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翎《圣剑飞霜》

第二十四章

作者:司马翎  来源:司马翎全集  点击: 
  这两道围墙的作用他已经了然于胸,原来那图上注明在两墙之间,地面铺满“锦地罗”,那是一层细网,网上附有无数锋锐的倒钩刺须和小铃,若然误踏其上,立时咬住靴鞋,不挣还可,一动的话,越咬越多,网上的小铃也响成一片。
  因此任何人见到这种装置,绝不敢踏下去,势必要向丈半高的围墙纵上去。那道围墙顶甚是尖削,布有报警机关。这种报警装置江湖上极是普通,一望而知,是以纵起之人一眼望见,势必立改心意,向墙内飘身而落。
  这一来正好中了以虚为实之计,那围墙下面一丈以内,离地三尺之处装有一道“龙须天网”,任何人掉在网中,登时浑身都被网上的利钩钩住,加上铃声大作,等如告诉对方说鱼儿落网。
  这两道围墙的距离早已算好,两墙相距一丈,内墙高达丈半,如要有跃过三丈宽的河面那么大的力量,是以一旦纵到墙头,发现其上的报警装置,勉强移前一点,越过围墙之后,便再无余力可以改变下落的位置,那时即除了眼睁睁掉在“龙须天网”内,别无他途。
  一阵夜风吹过,皇甫维缩一缩肩膊,原来此刻皇甫维浑身上下没有一寸丝缕。
  他早在潜泅过河之际,已经想出妙计,那就是攻敌不备,由于对方认定这道河流,沙提及内外墙已经成为不易逾越的天险,加之凡是泅过河流之人,势必留下水渍遗痕,极易追查出下落,久而久之,除了三道桥梁之外,其余的地方都不甚注意。
  皇甫维深觉这是最好的弱点,灵机一动,迅即将全身衣服脱下,裹做一团,只余下那柄圣剑还在手中,之后,算准距离,把衣服扔过护庄河,恰巧落在那道矮矮的围墙下面。
  此刻他全身赤裸,虽然曾经炼过上乘武功,不畏寒暑,但始终不大习惯,故此夜风刮过,不由得颤抖一下。
  他感到身上的河水已经干得差不多,当下跃到三尺高的围墙上面,俯身捡起落在外面墙根的衣服。
  倏然间早先听到在远处的脚步声似乎急速移来,皇甫维微微一惊,要穿衣服不够时间,要躲起来又没有可供藏身之处。万一来的乃是女人,但他目下光着屁股的情形,别说动手,当真羞也羞死了。
  再者假如对方声张起来,庄中之人迅速驰援,高挑灯烛,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还能赤身露体和对方动手么?
  想到这里,真是急出一身冷汗。幸好一个人每每在极为焦急的情形之下,想出一点办法。皇甫维正好也是情急智生,猛可吸一口真气,就这样光着屁股,飕一声向一丈外那堵丈半高的围墙飞去。
  他身在半空之中,一面用右手将咬在口中的圣剑掣出鞘,同时扬目向步声传来之处望去。
  但见五六丈以上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在外墙顶上迅速奔来。这两道人影面貌虽然瞧不清楚,但从衣服及特长的头发上一望而知乃是女人。
  他在心中叫声侥幸,这时身形已飞到围墙顶端。但见他轻飘飘向下沉落,却不是落在围墙顶,而是落在墙内,紧紧贴墙溜下。
  只见他圣剑一送,刺入墙上,顿时像条白色的咸鱼一般挂在墙边。
  他乃是面对着墙,因此他可以嗅到墙上石头的气味。外面步声急速奔到,忽然停住,几乎就是站在他刚才站在的地方。
  片刻之后,一个女子的口音道:“翠丫头你真是多疑,那里有什么可疑动静?”
  另外那个女的没有答话,隔了很久,她才出声。因此使皇甫维感到这个名叫“翠”的女孩子十分深沉。
  她道:“你懂得什么?我们这几个人轻易不会调出来巡哨,因此漆二娘此举必有深意,也许她已发现了朕兆,但时机未熟,所以不曾宣布,方才我明明瞧见有人影闪动似的,也听到一点声息,都怪你走动时脚步太重,假如真有敌人的话,早就被你吓跑啦!”
  那个先说话的女郎不服气地哼一声,道:“我就不信老庄主他们正在江湖上威名方盛之际,竟有人吃了豹子胆老虎肝,敢潜入冷月山庄找事……”
  翠丫头冷笑一声,道:“告诉你吧,我的宝姑娘,今夜乃是漆二娘巡夜,如果万一那敌人乃是打我们管辖范围之内潜入,哼!你我就准备挨她那别出心裁的‘裸体示众’苦刑的滋味吧!”
  宝姑娘啧了一声,一听而知乃是伸舌头的声音,接着道:“如果要我受那苦刑,我立刻先行自杀,我们可不比其它一些已经破了身的丫头。”
  她歇了一下,接着又道:“老实说,我倒希望真有个把敌人潜了进来,我觉得老是住在这道护庄河之内,好比是困在笼中的鸟一般,日子过得太死板啦!”
  这时,在外面那道矮墙上的两个姑娘,其中之一缓缓巡逡走动,不时低头察着墙上宽达两尺的道路。
  另一个凝站不动,举眸遥望着河流那一边,露出一派神往的样子。她接着道:“护庄河的那一边真是海阔天空,任我遨翔,那多够味啊!”
  “宝丫头你老是胡乱表露你的心意,若果碰上喜欢进谗讨功之人,你就完蛋啦!”
  她轻轻叹口气,接着道:“我看你平常为人心直口快,所以才敢劝你……”
  宝丫头道:“我也晓得自己的毛病,但总是改不了,自己也没有办法,你在看什么呢?”
  翠姑娘淡淡道:“没有什么,我是忽然想到,假如当真有人潜入本庄之内,这个人一定身怀绝技,并且智计超人,时时会有奇妙惊人的计策……”
  宝姑娘讶道:“你怎么会晓得?”
