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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振飞道:“陶兄可以谈谈你的条件了吧?”
陶森哈哈笑道:“像你这种善于观察颜色、机智百出的人,还是没法做到毫不失错的地步,对也不对?”
赵振飞道:“那当然!在下并非神仙,自然免不了有时会智竭计穷,要是在下能算无遗策,岂不等如神仙了?”
陶森泛起得意之色,道:“既然你自家也承认没法事事称心,可见得本人有机会将你击败。”
赵振飞不以为悖,道:“陶兄本来就有机会胜得过在下,在下不打算否认。”
陶森道:“凭良心讲,赵兄的气宇风度以及才智武功,甚使我佩服!”
赵振飞闻言笑笑。
陶森又道:“如果我能与赵兄成为朋友,一定有百利而无一害。”
赵振飞道:“若是陶兄不嫌弃,咱们成为好友之事,并非不可能的。”
陶森摇头,道:“我们不可能变成朋友的。”
他的语气坚决,好像他们两人之间有何深仇大恨,今生今世已绝对难以成为朋友了。
陶森的这种举动,使赵振飞想起范南龙。
他不明白何以像陶森与范南龙这种人,才识武功均属上乘,但性格却都很偏激,行事乖戾,从不考虑“信义”两字的重要。
赵振飞想:这也许是他们没有知己朋友的原因吧?
范南龙至死方悟出友情之可贵,看来陶森这等食而不化的顽强性格,非三言两语可以点破的。
因此,赵振飞对陶森适才所说的话,并不觉得诧异,所以也就不予理会,他只是联想起已死的范南龙,因而心中有所感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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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赵振飞道:“咱们还是言归正传。”
陶森笑笑,道:“我要你替我办一件事,只不知你答应不答应?”
赵振飞耸耸肩,道:“我看不答应也不行,反正我已被人要胁惯了,前有范南龙,现在又有你……”
陶森道:“谁是范南龙?”
赵振飞不想多提范南龙,遂道:“不关阁下的事,阁下还是谈你自家事要紧。”
陶森也不想多问,道:“我要你陪我到一个地方,取出一件东西来。”
赵振飞奇道:“咱们素不相识,你为什么看上我?”
陶森道:“这你不用管,只问你到底去不去?”
赵振飞双手一摊,道:“不去也不行呀!我总不能把那些中毒的宾客置之不理,是也不是?”
陶森道:“阁下算是个明白人,不瞒你说,昨晚参加三江镖局宴会的所有宾客,只有你和蒲毒农没有中本人施放的毒!”
赵振飞恍然大悟,道:“你放过我和蒲毒农,实在是件聪明的事。”
陶森道:“蒲毒农是使毒名家,阁下是少林超级高手,我要是连你们也暗算,怕没那么容易离开三江镖局。”
赵振飞道:“若是我当场发觉你施毒,决不会仅仅打你一掌。”
陶森哈哈大笑,道:“可惜我没有向你下手施毒,以致于你事后才发现,养痈成患,阁下后悔莫及了吧?”
赵振飞眸中突然射出慑人的光芒,道:“但我现在也可以将你拿下或杀死,然后搜出你的独门解药救人。”
陶森毫无所惧,赵振飞接下道:“此举你早就有了安排,你一定以为我会投鼠忌器,不至于拿数百人的生命开玩笑,对也不对?”
陶森阴冷道:“阁下自命是侠义之士,事关数百人生命,你非得听本人的吩咐不可!”
赵振飞暗暗忖量道:“这厮分明没有把解药带在身上,他当然不怕我动手抓他,如此一来,除了杀死他之外,实在别无其他方法可以出这一口气。”
他又想道:“可是杀了陶森之后,那些中了毒的宾客,就得毒发而死,陶森明明早已算计好,我会因有此层顾忌,而放过他!”
赵振飞迅速考虑眼下情况,当下冷哼一声道:“你先莫得意,我现在就要取你的性命!”
他说话之间,眼中透出骇人的杀气,使得陶森大为疑怖,不由胆怯起来,道:“我不相信阁下会如此不顾大体!”
陶森说这话时,已没有先前十拿九稳的把握,因此声音显得软弱无力。
赵振飞扬眉道:“我纵然不会置那些人的生命不顾,但是我可以不必借重你的药物来救那些人,所以我可以毫无顾忌地杀掉你,只不知你信也不信?”
陶森讶然道:“这么说,阁下已有解救那些人的方法了?”
赵振飞道:“不错!”
陶森道:“难怪你不急于开口向我索取解药,好吧!咱们拼一场也好,反正我们迟早终须决一死战的!”
陶森终是个有胆识的人,当他决定要同对方交手之际,反而没有了怯意。
赵振飞不再多言,“锵”一声,掣刀在手,一时使四周弥漫出阵阵杀气。
陶森蹙眉沉思,并没有准备要动手。
须知此刻赵振飞一出手的话,陶森在全无防备的情形下,绝难逃过大劫!但陶森知道赵振飞不会猝然向他偷袭,因此仍不理会对方已掣刀在手,继续思索他心中的问题。
赵振飞果然缓缓放下长刀,很有耐心的凝视着陷入沉思中的陶森。
大约经过一盏热茶之久,陶森才道:“我不相信蒲毒农能解本门之毒!”
