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双凶一炬,夺命偏劳纤指;众魅多情,娇花本属痴魂
话说易静不知究里,无可奈何地随着公孙先生,走出这危机四布的石洞,一径回到愚庐去。
翌日清晨,忽有人投帖求见,公孙先生持帖沉吟,易静挨过去看时,赫然六个金字,写着“玄阴教主敬拜”。
他一摇三摆走出天香幻境。原来在正门那边,有一条较大的路,直通进天香幻境,一间木亭子,结束了这条路。是故知道底细而来拜访他的,便来到亭子处等候。易静心急着要会晤那名震天下的鬼母,便亦步亦趋,只见亭子里站着两人,劲装疾服,并非是玄阴教主鬼母亲到。
那俩人大踏步走出来,迎着公孙先生恭身长揖,道:“晚辈西门渐,与收教内三堂香主罗历,拜见公孙先生。”
公孙先生还施一礼道:“原来是教主首座高徒,这位罗香主,想是以金刚散手驰誉武林的铁臂熊罗历师父了!两位千里移玉,未知有何见教?”
那两人直起身躯,都是一般魁梧雄伟,那厉魄西门渐更是头如笆斗,双目如铃,嘴唇掀翘,状甚丑陋。铁臂熊罗历年事较大,看来约模在五旬之间,两目精光内蕴,显见功力深湛。西门渐道:“晚辈乃奉家师之命,请先生相助一臂之力!”
公孙先生将易静与他们引见过,然后道:“我与今师,昔年一别,屈指已睽达三十年之久,令师昔年恩德,鄙怀至今耿耿,若是愚拙能有略效绵薄之处,义不容辞!”
厉魄西门渐忙又行礼,道:“敢问先生,近日可有一少年来求石螭丹至宝?”
“有呀,有!世兄你认识他?”
他摇头道:“不!那少年劫持了敝师妹白凤朱玲,不晓得如何伤她,听说来此求丹,晚辈正想擒拿他哩!”
易静忍不住惊诧地叫道:“什么?是白凤朱玲?”厉魄西门渐和铁臂熊罗历都不禁瞧着她。她也自知失口,不再做声。公孙先生横她一眼,然后道:“原来其中有此缘故,愚拙并未见过令师妹,那少年姓石,几番来纠缠愚拙,想求灵丹,只有单身一人。只因这姓石的与我有点梁子,已被我用计诱他陷落在无底泉眼之下,决不能生还。恐怕世兄不能将他擒获了!哈!哈!”
厉魄西门渐面上陡现喜容,道:“天下有谁人能逃公孙先生的掌握中?那小子活该,哈!哈!”这两句谀词,饶他公孙先生智谋盖世,也不觉心中大乐,拊掌大笑!
罗历此刻插言道:“可是那姓石的将玲姑娘藏在什么地方呢?而且她的伤势也正可虑!”
西门渐笑声顿收,茫然看着罗历,喃喃地说道:“是呀!她被藏在什么地方呢?”不觉着急地蹬脚,地上的小石卵让他一脚,踩碎了十几粒。易静不禁骇然,那公孙先生道:“两位不必着急,容愚拙想个法儿!”
厉魄西门渐感激得差点跪倒,道:“不敢有瞒先生,这朱玲早由家师作主,配与晚辈,是以心中着急!只因晚辈要练五阴手的掌力,不敢破去童身,乃尔迟迟未曾成亲!”
易静禁不住又“啊”地一叫!公孙先生已道:“世兄放心,包在愚拙身上。两位请稍候片刻,愚拙去去就来!静儿随我来!”
那两人忙拱手相送。当下公孙先生带了易静,转入一处树丛后面,公孙先生严厉地问道:“静儿,白凤朱玲的藏处在什么地方?快照实直说。”
易静支吾道:“静儿……不知呀!”公孙先生面上现出诧容,道:“本来以你的立场,也该赶快说出来呀?怎地还替人家遮瞒?可是你别打算骗我,按照道理来说,那姓石的他有什么权利,可以拐走别人的未过门妻子呀?”那神情就像说易静本人似的。
易静知抵赖不过,便叹气道:“公孙先生,你老是不相信我。罢了!我告诉你便是,石弟说把朱玲藏在九反绝门阵后面那座山麓的一片树林内。”
公孙先生容色稍霁,却仍然尖刻地道:“哼!什么石弟,干下的全是逾墙钻穴登徒子之事,等会我便着人带你回京师去!”
