直是北太极门的中心,屋中自然有些通路是秘密的,供做紧急时撤退用的。
可是已有多年,这些秘密也许已经不算是秘密了,他希望能知道对方的布署,然后集中全力,向最弱的一个方向突围出去,今天他并没有做硬拼的打算。
连赫连教主都要避开天狐门的正锋,他又凭什么硬拼呢?所以他一直就在思索中。
但洪九郎却没有给他机会,他似乎早已料透了对方的心意。
他冷笑道:“陈定升,我把名单都拟好了,自然不会放过一个人的,你别打算逃走了,每一条路都封死了,唯一的一条生路就是从大门口出去,因为这是唯一不设埋伏的地方。”
唯一不设埋伏的地方却有三个人,天狐门主洪天泉和他的两位师兄,于天正和刘天雄。
陈定升只感到嘴里一阵发苦,这不设埋伏的一条路,其实是最难通行的一条路。
但是他已无选择,这三个人就站在他面前,当然不会给他机会走别的路走。
要摆脱面前这三个人,只有一办法,那就是拼,所以他只发出一个简单的命令:“上!
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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