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崦嵫,半朵夕阳偎依山傍,像未出阁的姑娘半掩玉容,染得天边一片通红。
微风轻掠,树草轻扬,远处炊烟袅袅,一缕缕的,随风飘散,逝去无踪,远处天际的一角,正现出一群黑点,人字形的,是鸿雁。那么的安祥,那么的平和,那么轻灵的滑向天际的一边,只剩下灰蒙蒙的一条黑线。
驿道上,三三五五的走着归宿的人,有荷锄的农夫,有做买卖的商人,也有背剑的武林人物,他们缓慢的走着,欣赏美好而带着哀戚气氛的黄昏!
驿道尽端,缓缓驰来一骑,马上昂然坐骑着一个年约二十上下的美少年。一双星眸澄清如水,乌黑黑的瞳孔,闪烁着智慧的波光,闪动之间漾起一片茫然的云雾,似梦,一个在追求抑或在舍弃的梦,那么的迷浓,那么的深邃。一袭白色儒衫,更衬托出英俊潇洒的气概。双肩之后更露出两把金色的剑柄,柄把上随风飘扬着两撮深红色的丝穗,看起来有股标致的意味。
胯下坐骑,全身乌溜溜,马鞍同马蹬全是金黄色,缰绳随风扬起,与半朵夕阳掩映,闪闪夺光。
马上人确是一个美男子,胯下坐骑也是难得的骏马,黑白互映,一派不凡气宇,所以路上行人,皆投以惊讶的一瞥。
白衣少年目视前方,双手互搓,骏马信蹄所之,一副懒散又显得斯文之态。
黑色骏马仰着首,微风掀起颈上鬃毛,似是嗅着两边花草的芳香,好一副悠闲之状。 “大长镇”。白衣少年收回视线,朝一块一尺见方的木匾凝视,匾上标着路程乃是一里。
轻轻抚眷鬃毛,白衣少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说道:“炭儿,咱累了,找个客栈打尖吧。”
红色缰绳轻抖,黑色骏马猛地一扬首,四蹄放开,如一阵旋风似的,朝着“大长镇”狂奔而去,撇下一片滚滚的黄尘,以及即将被黑暗吞噬的黄昏。
大长镇。
万家灯火,人们麇集,哦,黑夜已取代了白天,天际几许繁星正与一轮圆月争辉,一闪一闪的。
善安客栈,分成上下两层楼,但见此时灯光耀眼,人影繁织,坐无虚席,正是生意鼎盛的时候。
楼上靠窗的一隅,坐着一个俊美少年,独占一席,正默默的斟上一杯花雕,轻轻的,仰首而尽,然后轻举象牙箸,挟了一块羊肉嚼着,桌上还撂着一盘炸春卷,以及一碗黄豆焖瓜汤。
那俊美少年似乎饮了不少的酒,双颊微现酡红,和他的白色长衫成了美丽的对比。
白衣少年倚着窗子,一双星眸射得很远很远,似是在凝视一轮皎好的明月,又似是什么都没有看,怔怔的发愣。
很久很久,又像是片刻,白衣少年转回身子,拿起酒壶,又斟满了一杯,轻呷了一口,舔了舔唇角,似是意犹未尽,一仰脖子,一杯酒已然一滴未剩。
“借酒浇愁愁更愁,抽刀断水水更流,很苦,是不?”
一个声音轻轻自他身侧传来。
白衣少年转过脸,微微一笑,朝着他身侧对他发话的人淡淡说道:“这位兄台……”
只见身后之人年纪亦不不过二十左右,身着蓝色长衫,腰挂长剑,虎臂熊腰,玉面朱唇,亦是一表人材,微微一笑,洒脱说道:“请恕唐突,有扰兄台雅兴。”
白衣少年微一躬身还一礼,笑着道:“哪里!哪里!四海之内皆兄弟,有幸结识兄台。”
“如此说来倒使在下汗颜。”
蓝袍少年笑道:“在下谢一呈,请教兄台上姓大名。”
白衣少年,微笑道:“原来兄台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左手绝剑’谢大侠,素闻兄台英武雄俊,今日一睹风采,果是不虚,在下真是三生有幸……”顿了了一顿,白衣少年微微一笑接着说:“在下北双。”
谢一呈微愕,说道:“兄台是‘无影双剑浪客’北双?”
