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2024-08-13 作者：司马轩 来源：司马轩作品集 点击：
林飞城放开了管家的手，大步走了进去，林飞城并不是经常这样不讲理，不过偶尔他也会很不讲理的，比如刚才那个时候。
林飞城虽然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对这里的一切却很熟悉，因为他从很多人的嘴里知道苏家大宅的一石一树，因为苏家花园在苏州实在太有名了。
他一走进这座繁花盛开的花园，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苏一半。
看到苏一半的时候，林飞城忽然明白苏一半为什么要叫苏一半了。
花园里的小亭上有一张很柔软很宽大的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事实上这个人只能算是半个。
这个人的只有一只耳朵，一条腿，一只手，好像有一把飞快的刀将他劈成了两半，看到这个人时，林飞城不禁赞叹人的生命力，一个从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活下去，那么这世上还能有什么事情能让人无法生存？
让林飞城奇怪的是，为什么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苏一半是这种样子，难道以前进过这里的人都根本没有见过苏一半？
不管怎么说，现在林飞城见到了苏一半，苏一半好像也见到了林飞城。
走到小亭前的时候，林飞城才发现苏一半只是一只眼睛是好的另一只眼睛只有一个黑洞，现在苏一半正用那一只完好的眼睛看着林飞城，就像一个最好色的看着一个全身赤裸的绝色佳人一样。
林飞城正不知该说什么话的时候，苏一半忽然问了林飞城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他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也是林飞城很好奇的问题，林飞城问道：“为什么？”
苏一半道：“我有过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几乎是我的一切，我爱她简直到了发疯的地步，我当时并不像现在这个样子。”
林飞城看得出，现在的苏一半有一只如美玉雕刻般的手，有一半英俊的脸，如果另一只半还在的话，他一定是一个不亚于林飞城的美男子。
林飞城道：“后来呢？”
苏一半叹了一口气，道：“我当时认为我这一生中只会有这一个女人，我当时也绝没有想到我还会爱上第二个女人。”
林飞城叹了一口气，道“未来的事谁都想不到，感情也是天下最容易改变的东西。”
苏一半道：“是的，可是我的第一个女人都无法忍受，所以有一天我大醉之后，醒来就看到自己变成这种样子。因为她说，既然我只给了她一半，她就把属于她的另一半带走。”
林飞城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故事，像这种残酷的故事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把它放在心里。”
苏一半道：“因为我不想看到另一个人会遇到像我这样的遭遇，只有我才明白，像我现在这样活下去是一种什么滋味。”
林飞城道：“你请一个人引我来，就是要告诉你的这片心意。”
苏一半道：“是的，我很喜欢陆扣青，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却明白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林飞城道：“哦？”
苏一半道：“几天前，有一个伤心的女人来找过我，希望我可以帮她一个忙。”
林飞城道：“哦？”
苏一半道：“她希望我可以让一个人变成我这种样子，她认为，既然我已变成这种样子，一定希望天下所有的人都变成这种样子。”
林飞城道：“你有没有答应她？”
苏一半道：“我不答应，一开始的时候，我没有答应。”
林飞城道：“看来最后你还是答应了，是什么原因让你答应了？”