  翠姑娘微微一笑,道:“我不过是胡思乱想,只不知那人年纪有多大?现在你站在这里,我回到后面去巡看一下,说不定我们在这里闲聊时,人家已经打那边潜入!记得不要走开,并且要提高警觉!”
  皇甫维蓦地感到这个翠姑娘似乎与寻常女子大不相同,并且觉得她忽然离开,好似别有用意。
  他忖想之际,在他身后的院落中,悄无声息地闪过一道黑影。若果皇甫维一直全神查听,便会发觉背后的异动。可是他一心一意在忖想那翠姑娘,是以耳目都不似平时灵敏。
  由于外面还有个宝姑娘没有走开,因此他不敢有所举动,免得一时沉不住气,泄露行藏,这一来他只好仍旧光着屁股悬挂在墙上,说像条咸鱼倒不如说他像只板鸭来得贴切。
  过了一阵,他听出外面的宝姑娘已走开丈许,当下回头一瞥,看准落脚之地,这才蜷起双脚,贴在墙上用力一蹬,整个人倒飞出去,轻飘飘落在院中。
  他方自落地,猛可瞥见左边的月洞门当中站着一个姑娘,这刻正瞪大眼睛,呆呆瞧着他,生似被他这个赤裸白人骇傻了。
  皇甫维羞得满面通红,连忙用左手的衣服遮住下体,踉跄后退。
  那个姑娘身躯一缩,躲在月洞门外,皇甫维惶乱地穿衣,但他心中越急,就越穿得慢,过了一阵,那个姑娘又在月洞门露出头颅,一见他还赤着上身,连忙又缩回去。
  皇甫维一生都没有这般窘过,赶快穿好之后,反而将圣剑归鞘,缓步走近那月洞门。
  外面那个姑娘低声道:“你倒底穿好衣服没有?”
  皇甫维双耳发热,道:“对不起得很,我是为了泅过此河,所以……并非故意失礼!”
  那个女孩子现身出来,道:“你随我去见漆二娘吧!”
  皇甫维微微一笑,道:“好!我跟你去!”
  她正要转身,忽然停住,道:“我怎知你不会趁机逃跑?”
  皇甫维道:“我若果要走,早先你不敢进院之时,岂不是正好溜掉?大丈夫敢作敢为,既然胆敢夜闯冷月山庄,岂有害怕区区一个漆二娘之理!”
  他的言词之间,扬溢着豪情胜慨。对方似是被他折服,踌躇一下,道:“很好,那么你跟我走!”
  他们一前一后,向里面走去,穿过几个院落,走入一条甬道之内,皇甫维突然道:“翠姑娘请等一等!”
  翠姑娘停步道:“什么事?”
  “我想先晓得你怎知我业已潜入,并且藏身墙上?”
  她笑一下,笑容甚是娴雅可爱,接着道:“我的目力异于常人,因此你纵起之时,我瞧见人影一闪,接着又发现墙上留有一些沙子,是以更加确定。”
  皇甫维道:“翠姑娘目力高明,兼且机警过人,在下甚感佩服!”
  他说得十分真诚恳挚,翠姑娘竟无法怀疑他的话乃是拍马屁之言,当下甚感受用,心弦微颤。
  皇甫维接着又道:“在下还要请问姑娘一事,那就是在下随你前往见那漆二娘,按照贵庄向例,不知漆二娘将如何处置在下?”
  翠姑娘怔一怔,道:“本庄规矩极是严酷,像你这等夜闯本庄,并且渡过护庄河,不但要处死刑,而且要在死前先受一种恶刑!”
  皇甫维淡淡一笑,道:“承蒙姑娘惠告,在下在此谢谢姑娘盛情。”
  翠姑娘楞一下,生似有什么话想说,但终于忍住,转身向甬道那一端走去。
  他们先后经过三道门户,却都没有入内,仍然照直向前走去。
  皇甫维迅速地取出“一皇”所传秘图暗暗查看一下,便又收回囊中,前面的翠姑娘似是听到声响,却没有回头瞧看。
  走了六七步,左侧墙上又有一扇门房,皇甫维突然伸手向那扇朱门推去。但觉门内有门闩闩住,立即潜运内力,轻轻一震,门内的木闩立时震断。
  他把木门推开一尺左右,迅即闪身入去,顺手把门掩住。
  翠姑娘停住脚步,回头一望,已不见皇甫维影踪。她一点也没有张惶的样子,缓步走回去,停在朱门外。
  她歇了一下,才举手敲门道:“怎么啦,难道你忽然对漆二娘畏惧起来么?”
  房内毫无声息,翠姑娘微微一哂,道:“这个房间一向用以贮藏珍宝古玩之物,四周俱是厚达三尺的石壁,并无别的门户,更没有暗道,你何必躲在里面?”
  她话声过后,一会儿工夫,那扇朱门徐徐打开,皇甫维现出身形,面上流露出失望的表情。
  翠姑娘笑道:“如何,当真没有别的门路吧?”
  皇甫维露出窘状,道:“我……我……唉,当直没有别的门户通路!”
  翠姑娘笑一笑,道:“我们一走入这条甬道之后,那入口处早已放下钢闸,你除非有地遁之能,否则你怎样也跑不了!”
  皇甫维自嘲地笑道:“我这刻忽然觉得应该多生一对翅膀,那就可以凌空飞走了!”
  翠姑娘明眸一转,道:“你插翅也不行,自走入这条甬道之后,再也见不到天光,所以我刚才说,你除非有地遁之能,不然的话,再也逃不掉!”
  皇甫维摇头道:“以我想来,这条甬道既然两端可以隔断,万一老庄主自己碰上这种情形,他必须有法子脱身,此所以我坚信即使在这一条长长的甬道内,也必有秘密出口!”
