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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振飞听了可真不高兴啦!道:“别胡说!”
吴仙客见他有点生气的样子,忙道:“我不是骗你的,我当然认为你大有可能把她迷住,才会这样说。啊!相信我,我绝对不是跟你开玩笑的。”
赵振飞道:“你也真是,想想看,我又不是女人,怎么能迷惑人呢?”
吴仙客发觉他并没有真正的怒气,这才道:“唉!你不知道,我的确晓得你有可能把她迷住,方会这样说。”
赵振飞道:“别乱说,我可不是花言巧语,会应付女子的那种男人。”
吴仙客道:“你根本用不着花言巧语,就凭你这一表人才,于大姊见了,就得化作一滩水啦!”
赵振飞道:“什么化作一滩水?”
吴仙客道:“她的名字叫做如霜,她虽是像冰霜一般,但见了你,马上就得溶化了。”
赵振飞笑道:“完全胡说,换了别的人,也许就让你骗倒了。”
吴仙客道:“我决不是开玩笑,你唯一的办法,就是直接上舫去见她,是的,这是唯一的可行途径了。”
赵振飞道:“你别越想越天真,我不是干这种事的人。”
吴仙客道:“在我没有什么相干,你能不能弄到测音仪,对我没有什么损失。但如果你想弄到手,那就非听我的不可。”
她停歇一下,又道:“况且,假如于大姊也肯帮助你,水仙宫就等于崩溃了一半啦!”
赵振飞讶道:“她这般重要么?”
吴仙客道:“是的,她已是继承水仙宫的人选,在宫中之人看来,她只是一人之下的人物,谁也不敢违抗她。”
赵振飞缓缓道:“假如水仙宫主人失去了于如霜,便又如何?”
吴仙客道:“如同失去双手一般。我有个比方,你们如若用十个人对付水仙宫,那么一定得分出五个去对付于如霜大姊。如果没有她,你十个人都可以集中全力对付老仙了。”
她忽然叹息一声,道:“我这样地帮你,心中真是不安得很。”
赵振飞道:“这便是我要带你去见那位通儒大师的缘故了,我相信他可以令你认为这种行为,并无不当,最低限度你不会觉得良心不安。”
吴仙客呻吟一声,道:“好,我要去见他。”
赵振飞道:“我们这样子好不好?等我们逃上岸后,你化妆为男子,到江北某处等我。待我把侧音仪弄到手,便赶去与你会合。”
吴仙客道:“只好如此了。”
她想了一想,又道:“你若依我之计,径去见于大姊,而我则趁这时机,独自逃上岸去,这是万全之计,如若不然,咱们简直无法逃得上岸。”
赵振飞意似不信,道:“有这么厉害?”
吴仙客不再言语,跟他谈些别的,直到天色昏暮。赵振飞看见那艘巨舫,已经靠得很近,大约只有三、四丈的距离而已。
他默然不语,吴仙客张望了一阵,才道:“天啊!真是水仙一号,我们想逃上岸,真是比登天还难。”
赵振飞道:“你别害怕,一害怕就会把对方估计得太高了。”
吴仙客道:“可惜我没有法子,证明给你看。你得知道,目下马上就要驶入河流中,两岸都相距不远,但在这两舫的测音仪监视之下,我们刚一落水,就将被发觉,试问我们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到达岸上?即使我们硬闯上岸,可是我不能出手,你会变成孤掌难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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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振飞深知她说得很有道理,不过要他到那水仙一号勾引于如霜,这种事杀了他也干不出来。
他默然不语,潜心想计。
过了一阵,他微微笑道:“以你所知,这道河流的宽窄如何?”
吴仙客道:“从这入口一段起,到二十里左右,都宽达六、七丈,过了二十里,有一个小湖,宽广达百亩,此湖有四道河汊,那时就很狭窄了。”
赵振飞道:“好,那么我到水仙一号去,等此舫前行十里左右,咱们就动身,你可独自设法上岸。”
吴仙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你登舫去见于大姊么?”
赵振飞道:“我一点也不怕她,你放心走你的,只不知用什么方法,才可以使于如霜疏忽大意,忘了监视河中,好让你有机会溜走。”
吴仙客道:“若是我独自一人,我有法子瞒得过本舫的测音仪。这并不是说测不出来,而是可以使本舫之人,以为只是大鱼而轻轻放过。”
她笑一下,道:“我从后面潜泅,目下定是由我的一个丫鬟使用那测音仪,所以我有把握骗得过她。”
赵振飞道:“那好极了,待会我想法子越过水仙一号,从那边的水中惊动她们,于如霜必定以为我是从岸上下水偷袭,等我被包围而被迫得登舫,你就乘机会逃走,径往江北。”
他沉吟忖想了一会,才接着说道:“你走得动么?”
