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翎《帝疆争雄记》

第四十章 母女之间

作者:司马翎  来源:司马翎全集  点击: 
  无名氏微微一怔,似乎她会奔出来相见乃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的事。
  他冲上去把她拥在怀中,道:“唉,这一次几乎把我急死了!”
  凌玉姬紧紧抱住他,道:“颜峰真是可恶极了,几乎把我们拆散。”她停了一下,又道:“下次你碰见他,千万不可轻易放过,一定要把此人除去,以绝后患。”
  无名氏微微一楞,道:“你可是说要杀死他么?”
  凌玉姬道:“这人的名字我想起就恨,有机会的话非杀死他不可!”
  无名氏道:“他可是在路上侵犯了你。”
  凌玉姬道:“还好,他的时间不够。”
  无名氏柔声道:“你把面纱解下来,让我瞧瞧你。”
  她退开一点,举手取了面纱,登时出现一张艳绝人寰的面庞。
  无名氏细细看了一会,便拉起她的左手,放在自己的嘴唇上轻轻吻着。
  凌玉姬泛起柔媚的笑容,任得他吻自己的手,可是忽然间见到无名氏眼中射出骇人的寒光,并且把她的手使劲摔开。
  凌玉姬讶道:“你……你怎么啦?”
  无名氏冷冷道:“你且叫我一声。”
  凌玉姬道:“你……你……无名哥哥……”她讷讷地叫了一声“无名哥哥”,却见无名氏面寒如冰,好像对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不由得骇得退了一步。
  无名氏冷冷道:“我早就怀疑你不是凌玉姬,哼!你以为可以骗得过我么?”
  她瞠目结舌,一时答不出话。无名氏真想一拳把她打死,为的是这个假冒凌玉姬的美艳夫人已经耽误了他许多时间。
  但他终于觉得不能向一个女人下毒手,因此那一掌发不出去。
  她怯怯道:“你怎生认得出来的?颜峰那天在室内也将我认出,是不是我显得比凌玉姬老得多的缘故?”
  无名氏怒声道:“我没有工夫跟你多说,你记我的话,你下次胆敢再冒充她的话,我非取你性命不可!”
  他一转头就迅快奔即去,眨眼间已失去踪影。
  美艳夫人呆立不动,面上泛起悲哀之容,却显得更是楚楚动人。
  她心中只有一个问题翻来覆去地闪现,那就是“我可是老了么”这个念头。
  这个问题自古以来任何绝世美人都最是害怕,春尽花残,红颜老去,的确是古今美人的牢愁沉哀。
  她深深地叹息一声,举步离开此地,但心中仍然被这个可怕的问题困扰住,以致自己竟不知向何处走去。
  转过一座峰腰,忽然听到一阵低微的喘声。美艳夫人这一生纵横江湖,自制力极强。这阵喘声一入耳中,登时把心事抛开,凝神查听。
  但那阵喘声已经消失,四下一片寂然。她迅快地躲了起来,耐心聆听着。隔了一会,果然喘声又起,却是从一片树影之内传出来。
  她一听便知发出喘气的人必是奔驰长途,呼吸急促,却又不敢一直喘息下去,喘了几下,又勉强忍住,所以一时难以平复。
  由此看来,这个发出喘息之声的人无疑是被人追得极急,所以如此惊慌,竭力忍住气喘。
  她不声不响挪到那片树旁边,缓缓窥着,转移了七八处地方,才瞧见那个发出喘息之人。
  那人身穿白衣,蹲在树丛之内,一望而知正是无名氏的妻子凌玉姬。
  她顿时大感讶异,心想那颜峰武功何等高强,怎会吃她逃出掌心?这倒是异闻一件。
  这位美艳夫人暗中伫立窥看了好一会工夫,突然间悄悄退开,接着挂起轻纱,遮住半截面庞,向陡峭的山坡奔去。走到坡上平坦之处,便闪在一株树后,可是那树长在坡口,树身也只能掩住她一半身形。黑影之中,她的一身白衣分外惹眼,虽是躲在树后,其实坡下老远就可以见到。
  她微微发出气喘之声,过了一阵,微风飒然袭到脑后,她故意吃惊地低呼一声,回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人站在她身后,此人长得面长如马,腰间系着一个包袱,正是直隶颜家小一辈中的高手颜峰。
  颜峰压低声音,冷冷道:“你岂能逃出我掌心?我看你还是不要再企图逃走的好。”
  美艳夫人不知他们之间的经过情形如何,生怕又像早先那样,叫了一声“无名哥哥”,因而被无名氏确定了真正的身份,当下默然无言。
  颜峰接着道:“你几时学会了武功的?刚才我猝不及防,几乎被你袖风撞伤!这一手极似是伽因神尼的无相神功,不过我还不能确定,如果你再用一次,我就知道是不是了!”
