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翎《关洛风云录》

第05章 玉肩一拒,顿消壮志;强敌环伺,远飏他乡

作者:司马翎  来源:司马翎全集  点击: 
  且说移山手铁夏辰运起全身真力,以纯阳之劲,聚在一掌之上,发将出来,眼见那能将铁人都打碎的掌力,快要压到那少女身上。可是念头一转,不忍真的下这毒手,立刻当此生死一线之间,卸去五成气力。
  却见那少女身躯一侧,倏地沉下玉肩,来迎他这一掌。这时即使铁夏辰想撤回掌力,也不可能。但觉手掌到处,先是一层极刚硬的东西挡了一下,接着一股极阴柔的力量,吸住自己的掌力,微微向内一扯,立地将发出的掌力消卸。
  铁夏辰惊异得“噫”地叫一声,暗叫一声不好,赶快跨步斜身,急急将打出去的手掌收回,却发觉那少女并未乘势反击,以打来的掌力反伤敌人。不过他心中却在庆幸自己,刚才没有用上十成真力,否则会不会反受那阴柔之力所伤,倒真是疑问。
  那少女笑道:“你别怕呀!还有两招……”
  铁夏辰这时蓦然如中魔魇,双目直直瞪着少女,歇了一下,才叹一口气,面上浮起一丝苦笑,道:“姑娘绝技惊人,老朽已领教过了,老朽是甘心服输,从此江湖上,算是没有铁某这个人……”
  他的话未说完,忽地灰影一闪,老和尚铁心大师已现身屋面,口宣一声佛号,正待说话。
  哪知移山手铁夏辰却抢着道:“大师你休要别生枝节.铁某已经决心退出江湖,请姑娘自己珍重!我等就此告辞!”
  他回头向铁心大师和火狐崔伟一使眼色,又向那少女一拱手,喊一声:“我们去吧!”
  他的人已自一鹤腾空,离地丈许时.使个飞鸟投林之式,身躯一折,便自扑下屋面。
  铁心大师和火狐崔伟料他定有苦衷,遂都一语不发,跟踪退下。
  冷面魔僧车丕这时遍体冷汗,暗想道:“原来少林寺铁心大师已到了此间,这老和尚比铁夏辰、崔伟两老儿更高明,而且常开杀戒,今晚要是没有这个援手,恐怕命丧当场了!”
  那少女见这三人匆匆而退,都是绝妙上乘的身手,尤其那老和尚使出“一苇渡江”的轻功,更是火候精纯.不觉暗自奇怪,愕一下,想道:“难道他们都惧怕我师父的声名?但也不必不战而退呀!”
  这时冷面魔僧谄谀的道:“袁姑娘妙技如神.略一伸手便把这几个老头吓走了。最后到来那老和尚.在江湖上可十分吓人.他是少林寺绝顶高手铁心和尚,连他也不敢惹姑娘你,足称得上天下无敌了。”
  那袁姑娘听了这几句谄谀之词,心中十分受用,秀眉略舒。忽然又陡现愁容,道:“我师父请你办的事,你赶紧办好,我自己尚有一些事,如今便要走了!”
  她说完话,不等车丕回答,径自一跺脚,身形如闪电一掣.已自飞跃起来,瞬即消失在朦胧夜色之中。
  关于这姓袁的少女的来历,书中后文自有交代。
  且说铁崔两人以及铁心大师,离开了这余家村,那闵、唐、周、崔四人也跟了出来,不大工夫,已回到洛阳城里。
  三个老人在厅中坐下,移山手铁夏辰微微叹息道:“我知两位都必定急于要知道我退却之因,但我告诉诸位一件事……”
  当下他将三十年前,车丕挑战交手经过,九指神魔褚莫邪欲以二攻一,后来那老道人忽然现身,夷然受了九指神魔褚莫邪一掌,解了他的危险的事情说出来。
  他道:“据我想来,此女与那老仙长,必有渊源,否则纵使此女尽得星宿海老怪真传,也不敢受我全力一掌。“星宿海太阴掌力,固然是我铁某唯一克星,但便教老怪亲来,也不敢如此托大。从这一点,我联想该女所以敢让我打一掌,必定和那老仙长硬接九指神魔褚莫邪的绝技有关。可是又为何会跟冷面魔僧车丕联在一起,却使我大惑不解。”
  “不过当时我已想到,此女既然会与那老仙长有渊源,而又兼有星宿海老怪的太阴掌力,我无论如何是不能与之为敌,与其将来败在鬼母手下,不如如今早点认输,从此洗手退出江湖,或可以得保残年,故此我才急于退回来!”
