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复地默念这四个字,却又始终想不起来!
葛玉环抬头看见他喃喃自语的样子,不愿让他过分伤神,便催促他道:“哥哥,别想啦!快吃饭,你看再不吃菜都快凉了呢!”
李玉琪啊了一声,抛掉心思,举筷就食,复又执壶敬酒来饮,不一会儿连尽数杯,醉态顿现。
葛玉环抢去酒壶,不令他再饮,不想李玉琪竟伏在案上,迷糊睡去!
葛玉环皱眉叹气摇头,又好笑又怜惜,便出去唤来伙计,令他将酒菜钱,记在自己帐上,把李玉琪扶到后园自己房内!并表示这两天不再卖唱,有人叫她,一律代为谢绝!
这是怎么回事呀?可把个伙计糊涂死,羡慕死了!
不是嘛!平日里冷如冰霜,艳若桃李的葛姑娘,不但为这位公子付帐,并且还留宿。
不但留宿,连别的生意都谢绝了,这不明罢着爱上了这个小白脸吗?
伙计一边肩扶李玉琪,往后园走,心里可一边在嘀咕猜疑着。最后,到了姑娘独居一所跨园之际,葛姑娘竟然小避嫌疑,伸出玉臂紧挽李玉琪的另一膀臂,还直在吩嘱,叫伙计小心,不要跌着了他!
隔着中间一个李玉琪,那伙计的尖鼻子便能嗅得见姑娘身上的阵阵馨香,心里头不禁一阵陶醉,暗恨自己老娘,为什么当初不将自己生得漂亮点儿,好有幸承受美人的芳泽!
葛姑娘所居,乃店后一处小独院,里面有一明两暗三间套房,平常日子,伙计来后面招唤姑娘出去卖唱,只能到房屋门口或房里明间,那暗间任凭有天大的理由,也不准进去!
今天也是一样,伙计将人扶到明间,眼睁睁看着姑娘,像在外间里留下了眼睛,脚步方抬动,便听见姑娘娇声叱道:“怎么你还不走啊!呆在那想干什么,快走开!”
姑娘的手段,伙计是亲眼目见,那么凶的西湖牛,一掌打一个狗吃粪,哼哼个半天,也爬不起来。
这谁敢惹得,店伙计生不出三头六臂,哪还不乖乖地夹尾巴开溜!
伙计刚溜走不久,房里面走出葛姑娘!
葛姑娘伸手关起了房门,将房中的大火盆加足了木炭,捻小了油灯!转身又走人暗间。
暗间里灯火通明,十分明亮宽敞,布置得更是雅致!
右手边一张大床,铺设着锦被绣枕,一望而知,并非是店中之物!床边一具大橱,似盛衣物之用!
大床对面,右手边窗下一张红漆书生桌,上面陈放着文房四宝以及姑娘赖以为生的月琴。
那月琴形似琵琶,却比琵琶身小颈长,通体碧绿,闪泛霞光,非铁非玉,似是远古之物。
最奇的是此琴弦只有七根,较普通的弦粗一些,亦是碧油油晶莹泛亮。
书桌那端,是一具梳妆台,巨锣般大的古铜镜,纤尘不染,镜前有一方匣,似盛放首饰之用。
另外女用梳刷等物,应有尽有,都摆得错落有秩,显示着主人的细心!
葛姑娘进房之后,将各物复加整理,坐在妆台镜前,稍事梳洗,趋进塌畔,俯视着甜睡在被中的李玉琪。
好半晌方才悠然而叹,轻手轻脚,小心地打开橱门,取出一大叠衣物,走到另一间暗室里去!
不一刻,却又转回来,只是身上己换了一身浅碧睡衣。
她在榻边一张椅子上坐下,闭目假眠,想是怕李玉琪醒来会需要些什么,不肯立即去睡!
果然,不一刻李玉琪迷糊醒来,嚷着要水,葛玉环一跳而起,忙着倒了杯苦茶,纤手托住李玉琪的后颈,喂他饮用!
李玉琪饮完茶水,酒意略醒,微启星目,讶疑地环视四周,盯视在葛玉环的粉颊之上,好半晌方才记起,喃喃道:“环妹妹,这是你的房间吗?”
葛玉环娇羞点首,表示认可,李玉琪痴痴一笑,又道:“啊!你怎么不睡嘛!来,睡在这里吧!”
边说,边向床里移动,拍拍身外,要葛玉环睡下!
葛玉环见状,芳心无主,怦怦乱跳,犹疑不决!
那时候,女子若是和个男人钟情,便等于默许终身,甚至会誓言守身以待,非他不嫁!
葛玉环虽还未到达此等境界,但己然相差不远。否则必不肯以女儿闺阁,让于他住的!
只是,像这等未经明订行礼,岂能草率同床共枕?葛玉环犹疑亦即在此!
不过,李玉琪己不知礼数是为何物,空白心灵,尤妇婴孩,凡事直凭好恶而行,哪能顾虑这些。
故此,一见她默然不语,当她已肯,伸臂一伸,葛玉环喂咛一声,跌人床中,翻身一滚,不但未滚落床下,反而更进一步,钻进了锦被!
这,这可是怎么回事?