人的名儿,树的影儿,似乎那白衣少年,无影双剑浪客,有着很大的来头。
无影双剑浪客北双,露齿一笑的回答道:“正是区区在下。”
怔了很久,谢一呈如梦初醒,站起拱手道:“在下鲁莽,冒犯兄台之处,尚请阁下恕过……”说毕,谨慎诚惶的又是一揖,匆匆下楼而去,转眼已消逝了蓝色的身影。
白衣少年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漾着滴滴的骄傲,满足而自豪。
是的,无影双剑浪客北双,就凭此已足够使那啥谢一呈吓跑,不是么?江湖上留传着一句:江湖一鼎无影浪,东海一煞三眼童,龙门一枭长行者,勾岛一魔乌拐手。
尽管左手绝剑在江湖上堪称高手,但他又怎能与武林四杰排行第一的无影浪客相比?那真不啻是微星与烈阳比美!所以,谢一呈之惊吓,原是不足惊讶之事。
北双饮尽了一杯酒,双颊更显得酡红,他接着想下去:那是当然的,谢一呈为人虽说不正不邪,但底下的喽罗却不少,阴狠辣毒,仗着一副漂亮的面孔与几手武功,到处拐骗妇女,诈勒钱财。逢人便说:自出道不曾败北,独挑黑卡门,二十一关,力歼君山五鬼,更打败武林世家黑血龙的铁一风,和无影双剑浪客北双……。待知自己身分名号时,谢一呈怎会不骇得尿屎齐流狼狈而逃?
北双哂然一笑,咬了一口炸春卷,舀了一匙黄豆焖瓜汤,慢慢嚼着,一双星眸忽地黯淡下来,那么疾快的转变,瞳孔迷漫着一片哀悲、落莫,是那样的刻骨铭心,但却又渗杂着一股那么强烈与浓厚的仇恨,微微抽搐着唇角,他呆呆的回忆着:
自己六岁时便逢兵荒马乱,双亲与姐姐不幸死于非难,而自己被一位白须老人路过救起,从此跟老人家习武练艺,二十年来自己不曾知道他老人家的名讳,甚至年岁,只知道他老人家与自己建立深厚的感情,那不是寻常的,是师徒的感情,也是父子的感情,而且比那更浓厚,也更深沉;十年,三千六百个日子。自己习得了他老人家的绝学,不幸就在此时,他老人家归西了,残酷的现实次次打击着,自己实在承受不了,真的,双亲,姐姐以及最敬爱的师父都离开自己,十六岁,孤零零的,孑然一身,从那时起便过着江湖浪荡,刀尖上染血的日子了!
所幸只短短的一年光阴,已博得了无影双剑浪客的名号,睥睨武林,傲视江湖,只一十六岁已是举足轻重,烩炙人口的武林高手,接着一段幸福的日子来了,十七岁那年,在杭州西湖邂逅了她“赖宛英”。实在形容不出她的美,确是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两人成了连理枝,秘密的,没有惊动武林,就与她在九仞山建守起一个家。
那段日子,只有两个人的日子,没有杀伐、劳累、惊吓,只有家的温馨,以及她的笑靥、她的美眸、她的颦笑、她的浓情,这些已足够了,足够自己满足一辈子。
北双闭着双眼,眼角却滴着一颗晶莹的泪珠,在灯光下闪烁着,哦,那颗泪珠存着太多太多的柔情,和哀悼,以及梦的破碎。
九仞山几乎布满了两人的足迹,在花香鸟语的时光下,在蒙蒙霏雨的早晨或黄昏,两人拥着,拥着自己曾经编织过的梦,旖旎的梦,屋前柏树下的对奕、吟诗、咏叹以及款款的朗笑,没有争执过,没有悲愁,存有太多的谅解与诚恳,以及刻骨铭心的爱,在两人之间。
一年后,北双十八岁那年,有了爱情的结晶,麒儿降生了。
眉毛像她,一双眼像自己,红红的嘴唇,小巧的鼻子,是两个人的缩影,可爱极了,很细腻的,小心的保护着那爱情的结晶,并且还期待着会有麟儿或是凤儿,总之,不论是男是女,都是爱的成果。