苏一半道：“她告诉了她的故事，这是一个始乱终弃的故事，我最不喜欢听的就是这种故事。”
林飞城道：“你认为每一个做出始乱终弃的人就应该受到像你这样的惩罚？”
苏一半道：“是的，虽然我的一半身体都被那个女人带走，可是我并不恨她，我只恨自己，为什么我对她的感情会变，为什么我会不再爱她？所以我也恨天下所有像我这样的男人。”
林飞城道：“可是你刚才的意思好像是在说不希望看到陆扣青变成你这种样子。”
苏一半道：“是的，你没有听错，我也没有说错。
林飞城道：“现在我有一点不懂了。
苏一半一字字地道：“如果你让陆扣青杀掉他现在身边的女人，回到他的第一个女人的身边，我就放过他。
林飞城笑了，他道：“如果陆扣青真的这么做了，那么他岂不是对不起现在这个女人？”
苏一半道：“一个女人如果明知一个男人已有了一个女人的话，就绝不该去勾引这个男人，这个女人更加该死，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杀掉我的第二个女人的原因。”
林飞城道：“我总算明白你的意思了，现在我想知道的是，你想用什么方法来达到你的目的？”
苏一半淡淡地道：“在苏州城，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情，只有在苏州城，我才可以做我想做的一切事。”
他忽然拍了拍手，一个穿着一件白色的，上面嵌满像鱼鳞一样东西的人无声无息地站到了苏一半的面前。”
苏一半问道：“那个人请来了没有？”
这个像鱼一样的人道：“很快就要来了，我们知道他一定会跟着这位林公子，所以我们在他必经的地方等着他来。”
苏一半问道：“你派了谁去请他？”
鱼人道：“锤子和钉子。”
苏一半笑了，他笑的时候，脸上只有一半有笑意，另一半呢，另一半是什么表情？
林飞城形容不出。
不过林飞城有一点是可以相信的不管是锤子也好，是钉子也好，一遇到陆扣青，就变成了废铁。
他对这一点极为自信。
这时苏一半端起了面前的酒，他笑道：“我们为什么不一边喝酒，一边等着他呢？”
这时陆扣青正在为小棉买一串糖葫芦。
有的时候，小棉就像是一个孩子，只要是孩子喜欢的东西，她都会喜欢。在山谷里的时候，小棉就特地带下来一口袋玩具，有布娃娃，也有小木人。
她认为一个女人的衰老是首先从心中开始衰老的，所以一个女人如果想永远年轻，就该有一颗孩子一样的心。
陆扣青认为她的话很有道理。
促使陆扣青买下这串冰糖葫芦，还是有一个原因，就是那个卖冰糖葫芦的小孩子。
卖冰糖葫芦的小孩子很多，每一个小孩子看到有人走过来，一定会抢着推销自己的，他们口中叫着很甜密的话，脸上荡漾着可爱的表情，让人觉得，如果你不买他的冰糖葫芦，就像是犯下了什么天大的错误。
可是那个最瘦、最小的孩子却从来不做这种事情，就算别人主动来买他的冰糖葫芦，他也摇摇头，将别的孩子的冰糖葫芦拿过来。
陆扣青非常好奇，他悄悄地问这孩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你不知道卖完了冰糖葫芦你就可以早一点儿玩耍去了吗？”
小孩子淡淡地道：“如果我早一点卖完，身上的钱一定会被他们抢了去，等到他们一个个卖完了，走了，我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卖自己的冰糖葫芦了。”
他的话很平静，很平静，他似乎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多么悲哀，多么不公平的事情。
因为他瘦小，他争不过别人，也不想争，所以他渐渐养成了自己独特的生活态度。
陆扣青叹了一口气，他把所有孩子的冰糖葫芦都买了下来，然后统统扔到臭水沟里，然后用一文钱买了这个孩子的一串冰糖葫芦。
他知道这个孩子绝不会多收自己一文钱，就算多买一只都不可以。
因为他已从这个孩子又倔又强的脸上看出了这一点。
小棉一边吃着这串冰糖葫芦，一边叹息，她感到有一颗眼泪正慢慢地地从眼角里爬出去。
她真的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这样的不公，还有这样的悲哀。
这世上强而有力的毕竟很少很少，这世上大多数的人都柔弱而善良，可是他们还是可以生存下去，任何一种生存方式都可以让人生存。