葛玉环目下虽以卖唱为生,却别有苦衷用心,一见李玉琪,恍如人中之龙,便不由情丝偷袭,芳心暗托。
加以瞥见李玉琪,混忘前事,痴迷童稚之态,更不禁由爱生怜,决心探明病源,想法子为他医治。
故此,葛玉环竟不顾清白女儿之身,将李玉琪收留了下来。
她可不晓得,李玉琪虽然失掉了记忆力,却身具甲绝天下武林的深奥武学,还当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富家公子呢!
李玉琪自失去记忆之后,灵台之中空白一片,对一切所见事物,都觉得无比新奇,好像初生乳子,对一切均须要从头学习!
因此,他根本不了解吃饭、住店,须要付钱的买卖行为,甚至也不懂,所谓“男女之别,礼教之妨。”
所以李玉琪,在酒楼觉得那酒菜好吃,便一逞饮醉,觉得葛玉环十分可喜,便欢喜答应跟随着她!
葛玉环见他喝醉,便令店伙计将其扶回自己的住店,亲自为他脱衣盖被,而自己则欲到另一间去睡!
只是,她晓得醉酒之人,醒后多半会口渴索饮,故此她虽然换过睦衫,却仍然坐在李玉琪榻畔,不忍骤然离开。
果然李玉琪夜半索饮,葛玉环倒了杯苦茶,侍候他饮下,不料李玉琪竟然邀她一同睡下!
葛玉环黄花国女,情窦己开,加以是幼承庭训,礼教之防戒备甚严,这与一孤男,同床而眠,那还有什么好事?
只是她对他爱苗已生,虽觉得这一手实在是与礼不合,芳心里却有些犹疑心动。故而,一时之间,呆在那里,竟而说不出话来!
李玉琪心似童稚,又加以那酒意犹未消,只觉得眼前环妹妹不仅可爱,更是信赖可亲。
自己占住了人家的床榻,自然也应该让出点地方来,供她人容身的。
故此,竟也不等她回答,只一拉,便将葛玉环拉入被里,拥入怀中。
葛玉环粹不及防,“嘤咛”一声娇呼惊唤,芳心里怦怦狂跳,一时之间只觉得六神无主,周身乏力,自己也说不出是什滋味!
李玉琪却像个调皮的顽童,做下件得意的恶作剧,听得葛玉环幽咛娇唤,直乐得哧哧憨笑不止。
葛玉环在被中蟋伏一刻,心思稍定,暗中一咬银牙,忖道:“唉!这真是前生的冤孽,想不到我葛玉环,平日自负是江湖奇女,今天竟不得不雌伏在这个陌生的小冤家之下。事己至此,说不得只好认命,随他摆布了!”
她葛玉环可是往邪里想了,她只当李玉琪之所以邀她回榻;也一定是未安什么好心。
只是,她对于李玉琪,虽然是初次相识,尚还谈不上什么了解认识。无奈芳心里怜爱横生,不但是不忍严拒,更早已春心荡漾了。
尤其,在她思忖稍定,横心献身之后,李玉琪身上那一股奇香异味,扑鼻而人,熏得她神智晕晕,春情难禁。
不由自主探臂抚住李玉琪的胸膛,将螓首钻出被外,粉颊涂丹,凤目流盼,似慎实喜地盯视住,那陌生而又可爱的情郎,默默无言!
李玉琪憨笑未竟,瞥见环妹妹亦喷亦喜的面庞上,柔情密布,不由得心头骤动,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浮现心头,使他情不自禁地停止了憨笑,呆住出神!
葛玉环见他神色骤变,面上又浮出那种苦思与茫然的神色,便知他必定是心有所感!
她,可是十分不愿见他现出这种苦恼的神色,因而,她便顾不得羞怯,柔声问道:“哥哥,你又在想什么啊?”
李玉琪叹了口气道:“唉,我实在想不起来。环妹妹,你说,我们在什么地方会过面吗?”
葛玉环“咦”了一声,奇道:“没有啊!哥哥你……”
李玉琪打断她的话,说道:“我总像在别处见过你呢?只是想不起来……唉,算了,还是睡吧。”
说着,当真曲肽为枕,闭目寻梦!
葛玉环见状,芳心里惊异不止,可也猜不出李玉琪到底是何用意。只是,这一阵工夫,理智逐渐抬头,觉得与他这“大男人”同睡一床,到底是不应该。故此,要偷偷溜开!
哪知,娇地方一转动,纤腰摹被一臂搂住,耳边听见李玉琪问道:“你想跑吗?天还不曾亮呢!”
葛玉环又是一阵心跳,闪目处却不见李玉琪睁眼,秀眉一皱,婉声道:“唉!莫缠人!
熄了灯才好睡啊!这么亮我可睡不着!”
李玉琪接口道:“要吹灯吗?好,我来吧!”
说着,仍不睁眼,只呶唇轻轻一吹,葛玉环但嗅得鼻端掠过一股奇香,丈许之外,书桌上的一盏油灯,竟而应声而灭!
室内,骤然陷入黑暗,同时,也陷入沉寂。
只有那个葛玉环却因为李玉琪刚才这一口吹灯的功夫,陷入了莫名的疑惑与惊奇中!
本来嘛!以李玉琪文秀之貌,了无一丝会武的迹象,这信口一吹,何能吹灭丈外油灯?
这岂非己达练神还虚,嘘气伤人的武家至高境界了吗?若是如此,则他又何以能被人暗算得记忆尽失了呢?