  铁心大师点首道:“铁老檀越这番话,未始无理,两害相权,必取其轻,如今江湖上,英雄尽出少年,你我都是过时人物了。”
  火狐崔伟道:“铁老的话,虽然有理,但苦心经营了数十年的西凉派,从此成为绝响,使人惋惜。还有那鬼母冷婀此后独步江湖,正未知后果如何哩!”
  移山手铁夏辰怔了一会,道:“这也是无可如何之事,铁某幸致薄名,又何足道哉!”
  铁心大师道:“那少女忽然现身中土,不知和鬼母之事,有无关系。如果是星宿海两老怪想和鬼母一拼,则必致两败俱伤,为关内武林可庆贺之事。只是太显出中土无人可克制妖邪,我们未免赧颜。”
  移山手铁夏辰苦笑道:“武林中各正派,大都绝技失传,人才凋零。我自创西凉派,那是不自量力,且不说它。要说大师你少林寺为天下武术之源,可是自从达摩心法一失,少林派就黯然无光。大师,我们都是知心老友,我的话说得大直,你可别怪我!”
  铁心大师微微摇头,道:“我们还有什么不可说的,你刚才说得对,我少林一脉,自从达摩心法失传之后,内外功都不能练到最精微之境了!据说在百余年前,少林有一个俗家弟子,只会达摩掌法中最精妙的连环三式,已经是全寺无敌,他只传给一个儿子,可是后来也失踪了。于是达摩心法正式失传。如今我少林寺仍然有达摩剑法、掌法和棍法三种,只是都非真传。要和失去的达魔心法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火狐崔伟长眉微皱,接口道:“大概是妖邪当兴,天运如此,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少林达摩心法既失于前,崆峒玄门无上妙法也佚失了,啊!对了!我仍得替亡友追回那柄镇山宝剑,以免落入妖孽手上,助纣为虐。”
  移山手铁夏辰道:“崆峒派一向严守疆界,亦正亦邪,他们失去什么,我倒不关心。不过你说的宝剑,可是崆峒派历代相传的青冥剑?如果是的话,倒不可不出力追回呢!”
  当下火狐崔伟决定独自去追踪崆峒叛徒。铁夏辰因晚节不保,数十年威名毁于一旦,闷闷不乐,力邀老和尚到他铁家堡去盘桓一段日子,铁心大师答应了,于是三人都离开洛阳。至于搜索朱石两人之事,自然是撤消了。
  再说石轩中和朱玲的去向。原来当晚石轩中依着朱玲的话,预布陷讲。果然时机恰巧,使移山手铁夏辰派来的人和黄河六怪打将起来。
  石轩中一见得手,连忙回到房间里。他揭起被一看,朱玲依旧是红生双颊,昏迷不醒。
  石轩中一时没了主意,耳中隐隐听得嘶喝声和兵刀相击之声。他踌躇了好一会,暗中盘算着道:“朱玲所惹下的仇家,都是这关洛一带有势力的人,无论怎样掩匿形迹,都是难以避开侦骑耳目。我得想出一个法子,别教人家追到才好,不然单拳难敌双手。要是朱玲被人暗算了,如何是好?”