  翠姑娘道:“话虽有理,可奈事实上确实没有!不信的话,你可以查看一下,但不能耽搁太久!”
  皇甫维颔首道:“好,我如果查不出别有出路,大丈夫说一句算一句,我就俯首束手,任你处置!不过如果让我找到出路,逃离此庄,你可不能怨我!”
  翠姑娘忖思了一阵,明眸连转。皇甫维故意装出不在乎的样子,两眼向四下不住张望。翠姑娘突然道:“我跟你赌这一次,现在我打那边出去,连出口也封住……”
  这位翠姑娘倒也爽快,说得到做得出,话声甫歇,人已向去路那边疾奔而去,转眼间身形已隐没在转弯处,接着微闻一响沉重的钢石相触之声。
  皇甫维精神一振,立刻放开脚步,向她奔去的方向疾纵,走到快要转弯之处,只见那儿有一道金黄色的门户,他举手推开,这一回那扇金色的门应手而开。
  他纵入房内,顺手掩上房门,但见两边屋角都燃有灯烛,是以房中甚是光亮。
  这个房间大约有两丈方圆,高敞宽大,摆设有云床炉鼎之类,一望而知是间炼丹石室。
  他奔向右边的石壁,数一数上面的石头,便向其中一块石头推去。这一推他已运足内力,但见那块一尺见方的青石应手凹陷下去,大约陷入五寸左右,便不移动。
  皇甫维微微一笑,暗忖这座室内的唯一通道,以月公佟雷那种心肠阴毒多疑之人,自然不会告诉任何人。自己看准这一点,才故意拏话相激。
  心中转念之际,手指已向旁边摸去,果然摸到一枚铜环。用手指勾住用力一拍,只见旁边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扇三尺高一尺宽的缝隙,于是连忙钻了进去。
  外面那条长长甬道的入口处突然出现一道人影,沿着甬道疾奔。此人身法迅快异常,转眼间已掠过刚才皇甫维进去过的朱门,接着又掠过黄门,然后抵达甬道末端。
  这道人影在甬道的灯光下显出窈窕婀娜的身裁,一头云发垂在背后。样子长得十分好看,修眉凤目,玉面朱唇。她见到甬道出口的钢门已经放下,不禁眉头轻皱,在墙上按了一下,那道钢门顿时向上升起。
  门外站着明眸皓齿的翠姑娘,她现出一面讶色,及至见到甬道内的人,立刻转为惊惶之色。
  那修眉凤目的美女娇柔地道:“你怎的来到此地?”
  她的话声与表情都十分娇柔动人,可是翠姑娘却更加不安地垂下头,敛祍行礼道:“启禀漆二娘,婢子因似是发觉有人潜入,故此进来找寻二娘!”
  漆二娘微笑道:“很好,但你为何把甬道封住?”
  翠姑娘道:“婢子生怕敌人潜入内宅,故此特加小心,封住出入之道!”
  漆二娘轻移莲步,走到她面前,忽然举手向她面上掴去,口中格格笑道:“你这丫头胆子真大,你以为我这等容易被你瞒过的么?”
  她掴去手掌并不迅快,但翠姑娘却不敢躲避,但听清脆一响,翠姑娘整个人撞向墙上,玉颊上现出一个清晰的掌印,接着唇角也沁出鲜血,显然这一掌打得甚重,以致翠姑娘口腔破损出血。
  漆二娘又娇笑一声,道:“你如果心中不服气,我说一句话你就不用分辩了!我且问你,那个不穿衣服的男人,被你藏在什么地方?”
  翠姑娘大吃一惊,忘其所以地举目瞧住她。要知这翠姑娘当真以为漆二娘乃是恫吓她而已,那知道她确实已晓得那回事,并且一定是亲眼目睹,不然的话,她怎会知道那个美男子乃是赤身露体?
  她吶吶道:“他……他就在这甬道之内!”
  漆二娘口中笑着,又举手给她一个嘴巴子,因此翠姑娘另一边面颊上又出现一个掌印。
  她道:“你还敢跟我开玩笑么?”要知她刚刚穿过甬道,并无发现人踪,是以以为翠姑娘跟她开玩笑。
  翠姑娘不敢支吾,匆匆把经过情形说了。漆二娘这时也禁不住面色一沉,凝眸寻思,随即转身向甬道奔去,逐间户门推开查看。
  之后,她一直出了甬道,嘹亮的钟声突然大鸣,转眼间护庄河里外出现无数火把人影,全庄都光亮如白昼。
  在那些火把之下的幢幢人影有男有女,一般来说,在护庄河外围的多是劲装疾服的大汉,在护庄河内围的多半是苗条女郎,个个携带着兵器,有些还有弓箭。
  漆二娘四面巡视一番,传令找到宝姑娘,便一同向庄中走去,不一会又走入那条甬道之内。
  漆二娘缓缓道:“那厮除非在警钟大鸣以前渡河逃出此庄,不然的话,他纵有通天本事,也逃不出我的掌握……”
  宝姑娘还不晓得翠姑娘已经出事,正待询问,转眼间那边有四条人影奔来,却是四个身穿银色劲装大汉,人人背上都插着一把特窄特长的利剑。
  漆二娘向宝姑娘指了一下,四名银衣大汉倏然分出两名,分别纵到宝姑娘两旁,一齐伸手抓住她双臂。
  宝姑娘骇得尖声惊叫,可是却不敢挣扎。
  漆二娘微笑道:“你暂勿惊慌,我且问你,刚才你和翠丫头值守夜之时,可曾发觉防地业已被敌人侵入。”
  宝姑娘颤声道:“婢子该死,竟没有察觉……”
  漆二娘接口道:“翠丫头已经发觉,并且还与敌人说了话……”她略一停顿,又接着道:“她的事暂且不提,先说你这一宗。你当然记得本庄庄法上,关于敌人侵入的种种规定!”