这种种疑团,一直纠结在葛玉环的方寸心头,使得她一直思量了半夜,方才朦胧地睡去!
次日,葛玉环追问李玉琪会不会“武功”,而李玉琪竟根本不懂“武功”两字的意义。
葛玉环因此比划了好多架势,方才使李玉琪懂得,但答案竟是否定地摇头!
不过,李玉琪虽表示自己不会,但是却发生十分兴趣,他要求葛玉环马上教他几招!
起初,葛玉环觉得,李玉琪体格清奇,是个练武的好材料。
无奈一来自己的功力并非是十分高强,二来,以李玉琪年龄而论,开始从头学习已有些太晚了!
然而,她仍然答应教他,却只是为着不愿使他失望的缘故!
可是,她实在想不到李玉琪竟是个天纵的奇才,无论葛玉环教他什么,竟然是一点即通!
更难得玉琪好学不倦,内力特别充沛,任何繁杂的招势,被他学会了之后,施出来竟比玉环本人更具有无比的威力!
这一切可喜的现象,令葛玉环暂时放弃了对外的卖唱生意,也遗忘了自己卖唱的目的!
她一心一意,在“杭兴老店”的后偏园里,教授李玉琪认字、练武及解答李玉琪对于人情世故,各方面的疑难询问。
因此,她变成了李玉琪的“老师”与“保姆”!
说“保姆”一点也不过份!
因为李玉琪确似个未曾成熟的孩童。虽然,外型上他比她高大,但思想上不仅天真得紧,而且还十分任性!
自从他吃过了“杭兴老店”特制的上好佳酿,而觉得十分好吃之后,每餐便非得饮上一壶不可!
否则,任凭你备下满桌子的饭菜,他便会赌气,一口也不去吃!
同时,在另一方面,自从第一晚他与葛玉环同榻而眠之后,便再也不许她离开独宿!
只是,虽则如此,他却并无任何越轨的行为,向她做其他非份的要求。
而葛玉环也渐渐了解,他之所以如此,仅是基于一种纯洁的依赖心理,完全无世俗所谓的琐杂念头。
因此,在不久之后,她也就处之泰然了!
时光,在不知不觉中馆了过去!新年已翩然莅临人间!
李玉琪到达杭州,己有一月!
葛玉环一扫一年来的忧愁与寡欢,她欣然置办过年的一切!
她买了许多年货,向店主租来一套炊具,自己张罗着升火做饮!
虽然,他们仍住在杭兴老店之中,并未迁居,但平日里却紧闭起偏园的小门,也怦然似一个独立的小家庭!
在这一月之中,葛玉环虽然仍不知李玉琪的底细与姓名,芳心里却己然深植坚固的爱苗。
她除却对眼前的人儿的深切关注与爱恋之外,几乎再不曾思及其他!
她已经满足了!
对于目前的一切,她唯一的期望,是不再变更现状,她愿意,甚至还深深盼望着就这样与李玉琪长相厮守,生生世世!
这原因,实在由于李玉琪太令人可爱了!
他的绝世容光,自不必说,堪迷醉天下少女与老妇。
同时他那纯真得一尘不染的性情,与绝世的一点就透的聪明,更是令她惊为奇士神人!
在这短短的一月之中,李玉琪不但认识了不少字,却还能独自阅读些深奥得连葛玉环自己亦不甚了解的书籍,使得她十分吃惊!
至于武学方面,葛玉环几乎倾囊相授了!
她的“翠叶迎风十五掌”、“翠琴五式”与“月琴五操”,不但被李玉琪练得出神人化,威力倍增,而且很多连葛玉环尚不能神会领悟的精妙之处,都亦被发挥无余!
这不但令她心花怒放,乐极喜煞,同时也使她获益良多!
不过,仅有一点,葛玉环稍觉遗憾,那便是不能将自己的“素女玄功”内家练气诀要,传授给李玉琪!
同时,由于此,她不敢教授李玉琪练习轻功,她认为不孰轻身提气的内家功夫,而仅凭硬跳猛窜,不但无益,反而有害,弄不好还会跌上一跤,摔成个头青脸肿的惨样儿!
当然,葛玉环之所以不传,一方面是格于师训,另一方面这“素女玄功”,不但不适于男性修习,便是破过身的妇人,亦是不宜!
原来葛玉环之师,法号净尘,乃是位道家出身的隐侠,在终南山巅,“望云崖”上结庐而居。早年出家,无意中获得了一张苍古月琴与“五操”谱,及一本“素女玄功”经。
十几年后,净尘师太不但将“素女玄功”与“月琴五操”练成,更参照山巅翠叶迎风招展之态,自创十五掌。
她复将那五操琴音,汇溶贯通,研化成翠琴五式,树立其独异于注湖武林之另一派!
那素女玄功,乃道家前辈所留秘本精要,所练者乃道家“神溶神会”、“自育圣婴”之道,根本禁绝色欲一途,讲究是清净无为。故不但不宜于男子,便是妇人亦练之无益。
至于那“月琴正操”,乃是“以神会琴”、“以意达音”、“以音役物”之绝妙音律。
琴音一作,和平时可以令万物沐浴春风,肃煞时可以使万物生机凋零,端的神妙无匹。
只是,如欲达此操执万物生杀之境,不但要使用那张古琴,更还得先将“素女玄功”练至顶峰之后方可!