  美艳夫人眼中现出惊讶之色,她是因为听到神尼伽因大师的名字,所以大为吃惊,不晓得凌玉姬怎会和伽因大师搭上关系,竟然学会了天下无双的佛门绝技“无相神功”。
  颜峰道:“你何用惊讶,天下各种奇功绝艺,我颜峰没有看不出来的!当然你功夫还有限得很,我一点也不怕,不信就试试看。”
  美艳夫人暗中觉得好笑,但她深觉这颜峰果是心计过人之士,只因他这么说法,分明是要吓住凌玉姬,教他不敢施展。因此可知颜峰实在却是忌惮她的无相神功。
  她装出被他吓住的样子,畏怯地望住他。颜峰突然一伸手,迅如闪电般扣住她右手脉门。
  美艳夫人对这个男子毫无所惧,是以也不运力相抗,颜峰指上暗暗用劲,她立时全身瘫软,倒在颜峰怀中。
  颜峰沉声道:“我以前一向尊重你的意思,从来不看你的全貌,但今晚形势未定,说不定我活不到明日,所以……”
  他停住口,深深叹息一声,接着道:“我用强揭开你的面纱,心中也满感遗憾!要是我长得像无名氏一样漂亮,我就用不着对你无礼了!”
  美艳夫人垂下眼帘,道:“你如果动手的话,我就迫得非杀死你不可。”她说出这话,忽然醒悟早先不该叫无名氏杀死颜峰,只因凌玉姬心地十分仁慈,武林皆知,她焉有主张杀人之理?也许就是因为这句话露出破绽,才被无名氏发觉自己假冒,若然真是这样,那就不关自己“年老”之故了。
  颜峰颇为忌惮凌玉姬的秘技,果然不敢动手去揭,但一只手却在她身上到处游移抚摸。
  不消片刻工夫,美艳夫人就被他摸得媚眼如丝,娇喘吁吁,那种媚荡的神情,实在万分诱惑。
  颜峰放开她的脉门,双手一齐动作。美艳夫人情不自禁,伸臂抱住他的脖子。手上衣袖褪下来,露出粉藕般的玉臂,颜峰目光扫过她的左臂,突然身躯一震,伸手把她的面纱扯掉。
  美艳夫人媚声道:“你不怕死么?”
  颜峰哼了一声,道:“原来你是美艳夫人,差点把我瞒过。”
  美艳夫人想不到他又认出了自己,大感诧异,道:“你凭什么说我是美艳夫人?”
  颜峰道:“我们被困在石室之内,时间不短,怎会认不出你的样貌?”
  美艳夫人哂道:“你从未见过我的面貌,当然不晓得啦!我和美艳夫人长得一模一样,无怪你会指鹿为马。”
  颜峰道:“这话可是当真?”
  美艳夫人道:“自然是真的,我不是在此被你亲眼见到了么?”
  颜峰沉吟道:“这话也许不假,她面庞上半截与你十分相似,此外,声音身栽也无一不似。”
  美艳夫人听他口气,知他已确实认出自己的真正身份,心中突然涌起一阵痛苦,转身放步奔去。
  她很快就穿过一片疏林,这时她心中被痛苦和怅惘填满,根本不晓得自己向何处奔去。
  她走得脚下踉跄,宛如不懂得武功的人一样,她几次差点跃倒。
  一阵风声飒然掠过,一个人“唰”地落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美艳夫人差点撞入那人怀中,幸而那人伸出双臂,抵住她双肩,才停住脚步。
  那人面长如马,眼光森森,面目阴险,正是颜峰。他凝视住她,沉声道:“把面纱挂好。”
  美艳夫人也没有细想这人为何要她挂回面纱,纵然去想也想不通,当下依言将面纱挂上。
  她如此驯良服从,一点不似号令天下武林高手,杀人无数的美艳夫人,倒极似是温柔仁慈的凌玉姬。
  颜峰哼了一声,道:“把左手给我瞧一瞧。”
  她惘然地伸出左手,颜峰抓住她的玉腕,拉到眼前,轻轻一抖,衣袖便褪落去,露出欺霜赛雪的手臂。
  他凝目看时,臂上那有鲜红夺目的守宫砂?他眼球一转,阴声道:“你和无名氏成了亲没有?”
  美艳夫人迷惘地嗯一声,道:“你说什么?”
  颜峰道:“我问你和无名氏成了亲没有?”
  她怔了一下,道:“他是我的丈夫,自然是成了亲啦!”
  颜峰双眉一皱,道:“几时成亲的?”
  美艳夫人越觉迷惑,道:“我们成亲好久好久啦!”
  颜峰道:“我不是问你们几时口头成亲,而是……而是……”他虽是不讲究礼教之人,但这句话到底不易说出口。
  不过他终于说了,明明白白地问她和无名氏几时发生肉体关系。
  美艳夫人若不是目下心神迷惘的话,定然知道他这一问大有跷蹊,因此必会模棱含糊地回答,但现在机智全失,道:“你问得真没道理,当然是很久的事啦!”