陆扣青第二次停下是因为一个卖花的小姑娘。
小姑娘很纤细、很瘦小，身穿着的显然是大人的衣服改成的小褂，可是却洗得很干净，她挎着一只和她的身高、体重完全不成比例的花蓝，花蓝里装着各种各样美丽的花。
她有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可是从这双眼睛里，你看不出一丝因为生活的困苦而带来的伤痛，她微微笑着，对每一个过路的人道：“拿一枝花去吧，放在家里，会很香的，你一觉醒来，它还是开着的，真的，拿一枝花回去吧？”
有人笑道：“那我就拿一去，要不要钱？”
小姑娘微笑道：“不要钱，一文钱也不要，真的。”
她真的一文钱也不要，就送了一枝花给那个人。
陆扣青又有一点好奇了，谁都看出这个小姑娘的家境并不好，如果她这一蓝子花全部送了出去，那么回家之后，又拿什么来买东西吃？
陆扣青于是就问她：“你这样送花给他们，那你回家后怎么办？”
小姑娘还是微笑着道：“拿花走的人一定会回来的，他们一定会一文不少地把花钱给我的，我把他们当作好人，他们就是好人了。”
真是好聪明的小姑娘。
每一个人都有善良的一面，每一个都会有一时的侧隐之心，“我把他们当作好人，他们就是好人了。”
谁都看得出小姑娘很需要钱，谁都明白花就是小姑娘的衣食，何况一枝花只需要一文钱，谁愿意为了这一文钱让自己睡不着觉？
陆扣青发现，这个小姑娘其实已懂得了人生最深刻的道理。
他从花蓝里挑了一枝花出来，又把一文钱偷偷地放进花蓝里。
小姑娘明明看到了可是她装作没有看见，陆扣青明明知道小姑娘已经看见，却装作不知道。
鲜花插在小棉的发间，小棉叹道：“为什么两个同样大的孩子，一个把人看得那么丑恶，一个却把人看得那么善良？”
“我把他们当作好人，他们就是好人了？”陆扣青笑道，“这就是道理。”
这时他们已来到了那个深深的小巷，已站在了巷口。
陆扣青道：“林飞城一定是进去了，我们不妨也进去看一看。”
就算是柳如烟来了又怎么样，就算是江梦君来了又怎么样？
以他们现在的武功，他们根本不需要害怕任何人。
所以林飞城在喝到第三杯酒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发间插着一朵鲜花，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的小美人拉着一个男人的手走进了春色满园的花园。
等到他们也看到了林飞城，对林飞城笑了一笑之后，林飞城就看到他们像两个倒空了的口袋一样倒在了花丛里。
林飞城不能动。
苏一半就坐在他的面前，那个像鱼一样的人就站在亭外，两个人正好将林飞城夹在中间。
苏一半的四肢虽然只剩下了一半，林飞城却看得出，就算是十个四肢皆全的人也不如苏一半的一根手指头。
林飞城于是叹了一口气，道：“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样子？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倒下去？”
苏一半微笑道：“因为他们遇到了锤子和钉子，无论是谁遇锤子和钉子，都会变成这种样子。”
林飞城道：“锤子和钉子又是谁？”
苏一半道：“他们是两个小孩子，真正的小孩子，可是现在他们已是排名十七位和第十八位的杀手，他们的身价现在已到了一万两。”
林飞城道：“两个小孩子？”
苏一半道：“是的，这两个小孩子可以想出各种杀人的方法，绝对是杀人于无形的方法，这一次也是一样。”
林飞城在听。
苏一半微笑道：“他们总是有特别的方法让人注意到他们，他们总是可以将他们想给你的送给你。”
林飞城看到了小棉发间的鲜花和冰糖葫芦。
苏一半笑道：“无论是冰糖葫芦还是花，都是用一种特别的药物浸过的，如果你只买了花，或只买了冰糖葫芦，那么你一定没有事。”
林飞城道：“可是如果两样一起买了，那么花和冰糖葫芦上的药物就会中和，就会生出另一种药物来，靠近这种药物的人就会不知不觉地倒下去。”
苏一半道：“是的，这种药物是极其细微的，就连昔日的“万毒天君”也败在了这两个小孩子的手里。”
林飞城叹道：“若是连“万毒天君”都会败在这两个孩子的手里，那么这两子孩子岂非算是天下第一、第二杀手？”