时光飞逝,美好的日子,飘得是如此急速!是的,太遭天妒了,曾经惊恐着,那美好的日子将飞去而不再回头,真的,就有那么一天,就是两个月的一天。
宛英在房中哄麒儿午睡,而自己,在山顶砍伐湘竹,想给麒儿做个小竹睡车,不是么?他早已会喊爹娘了,来去只不过—个时辰,回到家中,天哪,没有见到她,空荡荡的,没有听到麒儿的笑声,一丝不祥的念头涌进脑际,哦,门槛上,正布满零零乱乱的脚印。
抛下竹车,奔进房中,哦,天!一阵昏眩,差点就要倒下去,脚步踉跄的,一把抱起地上熟稔的爱妻尸体,不能相信,事情发生的如此的突然。
北双倚着窗,凝视着天际,嘴紧抿着,勾起的那一丝的怅惆,是仇恨,双目中紧透着一叠叠的杀意。
他永不会忘记那一刹那,赖宛英死在他怀抱的一刹那,是的,他勇敢地接受了那残酷事实,一片片,一滴滴,他的心碎了,他的脑海中回旋,那幕惨剧。
“双……我遗憾不能与你……白头……偕老……但……来生我……们会……会的……,看……看着我……吻……吻我……不要伤心……我的死……去,只……是你……哦……你怎么过以……以后……没……没有我……我的日……子……”
北双苦涩的抖动喉头,艰辛的吞了一口唾液,他不会忘记,不会忘记那凄惨的一幕,他又重入江湖,追索仇人,找出凶手,要把他一块块的,一片片的剐心剥皮,江湖一鼎无影双剑浪客什么事他不能做?尽管仇人毫无线索,但他是会做到的,终有一天会做到的……。
斗移星换,夜暮更深,已经近临子夜,冷风飕飕,北双深深吸一口长气,似是要摒退方才那椎心呕血的回忆,但不难看出,散漫在他俊面上的是,浓深的仇意与杀气。
北双抿一抿嘴唇,回首四顾,但见人影寥落,座席已空,稀稀疏疏的坐着不上十个人,方才的喧器拥挤现象,已然不复存在,只剩下一片安谧,安谧得使人能深深感染到一分凄冷与悲凉的掉泪气氛,窗外的月,已经离开了他凭窗凝眺的视界。
座席上有江湖豪杰,有富商巨贾,有王孙公子,就这些,静悄悄的。
账房正滴滴答答的埋着头敲算盘,结算一天的收入,六七个伙计三两群的低声闲聊,或者闭目打盹,偶而一两人为客人添酒增菜,抑是带领客人至楼下房间寝室……
北双习惯的微笑一笑,桌上的一壶酒已喝干了,红红的双颊,透着一股醉感美,如此俊俏,那么令人着迷,挺了一挺腰身,双手轻轻地一拍,朝着一个伙计招呼道:“伙计,你来。”
“是,客官爷,有什么吩咐?”
一个身子肥胖,笑容可掬的伙计,已快步来到北双的身旁。
北双含笑着朝伙计问道:“在下初临贵地,人疏地生,有谓入境问俗,还烦你老兄告知大长镇景况一二。”
伙计堆笑着答道:“是,是。小的就说,‘大长镇’位置是在湘境东北隅,三面临山,一面傍水,地势虽不能称做龙蟠虎踞,但却也峻拔,住户四百余,是湘省北部不算小的一个镇甸,全镇分成四大长街,故称大长镇,敝栈位于本镇中心……”
北双望着伙计,打断了他的口沫横飞问道:“嗯,大长镇谁的势力最大?我是说不是官方的。”
“噢,离此三十里处有一个‘天蛟堡’!”伙计似是顾忌,疑犹的说着,看着北双,小声的说:“百里周圆都是天蛟堡的地盘,他们个个凶如恶神,客官爷如果碰着他们,最好闪避一二……”
点了点头,北双微微笑着,表示知道说道:“喏,谢谢你,这些算是菜钱,剩余的就给你饮两杯吧!”北双从袖中掏出一把碎银,交给伙计,一面又问道:“来杯浓茶来可好?” “是!是!没问题,没问题,客官爷,小的就给您送来,您要什么尽管吩咐就是!”
伙计一面诚惶诚恐的称谢,一面收拾桌上的残菜剩肴,又给北双送上一杯香茗。
北双呷了一口,半个身子偎着窗口,两眸又凝视着茫茫的远处,是那么的凝神,那么的专注!