  颜峰微哼一声,这时他已再次确定面前这位美人乃是美艳夫人无疑。刚才因见她脚下踉跄以及态度温驯而引起的怀疑,业已一扫而空。
  这一来他更涌起强烈的占有凌玉姬的欲望,他暗自拟想凌玉姬的全貌到底长得怎样?是与美艳夫人一模一样?抑是比美艳夫人更美?
  他松开手,冷冷道:“刚才是你不要我,现在我也不要你,我要凌玉姬。”话才歇,人已转身飞奔而去,继续搜寻凌玉姬的下落。
  美艳夫人媚眼中涌现一片波光,高一脚低一脚茫然走去,心中反复想道:“我可是老了?我已经遭遇人老珠黄的命运了么?”在她此生之中,以她的美貌,一直横行天下,没有一个男子能够抵受得住她的魅力。
  也不知走了多远,突然一条人影急掠而至,宛如奔雷闪电般迅快,拦住她的去路。
  这个人长得面如冠玉,英风飒飒,俊美非常,宛如潘安再世,正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无名氏。
  他那双俊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凝视着她,不发一言。
  美艳夫人仰天幽幽一叹,道:“别拦住我行不行?”
  无名氏陡然涌起失望的神情,道:“你不是玉姬。”
  美艳夫人随口道:“难道你还认不出我么?”说完这句话,心中突然一震,转眼寻思。
  无名氏道:“你虽然长得和玉姬一模一样,但终难瞒过我双眼。”
  美艳夫人取下面纱,道:“你如果要知道颜峰下落,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无名氏精神一振,道:“你见过他们?玉姬怎样啦?”
  美艳夫人道:“她没事,你放心好了!现在你仔细听着,我的相貌像不像玉姬?”
  无名氏情知如果不耐住性子,更难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当下道:“这还用说,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美艳夫人沉默了一下,问出心中最为害怕的问题,她道:“我显得比玉姬老很多,是也不是?”
  无名氏坦白地道:“不,跟她差不多!我真奇怪你怎能保持这么年轻,照理说你应该比玉姬大二三十岁。”
  美艳夫人陡然加复了信心,世界好像又掉落在她怀抱之中,只要不曾老去,红颜依旧,那怕世上男人敢不臣服在她石榴裙下?
  她道:“少罗嚏,我且问你,如果我不是看起来比玉姬苍老,你怎能认得出我和她?”
  无名氏道:“我猜你如果跟她站在一起的话,自然看得出午纪比她大,目下单独来看,实在很难辨认。当然我从许多方面来判断的。”
  美艳夫人完全放了心,道:“等会儿再告诉我细节,我再问你一件事,那就是玉姬的身上可有朱砂痣么?”
  无名氏忖想一下,摇摇头。美艳夫人面上泛起十分失望之容,道:“真的没有朱砂痣么?”
  他沉吟一下,没有做声,心中却忖想道:“她为何问及此事,而且表现得这么紧张?难道玉姬身上有朱砂的话,就是她的什么人不成?”想到这里,抬目望去,只见她眉目口鼻,与凌玉姬无一不似,如果她们之间有极亲密的关系,谁也不会觉得诧异。
  他心中微觉悸怯,又接着想道:“玉姬的父亲已经去世无亲,如果美艳夫人乃是她的母亲,那就糟了!她跟着这美艳夫人的话,气质一定发生变化。”他脑海中闪过美艳夫人和颜峰在室中之事,还有许许多多武林传说,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厌恶憎恨之感。
  他道:“你以为玉姬是你什么人?”
  美艳夫人道:“我没有以为她是我的什么人。”
  无名氏那肯放松,道:“笑话,我又不是三尺小童,但既然你不坦白告我,我也不告诉你。”
  美艳夫人沉吟一会,道:“好吧,我听说你是武林中的君子,你得答应我日后决不向别人提及。”
  无名氏心中一阵紧张,她本希望美艳夫人当真没有别的意思。但如今看来,这个希望已落空破灭了。他沉重地点点头,道:“我一定不向别人提及。”
  美艳夫人道:“她是我的亲生女儿,不管她身上有没有朱砂痣,她一定是我那个失去的女儿!”
  无名氏虽是猜中了,但此刻听她亲口说出来时,不由得仍然一阵震动,呆呆地望住她。
  美艳夫人深深叹息一声,甚是幽怨,显然她确实是真情流露,她道:“我曾经当面问过她。”
  无名氏连忙接口问道:“她怎么说?”
  美艳夫人道:“她说没有。”
  无名氏道:“如果她说的是真话,那么她就不是你的女儿了?”
  美艳夫人苦笑一声,道:“试想她长得与我如此相像,又是姓凌的,自然是我的女儿无疑了!她虽然未向别人说过她的父亲就是帝疆四绝之一的凌波父,但她传授给你的武功,正是凌波父的秘传手法。”
  她停顿了一下,仰首望住天上浮云,眼中流露出怅惘之色,似是想起许多难以忘怀的前尘往事。接着又道:“昔年我替凌波父生下一个女儿,从那时起,我就想一心一意跟住凌波父,那知他老是信不过我,然后,我们之间发生了一点误会,凌波父携着女儿,突然弃我而去。”
  无名氏听她提起以往之事,因其中最少有个千真万确的岳丈凌波父在内,所以十分留神。不过关于美艳夫人所说的话,他不晓得相信还是不信的好。
  美艳夫人又幽幽叹息一声,道:“其实玉姬认不认我做她的母亲,我并不十分在乎。”
  无名氏讶道:“既是如此,你何必苦苦追查不休?”
