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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彬道:“只不知赵大侠今年有多大岁数了?”
李镇道:“大概是二十四五岁吧!”
刘亮等人登时感到难以置信,互相对望了一眼,想道:“赵振飞若然只有二十来岁,就算是出生之日,开始习武,但到如今也不过是二十多年火候而已,岂能当得上天下第一高手之称?”
李镇又笑一笑,解释道:“赵大侠自然是天生异禀,资质盖世之士。同时他的武功成就,也曾经过考验,如半年前还在三江五湖出现的‘水仙舫’,就是赵大侠一手摧毁的。”
刘亮摸摸颏下的胡子,道:“赵大侠若是摧毁水仙防之人,相信可以当得上天下第一的荣衔了。”
谭山健也点头道:“无怪水仙舫这半年来,已自消息杳然,敢情已被赵大侠制服。”
黄彬道:“兄弟向来在北方时间居多,是以对水仙舫的消息,不甚得闻。但据我所知,水仙舫从未败过,任是如何高明之人,一旦登舫,就永不再出现江湖了。听说有一次,那‘鬼门双怪’之一的曲山老魅邬庸,登上水仙舫,便一去不回呢!”
李镇道:“你这消息从何得知的?”
黄彬道:“前些日子,有人在路上碰见了鬼门双怪之一的枯骨神君厉英。因是旧识,问起邬老魅的下落,厉英便说了出来。”
他停歇一下,又道:“厉英乃是南下,据那人猜想,他或者是查访水仙舫,以便替邬老魅报仇也未可料。”
李镇道:“原来如此,其实这件事,也不算是秘密了。当邬庸登舫之时,可不止是他一个人,其时尚有三位,一是蒲毒农,一是断肠针查三姑娘,还有一位是千桃观铁冠真人……”
这些人在武林中,都享得有盛名,刘亮等三人,虽然与他们全不相识,但名头和一些传说,都耳熟能详,是以大感趣味。
李镇又道:“这四个当代高手,还是以抓阄之法,决定了登舫的先后次序。为的是人人都想争先,但一方面又想让别人去试试,以便窥知一下虚实。抓阄的结果,是邬庸先上。”
他停歇下来,好像不打算说了。
谭山健忙问道:“那么邬老魅失败后,那三位高手都打了退堂鼓么?”
李镇道:“自然不是,当邬老魅败亡之后,舫上一个美女宣布此事时,突然河面上出现一颗照明的电光弹,把水仙舫完全照亮,现出那个女子的面容。此举大犯水仙舫之忌,登时有所行动,片刻之间,洞庭双枭汪氏兄弟,发出惨叫。原来他们早就隐藏在黑影中。”
谭山健不解道:“汪氏兄弟之死,与别人有何相干?”
李镇道:“谁说没有关系,当惨叫声起后,那三名高手,马上过去察看,发现了这对兄弟浴卧血泊之中。不过其时汪老二还有点气息。”
黄彬道:“原来汪老二说出一些秘密了。”
李镇道:“是的,汪老二虽然气若游丝,但蒲毒农以一种至为剧烈的毒物,刺激得汪老二恢复了一点点气力,说出了一点有关水仙舫的秘密。”
他停歇一下,又道:“此举自然又是犯了水仙宫的大忌,因此,水仙舫下来了三个美女,将他们围住,这三名美女,以一对一,不过是三十来招,就把这三大高手,杀得连招架之力也没有了。”
刘亮道:“这话若不是出自总镖头之口,实是万万教人难以置信。”
李镇道:“我起初听到这般经过时,也像你一般,感到难以置信,然而叙述之人,既是我的长辈,而他又是从少林寺掌门方丈大师那儿听来的,你们想想,我能不相信么?”
刘亮等人,都用力地点头。
李镇又道:“这三名高手,据说连逃走之力也没有了,正当危在顷刻之际,隐身在旁边的赵大侠,施展无上神功,使那水仙舫三女招势迟滞了一下,那三位著名高手,这才觅机遁出,急急落荒而逃。”
他变得更郑重地道:“据说这三人都挨了一剑,才能逃出圈外。这件事,我设法打听过,果然不假,他们都曾经负伤。”
黄彬迟疑一下,才道:“但赵大侠孤身登舫,面对这许多高手,岂能力敌?”
李镇道:“水仙舫的规矩,乃是公平决斗。因此,赵大侠倒是不怕她们人多。只是当赵大侠赢了之后,好像还经过许多艰险,才把水仙舫制服。当然后来对付敌人之时,便须得以智慧为主了。”
黄彬道:“在下听了这等事迹,实是心痒难熬,恨不得马上就去拜见。”
李镇道:“咱们这就去,请张先生赶快将请帖录写好,派人送出。”
他拿起名单看过,又递给这几个人看。
刘亮一看之下,马上道:“总座似乎漏了一个人呢!”
李镇道:“是哪一位?”