易静低头无语,随着公孙先生走回亭子去。公孙先生把易静所说的地点说了。但厉魄西门渐和铁臂熊罗历,都未到过此地,易静心里想看看朱玲究竟长得如何,竟能够任石轩中赴汤蹈火,为她舍命求药。便自告奋勇道:“公孙先生。我带两位……去找寻。”她本想说带两位大哥,但终于为了石轩中之故,憎厌这两人,便没叫出来。
公孙先生允许了,厉魄西门渐连忙道谢,易静只冷冷地应付。他们本多带了一匹马来。
预备给朱玲坐骑,正好给易静使用。
三人上马后,易静前头领路,绝尘而驰,不大工夫,已到第三座山处。
那山麓尽是一片一片的树林,三骑穿林而入,易静回顾道:“我也不确知她藏处,最好能够大声叫喊!”
厉魄西门渐连称有道理,抖丹田,扯嗓子大叫道:“玲姑娘,玲姑娘……”声音极为宏大铿锵,把林中飞鸟都吓得扑翅乱飞。易静诧想道:“怎的这厉魄西门渐称呼得如此见外?”
他门策马走着,西门渐不断叫唤。忽地罗历扬手道:“刑座且莫做声,我好像听到玲姑娘的应声!”原来厉魄西门渐,天生成一副狠辣铁石心肠,那鬼母座下四大弟子,不掌玄阴教中任何职位,只随待鬼母,有什么事派遣时,便如鬼母的亲临,地位甚是超崇。却因这缘故,委他为刑堂香主之职。
这时三人都侧耳静听,果然隔壁那片树林中,有个少女口音叫道:“大师兄,我在这里!”
三人急急催马上前,厉魄西门渐此刻一马当先,冲进那片树林去一面振吭大呼道:“玲姑娘,我来也!”声音却欢喜得有点发抖。易静望着那庞大的背影,心中如受电触……
刹那间,三人都进了那片树林,只听林中树上,朱玲喜唤道:“大师兄,我在这上面!”
厉魄西门渐不理跨下的马,倏然甩蹬,双手一按马背,飘身而起,到一丈四五高时,探脚一蹬横伸的树枝,箭也似地冲上那树巢。朱玲还躺在叶上,上半身支起来笑靥满面,说道:“啊!大师兄你真好,这么快就赶来啦!”厉魄西门渐来势虽急,但此刻前面如有一堵无形的墙隔拦着似的,着他站定身形,咧开大嘴,笑着看定朱玲,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搓手点头。
朱玲仪态万千地回头一盼,叫道:“罗香主,你也来啦!啊!那位姑娘是谁?”
罗历和易静也都甩蹬下马,跃攀上来。厉魄西门渐仍不会回答,罗历的身形在树巢上站定后,方才答道:“玲姑娘,还好吧?这位是公孙先生的世侄女易姑娘!”扭头对易静道:“易姑娘,这位便是敞教主唯一的女弟子白凤朱玲。”
他又道:“若非易姑娘肯答应指点道路,我们可无法找着你哪!”
朱玲面色一变,口中轻轻“哦”了一声,芳心里蓦然联想起好多事,她忖道:“原来石哥哥什么都告诉她了,哼!她自然会赶快带路,好使我离开此地。”
她口中却淡淡地说道:“原来这样,那真有劳玉驾了!”
易静一上来,便仔细端详着她,这刻禁不住恍然瞥西门渐一眼,答道:“些微小事,何劳挂齿,玲姑娘不必客气!”她并没有觉察出她的神色来。
西门渐像有点发呆,满面欢愉之色,只差点没抓耳挠腮地表现出来,也不晓得问她的伤势。罗历深深瞥朱玲一眼,开口道:“玲姑娘,看你的面色,伤势并不严重,哪需石螭丹至宝,姓石的未免小题大做!”