苏一半摇了摇头，道：“他们只能对付有良心的人，只能对付那些对这个世界的不公愤愤不平的人，若是一个真正的恶人，是绝不会看这两个孩子一眼的。”
林飞城道：“所以这两个孩子只能是第十七和第十八名杀手。”
苏一半道：“是的。”
这时苏一半又拍了拍手，林飞城就看到了柳如烟和唐飞羽。
看到这两个人并不奇怪，一点也不奇怪，林飞城早已知道，那个向苏一半请求的人一定就是唐飞羽。
唐飞羽低着头，跟在柳如烟的身后，慢慢地走了过来，这时陆扣青和小棉已人抬到了小亭子里，抬到了唐飞羽的面前。
只有在看到陆扣青的时候，林飞城才看到唐飞羽的眼睛在发亮，那的确是一种激情，却丝毫没有一丝愉快的感觉。
那是仇恨，仇恨也是一种激情。
男女之间的感情其实是天下最危险的感情，她的危险就在于，危险的到来，是自身也不知道的。
柔情蜜意会变成刻骨仇恨，海誓山盟会成为恶毒咒语，爱得越深，恨就越深，世上没有任何一种别的仇恨会比这种仇恨还要激烈。
苏一半淡淡地道：“现在我做到了你让我做的，你是不是也该做我让你做的事情？”
林飞城的大脑在飞快地运转，他在想方法帮陆扣青摆脱目前的困境。
可是在苏一半和柳如烟的面前，这种机会实在是太少太少，所以他只好不去想，他现在想知道的是，唐飞羽花了什么样的代价让苏一半做这件事情。
林飞城相信唐飞羽花的代价一定是非常惊人的。
唐飞羽点了点头，她从怀里取出了一个油布小包，将这个油布小包放在苏一半唯一的手上。
苏一半点了点头，他对唐飞羽道：“现在这两个人是你的无论你怎么处置他们，都绝没有人阻止你。”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似有意，似无意地看了一眼林飞城。
林飞城苦苦地一笑，道：“风流罪过总是要自己承受后果的，这种事情别人就算想插手，恐怕也不知如何插手是好。”
苏一半笑了一笑，道：“那我们还是喝我们的酒，我的酒虽然比不上你家的葡萄美酒，却也算是一流的好酒。
林飞城只有喝酒，虽然酒入口中，但味道却比马尿还要难喝。
柳如烟却像一个置身外的人，林飞城在想，柳如烟在这场交易里会得到什么样的好处？
唐飞羽这时在发抖，她的眼睛迷离而扑朔，那究竟是仇恨还是柔情，谁也分不出来。
林飞城叹了一口气，端起了一杯酒，他对苏一半道：“无论你们用什么方法对付陆扣青，我都不想看下去，既然我一点忙都帮不上他，我只有走。”
苏一半道：“不错，你只有走。”
林飞城道：“我总算见到了你，也总算和你在一起喝过酒，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桩心事，所以喝完了这一杯之后，我就走。”
苏一半也端起了杯子，林飞城将手中的酒杯轻轻碰了碰苏一半的杯子，将杯中酒慢慢地地喝了下去。
苏一半将酒一饮而尽，笑道：“不送。”
林飞城却坐了下来，微笑着坐了下来。
苏一半怔住，柳如烟也皱起了眉头，就在这时，苏一半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很难看，半边白玉一样的脸忽然变成了嫣红之色。
他猛地咳了起来，“咳，咳，咳，”咳到第七声时，就有一丝鲜血从他的口角流了出来。
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来，唯一的一只眼睛里闪出刀一样的锋芒，他轻轻地道：“是“千丝万缕断魂波”？”
林飞城点了点头。
苏一半道：““千丝万缕断魂波”据说是一种世间最奇特的内力，据说只有凭着水波就可以传到别人的体内。”
林飞城道：“酒也是水，酒中的波纹也是水中的波纹。”
苏一半道：“刚才你和我碰杯之时，就将这种内力通过酒的波纹传到了我的体内。”
林飞城叹道：“是的。”
苏一半道：““千丝万缕断魂波”中者必死，据说只要过三个时辰，这种波就可以摧毁我的五脏？”
林飞城道：“两个时辰。”
苏一半点了点头，道：“那么你准备和我开什么条件？”
林飞城道：“在这两个时辰之中，这里只有我才能消除你体内的波纹，所以现在你的命就是我的。”
苏一半点了点头。
林飞城道：“我只要你怀中的东西。”
他着重加了一句，道：“就是刚才唐小姐交给你的东西。”
苏一半想也不想，立刻从怀里取出了那个油布小包，放在了林飞城的手上。
林飞城虽然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对这里的一切却很熟悉，因为他从很多人的嘴里知道苏家大宅的一石一树，因为苏家花园在苏州实在太有名了。