刘亮道:“本府的武学名家雷远声,乃是前辈身份,如若不发帖子,似乎不大妥当。”
李镇道:“幸亏你提醒我。”
不一会,张先生已把那十余份请帖写好,让李镇一一过目。
李镇随即召来能干的手下,分头派送请帖。
接着他很礼敬地请石头一道前往客舍,众人见他如此慎重恭敬,又听说石头惩戒沈镖师之事,晓得这个浑汉,一定不是等闲人物,所以对他都不敢轻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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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人簇拥着李镇,李镇则陪着石头,往赵振飞落脚的客店行去。不一会,他们已到了客店。那些掌柜伙计们,见了李镇等人,无不躬身哈腰地行礼,恭敬非常。
及至他们看见李镇等人,如此恭敬地拜见赵振飞,都觉得万分惊奇。因为李镇主持的三江镖局,不但在本府是最大的一家,甚至在全国镖行中,也属数一数二的大镖局。
因此,本府之人,简直以“三江镖局”为荣,当然李镇等这些首脑人物,在本府极有声望和地位。
赵振飞与众人一一见过,态度非常谦和有礼,完全是个读书人的风度。
刘亮等人,见他不但年轻,而且相貌俊美,风度翩翩,居然是天下第一高手,更加惊奇不已。大家谈了一阵,渐渐融洽。
尤其是当赵振飞问起三江镖局的业务情形时,李镇好像向老板报告似的,详细回答,使人感到赵振飞是关系极密切的自己人,份外感到亲切起来。
谈了好一会,忽然有个镖局的人来见李镇。
这人向李镇报告道:“雷府有人到局里回复,说是今夜的盛宴,雷老爷子不能参加,因为他昨天忽然病倒,不能起床。”
他一面报告,一面偷窥赵振飞。
李镇心中有数,知道自己刚才夸称赵振飞之言,从张先生口中,传了出去。大概全局之人,都已得知,是以这名手下,忍不住暗暗打量赵振飞。
他命手下离去,这才向赵振飞道:“这就奇怪了,雷前辈年才五旬,武功高强,前天晚辈还在街上碰见他,那时他身体极好,气色红润,怎会一下子就病得不能起床?”
赵振飞笑一笑,道:“这可难说得很,俗语说:病来如山倒,病去似抽丝。一个人得了病,卧床不起岂足为奇?”
李镇道:“赵大侠说得虽是,但病势到了如此沉重之前,必定有点预兆,何况雷前辈又是修习武功之人,更不致如此脆弱,一下子就起不了床。”
赵振飞道:“莫非你怀疑其中另有文章么?”
李镇道:“是的,假如赵大侠不反对的话,晚辈打算设法打听一下。”
赵振飞道:“我不反对。”
李镇向谭山健道:“谭老师,有烦你打听一下,最好多派几个人,从各方面刺探。”
谭山健立即告辞而出,匆匆去了。
李镇向赵振飞道:“谭老师一来是本地人,二来他精于访查之道,在镖行中,若论访查,他可说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了。”
赵振飞道:“在你们这一行中,访查之道,恐怕很重要吧?”
李镇道:“是的,平时也没有怎样,但一旦镖货出了事,便须得尽快访查出一个头绪来,始能进行解决之法。”
赵振飞记在心中,认为这等人才,果然很有用处。
他们东扯西谈,大约过了大半个时辰。
那谭山健意外地回到客店来了。
他回来得这么快,实在使人不得不承认他真有两下子。
谭山健随即将访查所得,向赵振飞报告,众人听了,都感到十分惊异意外。
原来谭山健带回来的消息,敢情是那位在江南很有名气的武林耆宿雷远声,不是病倒,而是负伤休养。
赵振飞不大深知此地近来的情形,是以听了之后,默然不语。
但其他人,包括李镇在内,却大为震动惊异,开始交换意见,议论不已。
他们谈了一阵,李镇便问起谭山健前往调查的详情。
谭山健道:“兄弟奉命之后,便迅召了两个得力之人,展开调查行动。
“这两个得力之人,分头行事,其一是到雷家附近的邻居和小店铺处,打听近日来一切有关雷府之事。此人因是在那条街长大的,是以不费什么功夫,就打听了很多消息。
“另一个则是向城中地痞和流浪汉打听,瞧瞧有什么奇怪事情或人物没有……
“结果他们很快就回来报告,一个告诉兄弟说,雷府最近半个月来,似乎发生了不平凡之事,虽然邻居们都不清楚,但他们却都有这种感觉。
“有一件比较奇怪的事,是从‘大夫’这一点查出来的。这个手下遍查所有之人,都不见雷家延请过大夫,其中有人告诉他说,曾经见过雷家下人,到同珍堂抓药。
“要知在那条街上,就有一家著名的药铺老万成号,雷家向来在此店抓药,如何忽然改变了地方?
