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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神秘之歌
2024-09-17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点击:

  武林牢主人徐徐转回身躯,脸庞黑布上的一对精眸锐利如电,眈眈注视秦舫一阵,最后现出一副爱莫能助之态,摇摇头道:“只有一个办法,她还有一次挑战的权利,接得住五招,升级为龙牢囚犯,接得住十招,当场释放。”
  秦舫喜道:“那么请你委曲一下,让她接满十招如何?”
  武林牢主人一怔,接着沉叱道:“她刚才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招也接不住,现在你倒要我让她十招,你以为全牢的囚犯都是瞎子么?”
  秦舫退而求其次,再道:“那么让她接住五招先升到龙牢再说,如何?”
  武林牢主人断然摇头道:“不行,差得太远了。”
  秦舫眨眨眼道:“那要怎么办?”
  武林牢主人冷笑道:“叫她加紧练武功。”
  秦舫又眨眨眼道:“要练多久?”
  武林牢主人仰头哈哈笑道:“一年不成两年,两年不成三年,三年不成四年,四年不……”
  秦舫勃然大怒,厉喝道:“胡说!你要把她关禁到变成老太婆么?”
  武林牢主人纵声大笑道:“哈哈,当年与太白仙翁炼丹的掌门人已有两个老死于牢中,她变成老太婆又有甚么稀奇?”
  秦舫忍无可忍,卷袖子怒喝道:“好,我向你挑战。”
  武林牢主人笑声倏敛,颔首轻轻道:“可以,但我先警告你,我打你下牢后,可不会将你和她关在一起哩。”
  秦舫气咻咻道:“没关系,你把我关在第一百零六号牢房好了。”
  武林牢主人摇头笑道:“没有那么好的事,我要将你们远远分开,做苦工时也分批做,使你们谁也见不着谁。”
  秦舫不由气馁,暗想那样一来自己入牢岂非白陪了?这可得好好考虑一下,别说破釜沉舟不足以言勇,恐怕师父也不会原谅我呢。可是茵儿怎么办?她怎能忍受蛇牢那种非人生活的折磨……
  那个一直静立于侧门边聆听的凌美仙,她打从刚才见到秦舫与茵儿那一番缠绵俳恻后,早已心灰意懒,但这时看见秦舫进退维谷的困境,芳心到底不忍,不禁启唇轻喊道:“师父……”
  武林牢主人头猛转,目射严厉锐芒,喝道:“仙儿,妳若再帮他说话,岂非骇人听闻?”
  凌美仙黯然垂首道:“师父,我不是要帮他说话……”
  武林牢主人微愕道:“那妳要说甚么?”
  凌美仙抬脸怯生生地道:“师父当然应该依法将那位姑娘关入蛇牢,可是有一样道德问题师父也应该考虑到。”
  武林牢主人侧头思索片刻,问道:“妳是说她一个小姑娘不应该与那些蛇牢囚犯混在一起做苦工?”
  凌美仙点头道:“是,她挑战失败应该坐牢,也应该服劳役,可是她没有义务遭受那些囚犯们的欺污。”
  武林牢主人似觉有理,仰头沉吟道:“依妳说,为师该怎样处置她?”
  凌美仙瞥秦舫一眼,再转对师父微笑道:“师父可否另派她一些工作?譬如当所有囚犯归牢用餐时,她可以出牢代替牢卒的工作分饭菜给囚犯们吃,这样谁也不敢欺负她了。”
  武林牢主人“嗤”的一笑,耸耸肩道:“这也不见得,囚犯们还可以在口头上占她的便宜啊?”
  凌美仙掩口嗤嗤脆笑道:“不会,谁敢占她的便宜,她就少分一点饭菜给他吃,他们早就抱怨饭吃不饱,再少等于要他们的命,大家讨好她还来不及,谁敢再占她便宜呢?”
  武林牢主人负手踱起步来,轻笑着道:“嘿,这一来她岂不变成神圣不可侵犯的女大王了?”
  凌美仙又扫视秦舫一眼,笑道:“这有甚么关系?她是十年来第一个挑战姑娘,让她出出风头也是好的。”
  武林牢主人沉思一阵,停步转望秦舫笑问道:“秦舫,我徒儿这个主意倒也不违反我的规定,你如果愿意接受的话,我马上吩咐下去,如何?”