他一走进这座繁花盛开的花园，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苏一半。
看到苏一半的时候，林飞城忽然明白苏一半为什么要叫苏一半了。
花园里的小亭上有一张很柔软很宽大的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事实上这个人只能算是半个。
这个人的只有一只耳朵，一条腿，一只手，好像有一把飞快的刀将他劈成了两半，看到这个人时，林飞城不禁赞叹人的生命力，一个从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活下去，那么这世上还能有什么事情能让人无法生存？
让林飞城奇怪的是，为什么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苏一半是这种样子，难道以前进过这里的人都根本没有见过苏一半？
不管怎么说，现在林飞城见到了苏一半，苏一半好像也见到了林飞城。
走到小亭前的时候，林飞城才发现苏一半只是一只眼睛是好的另一只眼睛只有一个黑洞，现在苏一半正用那一只完好的眼睛看着林飞城，就像一个最好色的看着一个全身赤裸的绝色佳人一样。
林飞城正不知该说什么话的时候，苏一半忽然问了林飞城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他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也是林飞城很好奇的问题，林飞城问道：“为什么？”
苏一半道：“我有过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几乎是我的一切，我爱她简直到了发疯的地步，我当时并不像现在这个样子。”
林飞城看得出，现在的苏一半有一只如美玉雕刻般的手，有一半英俊的脸，如果另一只半还在的话，他一定是一个不亚于林飞城的美男子。
林飞城道：“后来呢？”
苏一半叹了一口气，道：“我当时认为我这一生中只会有这一个女人，我当时也绝没有想到我还会爱上第二个女人。”
林飞城叹了一口气，道“未来的事谁都想不到，感情也是天下最容易改变的东西。”
苏一半道：“是的，可是我的第一个女人都无法忍受，所以有一天我大醉之后，醒来就看到自己变成这种样子。因为她说，既然我只给了她一半，她就把属于她的另一半带走。”
林飞城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故事，像这种残酷的故事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把它放在心里。”
苏一半道：“因为我不想看到另一个人会遇到像我这样的遭遇，只有我才明白，像我现在这样活下去是一种什么滋味。”
林飞城道：“你请一个人引我来，就是要告诉你的这片心意。”
苏一半道：“是的，我很喜欢陆扣青，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却明白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林飞城道：“哦？”
苏一半道：“几天前，有一个伤心的女人来找过我，希望我可以帮她一个忙。”
林飞城道：“哦？”
苏一半道：“她希望我可以让一个人变成我这种样子，她认为，既然我已变成这种样子，一定希望天下所有的人都变成这种样子。”
林飞城道：“你有没有答应她？”
苏一半道：“我不答应，一开始的时候，我没有答应。”
林飞城道：“看来最后你还是答应了，是什么原因让你答应了？”
苏一半道：“她告诉了她的故事，这是一个始乱终弃的故事，我最不喜欢听的就是这种故事。”
林飞城道：“你认为每一个做出始乱终弃的人就应该受到像你这样的惩罚？”
苏一半道：“是的，虽然我的一半身体都被那个女人带走，可是我并不恨她，我只恨自己，为什么我对她的感情会变，为什么我会不再爱她？所以我也恨天下所有像我这样的男人。”
林飞城道：“可是你刚才的意思好像是在说不希望看到陆扣青变成你这种样子。”