“因此,他就到相隔三条街之远的同珍号打听,提起了雷家之人抓药,那掌柜的还记得,这是因为雷家的生意,他们罕得做到,同时雷家这次所抓的药,都是十分昂贵的,而且差一点就凑不齐全,所以那掌柜的记得十分清楚。
“据那掌柜说,雷家这副药,一望而知是一副跌打秘方。
“另一个手下的报告,包括有四个行踪奇特之人,一艘诡异神秘的船只,和一件奇怪的事。
“在这些事件中,兄弟无须分析选择,因为那件奇怪的事,就是雷家做出来的……”
他说到此处,人人都伸长耳朵。
赵振飞衷心对这个“访查高手”十分佩服,因为他只派出两个人,就能恰到好处地找上应该查问的地方,探得想知道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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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山健透一口气,接着道:“这件事发生在半个月前,一天夜里,雷家忽然抬出一顶软轿,也没有打灯笼照路,悄然疾行。
“这顶软轿经过一处有灯光的地方,恰被两个地痞夜鬼看见。由于雷府之人,个个练过武功,本府大凡在地面上混的人,无不认得,他们是以一望之下,不但晓得了他们来历,同时又知道这顶软轿,是雷家内眷专用的。
“他们好奇心大起,悄悄跟随,最后发现这顶软轿,抬入了城内的黄叶寺中。
“这间寺院,只有男僧而没有女尼,而这顶软轿到达时,院门马上打开。软轿中出来一个人,看来的确是个女的,随着一名僧人进寺去了。那顶软轿,并不停留,马上就回到雷府。
“迄今半月,他们也常常留意,总是觉得雷府并没有派人去把那女人接回去,因此他们觉得万分奇怪,却又不敢前往讹诈。
“这是因为黄叶寺的住持方丈,是本府最有名的终音大师,德高望重,连府台大人也十分尊敬恭礼,如果他们前往滋事讹诈,寺中的和尚,只要召来捕快,他们就得吃一顿苦头,然后还要坐牢。
“当然他们更不敢惹雷家了。
“兄弟听了这些消息之后,当下决定须得用单刀直入的手法,才弄得清楚。因此,便直赴雷府,找到雷家的总管袁通。
“兄弟与他极熟,当下假称是得知雷老爷子生病之事,特来探问究竟。
“袁通支吾应付,兄弟便低低告诉他说,外面有人传说雷家发生变故。有的人甚至传说雷老爷子已死。
“他听了之后,面色大变,显然不知所措。
“兄弟马上又讹他一下,说是关于雷家的变故,恐怕是与内眷有关,并且有人到黄叶寺周围窥伺。
“袁通听了这话,怔了一阵,才告诉我说,雷远声老爷子的确不是生病,而是受伤,现下是闭门养伤,但并不严重。
“至于内眷之事,他说那是雷老爷子晚年所生的爱女雷芙蓉,曾经到黄叶寺为老爷子祈福。”
谭山健最后道:“在下打听了这些消息之后,认为暂时不宜紧迫探询,所以就赶回来复命了。”
赵振飞点头道:“谭老师真是高明不过,如此隐秘之事,到了你手中,便轻轻易易探听到手了。”
谭山健忙道:“这等小小之事,岂当得赵大侠的过奖。”
李镇道:“以雷老爷子的名望武功,除了一流高手,谁能赢得他?但奇也奇在这里,若是真正的一流高手,便没有什么理由,会与雷老爷子发生冲突,到底其间还差了一级,不易碰到一起啊!”
这活乃是以事论事,十分正确。
以雷远声这等名家,比起一流高手,自是差一级。
而这一级所造成的鸿沟,正如在江湖上混饭吃的,与普通商民间的距离一般,很难会牵扯得上。
因此,雷远声在退休息影之后,反而会被一流高手打伤之事,实在使人觉得无法猜测得透。
李镇又道:“本府地面之内,有些什么可疑人物?”
他不愧是当今数一数二的大镖局的主持人,这一问就找到节骨眼上了。
谭山健道:“别的倒不大相干,只有一个人,住在草寮中,可是却十分富有,每日大吃大喝,每晚到秦楼楚馆中召妓饮酒,花钱如流水一般。但到了曲终人散,他总要回到草寮睡觉。”
李镇道:“对了,这个人怎生模样?”
谭山健道:“听说除了很瘦之外,便没有什么特征,年纪约在四十左右,北方口音。”
他停歇一下,又道:“关于此人之事,只知道这么多,总座如果有兴趣,马上派人再查明回报就是了。”
李镇道:“那就有烦谭兄办妥此事。”
谭山健点点头,走了出去。这回他只须派人去查,是以出去吩咐过之后,就回到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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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镇向赵振飞道:“晚辈实在想不到赵大侠驾临此地,今日得以谒见,三生有幸。假如赵大侠不嫌弃的话,便请搬到寒舍。”
赵振飞道:“总镖师太客气了,盛情心领,我也许晚上就离开,在客居中,比较方便一点。”
他笑了笑,又道:“雷家之事,既然我赶上了,可不能不管,因为雷老前辈与家师有旧,有些事他也许早已忘怀,但家师时时放在心上,总觉得佛门中人,讲究的是因果了断,始可撒手。所以我经过此地,便特地去拜候他老人家。这回如果能帮上一点忙,家师便可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