  宝姑娘好像掉在冰窖中,浑身发抖,竟不会说话。
  漆二娘道:“我记得内中规定是,敌人从那一处防地侵入的话,该处关卡之人将受死刑以下,残刑以上的重罚,不知是也不是?”
  宝姑娘哦声道:“但求二娘开恩……”
  漆二娘媚笑一声,道:“你这话白说啦,谁不知我漆二娘是有名的蛇蝎美人,从来不放过任何收拾别人的机会。”
  那四个银衣劲装大汉本来都全无表情,可是听了漆二娘的话,又感到漆二娘闪电似的目光扫过他们面上,顿时都微微作色。
  漆二娘沉吟一下,接着道:“不过……这个敌人太过奇妙莫测,我今夜倒有借重你的地方,因此,如果你办得到的话,我可将功赎罪……”
  宝姑娘万万想不到还有一线生机,连忙道:“二娘尽管吩咐,婢子如果办得到,一定戮力以赴!”
  漆二娘道:“这个敌人如果没有内奸通声气的话,绝不可能晓得本庄刚刚更改的口令,目下我交给你的任务,就是要你设法打听出来!”
  宝姑娘楞了一下,道:“没有一点线索,叫婢子从何查起呢?”
  漆二娘道:“你这丫头在姊妹群中一向被称为最蠢,我先前还不大相信,可是现在看来这话却也不假!现在你仔细听着,翠丫头曾与敌人说话,并且引入此间重地,我赶得来时敌人业已失踪。因此她是嫌疑最大的人,目下她已禁锢在幽牢中,你也要押到那儿去,只要你在谈话中勾出真话,自然就会释放你!我限你在天亮以前做到,过了时限,马上就把你们全身衣服脱光,捆在登山索上示众,以迄饿死为止!”
  宝姑娘最怕就是这种刑罚,当真比一刀杀死还要难过。当下连声答应尽力去做。
  漆二娘道:“我这就设法审讯外围每一道关卡,也许外面会有点线索,现在带她去吧!”
  她说到末句,已经向甬道入口处奔去,从那边穿出去,经过几座屋宇就可到达护庄河。有两名银衣劲装大汉跟着她去了。
  剩下来,宝姑娘发出啜泣之声,一个银衣大汉阴森森地道:“宝姑娘走吧,不然的话我们可吃不消啦!”
  另一个银衣大汉冷笑一声,道:“卢森你怎的怜香惜玉起来?要不要我把这些话转禀二娘?”
  名叫卢森的银衣大汉面色一变道:“喂,马老三,咱们兄弟交情一向不错,你告诉二娘对你没有什么好处,这又何必呢!”
  马老三嘿嘿冷笑,道:“那要看我高兴不高兴了,事到临头才攀交情,未免太迟了一点!”
  卢森听出他口气不善,不觉动了杀机。要知刚才他那么参句话没有什么不可告人,但漆二娘为人与众不同,一丁点小事也能够罗织成杀身之罪,何况这宝姑娘目下正处于通敌嫌疑中,沾上她非死不可。
  他一方面想设法杀死对方,另一方面又感到垂头丧气。马老三得意地冷哂一声,道:“走吧,再耽搁时间的话,幽牢那边的人接不到宝姑娘,告到漆二娘面前,谁都吃不消啦!”
  于是他们匆忙地向出口处走去,刚刚出了甬道。后面的那扇黄色房门忽然打开,一道人影宛如幽灵般纵了出来,极为小心地遥遥跟着那三人。
  不久工夫,他们在一间宽大的堂室内停步。卢森把地上的铁门打开,下面一道石阶通落下去。
  宝姑娘忽然怒声道:“马老三你放老实一点,不然的话,漆二娘知道了也放不过你!”
  卢森回头道:“什么事?”
  宝姑娘道:“他……他的手……乱摸我……”她虽然因不好意思而期期艾艾,但这几个字已足够令人明白。
  卢森顿时冷笑道:“好啊,总算也让我抓到把柄啦!宝姑娘先请吧,我们在后面跟着……”
  马老三没有哼气,跟在最后面,转眼都走落地下。
  后面遥遥缀着的人影正是皇甫维。他从秘道中出去,忽见护庄河灯火通明,人影幢幢。初时他不客气地以为是翠姑娘不守信诺,心中大怒,匆匆赶回去,打算找到翠姑娘的话,先把她杀死。
  但回转去了后,在旁中就听到漆二娘的声音,当下沉住气一听,才晓得还是她发觉有敌人潜入,也晓得了她的打算。
  翠姑娘的倩影浮上心头,顿时令人雄心万丈,觉得自己应该设法营救才行。
  他躲在暗处窥伺,过了片刻,地上的铁门内一共出来三个银衣大汉。其口一个还挽着一个长形包袱。他们有说有笑地走出来,卢森把铁门盖好,也没有加锁,就起身走开。
  那三个银衣大汉走了之后,他赶快取出秘图阅看,查知那幽牢乃是绝地,并无其它道路。一共有三道钢栅,俱用粗大的铁链锁住。
  皇甫维唇角泛起微笑,提气迅纵过去,转眼间已纵到地上的铁门旁边,弯腰把铁门揭开一道窄缝,闪身入内。
  下面是一道石阶,大约深达半丈,然后就是一条石壁甬道。
  他从秘图上已查知这条石壁甬道一共转三个弯,每逢转弯就有一道钢栅。此时放目一瞥,但见火炬高燃,照得甬道甚是明亮。
  他举步向前走去,到了转弯之处,果然一道钢栅拦住去路。他掣出圣剑,向栅上巨锁斫去,呛地一响,巨锁立时断毁。
  推栅而入,走到转弯处,又是一道钢栅,他依样葫芦,借着圣剑神锋,斫毁巨锁。
  接着便是第三道钢栅拦住去路,由于适好位处转弯之处,因此钢栅虽然可以透视,却也瞧不见那一边的光景动静。
  皇甫维低声叫道:“翠姑娘……翠姑娘……”
  内面静寂如故,没有丝毫声息。皇甫维接着便低喊宝姑娘,也是没有应声。
  他觉得奇怪起来,暗忖除非后面尚有密室,与外面不通声息,不然的话,就是这两个姑娘都被点住了穴道,不但无法回答,甚且连一点别的声息也弄不出来。
  他想了一想,运剑向钢栅上的巨锁斫去,微闻“呛”的一声,巨锁毁断,铁链自解。
  他推门进去,起过那个弯角,只见眼前豁然开阔,大约有两丈方圆。然而在他前面三步左右,还有一道白石矮墙,只有三尺高,把内外隔开。
  皇甫维向白石矮墙那边望去,只见幽黯灯光之下,一个女郎背着他站着。
  这个女郎身段窈窕丰满,曲线玲珑,上半身穿着一件短袖罗衣,露出两条粉搓玉琢般的手臂。单是那双浑圆嫩滑的臂膀,已经散发出极为诱惑的性感魅力,使人神往地想象到枕在上面的滋味。
  皇甫维一眼就看出这个女郎不是翠姑娘,这样说来,定然就是宝姑娘。
  当下低声道:“宝姑娘,你为何不理睬我?”