苏一半道：“是的，你没有听错，我也没有说错。
林飞城道：“现在我有一点不懂了。
苏一半一字字地道：“如果你让陆扣青杀掉他现在身边的女人，回到他的第一个女人的身边，我就放过他。
林飞城笑了，他道：“如果陆扣青真的这么做了，那么他岂不是对不起现在这个女人？”
苏一半道：“一个女人如果明知一个男人已有了一个女人的话，就绝不该去勾引这个男人，这个女人更加该死，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杀掉我的第二个女人的原因。”
林飞城道：“我总算明白你的意思了，现在我想知道的是，你想用什么方法来达到你的目的？”
苏一半淡淡地道：“在苏州城，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情，只有在苏州城，我才可以做我想做的一切事。”
他忽然拍了拍手，一个穿着一件白色的，上面嵌满像鱼鳞一样东西的人无声无息地站到了苏一半的面前。”
苏一半问道：“那个人请来了没有？”
这个像鱼一样的人道：“很快就要来了，我们知道他一定会跟着这位林公子，所以我们在他必经的地方等着他来。”
苏一半问道：“你派了谁去请他？”
鱼人道：“锤子和钉子。”
苏一半笑了，他笑的时候，脸上只有一半有笑意，另一半呢，另一半是什么表情？
林飞城形容不出。
不过林飞城有一点是可以相信的不管是锤子也好，是钉子也好，一遇到陆扣青，就变成了废铁。
他对这一点极为自信。
这时苏一半端起了面前的酒，他笑道：“我们为什么不一边喝酒，一边等着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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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陆扣青正在为小棉买一串糖葫芦。
有的时候，小棉就像是一个孩子，只要是孩子喜欢的东西，她都会喜欢。在山谷里的时候，小棉就特地带下来一口袋玩具，有布娃娃，也有小木人。
她认为一个女人的衰老是首先从心中开始衰老的，所以一个女人如果想永远年轻，就该有一颗孩子一样的心。
陆扣青认为她的话很有道理。
促使陆扣青买下这串冰糖葫芦，还是有一个原因，就是那个卖冰糖葫芦的小孩子。
卖冰糖葫芦的小孩子很多，每一个小孩子看到有人走过来，一定会抢着推销自己的，他们口中叫着很甜密的话，脸上荡漾着可爱的表情，让人觉得，如果你不买他的冰糖葫芦，就像是犯下了什么天大的错误。
可是那个最瘦、最小的孩子却从来不做这种事情，就算别人主动来买他的冰糖葫芦，他也摇摇头，将别的孩子的冰糖葫芦拿过来。
陆扣青非常好奇，他悄悄地问这孩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你不知道卖完了冰糖葫芦你就可以早一点儿玩耍去了吗？”
小孩子淡淡地道：“如果我早一点卖完，身上的钱一定会被他们抢了去，等到他们一个个卖完了，走了，我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卖自己的冰糖葫芦了。”
他的话很平静，很平静，他似乎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多么悲哀，多么不公平的事情。
因为他瘦小，他争不过别人，也不想争，所以他渐渐养成了自己独特的生活态度。
陆扣青叹了一口气，他把所有孩子的冰糖葫芦都买了下来，然后统统扔到臭水沟里，然后用一文钱买了这个孩子的一串冰糖葫芦。
他知道这个孩子绝不会多收自己一文钱，就算多买一只都不可以。
因为他已从这个孩子又倔又强的脸上看出了这一点。
小棉一边吃着这串冰糖葫芦，一边叹息，她感到有一颗眼泪正慢慢地地从眼角里爬出去。
她真的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这样的不公，还有这样的悲哀。
这世上强而有力的毕竟很少很少，这世上大多数的人都柔弱而善良，可是他们还是可以生存下去，任何一种生存方式都可以让人生存。
陆扣青第二次停下是因为一个卖花的小姑娘。