  美艳夫人道:“当然此中有我的用意,我虽然明知她是我的亲生女儿,可是仍然希望找到证据,然后……”
  无名氏剑眉轻皱,道:“然后怎样?可是要她跟随你么?”
  美艳夫人道:“她目下已是你的妻子,自然是要跟随着你,我的意思只不过在找到证据之后,便问她一句话,要她老实答复。”
  无名氏心中忖道:“她一定是想从玉姬口中,问取凌波父的消息或是凌波父提起她时的口气。”
  美艳夫人停歇一会,才接着道:“我要问问她是否会以我这个母亲为耻。”她好像费了很大劲才说出这句话。因此不问可知她对此事何等重视。
  无名氏心中泛起怜悯之情,缓缓道:“假如夫人真的是玉姬亲生之母,她决不会以你为耻。”
  美艳夫人道:“她身上究竟有没有朱痣?”
  无名氏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她眼中一亮,道:“你刚才摇头之意,可也是表示不知道么?”
  无名氏道:“正是此意,但夫人过于冲动,以致在下来不及开口。”
  美艳夫人又忧又喜,道:“这样说来或者她身上当真有朱痣也未可知?”
  她抬起双目,凝视住这个俊美得曾经使她动心的武林高手,道:“恕我问你一句,那就是你既是玉姬的丈夫,怎会不知道她身上有没有朱砂痣?这话未免不合情理,教人难以相信!”
  无名氏不想多说,便含糊道:“那有什么希奇,何况我一向没有理由要注意到朱砂痣的问题。”
  美艳夫人格格一阵娇笑,道:“你这话只可骗骗别人,在我面前,别想瞒得住我。”
  无名氏瞠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美艳夫人道:“你干脆说不愿告诉我以实情,也就罢了,何须隐瞒欺骗于我?”
  无名氏想不出她何以会知道自己说谎,好奇之心大起,道:“夫人如果指得出在下隐瞒之处,在下一定从实说出一切。”
  美艳夫人微微一笑,又恢复了烟视媚行,艳绝人寰的风度。她道:“你这话已不啻自行承认早先不曾从实说出。这且不去管它,我不妨指出一点,你非心服口服不可!”
  她又微笑一下,接着道:“假如玉姬乃是一个姿色平凡的女孩子,你的粗心大意自是可以原谅。但她长得十分美貌,皮肤白皙,身材丰满。任何男人,即使是道学先生,也将兴起欣赏她全身的欲望。试问你又焉能例外?”
  这番话自是她历尽沧桑之后的经验之谈,无名氏一时做声不得,耳中但听美艳夫人又道:“因此你说不知道,定非实话,现在你可以从实告诉我了吧?”
  无名氏怔了一下,道:“夫人果是料事如神,但在下却的确不知道她身上是否长得有朱砂痣?”
  美艳夫人修眉轻轻一蹙时,无名氏已接着道:“实不相瞒,玉姬虽是在下妻室,但我们尚未真个成亲,所以她左臂之上,那点守宫砂还未脱去。”
  她大大惊讶起来,美眸中泛射出无比喜悦的光芒,无名氏不悦地道:“夫人听说玉姬与在下尚未真个成亲,便即如此高兴,敢问是何缘故?”
  美艳夫人没有立刻回答,沉思了一阵,点头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她扬起那对澄明如水,幽深似海的媚眼,望住无名氏,面上喜悦的神情尚未敛去。
  她道:“你如果一时之间,认不出我是不是凌玉姬的话,你就抬起我的左手,让衣袖褪垂下去,以便看看那颗守宫砂,是也不是?”
  无名氏心想“她缠到那里去了”,但她这一问却是实情,当下点点头。
  美艳夫人又道:“颜峰也晓得她臂上的守宫砂,是也不是?”
  无名氏又点点头,美艳夫人高兴地道:“这样说来,你们不是因为我年华老去,青春消逝而认出我不是玉姬,对不对?”
  他恍然大悟,道:“在下早就告诉了夫人,你一点也没有红颜老去的现象!”
  美艳夫人道:“但你一句话怎能使我释疑?现在已得到证据,我就安心了!”
  她忽然哎了一声,道:“快点动身到那边去,我已见到玉姬脱出颜峰魔掌,可是这一阵工夫,不知她是否又被颜峰找到?”