  那个女郎动也不动,生像是已被人点住穴道似的。不过,她站立的姿势美妙自然,却又不似穴道被制。
  皇甫维几乎掉头走开,反正他想救的是翠姑娘而不是她。可是这个女郎一身魅力,却使得他不忍遽尔离开。
  于是他又开口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那女郎这会动弹了一下,并且用异常的低沉声音答道:“我当然知道你是谁!”
  皇甫维发觉自己从未听过她的声音,不禁为之一楞,但他还是高兴于这个身段奇佳的女郎终于答话。
  他道:“你为何不转过身来?”
  那女郎道:“你为的是好瞧瞧我的面貌,对么?”
  皇甫维道:“那也不一定,但我们总不能背着说话啊!”
  那个女郎侧转身躯,胸前双峰高挺,大有裂衣欲出之势,当真是迷人之极。
  皇甫维已经是过来人,眼睛自然识货,这时吞一口唾沫,双目一直移不开她的胴体。口中道:“你这样算是不用背对着我,是不是这意思?”
  那女郎隔了片刻,才道:“是的,我正在猜想你走入幽牢来干什么?”
  她说话呼吸之际,胸前双峰隐隐跌荡起伏,一时满室春光,极是诱人。
  皇甫维深深吸一口气,才抑压得住向她冲去的欲念,故意淡淡道:“你的猜想可否说出来听听?”
  她摇一摇头,皇甫维又接着道:“你的面孔不敢让我看见,倒底是何缘故?”
  那女郎道:“我一掉转来,你便会大吃一惊!”
  皇甫维更感兴趣,道:“你尽管掉转来,我绝不在乎。”
  那女郎默然半晌,这才缓缓转过头来。但见在那松松的发髻之下:一张瓜子形的玉面,眉如春山,眼似秋水,极是艳丽动人。
  皇甫维果然大吃一惊,敢使这个美艳女郎面貌很熟,可是一时之间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她的眼光扫到皇甫维面上,星眸陡然一亮,似乎是因为想不到这个男人这等俊美而惊讶!
  这种情形皇甫维又非首次,自然心中明白,不过他目下却不能利用这种机会,因为他必须全力思索这位艳妹在何处见过。
  他举步向前走去,提起右脚,正要跨过那道白墙。那个女郎突然道:“不,你不要过来……”
  皇甫维愕然停住,右脚放在墙上,道:“为什么?”
  那女郎道:“本庄规矩极严,凡是进入这道石墙之内,非有庄主之命,不许擅出!”
  皇甫维微笑道:“我不是本庄之人,他的命令我何须听从?”
  他边说边跨进去,那女郎似是情急,迅纵上来,伸手要去拦他,不知怎的却纵入皇甫维怀中。
  皇甫维双手一搂,触手处无不嫩滑柔软,顿时欲火中烧,把她抱得更紧,两只手也不规矩地四下移动。
  室中但闻鼻息咻咻之声,两人都没说话,紧紧依偎着。那女郎身上穿得极薄,是以在皇甫维感觉之中,宛如抱着赤裸的胴体一般。
  他们依照着本能的冲动,逐步演进。皇甫维抱起对方,放置在矮墙上。突然间停止任何动作,双睛不住地转动。似乎忽地想起一件异常重大之事!
  那个女郎本来娇慵地闭着双眼,这刻感到不对,张大双眼,接着两只欺霜赛雪的手臂缠上对方颈脖。
  皇甫维微微一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郎道:“我……”他话声顿之后,才接着道:“我姓佟名宝,乃是庄主座下诸女之一。”
  皇甫维笑容如故,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她摇摇头。明眸中射出媚人光芒,皇甫维接着道:“我复姓皇甫,单名维!你自然听过我的名字了!”
  她大吃一惊,吶吶道:“原来你就皇甫公子?”
  “不错,我也晓得你就是漆二娘……”
  她娇躯一震,双手十指突然运力分扣皇甫维后颈多处大穴。
  皇甫维左手按在她腰间,右手却移到她面颊上,捏了一下,微笑道:“听说你乃是著名心黑手辣的蛇蝎美人,这话当真不假……”
  那个女郎十指落处,如击铁石。顿时收回功力,默默地苦笑一下,道:“皇甫公子爱怎样说,我也没法反抗!”
  皇甫维道:“笑话,如果我不是早有准备,这一下不倒下去才怪哩!闲话少说,言归正传,你怎知我一定到此,事先在此等候?”
  漆二娘道:“当时我听翠丫头的话后,一面传令截住出庄之路,一面想到假如你出不了庄,必定回到甬道,所以传令宝丫头入来,故意说了那番话,好教你知道翠丫头下落,而我却在此处等等看!假如你业已出了此庄,自无话说,不然的话,此举也许能够生效!”