朱玲向易静微微张口,正要说话,忽然又忍住,双眉暗蹙。忽然厉魄西门渐大吼一声,向朱玲扑去。易静芳心一惊,“呀”地惊叫。铁臂熊罗历却神色不变,凝立如山。朱玲本是上半身抬起来,这时虽见西门渐突如其来地一扑,仍然容色不惊,原式没动。
这一下突生变故,已可以看出这三人的功力涵养。易静真是万万比不上朱玲和罗历。只见西门渐那么庞大的身躯,却十分敏捷轻灵,在这俯扑的一瞬间,已换了式子,直如尾大鱼在水里滑动,倏地打朱玲右面转折擦过。只听枝叶断折之声,似是掉向地去。
这时三人都各自俯首去瞧,只见那厉魄西门渐浑身七彩斑斓,原来是条手臂般粗的锦鳞长蛇,正迅疾地向他身上缠束。他的人则在半空中倒悬着,用双脚的脚尖勾着一根树干。
原来西门渐忽然发现朱玲身后现出一颗大蛇头,向她作势欲噬,急得大吼一声,涌身便扑。要知这西门渐天生神力,这时心中太急,以致用了多少力自己都不知道,又要避开朱玲,免得撞着她,故此这一冲之时,双手电急一捞,抓着蛇头,而身形也冲过头,扯住那蛇,一同向地上坠下。他力量大得惊人,那蛇本来缠在别一枝树干上,吃他一扯,树枝也扯断了,那蛇在一同堕下时,疾如电闪地缠上他身上。
这一下如不是刚好在半空勾着一根树枝,西门渐虽说是皮粗肉厚,身坚如铁,但头下脚上的姿势,摔下三丈高的地上,也不免头颈扭伤,甚至折断!
西门渐双脚一勾住树枝,浑身力气便使得出来。只听他震撼山林地一吼,两臂振处,缠着他全身那条大蛇,忽地断作五六截,血肉飞溅中,西门渐已灵巧地翻上来。只见他两眼闪耀出光芒,一往情深地望着朱玲,生涩地道:“玲姑娘,你没受惊吧!”
朱玲掩鼻皱眉道:“你别走近来,腥臭得很!”西门渐唯唯退开,攀站在远远的树枝处。
易静见这种情形,不觉暗中摇头,可怜那西门渐虽然拼命舍身,弄死那条大蛇,却换来这么两句话。铁臂熊罗历如同司空见惯,故作不睹。
罗历道:“玲姑娘,刑堂香主与敝座奉教主之命,着姑娘立即随同回山,并嘱敝座传命,请姑娘不得故意延迟!”
鬼母要命罗历传命而不是西门渐,此中缘由,显而易见。朱玲哪敢违拗;面上却现出为难之色!
西门渐这刻开口道:“玲姑娘,那姓石的让公孙先生路施一计。已葬身泉眼了!我们可省了一番手脚!”
朱玲面色大变,蓦地从被窝中抓起剑,站了起身。易静仍未知那小穴竟是奇险之地有死无生。立刻向朱玲施个眼色道:“正是这样!”
她一眼瞥见,脸色便缓和下来,易静又道:“即使能从泉眼里逃生,但那九反绝门阵也有死无生,除非把消息埋伏都撤掉,可也难寻正径出来!”
朱玲已领悟她的暗示,星眼微飏,正待说话。罗历也看出蹊跷,便催道:“玲姑娘,我们得动身了!”
易静抢着道:“玲姑娘,我午间便须回京师去,只恐无机会拜晤了!”
朱玲急道:“那怎生是好?我也……啊!易姊姊,你给想个法子!”易静只好点点头。原来易静所谓无机会拜晤,实在是暗示无法抽身去救石轩中。朱玲冰雪聪明,立刻领悟她的意思,急忙央求她想个法子。
铁臂熊罗历久闯江湖,虽然武功绝佳,但若无过人机智,焉能做到玄阴教内三堂香主的地位。这时他更发觉她们另有文章。只是这些儿女情事,虽想帮西门渐的忙也难以为力,只好釜底抽薪,催朱玲立刻动身。
朱玲本想将手中的青冥剑交给易静,转念忖道:“横竖石哥哥要能生还,必到碧鸡山来,再还给他不迟。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我要用这剑去替他报仇,独立杀死那公孙老儿!”其实在心底仍有一丝妒念,阻止她把石轩中宝剑交给易静。
当下由易静和罗历分别扶着她,攀落地上。厉魄西门渐觉得自己果然满身腥臭,哪敢移近来,说道:“我步行出山好了!玲姑娘,你骑我的马!”