嗯,此刻的大长镇沉浸在一片寂寂的暗影里,万籁俱寂,夜雾缓升,街道上冷清清的,没有半个人影,偶而有一两只野狗掠过,但只是那一下子,又恢复了沉静。
夜深了。
此时楼上的客人,寂然一空,早已回到楼下寝室去了,伙计们正在抹椅擦桌,整理着杯盘狼籍的局面。
北双微笑着站起身子,步下楼梯,走向睡房。
轻轻掩上房门,北双走到窗畔,启开窗门,凉清沁人心脾的夜风伴着银练似的月光迎面扑来,微眯着眼,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去,像是要吐出心中的愁闷。
北双微笑着站起身子,步下楼梯,走向睡房。
轻轻掩上房门,北双走到窗畔,启开窗门,冰清沁人心脾的夜风伴着银练似的月光迎面扑来,微眯着眼,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去,像是要吐出心中的愁闷。
室内靠墙的一角,摆着一张单人木床,白床单,红绸被,窗边放着一张竹制小几。几上放着一把白瓷壶和几只陶土茶杯,墙上挂着—张山水画,布置虽不堂皇,但也清新淡雅。
北双走到床旁坐了下来,俯身从床底下拿出两柄长剑,横放在枕头边,便宽衣解履,熄了桌上的油灯,仰头便睡……
双手露出被外,叠放在头下,北双轻咬着下唇,两眼望着天花板怔怔出神。
微弱的昏黄月光,在他瞳孔里跳跃、闪动,似乎他又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庞,那曾经使他心颤神醉,梦魂牵紧的面庞,是的,叫他如何不想她?两个月来,他从九仞山南来,六十多个日子,在不同的客栈里,总是不能抛弃习惯的发呆。的是,存有着太多的回忆和创痛。尽管多少年,他学会了克制与忍耐,但那又是何其的残酷!不是么?一片漫漫的漫漫的黑暗向他袭来,打了一个冷颤,一阵冷,透心的冷,他不能自持,泪,像泉涌般的夺眶而出,男儿不掉泪,只是未到伤心时,但这些,又怎能抒尽他心中的悲愤痛苦?哦,太残酷了,竟然连自己的终身伴侣也无法保护,眼睁睁看她死在自己怀里。
北双微微抽搐着,但仍木然的瞪着油灯,虽说两个月的时间不长,但也足够让他整理紊乱的愁绪与伤悲,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既然成了不能否认的事实,一切消极的哀伤,都无补于事,那么,为什么不爽快一点呢?苦涩的一笑,北双挪动着呆然的视线,机伶伶的想下去,太恐怖了,两个月,那暗淡无光的日子,够消极,够堕落,整日埋于哀痛伤悲,沉缅于烧刀烈酒中,不苟言欢笑,真的,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就是扬威四海,名传五岳大名顶顶的无影双剑浪客,与昔日怎能比拟,甩甩头,用力的、北双伸出两手,抚摸着双颊,哦,够消瘦,够颓靡,凄凄的,一声落莫的感慨叹息,轻轻的从北双口中吐出。
为今之计,自是追索仇人,为爱妻报仇,为爱妻报仇,可是,仇人?……一丝飘渺茫然掠过北双的星眸,莽莽武林,谁是仇人呢?……
这,是他此次重现江湖的目的,当然不会放此放弃,天网恢恢,穷毕生之力,茫四海之涯,也要亲自血刃仇人,以祭亡妻在天之灵。
“当当当……邦邦邦……”
远处轻轻传来报时的铜锣声以及梆子声,哦,是三更天了。
北双眨眨眼,仍未感觉睡意侵袭,两个月来,已习惯了失眠。
脑际又闪速的转动着,一路南来,落寞寡欢,江湖似是平静,一如自己五年前初涉江湖一样,风和浪静,嗯,现在可要掀起一番漫漫的滔天杀劫了!似乎,他又闻到了浓浓的血腥,不足以奇异,江湖上曾赠给他一个外号——血煞星,凭此,就足够了,血煞星未曾留予对手全尸,这是惯例,这是现象,说明着血煞星的心狠手辣,武功登峰造极,对么?又为什么能怀疑那即将掀起的血流来临呢?
北双闭了闭眼,咕动了一下喉头,感到喉中有些干涩,侧了一下仰卧的身子,伸出右手朝小几上的茶壶摸去……
忽地,北双猛地缩回伸出一半的右手,垂放于胸前,两眸闭合,作成侧睡的姿态。
是的,凭他精湛的功力,他不会听错,屋外,正来着不少的“客人”。
北双心中闷然一笑,拔毛到老虎头上来啦,这有得可瞧,姑静之,且待那些吃错药的朋友如何来着?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忽地至北双窗前停了下来,北双凝听着,嗯,至少有七八个人。
半掩着的窗户,叭的一声,陡地被人推开了,接着一条人影电掠地射进来。
藉着皎洁的月光,仍可清楚的看清来人。
但见来者竟是个女的,嗯,女的,模样儿以及轮廓似是不坏,身材娜袅窈窕,穿着一身红色紧身束装,右肩露出一柄亮森森的剑把。
“谢一呈,天蛟堡来会你了!”