吴仙客点点头,道:“动手虽不行,走路却没问题。”
赵振飞道:“我暂时不能保护你,你得独自应付一切困难呢,你可知道?”
吴仙客道:“知道,知道,我自有本事到达任何你指定的地方。”
赵振飞听她口气中非常有信心,当下道:“好,那么你到凤阳,在城西郊外六七里路,有一间水仙庵,庵主是一位得道老比丘尼法号慈云,你见了她,只说是我要你在那儿等候就行啦!”
吴仙客道:“我几乎忘记你在佛道两教中的势力,正愁没有稳妥的去处!好,我一定在那儿等候,那慈云老师傅不会问东问西吧?”
赵振飞道:“放心,她一句话都不会问的,因为她不是武林中人,从来不知江湖之事,我是透过她以前的同门道侣的关系,可以收藏任何妇女。”
他想了一想,又道:“当然啦!如果她问起你来,你不妨据实答复。她是非常有道行的人,德高望重,名闻宇内,所以为了尊敬她,决不可隐瞒。”
吴仙客道:“好吧!你可一定来带我走才好啊。不然的话,我岂不是活活被迫去当起尼姑了?”
赵振飞道:“我一定会尽快去找你,虽然我认为当尼姑也是好事。”
吴仙客道:“去你的,我才不呢!”
过了一阵,天色早已黑暗,吴仙客道:“已经是十里左右了。”
赵振飞道:“你看我怎样过去才走吧!”
吴仙客道:“你先告诉我,免得我替你直提心吊胆。”
赵振飞道:“我将借一窜之力,身子平贴水面跃出,双手运内力按拍河水,保持速度,这样大概可以抵达五丈左右靠岸边的地方。”
他停了一下,又道:“这时已越过水仙一号,所以我一径沉落水中,反身向那水仙一号泅去。”
吴仙客道:“幸而你告诉我了,不然的话,一定出纰漏无疑。”
赵振飞道:“目下天色已黑,这不过一眨眼之事,难道就会被舫上之人发现?”
吴仙客道:“问题出在你必须拍水借力这一点,你要知道,目下两舫都使用测音仪,你击拍水面之声,定然使舫上之人惊觉。虽然她们没有看见你,但从连续响过去的声音,以及你落水后,还要转身潜泅,他们即能推测出你是从这边飞过去的了。”
赵振飞道:“然则计将安出?”
吴仙客道:“唯一的办法,是借那水仙一号防身之力,凌空飞过。此法虽是危险一点,容易暴露,但仍然比你刚才的法子要安全得多了。”
赵振飞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他从隙罅中向外望一下,又道:“现在距离甚为适当,快打开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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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仙客一掀机括,两人险险一齐掉出去,幸而赵振飞反应极快,及时稳住身形。他让吴仙客支撑好了,这才往外疾窜。
这时看得清楚,只见水仙一号,就在两丈左右,赵振飞疾矢一般掠到舫尾,这时身子已向下沉,一望而知业已势尽力竭,如若无可借力,势必落在水中,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恰在此时,河面上的风力突然转强。吴仙客骇然变色,冷汗直冒。原来她精通航术,这阵强风起处,她晓得那水仙一号的速度会突然增加。
事实上这么巨大的船舶,纵然是张满了帆,但增加速度之时,也不会像别的物事,受力时冲滑得很快,这等巨舟,只不过加快了一点点而已。
可是这在赵振飞来说,就是很不得了之事了。只因他目下全是在于一个“巧”字,虽是分寸之微,亦要恰到好处,这样借力之际,劲道既能融贯,而舟身亦不会有震动之感。
但是这一阵突然转强的风力,却足以使水仙一号加快了一点,而使得赵振飞落脚借力之时,差错了那么一点点。
吴仙客方自头皮发炸,连眼睛也急速地闭起来,不敢看下去。她只不过眨一下眼而已,终究没有真个闭起双目。
但见赵振飞本是双腿向前收缩,打算以脚尖点在船身上,借力蹬去。可是他似乎也发觉风力忽然加强的不利形势,当下双脚不落反起,向后面的空气猛可蹬得笔直。
此举对他身子下坠的事实,并无影响或帮助,但他却保持着平飞的姿态,这一点非常重要。
说是迟,那是快,赵振飞猿臂一伸,手掌已抓住船身,运力一撑,身形又如一根飞矢一般向前冲去。
吴仙客这才喘一口大气,黑暗之中,已看不见赵振飞的身形,不过她可以推测出赵振飞已安然没入水中,因为她没有听到一点水声,可见得他能够绰有余力地翻转身躯,插入水中。
于是她也悄然贴着船边滑下水中,自然她不会忘记把敞开的暗门给关上,她落到水中,便采用一种摇摆的动作潜泅,同时弯曲前进,并作直线泅去。
赵振飞凭仗过人的机智,避过那大自然的陷阶,安然如原定计划落在水中。他不用脚而改用手之故,便是因为手比脚灵敏得多,可以随时随地改变位置和力道,不似双脚那般呆板。
他在水中向前潜泅,心想这刻水仙一号应该已发现了吧?她们怎么做呢?并请猜测来人是谁吧?