罗历双目骛视如鹰,看易静和朱玲的动静。朱玲怕他识破,只好打消和易静同骑的念头,道:“易姊姊,就由他步行吧!”
三骑一人,一直走到第二座山,忽见山麓阳坡一个人,衣衫飘飘地伫立。厉魄西门渐忙上前施礼道:“公孙先生,敝师妹已找到了,多谢先生大德,晚辈此刻必须赶回去,向家师交待,异日再造府叩谢!”
公孙先生还礼道:“各位请便,回山时代候令师,恕愚拙不远送了!”又向易静道:“静儿下马!随我回家去!”
易静呆了一下,叹一口气,飘身下马,心中知道再无机会去石洞中,救石轩中出险了!
铁臂熊罗历本已下马,这时和西门渐一同翻身上马。朱玲只看了公孙璞一眼,便恨恨地不理他。公孙先生对这种女子本有成见,亦不理她!
两下抱拳作别,罗历和西门渐两骑,夹住朱玲在中央,渐渐驰远。
愚叟公孙璞目送三骑远去,便缓步走出山去。易静不敢多言,跟他走着。只听他道:“半个时辰之后,南连渔隐便动身到京师去,你回去后立刻收拾行装,随他上京,路上不得多事。记着这年底便要成亲了,凡事要多加检点,莫教人说闲话!”易静低声答应了。
他们回到愚庐,不大工夫,南连渔隐来了,脸色显见憔悴和苍老。公孙先生安慰他一番,又道:“你到京之后,千万别轻举妄动,我们也许尚有机会!”
不久,易静提了行囊下楼来,怅惘地随南连渔隐动身走了。石轩中交给她的两个盒子也一并带到京华去。
暂且把易静的行踪按下,且说朱玲随着这两个彪形大汉,一路走向碧鸡山。
朱玲以为易静多半会去救石轩中,便暂时抛开这心事。想起那晚在慈云庵,险些受辱之事,便对西门渐道:“大师兄,那慈云庵的妖尼和那什么白虎真人,极为可恶,你要替我出这口气!”
厉魄西门渐连忙道:“我接过你受困慈云庵的报告,只没空去寻晦气,待送你回山后,我再来宰光那班妖尼和那白虎真人!”
铁臂熊罗历道:“那白虎真人是江浙间大盗,江湖上颇有点名头!”
朱玲道:“他什么来历,大师兄,我要亲眼看你杀他们,好出心中恶气!”
厉魄西门渐哪敢相违,连声道:“便是这样,我们路过之时,立刻动手宰人烧屋!”
他们从容谈笑间,已决定许多人的命运。鬼母本命他们带了几包独门续命散,以防朱玲受伤太重,让她服下,好暂时保存性命。于是在路上时,朱玲便服下了,那内伤竟不复发。
隔两日,他们已到了慈云庵,时正晌午,但因此庵僻处郊野中,放虽大白天也紧闭庵门。厉魄西门渐便待破门而入,被朱玲止住,三人下马,朱玲道:“大师兄,我手指哪个,你便杀哪个。”西门渐点头答应。
朱玲上前敲门,隔了好一会,步履之声传出来,木门“呀”地打开,应门的人见了朱玲,惊呼一声,便想赶快关门。西门渐蓦然转出来,用肘一顶,把木门砰地撞开,手指疾地一戳,点住那人穴道。这人正是中年尼姑妙云。
她伸手打妙云一记耳光,骂道:“当日我被你们欺负,如今我变成勾魂使者了!”骂完之后,径自进庵,西门渐随手将她摔在地上,跟着进去。铁臂熊罗历在后面摇头咕哝道:“真是小孩心性,没个手脚干净。”说着,脚尖向妙云肋下一挑,妙云叫也没有叫出来,使气绝而死。
三人鱼贯走入庵堂,阒无人迹,朱玲一指上面供着的菩萨。厉魄西门渐向前一滑步,双掌一挥,那菩萨扑地歪倒下来,跌个粉碎。
堂后厢房间有人大声问道:“外面什么事呀?”一面走出来,却是个年轻的尼姑。朱玲纤指一点,厉魄西门渐便呼地一掌劈去,那年轻尼姑叫半声,便被他一掌劈开脑袋,脑浆迸裂而死。朱玲迈步向这边厢房走去。只听铁臂熊罗历道:“玲姑娘,敝座打这边走,省点时间。”朱玲忙点头答应。于是罗历便自己向那边厢房走去,三人分作两路。
朱玲带了西门渐,往这边厢廊走去,迎面两个尼姑走过来,一见西门渐那凶恶可怕的样子,吓得叫出声。朱玲纤指举处,厉魄西门渐像一股旋风般,吧吧两掌,把两尼姑打得飞出走廊,倒毙在露天泥地上。
朱玲怒道:“怎么不见那白虎真人和庵主?”西门渐道:“待我抓住一个问问看!”正走之间,瞥见厢房里有个尼姑,西门渐走进房去,将那尼姑夹领提起来,恫吓地问道:“妖尼!你们庵主和白虎真人躲在什么地方?”