  无名氏又惊又怒,暗恨这美艳夫人不肯早说,白白耽误了许多时间,当下急忙向她指说的方向扑去。
  其实这时凌玉姬已经转到这一边,却好与无名氏追去的方向相反。原来凌玉姬当时被颜峰拉住臂膀走,在山岭林木中奔了许久。发觉颜峰早已舍却出山正路,反而绕了回去。她心中大感惊讶,暗暗推测他不知怀着什么心意。
  走到了这片森林之内,颜峰停步凝目望住她,眼中闪动着爱恨交集的光芒。
  凌玉姬心中大惊,怯怯道:“你这样做太不应该了,无名氏明知你对不起他,仍然救你出困,而你却恩将他报,掳劫他的妻子。”
  颜峰道:“住口!你本来已属于我,哼哼,那一干人真该死,竟会被你逃了出去,我回去之后非把他们全部处死不可!”
  凌玉姬道:“你当真要杀死那么多的人?”
  颜峰冷冷道:“他们死有余辜,你用不着多说了,还有就是你和无名氏只是口头上的夫妻,那可不能当真,我现在把你占有之后,你就真真正正是我的妻子,无名氏也不能把你夺走。”
  凌玉姬骇得面色如土,呆呆望住他,一时竟忘了把毒针卷入口中。
  颜峰忽然五指运力,扣住她的脉穴,凌玉姬顿时全身瘫软。这时才想起毒针时,舌头已经无法移动。
  她晓得颜峰第二步定必把她的面纱揭开,那时她的防身利器已失,只好任他宰割淫辱。想到这里,不由得涌出泪珠,满面都是绝望的神情。
  颜峰狠声道:“这一回不管你怎样,我决不放过你。”他的手缓缓伸出,又道:“我先取下你的面纱,然后,就在此处,占有了你的肉体,以后,你就永远是我的妻子。”
  他的手去势甚慢,眼中闪动着奇光,万分留意地视察凌玉姬的反应。
  要知凌玉姬那一手杀人于无形的绝技,实在不同凡响。颜峰目下虽然已经制住了她,但仍然深怕她会突然发难,故此特他说出自己要揭开面纱的心意,同时手势放慢,看看她怎生施展秘技。
  他的手指快要碰到她面纱之时,凌玉姬仍然没有一点点反应。可是颜峰心中更加紧张,因为他一则渴欲见到她的全貌,二则又知道她是在面纱被揭开之际,才会情急杀人。
  就在指纱立触之际,软瘫如泥的凌玉姬忽然间娇躯一挣,颜峰顿时感到她臂上一阵强大无伦的潜力涌出,几乎把他手指震断,登时放手返开六七步之远,但觉整条手臂都麻木了。
  凌玉姬乃是在万分情急之下,忽然记起伽因大师秘传的佛门无上心法无相神功,当时也没有多想,依诀运功行气。本来被对方禁制住的全身穴脉,突然之间完全复原,而且一阵潜力自然而然涌集手臂被扣住的脉门那儿。这时颜峰已生出强烈反应,松手震退数步。
  她那知颜峰这时不但一条手臂完全麻木,同时体内真气也波荡甚剧。她只要走上去,举手之间,就可把他击倒或者杀死。
  只见她像一只受惊的小兔一样,转身急急奔出林外,她曾经躲在一处树叶之中,因气喘不已,被美艳夫人听到声音。
  接着她听见颜峰的说话声,于是她不顾疲乏,赶紧溜走。
  她这一走恰好后来与无名氏变成相反的方向,当然这种情形谁也无法事先知道。
  她奔走两三座山岭,已经疲累欲死,一头钻入丛密树林后面,却是一片软茸草地,便倒了下去,拚命喘息。
  喘了好一会,才稍稍平复,于是游目打量四周形势,这时才发觉自己四周都是密密的树叶,颜峰打四面经过,都不易发现自己,心中稍觉安慰,缓缓坐起身子,突然之间,见到对面枝叶间隙之中,露出一对眼睛,向她瞧着。
  她这一惊非同小可。但她因为十分酸软疲乏,所以只能瞪大双眼,望着那对突然出现的眼睛。
  过了片刻,她渐渐冷静下来,向那对眼睛道:“你是谁?”
  那对眼睛眨了一眨,忽然闪动着凶毒杀机,但任谁也一望而知道这对眼睛后面的头脑中转动着什么念头。
  这一回凌玉姬可没有忘记毒针,赶快卷入口中,忖道:“我最多自杀而死,也不会遭受凌辱。”此念一生,胆子又大了许多。
  她微微一笑,道:“你用不着吓我,出来吧!”
  枝叶一分,嚓嚓连声,一个人走入树丛之内,凌玉姬看时,却是瑛姑。
  她的眼中仍然流露出杀机,凌玉姬暗自忖道:“她为何有杀我之意?我从来都不曾得罪于她。”
  瑛姑道:“颜峰呢?”声音甚是森冷。
  凌玉姬忽然微感宽慰,忖道:“原来她心中的恨毒乃是因颜峰而起。”当下柔声道:“他被我甩开,恐怕不久就要追到此处。”
  瑛姑眼球一转,道:“他可曾带走墓中的宝物?”
  凌玉姬道:“像你一样,带了一个包袱之多!”