刹时间他已抵达船边,冒出水面,转眼望去,答案与他猜想的正好相同。那便是舫上没有丝毫变动,与早先一样,甚至显得更加平静无事。
他伸一伸舌头,忖道:“任是天下第一流高手,也想不到舫上设有‘测音仪’这等奇怪物事。因此一旦看见舫上全无动静,以为必能得手。哪知一登舫,立时陷入四面埋伏之中?”
他毫不困难就上了舫,首先查看的,就是那边的水仙三号,一望之下,只见水仙三号平静如故,这才放心。
要知假如吴仙客落水后,瞒不过水仙三号的话,由于她是向岸边泅去,水仙三号决计不能诈作不知而保持表面上的安静。
在甲板上,他略略一看,发觉此舫与普通的船完全一样。
换言之,若是不知底细之人,即使登上此舫,也看不出有什么可疑之处,所以在岸上遥加观察,那就更难看出蹊跷了。
他向船头的主舱走去,当然不是慢慢地走,而是以非常迅速,以及不暴露身形的纵跃方法。因为他也必须装出全然不知敌人业已发觉自己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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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主舱外,侧耳一听,舱内传出说话的声音,并且是两个女子的口音,他暗暗欢喜,想道:“如果全船没有一点声息,我倒是难办了,因为我其势不能胡乱惊动船上之人啊!”
他侧耳听去,其中一个女子说道:“大小姐为何尚不休息?”
另一个女子嗯一声,没有答话。她光是这一声嗯,已教人感觉到她是个非常严冷之人。
第一个女子道:“现在敌人已逃走了这么久,想也无益,何不熄灯安歇,反正上头不接到报告,大概一两个月内,不会有事。”
另一个女子这时才道:“我打算在半年之内,一直巡戈三江五湖之中,决不返宫,以免敌人查到线索。此外,当然还有将功赎罪之意。”
赵振飞心中哼一声,忖道:“真真是胡说八道,这等诈语,虽是高明,无奈我已晓得了你们的用意。”
转念一想,决意将计就计以行事。这是因为对方这么说法,分明是诱骗来人放胆出手的意思。而赵振飞也恰要对付此舫的首脑于如霜,真是一拍即合的事体,减少了许多曲折。
他故意匿伏不动,等了一阵,那阵冰冷的声音说道:“玉环,你去睡吧,我也养一会神。”
那个名叫玉环的侍婢应了,接着便有舱门开关之声,可知此舱另有门户通路。
赵振飞又等了一会,才闪到门边,伸手轻推,那道门应手开了一点,透出灯光。他凑在门缝望进去,但见舱内的陈设,十分朴素清淡,甚至可以说有一种冰冰冷冷的味道。
靠右边的舱壁,有一张躺椅,一个梳髻白衣女子,躺在椅上,闭目不动,他只能看见她的侧面,但见她肤色如雪,鼻子挺秀异常,因此她面部的轮廓线条非常特出,亦显示出她是个有“个性”的人。
她的样子是困倦阖目,而不是静坐运功。因此,这是偷袭的好机会。任何人见了这等情形,一定不会放过。
无奈赵振飞早已知道这是她的陷饼,即使不然,他也未必肯做“偷袭”之事。
当下推开舱门,往当中一站,双目灼灼,盯视着椅上的白衣女子。但这推门的动作,居然没有惊动了她。
赵振飞身上的水直往下淌,他先举手摸一摸背上的宝刀,然后屈指在门上轻轻叩敲了几下。
这阵“阁阁”之声,可就把那白衣女子惊动了。她睁开眼睛,侧头一望,目光又冰冷又锐利,把对方从头到脚看一个透。从她这等奕奕的眼神中,可见得她早先根本没有真的睡着。
赵振飞为了不露破绽,只好装出惊讶之容。以表示他认为对方居然毫无睡眼惺松之态而觉得疑惑不解。
白衣女道:“进来,报上姓名。”
赵振飞先向此舱上下打量了一阵,这才举步人内,道:“不才赵子龙,特来讨教。”
白衣女道:“你这叫做自投罗网,当然你以为你可以赢得我们,方敢前来。所以我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定须见过真章,你才肯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