这尼姑差点把胆吓破了,颤声道:“好汉饶命,庵主和白虎真人都在两天以前离开这里,小尼姑不知他们的下落!”西门渐再喝道:“你说的可是真话?小心我把你撕成两片?”朱玲在后面接口道:“大师兄,你这人真是,这妖尼还敢说谎么?把她结果了便完了!”两门渐奉命唯谨,随手向墙壁间一掷,那尼姑的脑袋正好在墙上开花。
朱玲这时蹙眉道:“大师兄,你的心太狠了!”
西门渐惊愕瞧着她,道:“怎么啦?我太狠……”
朱玲道:“我怕将来也被你摔死!”
他大笑摇头道:“你说的什么话?莫说我打不赢你,就算赢了你,也不敢伤你一根汗毛呀!”
她道:“比方说,我去做一件很对不起你的事,你就不会放过我了,是吗?”
他率然摇头道:“不!我宁愿摔死自己,也不愿冒犯你。”
朱玲不由得怔怔地想了一会。她觉得这大师兄,她未来的丈夫,越对她好,她便越难过。呶嘴不欢地摆一下身躯,说道:谁要你这样?你……”她竟无法说下去。
厉魄西门渐对着这千娇百媚的未来妻子,被她忽嗔忽怨地一闹,手足无措。他一向被她挟持惯了,半点儿也不敢违拂她意。其实名扬江湖的一凤三鬼之中,要数厉魄西门渐技艺高强,只因一来白凤是个美丽少女,称道起来,未免容易渲染过分,二来厉魄西门渐都让她十分,以致连白凤朱玲本人,也以为武功是她最强。
朱玲道:“我不爱杀这些妖尼啦!你去唤住罗香主!”西门渐唯唯,走出房外,提撮一啸。片刻工夫,屋顶一条人影飞堕下,正是铁臂熊罗历。
她道:“那白虎真人和庵主法慧都先机逃遁了,我们还是放一把火,烧了这尼庵,好教那妖尼回来,无地容身!”
铁臂熊罗历自然没有异议,朱玲自个儿走出庵外,等了一会工夫,渐见浓烟冒起,一片人声喧嘈起来,她望着那些黑烟腾腾升起,倏地自己也不知触着什么情怀,竟凄凉地籁籁流下两行珠泪。
她用衣袖缓缓揩着,反手去摸背上的宝剑,那是怎样微妙和空虚的滋味啊!她此生尚未尝试过情愁的滋味,如今……即使用头颅和鲜血,也不能够洗去深心底这股哀愁!
她跨上马背,低低地唱道:“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唱完了,两行珠泪,又不觉籁籁滴下来。
两条人影,从庵中冒出来。她知他们得手回来,不想让西门渐看见自己的情形,忙举袖揩拭掉泪痕。两人都纵身上马,持辔观望庵中火势。只听噼啪连声,火势越发熊烈。西门渐道:“便是阿房宫,这功夫也得烧成焦土!玲姑娘,你看看怎样?”