净尘师太虽然是一意修练,数十年如一日,但仍然是不克臻此,故才由琴音中研化工操,施之于有形!
那五操乃是十四个曲子,其五式也均是各有所容,第一式各有六招,分别为春、夏、秋、冬、残。
其中又尤以“残式”比较辛辣诡异,出招的速度与攻击之方位等,实在都令人难以防范!
净尘师太虽然因创出此学,而自成一系,但在江湖上名声并不显著。原因是她不但很少莅临江湖,一味地加紧修练“素女玄功”,更因她不肯出手过问江湖的事非。
故此,除却终南山左近,知道山上有这么个异人之外,其他江湖黑白两道,就很少知晓了。
葛玉环家居终南山下葛家堡,祖业丰厚,富甲一方,其父葛天成乃洪武年间的进士,历任地方知县知府,清廉有为,深受百姓爱戴,有子葛大仁、葛大智,晚年辞官归家得女,即是葛玉环!
一家五口,本来是异常和美,葛玉环老蚌之珠,更得全家钟爱,无奈自少体弱之病,娇嫩逾常。
一年葛玉环年方七岁,得一怪病,葛玉环之父请名医,不能治痊。
那时,恰好那净全师太,偶尔下山路过,得知此事,自荐代医,不出数日,竟然令葛玉环痊愈如初。
只是,净尘师太认为,葛玉环先天不足,易遭夭折,如不令之练武培元,不出十年,蕴病一发,便不可再医了。
葛天成深知师太是位异人,武功道法均甚了得,因此便命女儿,拜在老师太的门下,练习武艺!
十岁之后,葛玉环离家随师,迁人终南山巅,每年回家一次,晃眼七年,葛玉环掌法、轻功、琴招、琴音,均有小成。
仅那“素女玄功”一项,因师太深知她非玄门中人,而不令修习“龙虎交汇”、“自育圣婴”两项精深之玄功。
一年前,葛玉环艺成下山,返家事亲,却不料相聚半日,其父葛天成老性骤发,竟以七十高龄,携带两子,远离家门,往游苏杭二州远景!
以葛玉环之意,绝艺已有小成,正好藉此机会,随父到江湖上走走,见识一番。却无奈老母不肯。便是老爷与二位哥哥出外历游,亦极不赞成,说她是千金闺秀,岂可以到外面抛头露面!
练武之意,在于强身,何能行侠等等,坚不令去!
哪知葛天成三人,出门半年,竟然神秘失踪。不但未留下半点线索,便连那同去的四名仆役,也一个个失去了下落!
葛家上下,自然是十分焦急,尤其葛玉环父友情深,又素闻江湖上鬼域伎俩,盗贼横行,暗忖父兄可能己为土匪绑架。
于是便禀明慈母,离家循父兄出游路线,由和营建循汉水乘船,抵武昌转人长江,顺流而下,至苏杭两州访寻。
所谓人海茫茫,寻一人岂非犹如苍海之寻一粟吗?
葛玉环虽然是冰雪聪明,却也实无着手之处!
幸亏葛玉环下山之时,师父净尘师太将古月琴赐予防身。
有一天灵机骤动,便装扮作歌妓模样,化名月琴,出人道旅酒楼之中。希望能遇着父兄。
但葛玉环走遍苏杭两州,并没有半点父兄的消息,失望之余,正欲整装移往他处,却正巧遇上李玉琪!
她对他爱怜横溢,与日俱增,誓以身相许之余,更发现李玉琪慧敏盖世,良玉无暇。无论是习文修武,竟全部超人一等,故此,虽有心早日上路,去往他处寻找父兄。但迟迟未走。
一者李玉琪文武两途学练正勤,不忍令之中辍,二者天寒地冻,年关已近,不如等到来年开春,再作计划!
葛玉环既有此心,便决意在杭州过年。
因此,她不但买办了许多的年货,还亲自选购进若干的杭纺绸缎,亲手为李玉琪缝制衣衫!
而李玉琪呢?
在这短短的一月当中,虽然仍不能记起往事,而一切做人的基本道理与知识,却均己在心底,重新建立了起来!
只是,如今的他,比过去天真了不知有多少倍,对于葛玉环,更有着无比的依恋与尊敬!
虽然了他一直称她为环妹妹,但在心中,环妹妹的地位,却是至高无上的!
新年在欢乐中渡过,接踵而来的是元宵节!
元宵节曰元夜,正月十五,杭州城大放花灯,一些有钱的富绅巨商,除了在自己家门前,请许多巧手名匠,编制各色各样的花灯,更有在城外的西子湖中,巧置花灯画航,相互竞赛观赏!
故此,每逢此日,西子湖上虽然仍是春寒料峭,寒意袭人,但画肪游舟,却均被租借一空了。
数以万计的骚人墨客,游子雅士,均纷纷泛舟糊心去赏玩那天然之美景与精工的灯肪!
李玉琪得知此事,早已是心向往之,不等用毕晚餐,便催促着环妹妹上路!
葛玉环见他那股重稚游兴,十分好笑,匆匆整好餐饭,逼着他吃下,方才携带少量酒食整装出发!
西湖在杭州城西,三面环山,周围三十里,有外湖、里湖、后湖之称,风景佳绝,驰誉宇内!