  他反复一想,大计可施,心中不由得大骂起鬼母来。
  因为他认为如果朱玲不是奉命,四处生事,他们此刻哪有如许麻烦。
  又呆了一阵,蓦地有了主意。只见他打怀中摸出一小锭银子,放在桌上,算是店钱。之后,弯腰用被将朱玲卷好,找两条绳子捆上,以免散开。
  一切停当之后,双手一抄,将朱玲抱起,脚下一用力,便打窗户中飞出来。
  他展开脚程,径自向西方飕飕奔去。这时在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趁着天色未明之前,能够逃出百里来地,大约追兵不能赶着他了。
  本来以他的脚程,要去百里来地;那是易事。可是如今手上横抱着朱玲,又在黑夜之间,偶有失足,就怕伤了朱玲,故此当他跑到天色熹微之时,虽然已跑了将近百里,可也累坏了他。
  石轩中停下步来,拣块石头处坐下,怀中抱着朱玲,慢慢调息呼吸。歇了一会,真气在体内流转了一周,渐觉心神和气力都恢复了,这才四下张望。
  他发觉自己正处于荒野之中,前面再过不远,便是绵亘天边的大山,山口就在不远之处。那山脚疏疏落落有些房舍,此时炊烟升起,有些农人已荷着农具,走向田间。
  他一看到炊烟,立刻感到腹饿和口渴。想了一下,便把捆在棉被外的绳子解开扔掉,下了决心,站将起来,抱着朱玲,直向最近的那座房子走去。
  他越过几块田,这早晨的清爽空气,令他头脑清醒开朗起来。踏着未晞的露珠,一直走到那所屋子前。
  只见门扉洞开着,一个乡妇的侧影,在弄着早炊,几缕轻烟从门扉里散飘出来。
  石轩中唉了一声,那妇人听到人声,诧异地望出来,石轩中道:“大嫂,我想讨碗水喝喝。”
  那妇人道:“使得,我倒给你。”当下端了一碗刚开的水,热气腾冒,走出屋外给他。
  石轩中微微屈身蹲下,把朱玲下半身架在腿间,腾出一只手去拿那碗。
  那妇人一低头,看到棉被末端露出乌亮亮的头发,“哎”地惊叫一声,手上的碗持不牢,蓦地跌翻下来,整碗滚水直泼向他胸前。
  石轩中也是大惊,恐怕烫热的开水倒在朱玲头上,闷哼一声,腰间脚尖同时用力,伸出去拿碗的手骈指成掌,猛力一扇。这几下动作一齐发动,只见他的人原式不变,退开了半丈,掉下的碗和大部分滚水,给他猛然以掌力扇开一旁。那碗却在数丈外落下,传来清脆的破裂声。
  石轩中赶快大声分说道:“大嫂,这被卷内的是我妹子,她现在病倒了。”
  那妇人被他这一下迅疾如风的动作吓呆了,歇了一下,结巴地道:“大叔,我……不是存心的。”
  (校注:古代男尊女卑,女子称呼比丈夫的兄弟姐妹都是以子女的角度来称呼,故此农妇称与丈夫年纪差不多的石轩中大叔)
  石轩中露齿一笑,道;“大嫂,我陪你破了的碗!”
  那妇人见他年纪轻轻,长得好看,而且和气,便恢复了常态,恳切地道:“大叔,你进来喝碗水,歇歇腿吧!”
  石轩中看她虽然长得粗陋,脸上却甚和善,便道了谢,走进屋去。他一看屋角摆着一张木床,便走过去,将朱玲小心放下。
  那妇人另外端了一碗水过来,石轩中这时正揭开掩着朱玲粉面的被,让她透气。那妇人一看朱玲,不觉呆了,原来朱玲仍然阖着眼睛,两条细长而弯的眉毛,微微蹙住,两颊上丹晕一片,显得美绝尘寰,又使人多添几分怜惜之心。
  石轩中接过那碗水,慢慢喝完。那妇人不住端详朱玲,之后说道:“大叔,你妹病得这样,哪里捱得住路上劳顿,你们如不嫌此处局促,可以暂时歇歇。我那当家的心地比我还好,一定不会见怪!”