赵振飞道:“你不相信便罢,何况我也没说过蒲毒农能解贵门之毒。”
陶森露出疑惑眼光,瞪了赵振飞一眼,正想开口,蓦地斜刺里走出一名中年文士来。
这中年文士一身白衫,在夜色中显得蒙蒙惨白,令人有神秘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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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文士走到赵振飞之前,始才停步道:“赵大侠,久违了!”
赵振飞冷冷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赵某人手下败将文公柏。”
文公柏道:“赵大侠说哪儿话,在下虽然武功不济,但也不一定就是你的手下败将。”
赵振飞纵声长笑,把长刀指向文公柏,道:“既是如此,我把你一刀两断,你就再也没有赢我的机会,是也不是?”
说罢,他不待文公柏有所反应,跨前一步,举刀欲砍。
文公柏但觉对方刀尖上,涌现出逼人寒芒,使他有窒息之感,忙道:“且慢!”
赵振飞昂然道:“阁下要我蓄势不发,除非束手就缚!”
文公柏急急道:“你杀了我,或杀了陶兄,都是你的损失,你必将追悔莫及!”
赵振飞道:“我偏不信留下你等,对我有何用处!”
文公柏道:“用处可大啦!第一,你须得靠我们为你找出水仙宫的内幕。第二嘛……你杀了我们,今晚在三江镖局中了陶兄所施之毒的宾客,都得命丧黄泉。”
赵振飞故意装成不为所动。
那文公柏接下又道:“当然,我讲的都是事实,只不知你信也不信?”
陶森一看赵振飞老大一会没接口,遂道:“要不是文兄出面,我几乎被你唬住!”
赵振飞道:“姓陶的!你把解药拿来,咱们就可谈条件。”
陶森一笑道:“想不到阁下如此识时务,我是很愿意先把解药给你的,不过,你知道我并没有将解药带在身边呀!”
赵振飞一看天色,离天亮已不超出一个时辰,他忖道:“如果时间允许,我今日也不会被这两个角色所要挟了。”
须知赵振飞知道中毒待救的那些宾客,如果在天亮之前得不到解药,那些人就只有死路一条,因此此刻决不能再拖延。当下遂道:“两位的用意,我很明白,既是两位有恃无恐,咱们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文公柏道:“那当然,在下要是也像陶兄一样,深信蒲毒农有能力解除那些人所中之毒的话,现在也就不会现身。”
他的话使得陶森有点讪讪然,但陶森并没有反驳,显见文公柏之话不错。
赵振飞返刀入鞘,道:“算你聪明,刚才我确是向陶森施攻心之计,没想到被你一眼看破。”
文公柏显得很得意,但也没有表露出来,道:“这算不了什么,说老实话,如果我刚才也像陶兄一样,被你软硬兼施,绝对想不出你的用意!”
文公柏这句话使陶森很受用,因为这无疑告诉陶森,在那种情形,即使是被唬住,也不算是件丢脸的事。
文公柏停了一下,又道:“现在事情已很明白,赵兄只有与我们妥协合作一条路可以选择。”
赵振飞沉吟一会,道:“好吧!给我五天之期,我一定赴约!”
陶森看了文公柏一眼,道:“可以,文兄,咱们也暂时分手,五天之后,兄弟一定赶在赵兄之前与你会面。”
文公柏点点头,道:“那敢情好……”
这三人之间的谈话,让人听起来就像是老朋友在商量聚首时间,有谁看得出他们之间的敌对关系?
陶森向赵振飞道:“赵兄请先走一步,兄弟在天亮前就会派人将解药送到三江镖局。”
赵振飞道:“那就有劳陶兄了,五天后咱们在何处会面?”
文公柏道:“还是到城外码头,兄弟的舫中聚首的好。”
赵振飞道:“悉听尊便!”
他朝二人拱拱手,一下子便飞身而逝,赶回三江镖局而去。
文公柏等赵振飞走远之后,向陶森道:“这五天的时间,陶兄有何打算?”
陶森道:“不瞒文兄,兄弟要利用这五天时间,像赵振飞一样,成为江湖上人人皆知的人物!”
他语气坚决,神情豪迈,一望而知他一定能够做到。
文公柏哂然一笑道:“以陶兄的才智武功,要想扬名立万,绝非难事,兄弟预祝陶兄成功。”
他的话的确是由衷之言,因此陶森一反倨傲态度,拱手称谢而别,只留下文公柏在原地负手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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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赵振飞回到三江镖局之时,离天亮已不到半个时辰,但彻夜守在镖局正厅的李镇等人,还在焦急巴望,没有丝毫的睡意。
赵振飞一进入三江镖局,便被李镇等人簇拥坐定,每个人都露出企望的眼光,等待赵振飞透露夜来的种种。
赵振飞先呷一口热茶,然后扫视在座的人。
在座除了李镇之外,还有谭山健、刘亮、黄彬等镖局的高级人物,独独没有蒲毒农及石头两人。
蒲毒农为何不在座,赵振飞并不在意,但石头的去处,赵振飞不能不问,因道:“石头哪里去了?”