这日,李玉琪两人缓步出城,天色已然是薄暮时分,天边彩霞奇诡,变幻无穷,远处山环如黛,云飘雾宠,而一轮皓皓明月,却已然沉浮正东了!
李玉琪目睹此等美景,欢泛双颊,差一点未曾手舞足蹈,也不管路上行人多寡,径自拉着环妹妹的纤纤玉手,催促她快走!
一路上行人之中,吟凤弄月的骚人墨客与大腹便便的富商巨贾甚多,有多半均识得葛姑娘,他们可都做过那想吃天鹅之肉的艳梦,只是有鉴于她教训西湖牛之事,而不敢轻举忘动!此时,骤睹这歇息月余的葛姑娘,与李玉琪形迹亲密,可有说有笑,都不由惊慕交集,心头上酸酸的不是味儿!
但仔细一打量,李玉琪懦衫飘飘,风度翩翩,宛似神仙化人,与那粉妆玉琢的葛玉环走在一起,真堪称郎才女貌,才子佳人。
的确是天造地设的神仙眷属!
这哪能不令那般人自惭形秽!又哪能不令人纷纷凝睬,窃窃私语呢?
李玉琪记忆虽失,神功却仍在,当然耳灵目聪听得清楚。只是,他心如童稚,不明俗礼,根本不将那闲话放在心上,而仍然径自携着他环妹妹的素手,坦然前行!
葛玉环世故较深,却因己视李玉琪为夫,不但不觉得有何羞怯不当。目睹众人嫉慕惊讶的神色,流盼到李玉琪那鹤立鸡群的潇洒风度,反自觉得心甜加蜜,得意非凡!
不大工夫,两人便来到西子湖畔!
李玉琪纵目四跳,但见那浩渺烟波,一望无际,画舫千条,罗列在堤防之旁。其中,数十只大型游艇上,悬满了五色花灯,已然燃着,艇中也坐满了各色人士,都在猜拳行令,开怀畅饮!
李玉琪仰天吐了口气,匆匆正欲拉着环妹妹近前玩赏,却突然见个阵爆竹声响之后。那一干悬灯舫舟,一齐竟解开缆索,向湖中荡去!
李玉琪不由十分失望,急得连连跺脚,埋怨环妹妹不该起身太迟,错过了好玩时光!
葛玉环见他天真之状,不由嗤地笑出声来,笑毕方道:“傻哥哥,急什么呀!咱们不会也找条船,追上去吗?”
李玉琪闻言,欢呼一声,立即奔下堤去雇船,但是他一连问了几只,都说已经有人订下了!
李玉琪十分懊恼,却仍不死心,一只接一只问去!直问到最边上一只十分破旧的小舟,才算是得到了相反的答覆!
葛玉环一瞥那船又窄又小,根本不是什么游湖肋舟,而是一只极其破旧的渔船,由一个年约十五岁的小孩撑着,临时出来兜生意的!
葛玉环不禁皱眉,不敢乘坐!
但李玉琪好不容易问着这一席小蓬,哪肯放弃。因此,也不管环妹妹愿不愿意,径自拉着她走上船去!
那船十分窄小,顶上一席小蓬,舱中却无桌椅,仅中间舱板上,临时铺上一个很厚的棉褥,可供两人并肩坐卧。
李玉琪弯腰钻进舱去,拥着环妹妹席地坐在褥上,顺手接过葛玉环携来的小篮,小酒食—一取出,摆放在面前!
葛玉环进内坐定,凤目一闪,见舱中虽小,但收拾得倒十分干净,顶蓬虽为竹席搭成,可外面显然涂过桐油等物,并不透风。
左右各留有尺许小窗,各有方布帘遮着,前后不但均设有布帘,背后还临时按一方木板棉垫,以供依靠。
人坐其中,虽有些窄小,却十分舒适惬意!
李玉琪一心想看花灯,刚坐下便吩咐撑船的小童,追赶那远去的画舫!
那小童见顾客是这等俊秀的男女,心中也自高兴,一闻吩咐,立即喜悠悠,将首尾两盏小灯燃起,努力向湖心撑去!
舱中,李玉琪将前面两窗的布帘拉开,一边欣赏湖中的美景,一边斟了两杯带来的佳酿,邀请环妹妹饮酒!
葛玉环平常是不大饮酒的,今晚因为恰值是元宵佳节,亦破例地奉陪李玉琪浅尝了一杯。
而李玉琪自来杭州,已爱上了杯中佳酿,今夜对此良辰美景,更是高兴,便不由放怀畅饮,口到杯干,不一刻即将一壶饮尽!
此际,天色已然人夜!天空中皓辉明月,似为西子湖罩上了一袭银纱,湖中画肪花灯,尽放光华,远远望去,即似是海市蜃楼,瑰丽无伦,又像那银海击星,闪烁不定,端的动人至极!
李玉琪所乘小舟,虽未曾追上前的花灯游艇,却也已荡人湖心,李玉琪既见有此等奇景远观,倒也不再急着要追近去了!
李玉琪一边饮酒,一边自窗中外望,只瞥见一只只画舫自舟旁掠过,画舫中商士杂处,男女均有。
全部在饮酒作乐,更有那大型艇上,尚不时传来一阵阵丝竹之声与嘻笑、娇唱之声!
李玉琪这时,可不像初临杭州之时了!