  石轩中连忙道谢,说道:“只是打扰了大嫂,心里不安!”
  那妇人又道:“你要给她请个大夫,山坳里住有几位。”
  石轩中诧道:“怎的这等地方,倒有几位大夫?”
  那妇人道:“大叔别看这里只有十来户人家,那山坳里有个大村落,不下数千户人家,可热闹得紧!”
  只听她又道:“若大叔果真要请大夫,我可以走这一趟,马上就可以请来。”
  石轩中连忙答应,烦她走一遭,那妇人便去了。
  过了不久,那妇人果然领着一位年纪轻轻的大夫来到。那大夫一看见朱玲天香国色,娇艳无伦,不禁也呆了好一会。石轩中不悦地哼了一声,催道:“大夫,劳你驾替我妹子切脉,看看是什么病呀!”
  那大夫唯唯坐在床边,拿起朱玲白玉似的手腕,细心把起脉来。切了左手,又切右手的脉,足足半个时辰,才把脉切完。
  那大夫道:“令妹六脉调和.血气甚强.比之平常人还要壮健。据我想来,令妹大概受了点风寒、没有大碍的!”
  石轩中疑惑地道:“昨日看的大夫,也是这样说法,可是服了药后,反而昏迷不醒,热度更高了!”
  大夫道:“大概是药性太缓,你不用心急,吃下我这一剂药,再看看怎样?”说完,凝神开完药方,再回头望了朱玲几眼,方始走了。
  石轩中独自拿着那张药方,沉吟了好一会,方始央请那妇人再去另外请大夫来看。
  他认定不能离开朱玲,故此只好央那妇人。妇人知道他不信那年轻的大夫,便又去了。
  这次来的大夫,年纪甚老,额下的胡子都灰白了。但身体仍然硬朗,走起路来,没有一点龙钟之态。
  他替朱玲切完脉后,向着石轩中打量了两眼,这才说道:“令妹的病,非我所能医治。如若我老眼未花,尊驾及令妹必定均有绝技在身,今妹恐怕用力过度,内部震动,加上风寒侵体,以至抱恙缠绵。只有深诸武功的人,以穴道按摩法,另外服下辟风寒之药,方能治愈,恕我力有不逮,不能处方了。”
  石轩中一听之下,大为慌乱,暗想道:“是了!朱玲必是被九指神魔褚莫邪暗害,无论如何得请这位大夫想想办法!”想罢便道:“大夫所说极是,足见高明。可是无论怎样,还请大夫想个法儿,如能治愈舍妹,自当不吝重谢!”
  大夫摇头道;“非是我不肯医治,着实是无法子。我只能教你一个方法,便是若令妹觉得浑身紧束,难以呼吸,可先解去衣服,在“锁心”、“归阴”两穴以及腹部“血仓”、“气海”两穴,慢慢按摩,便能够心中明白,呼吸正常,但不能完全治愈,还有一法,只恐说了也是无益……”
  石轩中忙问道:“还有什么法子?”
  大夫道:“我曾听一位武林朋友说,距此地正南四百五十里,有一处地方名唤宣长冈,那里有一位隐士,自己合就一种丸药,名为石螭丹。据说一生只炼了三丸,他自己服了一丸,被人求去一丸,现在只剩下一丸。这石螭丸能夺造化之功,起死回生,莫说令妹之伤,即便是被打死了,只要尸体未腐,还能救活呢!只是他岂肯将这等至宝与你!所以我说了还是没用.并且离此太远,这个法儿还是休提!”
