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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最后之战
2024-09-17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点击:

  茵儿大概想起昨晚和他亲嘴的事,这时玉脸微晕,低首羞笑道:“半个时辰前,我出牢去分发饭菜给囚犯们吃,你怎么不来看我?”
  秦舫含歉道:“我正在和师父谈话,正打算就来看妳呢——怎么样,工作还轻松吧?”
  茵儿小嘴一呶右肩,颦眉苦脸道:“谁说轻松?要挑着两百多斤的饭菜走,迟早会把肩头挑出肉球来,那时才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
  秦舫连忙安慰道:“不会,妳可以顺便锻炼身体,还有我师父叫妳多在内功方面下功夫,妳以后没事时就多做吐纳术,我想至多两年就可接住五招,等升到龙牢时再想办法逃走。”
  茵儿发愁道:“再过两年我不是十八岁了么?”
  秦舫心里好笑,脖子一伸,凑近她低声笑道:“十八岁并不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不是么?”
  茵儿嘟嘟嘴道:“我不甘愿,我过几天一定要再向武林牢主人挑战。”
  秦舫剑眉微皱,正色道:“妳只有一次挑战权利,非练到有把握能够接住五招,绝不可再莽撞。”
  茵儿没听入耳,仰脸眯着眼睛微笑道:“你晚上还来不来陪我?”
  秦舫恨不得再亲吻她的香唇,哪里不愿陪她?忙的点头道:“当然,我吃过晚饭
  马上来。”
  茵儿忽然摇着头笑道:“不,你不要来了。”
  秦舫诧异道:“为甚么?”
  茵儿扭扭嘴道:“不为甚么,我只是不要你来嘛。”
  秦舫侧头一想,恍然笑道:“妳若怕我站着辛苦,尽管放心,我精神很好呢。”
  茵儿连连摇头道:“不、不、不……”
  秦舫再侧头一相心,又恍然,低声笑道:“妳若怕我亲妳的嘴,我不那样做好了。”
  茵儿两颗水汪汪的眼眸迅向窗外左右瞟视,四顾无人,立刻仰起泛红的玉脸,闭眼轻轻道:“你现在可以,只是晚上不要来。”
  秦舫猜不透是何缘故,眼见她仰首等待,心头一荡,但又不敢在白昼里吻她,红脸窘笑道:“我不,昨晚我亲妳的时候,恰巧被武林牢主人那个女徒弟看见,她今天着实讥诮了我一阵呢。”
  茵儿赶忙垂下头,掀唇道:“你装大方一点,她就讥诮不起来了。”
  秦舫一听她居然用上数天前自己对她讲的那句话,不禁失声一笑,道:“好吧,如果妳没事,我现在要去看看那个疯老人了。”
  茵儿矍然花容一变,急切地道:“不,你不要去见那位老人。”
  秦舫大为惊奇,紧皱眉头道:“妳今天怎么搞的?又不要我来陪妳、又不要我去见那位疯老人,这些都没有道理呀。”
  茵儿一改天真浪漫之态,低首沉默良久,再慢慢抬头幽幽说道:“你不要追究道理,就算是我第一次向你要求,请你答应我不要去见那位老人,好么?”
  秦舫惊诧的凝注她不瞬,心中疑云丛生,觉得眼前这个师妹简直变得像武林牢主人那样莫测高深,一点也不像天山雪里红杨茵茵了……
  茵儿见他直望自己不做声,美脸略现不忍之色,但最后仍咬咬红唇,毅然道:“现在你去吧,我想歇息一会,咱们明天下午再见。”
  秦舫困惑地道:“妳喊我下来的‘目的’就是要赶我走么?”