  皇甫维衷心佩服地道:“你的才智实在超人一等,可笑我当时竟没想到你乃是布下陷阱!”
  他们接着对视了一会,皇甫维道:“如果你的心肠借一点给我,我立刻就可以致你于死地!”
  漆二娘道:“难道公子下不得手么?这话出诸公子口中……”
  皇甫维双眉一皱,道:“出诸我口又怎样?”
  漆二娘娇笑道:“公子若然真有不忍取我性命之心,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但这话如由别人口中说出,却算不了什么!”
  皇甫维心中大为受用,双手一松,人也闪开,让她起来。
  漆二娘起身之际,左足顺势在墙根按了一下,起得身来,因上半身罗衣已解开大半,连忙用双手掩住前胸,露出娇羞不胜的模样,却更加添了诱惑的魅力。皇甫维猿臂一探,又把她抱在怀中。
  漆二娘娇嘤一声,软软地偎绻在皇甫维壮健的双臂内。此刻,她一点也不曾假装,而是的的确确被这俊美强壮的皇甫公子所迷醉。
  皇甫维在她耳边道:“这个地方不好,我们换一处舒服的,好不好?”
  漆二娘连连点头,丰满诱人的胴体像蛇一般紧紧缠住皇甫维。
  皇甫维接着又道:“同时你下令释放翠姑娘和宝姑娘,她们实在没有帮助我……”
  漆二娘娇柔地道:“公子的命令,我无不听从……”
  她说话之际,也开始挑逗皇甫维。在这剑拔弩张,山雨欲来之际,皇甫维突然间听到外面传来步履之声。而且听出人数甚多。
  他面上没有流露半点神色,可是心中却迅速转念道:“义父所传的采补大法中曾经提及,不论功夫多好的人,当他正与异性缱绻尽欢之际,若然不是胸有成算,预作准备,最易受人所制……哼……哼,她此举不过是要诱我入彀而已……”
  漆二娘媚眼如丝,面泛春潮,妖艳已极,任谁看了都不禁要心猿意马,神魂颠倒。皇甫维虽是警惕于心,但仍然感到心旌摇摇,难以自制。
  漆二娘娇呻一声,曼媚异常。皇甫维陡然觉得血脉贲张,满腔欲念如烈焰焚烧,头脑已有点昏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皇甫维用力吸一口气,猿臂一甩。漆二娘惊叫一声,已飞开寻丈,跌坠地上。
  步声起处,七八条人影蓦地涌出来,但见刀光剑气,布满出口。
  这七八条人影全部是银衣劲装大汉,那卢森、马老三等均在其内。个个身手矫健异常,还有两桩相同之处,第一就是通通都面无表情,第二是这七八个银衣大汉没有一个敢移动目光去瞧地上几乎全裸的漆二娘。
  漆二娘这一下跌得不轻,缓缓爬起来,也不整理衣衫,就那样裸着大半玉体,一拐一拐地向那七八个银衣大汉走去。她一言不发,转瞬间已走出人堆,隐没不见。
  那七八个银衣大汉这时似乎都松一口气,面上的表情已没有刚才那么僵木。
  过了片刻,皇甫维仍然感到心神不定,是以一直坐在白石矮墙上,动也不动。要知他适才就在心神快要全部被制之时,突然记起那本“采补大法”中提及一种迷魂荡魄的媚术,大凡仗着自己具有采阴补阳功夫的人,碰上了身怀这种媚术的女人,多半会因自恃而疏于防范,遂受制于人,并且败坏了一生功行。
  他一转念至此,背上顿时沁出冷汗,急急运功行气,并且毫不怜惜地把漆二娘掼开。此刻,他也就明白为何这漆二娘在冷月山庄中具有如许权威,敢情首先是月公佟雷对她百依百顺,其次是她媚术一施,庄中所有男人无有能够自持之辈,个个都怕她对自己施展而被月公佟雷处以极刑。
  那七八名冷月山庄高手见他毫无动静,都大感惊讶。但他们又因没有接到攻击命令,不敢擅自动手,也不敢退却,是以只好堵在那儿,和对方僵持。
  过了许久,皇甫维总算心中宁静了六七成,当下缓缓起身,掣出圣剑,向那八名银衣大汉走去。
  那八人倏地分为两排,每排四人,一前一后,拦住他的去路。
  这阵势显然大出常情之外,皇甫维剑眉一皱,冷笑道:“诸位既不敢过来擒拿于我,但又不退走,目下摆了这么一个阵势,难道只是要拦我出去么?”
  那八名银衣大汉个个紧闭双唇,面色凝重。原来他们一见皇甫维手中圣剑,都知道了他的身份。
  皇甫维见他们不答,便又举步过去,走了几步,离他们寒芒闪闪的长剑只有一尺,便又停住脚步,冷冷道:“我只想知道一事,那就是你们的武功比起冷月神狐谷云飞如何?”
  八人沉默了一阵,后排的卢森缓缓道:“谷公子乃是因天赋奇高,因而被庄主选中,认作父子,我们怎可与谷公子相比!”
  前排的马老三阴森森地哼一声,道:“卢森你敢随意泄露本庄之事,待会儿你就晓得厉害了!”
  卢森眼露杀机,手中长剑缓缓移动,竟自指住马老三背上大穴。
  卢森的动作分明是有意暗杀那马老三,但旁边的人见了,都不作声。
  皇甫维见他们快要内哄,便不作声,也暂不出手,希望坐收渔人之利。
  前排一个银衣人眼光流转,忽然瞥见卢森的长剑指住马老三后背,面上微微变色,陡然间侧身一剑向卢森刺去,口中大喝道:“头儿快点儿闪开……”
  后排另一人挥剑架住前排这人的剑势,卢森长剑疾吐,可是发动得慢了一点儿,马老三已迅如电光石火般闪了开去,因此卢森的长剑只把他左腰挑开一道寸许深,两寸长的口子。
  前排的人都侧转身子,一面防备皇甫维,一面防备后面的人偷袭,神色都万分紧张。
  皇甫维道:“你们不要理会我,有什么过节,先清理干净再对付我不迟,再者,如果你们之间有人受伤致死,可以把账记在我身上!本公子言出必行,你们不必疑虑!”