小姑娘很纤细、很瘦小，身穿着的显然是大人的衣服改成的小褂，可是却洗得很干净，她挎着一只和她的身高、体重完全不成比例的花蓝，花蓝里装着各种各样美丽的花。
她有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可是从这双眼睛里，你看不出一丝因为生活的困苦而带来的伤痛，她微微笑着，对每一个过路的人道：“拿一枝花去吧，放在家里，会很香的，你一觉醒来，它还是开着的，真的，拿一枝花回去吧？”
有人笑道：“那我就拿一去，要不要钱？”
小姑娘微笑道：“不要钱，一文钱也不要，真的。”
她真的一文钱也不要，就送了一枝花给那个人。
陆扣青又有一点好奇了，谁都看出这个小姑娘的家境并不好，如果她这一蓝子花全部送了出去，那么回家之后，又拿什么来买东西吃？
陆扣青于是就问她：“你这样送花给他们，那你回家后怎么办？”
小姑娘还是微笑着道：“拿花走的人一定会回来的，他们一定会一文不少地把花钱给我的，我把他们当作好人，他们就是好人了。”
真是好聪明的小姑娘。
每一个人都有善良的一面，每一个都会有一时的侧隐之心，“我把他们当作好人，他们就是好人了。”
谁都看得出小姑娘很需要钱，谁都明白花就是小姑娘的衣食，何况一枝花只需要一文钱，谁愿意为了这一文钱让自己睡不着觉？
陆扣青发现，这个小姑娘其实已懂得了人生最深刻的道理。
他从花蓝里挑了一枝花出来，又把一文钱偷偷地放进花蓝里。
小姑娘明明看到了可是她装作没有看见，陆扣青明明知道小姑娘已经看见，却装作不知道。
鲜花插在小棉的发间，小棉叹道：“为什么两个同样大的孩子，一个把人看得那么丑恶，一个却把人看得那么善良？”
“我把他们当作好人，他们就是好人了？”陆扣青笑道，“这就是道理。”
这时他们已来到了那个深深的小巷，已站在了巷口。
陆扣青道：“林飞城一定是进去了，我们不妨也进去看一看。”
就算是柳如烟来了又怎么样，就算是江梦君来了又怎么样？
以他们现在的武功，他们根本不需要害怕任何人。
所以林飞城在喝到第三杯酒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发间插着一朵鲜花，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的小美人拉着一个男人的手走进了春色满园的花园。
等到他们也看到了林飞城，对林飞城笑了一笑之后，林飞城就看到他们像两个倒空了的口袋一样倒在了花丛里。
林飞城不能动。
苏一半就坐在他的面前，那个像鱼一样的人就站在亭外，两个人正好将林飞城夹在中间。
苏一半的四肢虽然只剩下了一半，林飞城却看得出，就算是十个四肢皆全的人也不如苏一半的一根手指头。
林飞城于是叹了一口气，道：“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样子？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倒下去？”
苏一半微笑道：“因为他们遇到了锤子和钉子，无论是谁遇锤子和钉子，都会变成这种样子。”
林飞城道：“锤子和钉子又是谁？”
苏一半道：“他们是两个小孩子，真正的小孩子，可是现在他们已是排名十七位和第十八位的杀手，他们的身价现在已到了一万两。”
林飞城道：“两个小孩子？”
苏一半道：“是的，这两个小孩子可以想出各种杀人的方法，绝对是杀人于无形的方法，这一次也是一样。”
林飞城在听。
苏一半微笑道：“他们总是有特别的方法让人注意到他们，他们总是可以将他们想给你的送给你。”
林飞城看到了小棉发间的鲜花和冰糖葫芦。
苏一半笑道：“无论是冰糖葫芦还是花，都是用一种特别的药物浸过的，如果你只买了花，或只买了冰糖葫芦，那么你一定没有事。”
林飞城道：“可是如果两样一起买了，那么花和冰糖葫芦上的药物就会中和，就会生出另一种药物来，靠近这种药物的人就会不知不觉地倒下去。”
苏一半道：“是的，这种药物是极其细微的，就连昔日的“万毒天君”也败在了这两个小孩子的手里。”
林飞城叹道：“若是连“万毒天君”都会败在这两个孩子的手里，那么这两子孩子岂非算是天下第一、第二杀手？”
苏一半摇了摇头，道：“他们只能对付有良心的人，只能对付那些对这个世界的不公愤愤不平的人，若是一个真正的恶人，是绝不会看这两个孩子一眼的。”