  石轩中听了,恍惚记得师父曾经说过,可是一时想不起来。当时便再向那大夫详细打听去宣长冈的道路。那大夫说得语焉不详。石轩中没有法子,只好再三道谢之后,摸出一银锞子,送给那大夫。
  那大夫走后,他低头唤了几声朱玲,却见她闭目不答,只好叹一口气。想起自己奔驰了一夜,如果要赶去宣长冈,那得赶紧休息。
  他把休息之意告诉那妇人之后,便和衣挨在床沿边,与朱玲并头睡下。只一忽儿,便迷糊地睡着了。
  他虽则是睡着了,但心里仍然念念不忘要保护身旁的朱玲。
  大约睡一两个时辰,忽然有人用力压住他的手足,他蓦然惊醒过来,睁眼一看,只见有三四个面目凶横的汉子,站在床边,几个人一齐动手用力捺住他的手脚。
  他心里还有点糊涂,没有挣扎。只听为首一个汉子道:“啧!啧!这妞儿漂亮极了。我癫头王九要弄上手,教我去打人命官司也愿意!”
  其余的人道:“老大,你享了艳福,别忘了我们。”
  癞头王九道:“好弟兄,王九忘不了你们,每人拿个十余两银子是一定有的,现在快把这小子捆起来!”
  石轩中这时已知道了是什么事情,抬头一看,只见屋子角落里,有个人被捆着手脚,用布扎着嘴巴,原来是那妇人。
  那癫头王九一双色淫淫的眼睛,只顾溜在朱玲脸上。这时忍不住,伸出毛烘烘的右手,从石轩中头上伸过,想摸朱玲的脸蛋。
  石轩中这时正是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四肢微一用劲,那三个用力捺住他手脚的大汉,全部“哎呀”一叫,踉跄后退,手舞足扎地跌在地上,跌得“扑通”连声地响。
  癫头王九还未知道这是什么一回事,猛觉伸出去的右手被人捏住,就像一把大铁钳似地钳着他的前臂,轧得臂骨都发出响声。
  这一下疼得他尿滚屁出,不由得叫声“我的妈呀!”人便险些疼晕了。
  石轩中唯恐惊动朱玲,手上减去力量,慢慢地坐起身来,但仍然捏住癫头王九的手臂。
  癞头王九惊魂稍定,连忙哀求道:“好汉爷饶命,小人实在该死。冒犯大爷……,,石轩中并不置答,下了床,却见那些爪牙们都捏着屁股,一溜烟走了。他一把提起这王九,走出屋外,随手在他肋下一点,那厮便浑身瘫在地上。
  他回身进屋.将那妇人解开,那妇人低声道:“大叔,你千万别弄伤那癞头.他是……什么教里的人,在这山坳一带,凶得紧哪!”
  石轩中明白这妇人怕那癫头王九事后寻仇,眉头不禁紧皱,暗想道:“我有心将此人废了,却怕他的党羽连累好人,只好便宜了这厮。”
  当下答道:“我不伤他,大嫂你可曾受伤?”
  妇人连连摇头,石轩中转身出去,看看瘫在地上的癞头王九,忽然有了一个主意,便踢了王九一脚,喝道:“你这厮起来,我有话问你!”
  癫头王九本来全身瘫软,不能动弹,被石轩中一脚踢处,立刻恢复气力,赶紧翻身跪在地上,不住叩头求饶。他心里知道方才人家是用点穴法,这桩事可不寻常,只要人家指头一动,性命便算完了,教他焉能不惊?
  石轩中道:“你想死还是想活?”
  王九忙叩头道:“小的想活,大爷你手下开恩!”
  石轩中当胸一把揪住他起来,狠声道:“便宜你的狗命,立刻去备一匹好马给我,要快,我和生病的妹子要赶到别的地方去!”
  他说完,倏地在他胸前戳了一指头,再道:“你备马回来,我再替你解开死穴!”