他已然懂得,什么是卖唱歌妓!故此并不诧异。同时,他也晓得环妹妹为何要隐身于歌妓之列!
由于这原因,他并不鄙视卖唱歌妓,反认为她们必都有与环妹妹一样的充足原因,这是他的天真想法!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看吧!那右方一只艇上,有十几个男女,杂坐一起,那女的多半是怀抱乐器,只是此时却没有一个弹弄的,而均都一对一,移坐在男子的膝头。
有的含笑送媚,有的在端杯喂酒,更还有依颊送吻,打情骂俏,撒娇装痴的,不但引逗得同舟人放声怪笑。更叫其他人侧目而视!
只听他问道:“他们是做什么啊?”
李玉琪想不透原因,不禁提出来向环妹妹请教!
葛玉环一见,不由得啐了一口,低头不敢再看!
偏偏李玉琪还要问,葛玉环施了个白眼,颊间没来由地涨得飞红!
李玉琪奇怪地道:“环妹妹,你的脸怎的红啦?喝醉了吗?”
葛玉环又白了他一眼,与他那湛湛神目一触,不禁心头一震,更是羞赧,赶紧闭目仰靠的身后棉被板上,以手抚额,故意道:“嗯,我确实有点醉了呢!你也快别饮了,否则咱们都喝醉了,可怎么回家啊?”
李玉琪见状,立道:“好,我一个喝了,你放心,就是再来一壶,也醉不倒我的。”
说着,当真停杯不饮,却用手抚弄着葛玉环的眼皮,说道:“环妹妹,你别睡着啊,等下儿我可不抱你回家呢!”
这种动作,完全出之于童心稚气,是常有的了,故此葛玉环并不见怪惊奇。只是,今晚不知怎的,葛玉环激动异常,几难以自己。但见她“嗯”了一声,陡地坐起身来,扑跌在李玉琪的怀内!
李玉琪舒臂楼住环妹妹的纤纤细腰,有点莫明其妙,正想开口,却又被环妹妹纤手捂住!
于脆,他就不问,而只是默默地去注视附近艇上,精巧的花灯。
那花灯果然精巧,竟吸去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使他看得十分有趣!恨不得拿过来好好玩玩!
好半晌,那艇去远,李玉琪意犹未尽,长嘘了一口气,对怀中的人几道:“环妹妹,你看见没有,那个真好玩,上面不但有小人、小马,还会转着打仗呢!唉,什么时候我也买来玩玩,那该有多好啊!”
这口气,活似个五岁的顽童!听在葛玉环的耳中,那颗炽热的春心,不禁凉透了多半!
她内心不由真有点儿生气,甚至可以说有点恨,恨他为什么这么不懂得自己的心意呢?
于是,他气愤着离开了李玉琪的怀抱,接着只听她如泣如诉般长叹一声,幽怨地道:
“你呀!你就知道好玩看灯,也不看看,我……我……”
“我”什么呢?葛玉环一时想不起该怎么表示。其实,即使能想出来,她也不便率直说出。
无论如何,她到底是一个出身名门、官宦之家的千金闺秀,怎能像一般歌妓一般地厚颜无耻呢!
故此,她只说了两个“我”字以后,便惊觉自己前面的话,己然太过份露骨了!
于是,羞惭、焦急与自怜,不禁使她诉诸于眼泪。于是她倦伏在一旁,呜咽了起来!
李玉琪可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一点后脑边儿,他手足失措,不知是怎的得罪了环妹妹,他膛目思索着那甸话,喃喃地申诉道:“我不是整天都在看你吗?唉,看灯也不过才有今晚这一回呀?好妹妹,别哭啦!以后我再也不着什么鬼灯,整天只看你,好吧?”
这从何说起,那话儿都不懂,葛玉环闻言,不禁被逼得笑了一声,但也只一声,旋即被无穷的忧虑浸没!
李玉琪却不了解她的心情,一见她笑了,便也跟着高兴了起来,他伸手将她扶起,关切地为她抹去泪痕,说道:“乖妹妹,不哭啦!我给你弹个曲几听好吧。”
说着,便取过葛玉环的苍古翠琴“铮”、“铮”地弹弄了起来!
葛玉环瞥见他这等的天真,也实在拿他没有办法,她只好幽幽一叹,似自言自语地询问道:“唉!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一点呀!”
李玉琪“哈”了一声,道:“你还想要我长高一点吗?那还不容易?不信明天你看,我一定能比今天高出个半头!”
葛玉环闻言,实在是哭笑不得,便道:“算啦!你也别长了,还是好好弹一曲‘春’操吧!”
李玉琪顺声应好,果然聚精会神地弹了起来!
刹时,琴音繁作,汹涌而起,其始是初春时节,寒冻初解,春寒亦然料峭,渐渐的草长茸飞,桃红柳绿,放眼望,春山如点,姹紫嫣红,触目处,瑶草奇花,竟芳吐艳,端的是良辰美景,鸟语花香,说不尽,燕语莺声,漪旎风光!
再往后,绿肥红瘦,落鞭缤纷,和风徐来,春风继至。而春天,已经是将近尾声了!
李玉琪两仪降魔神功,己练逾九成火候,体内阴神已经自具神通。故虽然阳神被迷,失去记忆,但其体内真气,仍在其阴神主持下流转不息,并未丧失或停顿分毫。这一次聚精会神,弹出月琴五操之一的春操。
无形中功力自然运出,再加以那月琴,乃是前古异人所特制之物,自具有无穷妙用!