  茵儿忍不住“咕”地一笑,颦颦眉道:“我只想见见你,现在既已见面,相处太久人家会笑话呀。”
  秦舫一想也不无道理,当下摆头四处张望几眼,看看每个牢窗已不见囚犯们面孔,于是迅捷在她香唇上一吻,好像一个故意犯错的顽童,怕挨揍似的拔步便往谷径上飞奔,头也不敢回一下。
  茵儿见他一吻便逃,有些哭笑不得,玉脸紧贴上窗口铁杆,斜望他奔上谷径,直到瞧不见,立即转身拖着重逾两百斤的脚缭,一步一步挪到窗对面的牢壁下,蹲身用手锷敲打壁下石砖,“蓬蓬蓬”敲了三响,俯头向壁角下轻喊道:“老前辈、老前辈,您听到我师兄讲话没有?您肯不肯传他武功?”
  她话声一落,壁角下随之钻上一缕苍老低哑的细语:“唉,你师兄真是个多情公子”
  茵儿喜道:“老前辈,多情有甚么不好?您怎的反而叹气了?”
  苍老低哑的声音缓慢答道:“多情自古空遗恨,妳没听过这句话么?”
  茵儿“唁”地脆笑道:“老前辈您说这个话,准是年轻的时候吃过女人的亏,是不?”
  苍老低哑的声音长叹道:“妳这小丫头,既懂得说这种话,将来可不能教妳师兄吃亏啊。”
  茵儿羞涩地道:“不会,他不给我亏吃,我就心满意足了。”
  苍老低哑的声音带着一点苦涩的笑意道:“唔。但愿这世上的女人都像妳一样……”
  茵儿微笑道:“我不跟您谈这个了,您到底愿不愿意教我师兄武功?”
  苍老低哑的声音道:“可以,但这必须机缘凑巧,所谓‘机缘’,在老朽有另一种意思,妳懂么?”
  茵儿黯然道:“我知道,我很同情您……”
  苍老的声音又长长一叹,缓缓道:“那么,在这‘机缘’尚未消逝前,老朽先传妳‘摩云十式’,这套掌法妳如能完全领悟,打出武林牢应无问题,只有一点,妳先得想个办法抵御武林牢主人的琴音。”
  茵儿想了一阵,不觉摇头道:“没办法,我听到那琴音就要哭。”
  苍老的声音道:“唔。妳这小丫头莫非心里也有伤心事?”
  茵儿叹道:“怎么没有?我爹娘都被坏人杀死了。”
  苍老的声音喟息道:“那么,有个办法颇可一试,妳再挑战时,脑子里尽往快乐的事上想,那样也许会好一点……”
  茵儿哦一声,高兴地道:“这办法不错,您和他动手时没有想到么?”
  苍老的声音道:“没有,但即使想到也没用,因为老朽没有快乐的事可想。”
  茵儿感伤地道:“我也没有……”
  苍老的声音又带出一点苦涩笑意,道:“妳有,妳和妳师兄很要好,妳可以在动手时尽量想他,或者干脆喊他的名字。”
  茵儿讶道:“喊他的名字?”
  苍老的声音忽然变得迟钝浑浊,语无伦次地道:“不错……打一招……喊一声……喊一声梅君……梅君……梅君……”
  茵儿矍然一惊,急叫道:“老前辈,梅君是谁?您怎么又病起来了?”