  癞头王九双手掩着胸前被戳之处,脸色发青,不迭口地道:“小人晓得了,马上就回来,大爷你且等一会儿!”
  石轩中脸色弛宽,道:“去吧!”轻轻一推,王九不住踉跄后退,险些趴在地上,竟又一溜烟地走向山坳。
  石轩中望着王九身形去远,忽然起了一点感想,忖道:“几天之前,我还是崆峒山上一个无知的道僮。现在已大不相同,居然会用这等手段支使恶人,师父也真可怜,双腿瘫痪地坐在榻上,忍气吞声了十多年,把我教导出来,我一定要达成师父遗命。”
  他双眼露出坚毅的神色,回头一看,那妇人畏怯怯地站在门边。他摸出一锞银子,走过去给她道:“我马上要离开这里了,大嫂你放心,那厮决不敢来找你的麻烦!”
  那妇人疑信参半地点点头,揣起银子。石轩中也不管她,走到屋里,找了两条布带,将被卷捆住,朱玲依旧设有清醒。
  待了不久工夫,耳中听到马蹄敲地之声,忙出屋看,不由得赞道:“好马!”
  癞头王九翻身下马,恭敬地递过马缰,还有一条皮鞭,谄笑道:“大爷好眼力,这马是这山场里第一好马,脚程又快又稳,等一会儿大爷便会知道了!”
  石轩中并不理会他,着他先牵着马,便返身入屋,忽然看到那边路上,好几个人正急急走来。他径自入屋抱起朱玲,出到屋外,脚下一点,轻飘飘地飞起来,落在马背上,癞头王九脸色忽青忽白,这时见他的身手如此,不敢则声,连忙递过马缰。
  石轩中从未骑过马,但他身手不比寻常,在马背上夷然自若,一手抱着朱玲,一手抖辔,他没有将朱玲面庞盖住,为的是不让她气闷。
  跨下骏马低嘶一声,迈步向前,癞头王九急忙喊道:“大爷还没有替小人解开死穴哩!”
  石轩中轻扬丝鞭,笑道:“我哪里点你死穴来?你给我骗啦!”
  那边路上的几个人都站立在路旁,石轩中昂然催马走过去,眼睛一瞟,一个家伙赶快别转脸,不敢和他对目光,他料得定是适才逃走的人去勾兵来,见他没有动静,便不理会。可是其中一个人看见了朱玲的脸,忽然惊讶地叫了一声,急走两步,修地伸手持住马口嚼环,大声问道:“喂!这姑娘是谁?”
  石轩中剑眉倒竖,原来此刻他最恨别人侵犯到朱玲,即使是这样的一句话。
  他低叱一声,道:“让开,她自然是我的人!”
  那人的表情变得十分奇怪,道:“是你的人?”
  石轩中按捺不住,口中喝道:“滚开!”
  随着这声喝叱,手中马鞭“呼”地一抽,正抽在那人手上,那人疼得叫一声,松手退步。
  旁立几个人之中,一个忽然掣出利刀,扑将上来,口里骂道:“小子你敢打人?下来吧!”手中利刀疾向他刺来。
  石轩中看也不看,手中皮鞭又是“呼”的一响,正好卷在那人前臂。他内劲一发,皮鞭抖处,只见那人轻飘飘地飞起,从他头上掠过,“啪嗒”一声,摔在田里,手中利刀也撤了手,竟爬不起来。
  方才捋住马头那人,一看之下,吓得瞠目呆立。石轩中这时才冷笑连声,双腿微微用力夹马,那骏马长嘶一声,立地撒开四蹄,绝尘而去。
  石轩中并没有把这回事搁在心里,只惦记着赶快去到宣长冈,求那无名的隐士,乞得石螭丹至宝,救治朱玲之伤。
  他紧催马走着,可是又不敢大快,因为他究竟是全凭本身武功来骑马,对于驾驭之术,完全不懂。这样走了两个时辰,只不过走了九十余里。
  这时前面有个市镇,人烟甚密,他看看怀中的朱玲,却见她眼睛微动。赶快勒住马,嘴巴挨到她鬓边叫道:“朱玲……玲……”
  朱玲忽地睁开眼睛,晌午的阳光,刺得她眼睛疼痛,赶紧又闭上,无力地道:“石兄……是你么?”