  瑛姑哼了一声,忖道:“我如果杀死了她,总有线索痕迹留下,倒不如找个别的法子,或者可以多得一份希世珍宝也未可料。”心意一决,便敛起眼中杀机凶光,道:“你且别乱走,待我四下巡看一番,若是碰上那厮,我孤身一人,他不但无法对我怎样,甚至可以使他迷乱。”
  凌玉姬道:“等一等,苦行禅师呢?”
  瑛姑怔了一下,大声道:“我为了要追上你们,只好把他丢在地上!”
  凌玉姬骇然睁大双眼,道:“唉,你怎可放手?这样说来,他这条性命已经无法保住啦!”
  瑛姑冷笑一声,道:“谁叫他碍手碍脚的?况且还有酆都秀士莫庸和灵隐山人与他伤势一般沉重,为何就不怕坐在地上?”
  凌玉姬道:“苦行禅师是因为我刚刚施了初步针灸之术时,那颜峰就出现,那时他万万沾不得地气。唉,苦行禅师是你亲生之父,你明明知道,还如此狠心对付于他?”
  瑛姑眼中又闪动着杀机,忖道:“原来你已知道我的秘密,这件事如果传扬出去,势必受尽天下人辱骂,今日我非取你性命不可。”她冷冷道:“用不着你管!”话声未歇,人已转身纵出树林之外。
  她展开脚程,四下搜索了一番,这时一轮明月,高挂中天,月光像银纱,罩住山岭林表,极是清幽美丽,同时目光也可以及远,便利搜索。她打算找到颜峰之后,便告诉他凌玉姬藏身之处,并且已经想好了一条毒计,那就是不但将凌玉姬藏身之处说出,同时又哄骗他说,凌玉姬有个奇怪的誓言,只要任何男人揭开她面上轻纱,见到她的全貌,她就得嫁给谁。
  这话并非全假,其中一半是事实,因此颜峰如果问她是不是揭开她面纱之后,她就要委身此人时,凌玉姬定必承认。
  这一来颜峰无疑会施展迅快手法扯掉她的面纱,于是凌玉姬迫不得已使用她那种杀人于无形无声的秘艺,颜峰登时死在当场。
  最后的结局是瑛姑她回到凌玉姬身边,找个万全的机会,一出手将她杀死。
  于是,知道她底细的凌玉姬死了,颜峰也死了,他从财神之墓中带出来的稀世奇珍,也都落在她手中。
  这个计策真是天衣无缝,千妥万妥。因此,她面上泛起险恶得意的笑容。
  她不必再想,移步向西南方奔去,兜了数里路,似乎不对,便绕道回来,先去瞧瞧凌玉姬是不是还蹲在原处。
  月色中但见她快逾奔马,穿林越岭,眨眼之间已奔了四五里路。
  忽见一座山坡上,出现一条白衣人影。她陡然停步,凝神望去。只见那条白衣人影仰头望月,迎风独立,衣袂飘举,一派出尘绝俗的风韵。
  她心中陡然涌起怒意,恨恨地忖道:“凌玉姬不但跑了出来,还在这等当眼之处临风赏月,不知打什么主意。嘿嘿,她遭遇意外不打紧,但破坏了我的计划,那时真是碎尸万段也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了。”
  这瑛姑一生冷酷无情,从来不管他人生死,只顾自己利益。因此,她虽是明知凌玉姬是她的异父同母姊妹,也没有丝毫爱惜之情。
  她含怒疾奔过去,直到切近,那白衣美人才缓缓掉转头来看她。
  这位白衣美人见到瑛姑面上的怒容,似是大感讶异,怔了一怔。
  瑛姑压低声音,道:“你为何跑了出来?”她虽然瞧不见对方全貌,但从她眼中发怔的神色,却猜得出对方面上轻纱下面的嘴巴一定微微张开。
  白衣美人轻轻叹息一声,道:“你正在生气,是么?”
  瑛姑道:“当然啦,你不但离开那隐秘的藏身之所,还站在这等当眼之处,岂不是有意让颜峰见到?”
  凌玉姬分辩道:“但我如果一味躲起来的话,颜峰固然找不到我,可是无名氏也一样难以寻到我的下落。”
  瑛姑道:“这一点等我替你安排,我如果见到颜峰,就把他支走,如果见到无名氏,就带他找你。”
  凌玉姬摇摇头,道:“不,我要站在这儿!”
  瑛姑怒气又泛涌起来,她真妒恨这个异父同母的姊妹,竟然能教天下高手俯伏在石榴裙下。自然她最难以忍受的,就是蓝岳他也是裙下忠臣。
  她暗自想道:“如果她坚决不肯躲起来的话,不论是碰上颜峰或者无名氏,都将被人带走,我的秘密永远都在她肚中。而且,蓝岳有一日得到她的话,哼,我就将被蓝岳弃如敝履了。”
  此念一生,登时杀机填胸,举步缓缓迫近她身边,冷冷道:“我劝你还是听我的话躲起来的好。”
  她摇摇头,便自仰首向天,凝望那一轮皓月。
  瑛姑冷冷一哂,暗运真力,聚在两指,突然间向她腰间曲突穴点去。
  她这次出手,事先毫不招呼,以她的一身功力,就算是当代武林高手,也万万闪避不开。
  那知她手指刚刚沾到对方的衣服,凌玉姬倏然像一阵清风似地飘了开去。
  瑛姑大吃一惊,瞠目望着她,心想她这一下身法,分明是帝疆绝艺之一,称为大移形法,这一路绝艺并非凌波父的家数,她却怎生会施展出来?