  苍老的声音不停念着“梅君”两字,念到后来忽然嚎啕痛哭,狂呼道:“梅君。妳骗我,妳说要等我三年,妳骗我,妳说要等我三年……”
  茵儿扫兴的轻叹一声,再用手铸敲打着壁角石砖,喊道:“老前辈,您不要想那个甚么梅君了,好好休息一会,晚上您再教我‘摩云十式’吧……”
  XXX
  五天之后。
  秦舫已将一幅人像画到只缺“点睛”便告完成,他原想再拖个十天、八天,后来与师父等研究的结果,认为茵儿既不能在短时间脱出武林牢或升上龙牢,自己亦不应为儿女私情无限期盘桓下来,因为第一、蝙蝠帮崛起武林,派遣十二公主引诱十二派门下青年,他们的目的虽不可知,但其为一项阴谋殆无疑问,而十二门派恐怕多数尚蒙在鼓里,自己必须赶快赴各派通知一下,以免他们落入蝙蝠帮的某种圈套;第二、
  自己已答应替黄山派前任掌门人“一阳指”萧展仁带话给当今掌门人“石床卧客”柯南枝,此事如拖得太久,未免不够江湖义气,而且黄山派关系着自己迷离的身世,实应早日前往弄个明白。
  关于一壶先生早年赴黄山替他寻求亲生爹娘的经过,他已在第四天的下午由师父嘴里获知一切,但这一切其实等于没有说,因为当时接待一壶先生的正是接任掌门不久的“一阳指”萧展仁,他说黄山派门下男女弟子并无一人失踪,对于龙钥失落之事是更是讳莫如深,当然一壶先生在恩仇未明之前,不能将救到秦舫及他颈项挂有一支龙钥之事说出,于是双方便对此事不了了之了。
  但无论如何,自己既执有黄山派的龙钥,绝不能说自己与他们毫无关系,此事必得亲上黄山追究一番才行。
  就在第五天的上午,秦舫决定画好人像便将于午后离开武林牢的时候,那客厅侧门内通往谷下的洞道石级里面,蓦听得牢卒们唱起一片呼喝声,由石级底下一个一个传递上来:“蛇牢囚犯天山雪里红杨茵茵请求挑战。”
  “蛇牢囚犯天山雪里红杨茵茵请求挑战。”
  秦舫听得大吃一惊,尚在惊愕张望间,已见武林牢主人由左侧门缓步走进客厅来。
  他发出一阵沉悦的冷笑,凝注秦舫说道:“秦舫,你师妹真是个喜欢出风头的小姑娘,她只有一次挑战权利,竟敢冒终生为囚犯的危险再上来挑战,你看这不是怪事么?”
  秦舫心跳气急,连忙朝他一揖道:“正是,你不要理她,哪有这个时候就挑战的道理?简直气死我了。”
  武林牢主人走到鸡心窗口,凝视那七条在阳光照射下微微发亮的铁索,冷峻地道:“你别求我,我不强迫人挑战,但却有接受挑战的责任。”
  秦舫情知求他没用,现在只有赶快去阻止茵儿上谷挑战或可挽回,当下忙搁下画笔,如风一般冲出客厅,跳进升降房,开动降落谷下去。
  降到谷腰,冲出升降房,奔到第一百零五号牢窗,探头一瞧,牢房内已空空如也,哪还有茵儿的影子?心中大惊,情急厉声喊道:“茵儿!茵儿!”
  哪知他喊声甫落,蓦听一缕苍老低哑的细语悠悠传入耳朵里:“喊甚么?你师妹上谷挑战去了。”
  秦舫一听是“传音入密”的话语,摆头张望,却不见发话之人,不由心头一凛,厉喝道:“你是谁?”
  苍老低哑的声音道:“一个老人。”
  秦舫暗忖准是蛇牢囚犯之一,听他像似有意跟自己打猜谜之意,哪里有心理会?疾忙转身往回路跑,边跑边抬头眺望,奔至升降房外的洞口,耳中听到谷顶响起五声鼓鸣,立见谷上空中一点人影飘飘降落七弦琴上,那正是“天山七重飞”的身法,也就是那个任性胡为的师妹茵儿,她已经上到谷顶要挑战了。
  紧接着,又见鸡心窗口射出一点黑影,宛如一只蜜蜂开始绕着七条铁索飞舞,一片悽切的琴音随之悠悠响起……
  “舫哥哥。”
  “舫哥哥。”
  七弦琴上,茵儿娇小的身子飞掠跳跃着,轻微的娇喊声,杂在琴曲中断断续续飘下谷来。