北双仍是寂睡之态,闻言之下竟是个女的,心里一阵好笑,好哇,竟把自己当作那个下三滥了!少爷就不吭气,看你怎地?”
红衣女郎见对方竟无动态,似是气怒已极,柳眉扬了几扬,又是几声娇叱:“姓谢的!别装死了!呆会,有你睡的,你又何苦怕睡个不够呢?”
仍是沉寂如常,一无所应,床上之人兀是硬挺不动,而且还拉出几响酣睡之声。
够气人!红衣姑娘柳眉倒竖,美目含煞,蓦地双掌猛扬,朝着假寝的北双,当头就砸了下去。
“就让本姑奶奶劈了你,再到阴间去装神作鬼吧!”
一掌击出,顿觉一阵飚风夹含着咻咻的掌声,卷起排山倒海的劲力,罩向北双,那么的凌厉,那么的倏忽。
“够狠!”
就在掌风沾到北双衣衬边时,忽地一个白影嗖的一声飞出窗外,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只那么一瞬眼,不,甚至没有,一刹那,短短的一刹那的一刹那,狠字尚回荡于耳边,竟然白影已活生生掠出窗外,真的,像影,看不清的影……
红衣姑娘蹬蹬的猛然退后两步,望着稀烂的木床怔怔发呆。
俏脸上,布有着太多的骇异,一双美眸瞪得老大,樱桃的小口微微的张着,显示出心头中的惊骇。
就几乎同一个时间,不容她不相信,她确实是听到,听到那如冰碴子的语音,和外面的惊哗声:“我不是出来了么?你,姑娘还等着什么?”
一个倒飞,如箭掠出窗外,天,他遭受她猝袭的人,竟然的生生的立在她眼前,嗯!还正对着他含着古怪笑意咧!
只见北双此刻悠闲的负着手,昂立当中,八个黑色劲装大汉,手持着金刀,团团围着他。
“怎么了姑娘?”
北双习惯的一笑,但语气是那么的冰冷,不带一点人情似的,朝着七尺外的红衣姑娘冷冷的说道。
如梦初醒,红衣姑娘双目陡现炽烈杀机,双颊蒙上一层冷霜,一步步的朝北双走近,离至四尺时,呛的一声,肩上的长剑已然脱鞘而出,在淡白的月光掩照下,泛着冷森森的光茫,微微一抖动,划出了点点的剑影,薄红的小嘴用力一抿,红衣姑娘冷叱道:“谢一呈!看本姑娘‘冷蛇蝎’能否称量你?”
“冷蛇蝎?你是单成的丫头单桂珠?”
“不错!正是你家姑奶奶!你这卑鄙龌龊,下流无耻的江湖鼠辈,我真替你感到羞耻,懂么?下三滥,我替你羞耻!”
吃吃一笑,北双悠闲的挪动脚步,夜风掀起他白色的劲装的衣衬,乍看是如此朦胧,且又是如此的潇洒,如此脱逸;但见此刻他似是见着忍噱不住的事情,那么的好笑,那么轻蔑的笑。
不是么?曾几何时他被人如此数落过,而且像待宰之羔羊,候毙之犯人?当然,也曾有过瞎狗眼吃错药的人向他鬼叫,眨了一眨眼,嗯,眼前就是一个。北双有趣地望着她,红衣姑娘,冷蛇蝎单桂珠——一个黄毛丫头,昔日亦略有耳闻,心狠手辣。唔!多少与她外形相配,的确是个蛇蝎美人!
单桂珠一看北双竟然望着自己发笑,一股被侮弄羞辱的意味涌上心头,一声冷叱,手中长剑似一条花龙,卷扬着片片剑影,那么令人不眨眼的向北双面门砍下。
眼皮撩也没撩的,仍是兀自吃吃生笑,北双理也没理那凌厉的一击,淡然的冷声道: “萤火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
声音尚在空气中流转,北双忽地像一团白雾,被一阵散风吹散似的,那么令人不能相信,竟然硬生生的消失于地。
单桂珠只感眼前白影一晃,便消失对方人影,不禁大骇,一收招势,就待变招换式,但眼前的情景,却使她心头猛震,瞠然木立,愣然的出神发呆。
天,你看,眼前不是正立着他么?悠悠然的,那么的安祥,那么平静,就好像不在作生命之搏,而是在品欣夜色,闻香视花,哦,还含着那令人可憎,令人气结的微笑,而且,是朝着自己,单桂珠脱口道:“你,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