  “是的,是我,你觉得怎样了?我们如今求仙丹去,准保把你治好,你听见我说话么?”
  她艰困地点点头,忽然呻吟道:“我……全身好辛苦……”那鼻息也变得粗大沉重起来。
  石轩中猛吃一惊,记起那大夫的话,连忙游目四顾,看到路左两丈远处.有一片密密的竹林。便猛拎马缰,疾驰到竹林边.抱起朱玲,纵身下马,顺手把马缰缠在一根竹上,匆匆钻进竹林去。
  在竹林深处,他四下张望,找到一处较宽坦和背风之地,放下朱玲。赶快解掉布带,把棉被打开,只见朱玲双手握拳,微微颤抖,面容显得十分痛苦。他不再迟疑,咬着牙伸手去解开朱玲的衣服。
  解到贴身亵衣时,手指不觉微微发抖,鼻端隐隐嗅到兰麝般香气。
  急切间竟解不开那亵衣,朱玲痛苦的面容,使他勇气陡增,指上暗中用劲,疾地一割,那亵衣分作两边,一个凝脂般雪白的胴体,尽入眼底,两团新剥鸡头肉,兀自摇颤。
  石轩中认准穴道,双手分按左乳内侧的“锁心穴”,和右乳下侧的“归阴穴”。触手处但觉温馨柔软,滑不留手。这时他不敢心神旁骛,深吸一口气,将本身纯阳真火,由两手心传出,轻轻揉挲。
  朱玲面上立刻消失了痛苦之色,他心头大慰,跟着又把手掌移到小腹处的“血仓”和“气海”两穴,摩挲了好几下,朱玲便“呀”地叫出声来。
  石轩中忙问道:“你现在觉得好些儿吧?”
  朱玲困惫地答道:“方才差点透不过起来,心中直是发昏,现在好得多了!啊……你……”
  她忽然发觉自己衣服都被解开了,他的双手像火一般炙热,正在她小腹间推揉着,禁不住又惊又羞,一股难言的滋味,使她话也说不出来。
  他此时立刻敛手,赶。快用外面的衣服替她掩住裸露的身体,面红耳赤地嗫嚅道:“这是……一位大夫教我做的……你别……”
  朱玲也自玉面飞红,轻轻闭上眼睛,没有答话,她自己是个会家,此刻已明白他干的是什么事,为了疗治伤势,自然不能避嫌,只是彼此面面相对着,终是害羞。石轩中耽忧地看着她,半响问道:“你怪我么?”
  只见她微微摇首,待了一会,才道:“我困啦!”
  石轩中动手替她盖好被,道:“那你就睡吧!”朱玲哪是想睡,只是害羞不过,故意说的。她一个女孩儿家,此生破例儿第一遭裸露娇躯,呈现人前,任她杀人不眨眼,此刻也是抬不起眼皮来。
  她在痛苦之后,忽然全身舒畅,不知不觉真的睡着了,在梦中也不由得浮起笑容。石轩中守候了好一会,见她真个睡着,却是笑靥生春,美艳如花。脑海中但觉迷糊一片,情不自禁伏下身躯,轻轻地吻在她朱唇上。
  倏地耳中听到一声喝叱,声音低沉,随着那喝叱之声,暗器嘶风,已到了后脑。本来要避开这一下暗袭,甚是容易,只是若一闪避,这暗器便得打在朱玲面庞上了!
  石轩中此刻从温柔乡中惊醒,无计可施,不知如何是好,正是春光方好,暗器难防!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