  每个牢窗口又拢上囚犯们蓬发垢脸的面孔,个个翻眼仰望,欢喊怪嚣之声像连珠炮响了起来。
  秦舫不敢再乘升降房,深怕尚未到达谷上时茵儿便已被打下来,当下顺着螺旋盘绕的谷径使尽全身功力往上疾奔,边奔边张口高喊道:“茵儿、茵儿。妳不能挑战,不能挑战啊。”
  约摸奔上五十丈,只见那高达百丈的七弦琴上,武林牢主人业已停止弹琴,在相距茵儿两丈开外处扬起一掌轻轻拍了过去。
  秦舫吓得不觉刹住脚步,刚预料茵儿又将在这第一招之下被武林牢主人打落下来,忽然隐隐听到茵儿娇声喊道:“舫哥哥。”
  但见她一点身影闪跃到左边第三条铁索上,不但未被打落,同时竟在倏忽间欺至武林牢主人身右,居然也扬手攻出一掌,手法看来颇为奇奥凌厉。
  武林牢主人发出一声悠扬长啸,身形略转,昂然御风一般迎上茵儿的手掌,从容探臂抓她右肩,就像伸手到桌上拿一个杯子那样平凡,一点也不卖巧。
  秦舫眼看他手掌堪堪抓中茵儿的肩头,心头一急,惊呼声脱口欲出之际,蓦听茵儿又喊出一声:“舫哥哥。”立见她纤小的身子往旁斜倒,好像被风吹倒的长草,一倒即起,正好又避过一招,同时又向对方击出一掌。
  较接近谷上的囚犯们立刻爆出一片叫好声,声震全谷,历久不止。
  秦舫心中一宽,飞步再往上面奔去,扬头高喊道:“茵儿,好好的打啊。”
  他绕谷径飞奔一匝,又听她娇喊一声“舫哥哥”,又见她避过了武林牢主人的第三招,再奔绕一匝,她已在“舫哥哥”之下逃过第四招,只要再逃过一招,她便可晋级龙牢囚犯了。
  这时候,囚犯们的叫好声突然同时静止,全谷顿呈一片死静,大家都屏息瞪眼仰望不瞬,等待着武林牢主人攻出第五招,这是最重要的一招,她能否晋升龙牢囚犯或者降为终生囚犯,乌龟爬门槛,但看这一“翻”啦。
  秦舫霍然停住脚步,紧张得一颗心几乎要炸开,不敢再看,把头低垂下去。
  片刻之后——
  “舫哥哥。”
  耳听茵儿娇喊声落,接着全谷上下突然响起一片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好啊!这小姑娘居然接住五招了。”
  “要得。这小妞儿进步好快呀!”
  “快看。现在是第六招——啊呀。掉下来了。”
  秦舫抬头一看,茵儿一个娇躯已被震出七弦琴,像一只受伤的燕子笔直跌落谷下来。
  眨眼功夫落到秦舫站立的谷径外面空中,秦舫看见她双手紧掩着脸,看样子并未受伤,心中大喜,欢叫一声,纵身投入空中,陪着她掉向谷腰上的大索网。
  只觉耳边风声呼呼,未几身躯便掉落到大索网上,连续弹起二、三次方才停止,翻身坐起,睁眼急瞧,正见茵儿也翻身爬起,眼睛充满泪水,冲着自己欢叫道:“舫哥哥,我接了几招?”
  秦舫眉开眼笑,跳起鼓掌叫道:“五招,妳可以升上龙牢了。”
  茵儿大喜,偏脸得意洋洋地道:“很要得吧?”
  秦舫连连点头道:“是啊,妳怎么忽然变得这样厉害了?”
  茵儿兴奋地道:“这是一位老人教我的武功,不过最大的原因是你帮了我的忙。”
  秦舫愕然问道:“我几时帮了妳的忙?”
  茵儿走到他面前含情凝睇他,微笑道:“信不信由你,我喊一声‘舫哥哥’就能接住武林牢主人一招,第六招来不及喊,要不然还可以接他几招呢。”
  秦舫惊奇道:“这是为何?”
  茵儿转眸一笑道:“我想到你就高兴,所以武林牢主人琴曲弹得再悲哀我也不为所动——这也是那位老人教我的。”
  秦舫心里称奇不已,急问道:“妳说的那位老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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