刘亮欠身道:“石头兄累了一天,此刻大概已呼呼入睡了。”
赵振飞“哦”了一声,笑一笑,道:“诸位谅必很想知道夜来所发生的事情吧?”
众人点点头,赵振飞略略考虑措词,又道:“唉!不想我初在贵局作客,便差点替贵局惹来大祸!”
众人听得心头一震,李镇却道:“如是因为赵大侠之事,本局即使局破人亡,也没有人会怨怪你的!”
其他的人都点头同意这话,赵振飞道:“幸好我经一夜料理,此刻已无大碍了。”
谭山健道:“想不到这一夜之间,发生这么多事,只不知是些什么事呀?”
赵振飞又呷了一口茶,徐徐道:“事情是这样的……”
在花费了一盏热茶的时间,把陶森下毒之事约略提起,但他没有向众人解释陶森的用意,更没有提到文公柏的出现。
此刻雄鸡已唱数遍,在座众人得知事情之严重性之后,更显得焦急不安。
唯有赵振飞神情甚是镇定,因为他知道陶森不会爽约,一定会在天亮前把解药送来。因道:“李总镖头!”
李镇道:“是!赵大侠有何吩咐?”
赵振飞道:“请吩咐厨下,准备餐点饷客!”
李镇会意,立刻一面命人准备酒席,一面命人催请那些被留住在镖局内的宾客起床赴宴。不久,夜来才灌足酒食的那些宾客,均应主人之请,漱洗完毕,来到大厅就宴。
大家对三江镖局大清早设宴款待之事,大感诧异,但这些人均系江湖人物,知道主人此举定必事出有因,因此均能保持风度,怀着好奇的心理就座,静候主人李镇的说明。
席开之后,酒过三巡,天已微透曙光,但李镇仍未起立发言,使得众宾客憋了一肚子疑虑,只喝闷酒。
厅内气氛显得相当沉闷,尽管主人频频劝酒,数百宾客仍然提不起兴致,而且有人已开始发牢骚,只不过碍于主人李镇的情面及威名,没敢发作出来而已。
李镇陪侍赵振飞之侧,也开始有点坐立不安,因为这时天已开始朦胧,眼看那一轮红日,就要升起。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镖局内的小厮,匆匆拿了一封大红帖子递给李镇,李镇看了一眼顺手交给赵振飞。
赵振飞微蹙浓眉,随手拆开一看,只见帖内仅寥寥数句,写道:“闭期门大穴,喝黄莲苦汤。”
赵振飞会意,吩咐李镇赶快命人准备黄莲苦汤,吩咐甫定,才缓缓端杯站起,遥向四下拱手,道:“不才赵振飞,蒙各位不弃,赶来见面欢聚,但由于夜来事多,不能求教,谨借此杯水酒敬各位!”
众人一听此言,知道心里疑惑马上就要解开,大家一面端酒回敬,一面翘首等候赵振飞有所解释。
赵振飞一口干尽杯中酒,道:“现在离天亮已不到一炷香时间,不才先奉告诸位,今早没能让诸位放心安睡的原因,实在是有不得已苦衷!”
于是,赵振飞单刀直入,将陶森夜来施毒之事细说一遍,话还未讲完,四座已有人惊呼连连。
赵振飞接下去又把解毒之方法,细说一遍,并请众人依序列队,让他闭穴再喝黄莲汤。
这时有一名粗汉大声道:“赵大侠,如果咱家已中了那厮之毒,何以咱家一点都没有中毒征兆?”
赵振飞微微一笑,道:“这位大哥,你有没有试一试将功力运至‘三窍六穴’?”
那粗汉道:“没有!”
赵振飞从容不迫,宣布道:“各位都知道,通常我们练武的人,每日例行坐功,决不会运气至‘三窍六穴’,除非已受严重内伤,或有显著走火入魔之际,才会如此做!”
众人俱是练家子,当然都知道这话不差,因此大家都点头表示同意。
赵振飞见状,继续道:“但陶森所施之毒,非比寻常,毒发之前,须先检查三窍六穴之异状才能发觉,如待毒发之后,则纵有天下灵药,也将回生乏术,解救不及。”
他又道:“因此,许多人忽略了这一点,而白白送掉生命,现在,请诸位凝气丹田,然后运功转入三窍六穴试试看,如觉头昏力弱,那么,就请列队接受不才疗治吧!”
赵振飞话未说完,已经有人开始行功运气,贯穿三窍六穴,查验有无中毒现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