  这一番话的用意显然是鼓励他们内哄互斗,那一批冷月山庄高手们人人心中明白,可是这的确是极好的火拚机会,双方多年来积下的仇恨,正可藉此机会清断。何况说话之人乃是“一皇”的公子皇甫维,以他的身份地位,说话自然算数,而关于报说有人丧命在他剑下的假帐,漆二娘也无法不信。
  马老三一手按住伤口,运气止血,眼中爆射出愤恨火焰,冷冷道:“卢森,这笔账不能不算啦!”
  卢森阴笑一声,道:“你尽管动手。”
  马老三侧耳听了一下外面动静,接着道:“假使我们未曾分出胜负之际,漆二娘刚好进来,你怎么说?”
  卢森道:“那时一齐罢手,同心御敌就是。”
  马老三道:“难道说我这一剑就白白被你暗算不成?”
  卢森道:“不然又怎么样?”
  马老三道:“你也给我挑上一下,那就两不吃亏。”
  卢森点头道:“好,一言为定。”
  双方纷纷移动位置,各寻对手。皇甫维突然长笑一声,登时使得这八名冷月山庄的高手心存警惕,压剑不动。
  马老三哼了一声,道:“你笑什么?”
  皇甫维道:“正是笑你手段卑鄙,专门以阴谋取胜,不似堂堂大丈夫的行径!”
  马老三楞一下,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甫维道:“我在你们之间,等如见证人的身份,是以不得不斥破你的阴谋,你的剑尖上分明淬炼过剧毒,卢森要是被你的长剑弄上一下,还活得成么?”
  卢森冷笑道:“原来这厮还有这等卑鄙毒计,我真想不透那些跟随你的人怎会服贴,让你领导?”
  皇甫维朗声道:“卢森你也不可节外生枝,只须取消刚才的允诺便是!”
  卢森道:“公子说得有理……”马老三插嘴道:“好啊,你干脆听令于他,岂不更妙?”
  卢森怒形于色,奋剑迅击,寒芒飞洒,威势甚是惊人。
  马老三挥剑封架,两道剑光宛如两条银色蛟龙般翻腾搏击,光华闪耀。
  皇甫维见他们功力甚高,并且由于剑上招数均是得自月公佟雷真传,真有神鬼莫测,神龙变化之妙。似这等身手之人,再来那么三几个,自己今晚就难以从冷月山庄安然脱身了。
  那卢森和马老三动手不久,余下的六名银衣人也捉对儿激战起来。
  他们没有一个不是用尽全力搏击,是以一片金铁交鸣声中,战况猛恶异常。
  马老三受到腰部伤势影响,激斗十余招之后,渐渐屈居被动之势。
  皇甫维吸一口气,运功聚力,突然以千里传声,说道:“卢森,此人左手暗蕴刚猛真力,似是学会了太阳谷日公舒涛的一记‘白日春雷’,若然他设法诱你剑势横劈的话,就是想突施这一记劈空拳煞手了……”
  卢森一听而知是皇甫维用的是千里传音之法,因此他不敢回答,只全神贯注对方剑路。
  果然那马老三露出中盘破绽,诱他剑势横劈。如果不是事先得到皇甫维的指点,这一下定然中计无疑。这时,故意改用直刺剑法,猛攻进去。
  马老三手忙脚乱,一直退到墙边,才稳得住脚步。
  皇甫维微微一哂,又用传声之法,低低道:“卢森,破他左手‘白日春雷’的劈空拳力并不困难,只须时候拿捏得好,故意依他心意剑势横劈出去,但长剑推出半尺之际,立刻就得抬高一尺,担保他这一下学自太阳谷的绝招忙不迭收回!”
  卢森喜动颜色,数招之后,当真变化剑势,横劈敌腰。
  马老三精神一振,陡然大喝一声,收右剑,出左拳,威势凛恶异常。
  卢森的剑势按照皇甫维之言抬高一尺,宛如行云流水般疾劈而去。他见到对方威势非同小可,方在担心这一剑会不会克住对方。那知长剑过处,马老三惨哼一声,血光崩现,那只左手小臂处吃卢森长剑斜斜削去,只剩下半截手臂。
  卢森一击得手之后,毫不停顿,依然挥剑猛攻。马老三胡乱架了两招,接着又被卢森斩断另一只右手。
  马老三惨叫之声一起;另外三对激战的人,禁不住偷眼觑看,刚好见到卢森剑化银虹,当胸刺入,顿时戮穿马老三胸膛。
  那三个属于马老三同党的银衣大汉面色大变,心分神散,登时吃对方占取先机,抢到主动之势。
  卢森从尸体上抽回长剑,楞了一下,转眼向皇甫维瞧去,却见那位皇甫公子面含笑容,同时用眼色示意,叫他继续去对付余下的三人。
  卢森被他提醒,顿时提剑扑去,挥剑夹攻。他施毒手杀死马老三之故,就是不想留下活口,免得后患无穷,所以此刻非斩草除根不可!