朱玲哪有心情去瞧,纵辔策马,低声道:“我们走吧!”于是三骑又开始征途。西门渐正不往回头去望那火势,甚是得意。
一路不再耽延,两日后,便回到碧鸡山去。这玄阴教的根据地,分作两处地方,主坛在群山环抱那座主峰近顶处,地势极为险峻,那峰高耸入云,高不可测,近顶山腰处,建起一座相当宏大的房屋,共有十余进,极为宽敞。鬼母便住在此处,称为主坛圣地。教中的小头目,便让他来也爬不上这高的地方,故而常用飞鸽传递消息。
另外一处是副坛,坐落在进山道路当中的一片平地处,这里房子比主坛大得多了,简直像一个大庄院。玄阴教中较重要人物的内屋都住在此地。教徒人数甚多,虽称为副坛,其实是玄阴教的总舵。外三堂香主轮流到这副坛当值,每人一日。其实一干事务,都由长驻这副坛的正、副两个总舵主负责。外三堂香主不过是督率总舵主而已。
三人到达副坛之时,惹起一片骚动,因为白凤朱玲和厉魄西门渐,是教主座下护法四大弟子,连内外三堂香主也得让他们一步。而西门渐更兼为刑堂香主,掌全教生杀大权,威权更重。便铁臂熊罗历,也是内三堂香主,比之外三堂香主地位更高,是目下唯一的内堂香主,其余两缺尚空悬未有人任。
片刻间,那当值的外三堂香主火判官秦昆山,率同总舵主日月轮郭东,副总舵主恶樵夫金穆,迎接出来。
他们纷纷向白凤朱玲慰问之后,一同走进一座大厅处落坐。
西门渐首先道:“总舵主,请派人放信鸽禀知教主,本座及罗香主,已将玲姑娘护迎回山!”
日月轮郭东忙应一声,命人去办。朱玲问道:“我出门这久,山中有什么事发生没有?”
火判官秦昆山答道:“白姑娘往关洛一带派帖之后,其效甚佳。那些对头且不说,教主想要的几个人,有了回音。”
“那九指神魔褚莫邪来了么?咳,他的白骨掌力的确厉害无比!”
日月轮郭东微笑答道:“九指神魔虽未来,但前天已命人奉书教主,愿受教主约束,为本教效力!那封书上冷面魔僧车丕也有份哪!另外那位阴阳童子龚胜,昨天已来拜见教主,现居于主坛,以玄阴教主的威名,何愁这些武林奇人,不来投效本教?哈,哈!”
“阴阳童子来了,我下帖时,可没跟他过招,听说此人练就外门魔功先天一炁(音气)功,年过七旬,我看来还以为他未满二十岁哩!确也不可小觑!”
铁臂熊罗历哈哈一笑,道:“这六堂香主,哪个没有六旬以外?
最年轻的要数外堂主雪山雕邓牧了,今年也有六十一岁!”
恶樵夫金穆忙恭维道:“众香主内外兼修,都是绝顶高手,这驻颜之术,自然办得到。
便罗香主看来,也不过四旬左右。”
罗历一笑道:“我近年每逢在江湖行走时,人家都以为我不过五旬上下的中年人,其实本座已有六十五岁了!”
日月轮郭东忽然问道:“罗香主适才说六堂香主,莫非那三人都成为本教香主么?”
厉魄西门渐笑道:“正是这样,九指神魔和冷面魔僧,这两位陇外双魔,做外三堂香主,将秦香主调升为内堂香主,留下雪山雕邓香主凑成外三堂之数。那阴阳童子龚胜,则是内堂香主。这一来,内外六堂人数已足,声势便大不相同了!”
朱玲娇惫地吁一口气,道:“大师兄,我怕上不了山哪!师父不知会不会命紫鹃和月香来接我?”
厉魄西门阵关切地道:“师父会吩咐她们下山来的,你觉得不舒服么?”
倏然有人大声说道:“玲儿,我自己来啦!”那声音就像在各人耳边说的一般,十分响亮清劲。众人纷纷站起身来,迎接这名震天下的玄阴教主鬼母冷婀。他们都知道她用的是气功中千里传音的功夫,鬼母本人少说也在半里之外。传音倒不稀奇,使人吃惊的乃是她在半里之外,已听到这里众人的谈话。众人都禁不住心悦诚服,恭敬迎驾。
正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