林飞城道：“所以这两个孩子只能是第十七和第十八名杀手。”
苏一半道：“是的。”
这时苏一半又拍了拍手，林飞城就看到了柳如烟和唐飞羽。
看到这两个人并不奇怪，一点也不奇怪，林飞城早已知道，那个向苏一半请求的人一定就是唐飞羽。
唐飞羽低着头，跟在柳如烟的身后，慢慢地走了过来，这时陆扣青和小棉已人抬到了小亭子里，抬到了唐飞羽的面前。
只有在看到陆扣青的时候，林飞城才看到唐飞羽的眼睛在发亮，那的确是一种激情，却丝毫没有一丝愉快的感觉。
那是仇恨，仇恨也是一种激情。
男女之间的感情其实是天下最危险的感情，她的危险就在于，危险的到来，是自身也不知道的。
柔情蜜意会变成刻骨仇恨，海誓山盟会成为恶毒咒语，爱得越深，恨就越深，世上没有任何一种别的仇恨会比这种仇恨还要激烈。
苏一半淡淡地道：“现在我做到了你让我做的，你是不是也该做我让你做的事情？”
林飞城的大脑在飞快地运转，他在想方法帮陆扣青摆脱目前的困境。
可是在苏一半和柳如烟的面前，这种机会实在是太少太少，所以他只好不去想，他现在想知道的是，唐飞羽花了什么样的代价让苏一半做这件事情。
林飞城相信唐飞羽花的代价一定是非常惊人的。
唐飞羽点了点头，她从怀里取出了一个油布小包，将这个油布小包放在苏一半唯一的手上。
苏一半点了点头，他对唐飞羽道：“现在这两个人是你的无论你怎么处置他们，都绝没有人阻止你。”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似有意，似无意地看了一眼林飞城。
林飞城苦苦地一笑，道：“风流罪过总是要自己承受后果的，这种事情别人就算想插手，恐怕也不知如何插手是好。”
苏一半笑了一笑，道：“那我们还是喝我们的酒，我的酒虽然比不上你家的葡萄美酒，却也算是一流的好酒。
林飞城只有喝酒，虽然酒入口中，但味道却比马尿还要难喝。
柳如烟却像一个置身外的人，林飞城在想，柳如烟在这场交易里会得到什么样的好处？
唐飞羽这时在发抖，她的眼睛迷离而扑朔，那究竟是仇恨还是柔情，谁也分不出来。
林飞城叹了一口气，端起了一杯酒，他对苏一半道：“无论你们用什么方法对付陆扣青，我都不想看下去，既然我一点忙都帮不上他，我只有走。”
苏一半道：“不错，你只有走。”
林飞城道：“我总算见到了你，也总算和你在一起喝过酒，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桩心事，所以喝完了这一杯之后，我就走。”
苏一半也端起了杯子，林飞城将手中的酒杯轻轻碰了碰苏一半的杯子，将杯中酒慢慢地地喝了下去。
苏一半将酒一饮而尽，笑道：“不送。”
林飞城却坐了下来，微笑着坐了下来。
苏一半怔住，柳如烟也皱起了眉头，就在这时，苏一半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很难看，半边白玉一样的脸忽然变成了嫣红之色。
他猛地咳了起来，“咳，咳，咳，”咳到第七声时，就有一丝鲜血从他的口角流了出来。
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来，唯一的一只眼睛里闪出刀一样的锋芒，他轻轻地道：“是“千丝万缕断魂波”？”
林飞城点了点头。
苏一半道：““千丝万缕断魂波”据说是一种世间最奇特的内力，据说只有凭着水波就可以传到别人的体内。”
林飞城道：“酒也是水，酒中的波纹也是水中的波纹。”
苏一半道：“刚才你和我碰杯之时，就将这种内力通过酒的波纹传到了我的体内。”
林飞城叹道：“是的。”
苏一半道：““千丝万缕断魂波”中者必死，据说只要过三个时辰，这种波就可以摧毁我的五脏？”
林飞城道：“两个时辰。”
苏一半点了点头，道：“那么你准备和我开什么条件？”
林飞城道：“在这两个时辰之中，这里只有我才能消除你体内的波纹，所以现在你的命就是我的。”
苏一半点了点头。
林飞城道：“我只要你怀中的东西。”
他着重加了一句，道：“就是刚才唐小姐交给你的东西。”
苏一半想也不想，立刻从怀里取出了那个油布小包，放在了林飞城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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