  凌玉姬睨她一眼,娇声道:“你这一指有穿山裂石的威力,我这个血肉之躯,怎生当得起?你存心取我性命,为的是什么缘故?”
  瑛姑道:“我这一下能发能收,如果你躲不了,我就会自动收回。”
  凌玉姬双眉一皱,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这话想骗谁?”
  瑛姑微感讶异,忖道:“她一向柔懦软弱,纵然看破我的存心,也不会这般针锋相对地根究。想不到她不但懂得武功,而有还转变了性情。”
  她也没有深想,举步走了过去,蓦地举掌疾劈,凌玉姬眼中射出森冷光芒,肩头微沉,左掌欲发未发。这一招恰好是拆招反击的绝妙手法,骇得瑛姑赶紧斜闪数步。
  但瑛姑还不服气,再度出手急攻,掌势连环,卷起一片狂飊。
  凌玉姬在她掌影之中闪来闪去,都是恰到好处地避过她的杀手。到了第六招时,突然出手,刚好和她的掌力对上,发出“砰”的一声,瑛姑立时被她绝强掌力震退四五步之远。
  她目闪寒光,冷冷道:“好大胆的丫头,还不与我住手,你还不晓得我是谁么?”
  瑛姑惊啊了一声,讷讷道:“你……你可是夫人?”
  她点点头,双目之中仍然闪动着令人悸怯的森冷光芒。她道:“你为何要取玉姬性命?”
  瑛姑讷讷道:“我、我……”
  她接着道:“你妒忌她是不是?但你已知道她是我的什么人,还敢下此毒手,真是该死。”
  瑛姑听了这话,心中又加添了一种毒恨,暗想凌玉姬是你的女儿,我又何尝不是?但你的口气却似乎这个一向不曾见面的女儿份量还要重些。
  她到底是个城府深沉,秉性险毒之人,自制之力甚强。这时不但不露出心中之意,还故意装出十分害怕的样子,道:“夫人饶恕我这一遭吧,婢子实在万分忌恨她的美丽!她将天下的男人都抢去了。”
  美艳夫人听了这话,反而收敛了眼中杀机,微笑道:“傻丫头,你何必妒忌于她,其实你和她一样都是我的……”她忽然停住口,没有把最要紧的内容说了出来。
  瑛姑心中叹一口气,想道:“如果你亲口对我说我也是你的女儿,我就放过玉姬,而且不再恨你一直把我当作丫头饲养之事。唉,你为何不说出口,为何不让我叫你一声妈妈……”
  她似乎已知道这种渴望永远不会实现,所以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要知她自己虽然晓得是美艳夫人的大女儿,而美艳夫人也明白她已经知道,但美艳夫人就是不肯当面说出,只是偶然情不自禁像慈母一般地对待她。可是却不能消灭瑛姑心中积郁的怨恨。
  美艳夫人沉默不言,心中正在考虑一个重大的决定,那就是她想命瑛姑去找到凌玉姬,然后,就在这名著天下的华山之中,正式教这两个女儿见面,并且要她们互相以姊妹相称,而她则将公开宣布自己乃是两个女儿的母亲,她不再将这件事当作一件秘密。
  这个想法对于美艳夫人而言,自然是一件极为巨大的决定。她若是与凌玉姬认明是母女身份的话,她就不能再像从前一样,过着荒唐的面首三千的生活了。
  她默默想了好久,才横心决定了。她道:“阿瑛,你带我出去找玉姬吧!”
  瑛姑点点头,道:“她就在那边的树丛中躲着!”
  于是她带着美艳夫人,向东北角奔去,走了大约四五里路,瑛姑停步道:“她就在前面那座山坡下的树丛之内。”
  美艳夫人温和地道:“好,你去叫她出来,我有话对你们说。”
  瑛姑觉得她的声音特别温柔,心想大概是因为凌玉姬的缘故,更加添上几分怨恨。
  她放步向那坡下树丛中奔去,不久,就传来她的声音,道:“夫人,玉姬小姐跑掉啦!”