  那个首先被他夹攻的银衣大汉胆气大怯,一身功夫因而减去几成。卢森连攻数剑之后,陡然间使出一手怪招,银虹闪处,恰巧扫过颈项,把气管食管一齐割断,登时了帐。
  他接着又向侧面的一对纵去,长剑弹射出百十点银光,飞洒电罩。对方那个银衣大汉识得这一招名为“喷珠溅玉”,乃是本庄上乘剑法中绝招之一,忙忙挥剑拆解,卢森剑势倏然一挫,无端化为“甩手剑”的招数,银光如匹练急从他前胸射入,再也无法躲避或招架,闷哼一声,那柄长剑透胸刺入,登时尸横就地。
  卢森这时方始落地,顺手夺过那个还在发楞的同伴手中之剑,迅疾向最后一个敌人攻去。
  那个银衣大汉见势色不对,使个败式便想退走。
  卢森恰恰化为一道银虹射到,把那银衣大汉截住。
  他连诛三人的声势,已经把对方骇得魂飞胆落,虽是勉力招架,但剑法已屡现破绽。
  卢森手中长剑左插花,右插花,幻出一片银影寒芒,迫得对手连连后退。斗然间突出一式怪招,那柄长剑忽左忽右,使人眼花缭乱,接着化为挑戳之势,一剑送入对手咽喉之内。
  那个银衣大汉狂呼一声,尸身倒地。
  卢森杀尽对手之后,反而楞楞地望着那些尸体,面上露出一片茫然之色。
  皇甫维突然低声道:“你们快站好,有人来啦!”
  卢森瞿然惊醒,猛然转身招手,指挥那三名银衣大汉站在自己身侧,排成一列,作出拦住皇甫维去路的阵势。
  皇甫维手中横持圣剑,面上含着冷笑,朗朗道:“你们太脓包啦,要不要换些好手来?”
  卢森故意厉声道:“你终究还未冲得出去,冒什么大气?”
  他话声甫落,一阵轻风从后面拂到,皇甫维闪眼一觑,只见卢森等四人后面出现了四个持剑女郎。
  她们现身之后,虽然见到尸横遍地,但没有一张姣好的面庞流露出讶骇之容,可以说是没有一点表情。
  皇甫维朗声道:“你们可说是憨不畏死,好,我就冲出去,看你们有什么本事阻拦得住我?”
  一个娇柔的声音接口道:“皇甫公子,我有句话想请问你,不知你是否肯据实答复?”
  皇甫维道:“你如果有话说,那就走到前面来,别躲在一堆人后面。假使没有这个胆量,你就躲得远些!”
  那四个女郎后面的转角处顿时出现了玉面朱唇,薄衣裸臂的漆二娘。她柳腰款摆,轻移莲步,走到卢森那一排人的前面,媚笑道:“我已听从公子吩咐,该公子不会突施暗算吧?”
  皇甫维傲然道:“当然不会啦!”
  漆二娘双目从他面上移开,迅速地扫瞥过地上那四具尸体之上,接着道:“他们都是死在公子剑下的么?我却奇怪卢森他们为何丝毫不曾受伤?”
  皇甫维笑道:“你就是要问出这句话?”
  漆二娘摇摇头,但见她胸前高耸双峰随之微微摇颤,极是诱人。
  “不,我只是觉得奇怪,所以顺口提起而已,其实我细瞧一下,就可看出他们是否死在公子剑下!”
  皇甫维道:“你最好少吹牛皮,我和他们均是使用宝剑,那里看得出是谁杀的?”
  卢森面色微变,可是不敢动弹,此刻他十分怀疑皇甫维可能是故意要漆二娘细细查看,等她查出真相,便可假手于漆二娘取自己等四人性命!
  此念正在他脑中转动时,漆二娘已经开始检查那四具尸体身上致命的创口。
  她只费了一会工夫,就走回皇甫维面前。皇甫维道:“怎么样?是不是我杀的?”
  漆二娘沉吟道:“看他们的创口,所取的角度均非本庄剑法所能够做到,因此可以确认他们乃是死在你的剑下……”
  皇甫维发出笑声,却被漆二娘继续说下去的话声打断,只听她道:“但是我十分讶异迷惑的,便是你会知道他们有自相残杀的可能?因而考我的眼力?照道理说,他们同属本庄之人,面对你这等强敌,定然十分团结一致。故此当你听到我提出疑问之时,应该大感迷惑才是!”她的话声一顿,发觉皇甫维口是揶揄地哂笑一下,便又接着道:“这个疑问迟早会晓得,现在我要请问你一件事……”
  皇甫维定睛望着地,等她说话,忽然间感到心旌摇荡,大有难以自持之慨。他本是聪明绝顶,机智绝伦的人,立时已察觉乃是漆二娘的媚术使然,眼珠一转,一面暗暗澄神一志,抵御对方媚术,一面装着有所发现,移目望着那一排四个女郎。
  只听漆二娘娇媚荡魄的声音道:“皇甫公子明知庄主不在,却枉驾来此,不知有何图谋?”
  皇甫维眼睛望着别处,道:“我来找银衣仙子佟秀!”
  漆二娘笑道:“难道说公子也不晓得她的下落么?”这话大有深意,分明已知佟秀失踪之事,甚至认定乃是皇甫维把她藏匿起来。
  皇甫维并不在乎人家怎样想法,此时他急于从漆二娘媚术魔力中脱身,想来想去,还筹思不出妥善之法。他既是不敢向漆二娘望去,又不能老是盯住那几个女郎,只好游目室中。忽见那几具尸体的血腥气引来不少苍蝇,顿时灵机一触,心中已有主意。
  他右手缓缓掣出圣剑,左手却从囊中取出一个玉盒,藏向背后。接着便收回在囊中,微笑道:“关于佟秀之事,我觉得不须辩说……”
  漆二娘突然道:“公子刚才取出玉盒的举动是什么意思?”
  皇甫维淡淡一笑,道:“既然你问起此事,我不妨告诉你。昔日我在嵩山一个高入云霄的石峰顶,该处山风强劲,常人也难以站得住脚,但我却听到一阵虫类飞行之声。我因而疑心大动,循声追查,发现峰顶大石后有个石洞,洞内有个人全身溃烂,布满了恶蝇,那人只剩一丝气息,和我说了几句话之后,就死掉了!后来我才知道那人竟是武当高手武潘安余舫……”
  他说到这里,众人都大感兴趣,尤其听到那人竟是举世知名的美男子武当高手余舫,都不禁流露出十分注意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