这一曲弹出,不但是声达四野,使整个西子湖尽润其中,且更是出神人化,宛似是天富仙乐一般!
窗此之故,不但是葛玉环近在飓尺,直听得如沐春风如闻鸟语,似醉似痴地跟随着琴音连转,便是所有湖上游人舟子,也无不深深沉醉在琴音中了!
故而,琴音一响,西湖中一切浪动,俱陷停顿,所有的游客,均鸦雀无声般凝神谛听,神迷魂醉,不能自己。
而直到琴音停息下半盏茶时,方才齐声呼叫了起来!
起初,除却为李玉琪撑船的童子与葛玉环两人之外,大家均疑神疑鬼,不知这仙乐何人弹奏,纷纷大声争相猜测询。
为李玉琪撑船的童子,忍不住向邻船大声夸耀。那琴音正是他舟中相公的杰作,似乎他自己,也因之抬高了十分的身价一样!
舱中,葛玉环更不用说,也早已深深醉在琴韵之中,她痴痴地谛听着,心底充满了盎然春趣。
感情平静而流畅,对当前的人几,不但那原有的一丝恨意,消失无踪,由于受春趣的滋润,更尽化成无传的柔情欢愉!
她呆呆地凝视着他,目光中散放出一种是爱怜、是痛惜、是依赖、是敬佩,化合而成的情丝万缕,抛缠在他的身上!
当琴音“挣”然而止,她半晌方才叹出一声满足的气。
缓缓地伸出纤手,拥捂李玉琪颊上,缓缓凑近,用她鲜红的菱唇,轻轻地在李玉琪的唇上一吻!
这一吻,完全出之于衷心的敬爱,不涉及半点儿欲念。
故此,葛玉环几乎是身不由己,几乎是毫无意识,不感觉半点儿羞涩、不安,那么纯真,那么自然!
李玉琪星目滚转,煞是奇怪,不知是什么名堂!
不过,那扑鼻的处子温香,那触唇的温柔感觉,却使他十分喜欢,他像是初尝糖果的孩子,竟深深喜爱这种滋味!
于是他骤然搂住环妹妹的细腰,正想再试他一下之际,却听得船外,轰然若似雷鸣的声音,爆响了起来!
这雷动的声音,几乎与李玉琪骤然在拥吻葛玉环的动作,是同时发动的!
李玉琪一时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不禁被吓了一跳!
葛玉环同时亦回复了意识,她不但被外面的声音吓住,同时也被她自己的逾越吓得呆了!
因此,一瞬间葛玉环觉得头上“嗡”的一声,粉面玉颊,立泛出汹涌红潮,芳心儿,更是怦怦猛跳,直羞得想打个地缝儿钻将下去!
李玉琪心如白纸,真似个天真未凿的孩子,故此并无何不安的感觉!
他闪目窗中外望,但见,一盏茶不到的工夫,船外四周,己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游艇船只。船上面站满人众,交头接耳。吱吱喳喳,纷纷以渴望与羡慕的目光,向自己所乘的船小投来!
敢情这乃是,由于他琴音实在太动人,当为他撑船的孩子,将“是他们船上弹的”消息,告知了别船之后,立即一传十,十传百,散布了开去!
众人得讯,都渴欲一睹,这妙奇绝世的神手庐山真面目,便纷纷赶来,将他这小船,团团地围住!
李玉琪舱中并未燃灯,故此十分黑暗,但见有两团黑影,分个出人面眉目。因此,众人都齐声而呼,想将舟中人引出!
李玉琪不明就理,只觉得诧异莫明,他低问道:“环妹妹,他们是做什么啊?”
葛玉环心里,正似有七人只吊桶上下操作,哪还有心思去猜测原因,她不敢仰视李玉琪,只听摇摇垂着的螓首,表示不知。
李玉琪得不到答覆,却又被外围的花灯船,引出了兴趣,三不管地爬出舱去,站立在船头上,仔细对四周玩赏!
外面,被四周相围的艇上之灯光,映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李玉琪昂立船头,被众人看得十分清楚!
但见他,身着缎面宝蓝色丝袍,头顶文士巾,还怀抱苍古月琴,面如冠王,目若晓星,唇红齿白,宛若是画中神仙,潇潇洒洒昂然卓立。即使是潘安再世,宋玉重生,亦必然自惭形秽,不敢相较!
“这是何来如此浊世之佳公子啊!”
一时之间,千百只眼睛,均不由的惊怔,张口瞠目,忘其所以!
这一刹那,众人完全被李玉琪的俊姿震住了,西湖上立即由乱嗡嗡,变成了鸦雀无声!
在那一刹那,湖面上寂静至极,连那湖中游鱼们摇尾的声音,都几乎能听得清楚了!
不过,这一静之后,速即又爆起更大十倍的嗡嗡之声。这其中,有啧啧的惊叹,有呵呵的赞哦,更有娇滴滴的呼唤,只是,无论是何种声音,全都由惊、慕或嫉妒而发的!
李玉琪可不理人家拿何种目光来看他,他只是觉得新奇好玩而已,他回头对舱里唤道:
“环妹妹,你出来嘛!你看那些灯多有意思啊?”