  美艳夫人一腔热望,陡然冷了下来,奔到那树叶中,只见枝叶茂密,又是在山坡之下,月光照射不到,十分黑暗。
  她向瑛姑指说凌玉姬藏身之处凝望一眼,微微泛起一阵冷笑。但却不被瑛姑见到她的神情,柔声道:“她一定尚未跑远,我们快追!现在我们分头去追,以一顿饭时间为限,不论追到与否,仍然在此处碰面……”瑛姑应一声好,便放步走开。美艳夫人突然将身上白衣和面纱迅快脱掉。
  在那袭白衣之下这位美艳夫人穿着一身紧身的黑衣,宛如夜行衣。她将白衣卷成小小的一团,塞在衣带上,然后举步向瑛姑背影追去。
  她一身黑色衣服在黑夜中是极难发觉,加以她轻功绝佳,很快就追到瑛姑后面,悄悄跟住。
  瑛姑丝毫不曾发觉,拚命绕圈飞奔,登山越涧,如履平地。
  奔跑了一阵,忽见左边山坡上人影一晃即隐,身法极是神速。
  瑛姑不假思索,大声叫道:“颜公子……颜公子……快点现身……”她的声音并不提高,可是在这等静夜之中,山坡上之人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那边山坡上闪现的人影,正好就是颜峰。他听见瑛姑叫喊,心下大感讶异。暗自忖道:“她怎的就看出来是我?而且声音之中,透出十分紧急的味道?”疑念一生,自忖纵然瑛姑有什么好谋,也不需放在心上,便从另一端树林阴影中纵了出去。
  他自然想不到以瑛姑这等心计阴险,武功高强的人,此时为了杀死凌玉姬的机会难得,所以仅仅瞥见人影一闪,使胡乱叫喊。同时由于她的确急于找到颜峰,所以声音之中透露出心中真情。
  瑛姑放慢脚步,向山坡奔去,掠过一丛树影,倏地风声飒然,迅快擦身而过,接着面前多了一道人影。她连忙停步瞧看,只见这个人长得面长如马,可是双眸之中,却是炯芒闪动,正是直隶颜家中的颜峰。
  她大喜过望,道:“颜公子,果真是你么?”
  颜峰冷冷哼了一声,道:“难道还有人胆敢假冒我颜峰不成?”
  瑛姑急急道:“颜公子,你怎会让玉姬小姐脱出你的掌心?”
  颜峰心下怀疑,道:“笑话,你见我孤身一人走动,就以为凌玉姬逃出我的掌心,是也不是?”
  瑛姑心中想道:“好厉害的人物,若果我不是亲眼见到凌玉姬的话,准保从他口中探不出一点风声。”她这时心有所恃,微微一笑,道:“我亲眼见到玉姬小姐,而且与她谈话,不过她却没有提起如何从你手中脱身之事,故此我特地找你。”
  颜峰冷冷一笑,道:“我这就要离开华山,没有工夫跟着你啰唆。”
  瑛姑轻哂一声,道:“你不想知道她躲在什么地方么?”
  颜峰毫不迟疑,举步向山坡下奔去,口中斩钉截铁地应道:“不想知道。”
  原来这颜峰那里就忘得了凌玉姬,他明知无名氏也在此山中到处搜寻凌玉姬,以他眼下一肚子愤怒,如若不幸碰上,非被他当场击毙不可。
  但他仍然冒险在此地,到处找寻,可见得他确实愿意因凌玉姬而担风冒险,夷然不惧。
  但他却想到瑛姑乃是凌玉姬手下婢子,虽然也看出瑛姑不是寻常婢女,有可能出卖凌玉姬,但她没有道理出卖给自己,何况这华山之中还有个假扮凌玉姬的美艳夫人,这瑛姑本是美艳夫人的侍婢,说不定她就是由美艳夫人差遣来的。
  因此他毫不迟疑,口中干干脆脆地拒绝,脚下也施展出功夫,扑下山坡。
  瑛姑急急追了下去,此时与他相隔两丈,两人均是急奔之势,风声掠耳。她只好从丹田中迫出声音,叫道:“颜公子,当世之间,只有我知道玉姬小姐藏身之处,你为何不想知道?”
  颜峰听得清清楚楚,心中万万难以置信这是真话,可是他脚下却也没有放尽全力飞驰。
  瑛姑见他速度并不加快,连忙又抖丹田叫道:“你如果不信的话,终身将后悔莫及,目下是唯一的机会,你最好停下细想。”
  颜峰身形微微一滞,瑛姑便迫近数尺,但他忽然又如离弦之箭,冲到老远,大声道:“本公子平生所作所为永不后悔!”说到最后的一个字,已经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到四五丈远。
  瑛姑见他已出全力在奔驰,情知无法追上。何况在静夜穷山之中,大呼小叫,说不定马上就把无名氏引来,那时更加不妙。
  当下她停住脚步,恨恨地叹口气,深悔自己一开始之时说错了话,以致颜峰总不肯相信她的话。原来她为人聪明绝顶,心思灵敏,这时早就猜出颜峰对他不肯相信的缘故。
  她想了一想,眼中射出凶光,忖道:“这个借刀杀人,出气与珍宝兼得的妙计决不成功,但我何尝不可以亲自下手把她击毙?”
  正在忖想之际,右侧山石之后冒出一条人影,轻飘飘落在她身前,道:“你想杀死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