葛玉环在舱里,这阵子己猜知周围是怎么回事了!因此芳心里又惊奇,又喜欢,更有一股子莫名的骄做,她在心中道:“你们都听得琴音妙吗?这可不但是我教的‘徒弟’,这‘徒弟’还是属于我的呢!”
想着,便不由被骄傲鼓动,要出去与“哥哥”站在一起,让众人看看,以表示自己与他的“特殊”关系。
这是人类的通性!人,不但渴望自己接受别人的敬仰,同时也愿意自己分享别人的敬仰!
她这一出现,人群中又响起一片嚷嚷,显然的,她那付绝世艳姿,与李玉琪双双并立,同样地引起大众的赞赏!
但,不料在一阵赞叹之中,蓦地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吼声,骂道:“哎,老二,你看见没有?这死丫头真个臭美,还敢到咱们这里来,卖弄骚姿呢!真他娘的找死!”
这一骂,可大煞风景,众人头心暗恼,循声望去。
但见其中最大的一只巨舫上,一排站着六七个汉子,个个都竖眉横目,活似凶神恶煞一般!
这一群人,凡是游过西湖胜景的人,均都认得,正是那为恶一方的西湖恶霸西湖牛。
西湖牛在这一带,凶名昭着,谁人敢去招惹,见他发话乱吼,知道那美如天仙的姑娘要吃大亏了。
可也光在肚里暗暗惋惜,赶紧俏声吩咐自己的船家,将船撑开,免得殃及池鱼,受着那无辜的灾害!
葛玉环一见,西湖牛态度不善,便知他有意挑战,欲报复两月前,杭兴楼折辱之仇!
她可是深知,西湖牛功力并不高强,十个他也不是自己对手,但目下身在湖心船上,放眼看,四周是浩渺烟波,没有落脚施展之处。
万一那西湖牛,不择手段,将船只弄翻,可自己又不识水性,他,“哥哥”也未必能成!
那时节,可如何是好?
葛玉环秀眉紧皱,一时真没有了主意!
李玉琪见人家骂他环妹妹,心中可十分生气,一双炯炯星目,不由得盯住西湖牛,恨不得过去打他一顿!
说时迟,那时也不过一会几工夫,四周的船只,早已都撤出十余丈远,而西湖牛所乘之船,不退反进,遥停在五丈之外!那西湖牛又发话道:“喂,臭丫头,我当你真是个什么三贞九烈的女人呢?原来是爱上了小白脸啊!哈哈,上次大爷失下,才被你这臭丫头逞尽威风,今天到了我的湖上,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说罢,哈哈一阵得意大笑,似乎是庆幸,胜券在握一般!
李玉琪听不惯他一口一个臭丫头,闻言怒道:“喂!你这人说话怎么这等没有礼貌?怎可以随便骂人啊?”
西湖牛又是哈哈一笑,轻视地道:“小子你嚷嚷什么?乖乖地蹲在一边,大爷看你可怜,说不定会饶你一命,否则,非扔到湖里,喂王八不可!”
葛玉环早已忍耐不住,只是不愿让心爱的人儿受累,这时闻言,拉着李玉琪的纤手一紧,示意他不要多言,却对西湖牛叱道:“西湖牛,你想怎样,全冲着本姑娘来好了,我哥哥可是个正经的读书人,你若敢动他一根汗毛,可不算江湖上的英雄好汉!”
站在西湖牛身旁的一人,“啧啧”两声好笑道:“大哥,你听这丫头叫得多亲热。看样子,八成不是原封货了,这……”
还未说完,己为西湖牛白眼打断。
原来这后句话正触着西湖牛隐藏在心底的怀疑与嫉妒,他始终忘想吃天鹅肉,十分爱慕着葛玉环,欲将她弄到自己怀中。
这一听手下说葛玉环己非“原封”,未经证实,却已经嫉火中烧,狠狠白了手下与李玉琪一眼之后,复盯住葛玉环,道:“大爷说话。绝对算数!只要你肯跟大爷回去,不但放那小子一条生路,也决不亏待你。否则,你看见了吗?这……”
说至此,一指湖水,又道:“这大湖便是你俩的葬身之地!”
葛玉环在西湖牛发话之际,己知今日不能善罢了,早已打量了形势,打定了主意。
她想只要是出其不意,将西湖牛制住,迫令他将船开到岸边,那时来人再多,也再个足为惧了!
只是,此际湖心中仅剩两船,相距五丈,对面而峙!五丈距离,自己能够一跃而登上,无奈心上人不会轻功,必然无此本领。
若将他留在原船上,万一有个恶汉偷袭,岂不可虑!
但若要带他过去,却实在无此把握!
故此,葛玉环一时犹疑不定!
但等西湖牛话音一落,葛玉环却突然灵机一动,有了计较!
只见她暗中凝神,将“素女玄功”运起,双足紧紧钉立船面,柔荑紧抓心上人的左臂上,猛地屈膝一蹭,右手翠袖后拂,足下小舟,经这一拂一蹬之力,果然前进三丈!
只是,那一拂掌在右方,故而前进方向,偏向了左方,前进虽是进,与西湖牛之间的距离,却仍然保持不变!
这样一来心思等于白费,西湖牛却年不出她的用意,而立即吩咐艄公注意,不可令她的船接近。同时,又发话道:“臭丫头,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当真等大爷下湖请你,可有得乐子耍了!怎么样?干脆说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