  秦舫考虑再三,暗忖自己挑战绝非他之敌,拚命更非良策,如今也只好先让茵儿舒服一点,然后再慢慢设法拯救她出牢,当下便点头道:“好吧,不过我还得去劝劝她。”说完转身欲出。
  武林牢主人喊住他道:“别忙,你先吃饭再去。”
  原来这时天已黑下来,一个牢卒早就端来一席丰富的晚餐,秦舫哪里吃得下,但一看桌上有鸡腿,心头一动,也就毫不客气的与他们师徒入席坐下吃起来。
  武林牢主人吃饭时并不解下脸上的黑布,吃饭、吃菜都是极其谨慎地由黑布下送入嘴,吃得很斯文,一点也不像是个震慑天下武林的大魔头。
  秦舫面对一席丰美的菜肴却提不起胃口,心里只想喝两盅,哪知桌上竟不备酒,憋了老半天,忍不住开口道:“你们不喝酒么?”
  武林牢主人一怔道:“你想喝酒?”
  秦舫点头赧笑道:“假如有的话,在下确想叨扰两杯。”
  武林牢主人立刻转将凌美仙挥手笑道:“仙儿,到为师房中取那一瓶陈年汾酒来。”
  凌美仙应声起身跑入客厅左边侧门,不久取到一个瓷瓶和三个酒杯,先给秦舫酌满一杯,再给师父和自己酌一杯。
  武林牢主人目露诧色,惊咦一声,问道:“仙儿,妳也喝?”
  凌美仙脸一红,含羞笑道:“只吃一杯,好么?”
  武林牢主人嘿然道:“好吧,可是提防酒醉失态。”
  秦舫端起酒杯一闻,点点头道:“唔,这倒是杏花村的真品。”
  武林牢主人赞道:“你倒识货,这是我储藏十多年的陈品呢。”
  凌美仙接口笑道:“他师父是老酒鬼,他是小酒鬼,当然识货呀。”
  秦舫饮了一口,耸耸肩道:“我并不很喜欢喝酒,只是今天不喝一点实在气难消。”
  武林牢主人也啜了一口,放下酒杯笑道:“你在生谁的气?”
  秦舫又饮下一口,淡淡道:“如果说生你牢主的气,恐怕太悖情理,是吧?”
  武林牢主人颔首道:“当然,须知你是我创建武林牢以来第一个与我同桌共餐的人,这事若传到武林中,大概没有人肯相信哩。”
  秦舫放下酒杯,举箸夹一支鸡腿放到自己碗里,淡淡一笑道:“谢谢,在下也曾听到不少关于你牢主的传说,所以你今天对我这样特殊看待,的确很令我惊奇。”
  武林牢主人笑道:“明天你作画时,可能还有令你更惊奇之事。”
  秦舫轻哦一声,也无心追问甚么事,开始默默吃喝,吃了一阵,趁他们师徒不注意,偷偷把碗中那支鸡腿纳入袖子里,随即站起身道:“你们慢慢吃,我现在想去看看敝师妹,可以吧?”
  凌美仙跟着起身问道:“要不要我带你去?”
  秦舫忙作揖谢道:“不必了,我自己找得到的。”
  武林牢主人凝注他片刻,轻笑着缓缓道:“如果她没有胃口吃下那支鸡腿,你可以劝她留着明天吃好了。”
  秦舫不料自己偷鸡腿的行为已被他瞧出,只羞得面红耳赤,赶忙转身撤腿便跑,奔进右侧门转入升降房,学着凌美仙举手在铁门上的消息按一下,升降房应手发动,飞快地往下降落,不消一刻降到张挂大索网的谷腰,跳出铁房沿着谷径往下跑,牢窗一个一个向后飞退,二十四号、二十五号、二十六号、二十七号……
  整整绕谷五匝,方才跑到第一百零五号牢窗外,这是全谷最后第五间牢房,距谷底尚有三十几丈深,月光泻落谷底,隐约可见那底下有着石碓、石磨之类的器具,可想而知那是武林牢主人用来劳苦囚犯们的东西。
  秦舫奔到第一百零五号牢窗时,耳中已听到牢房里茵儿的抽泣声,探头往里一瞧,只见她侧身躺在右边牢壁下,双手带着一副精钢手铸,双脚扣着一副重约百斤的脚镣,秀发散乱,模样儿憔悴悽楚,看了令人痛断肠。
  “茵儿。”秦舫轻喊一声,眼睛不觉湿了。
  茵儿哗啦一声翻身坐起,慢慢挺起身子,像个刚裹小脚的姑娘,举步维艰的慢慢挪到窗口,瞪着红肿的眼睛,泪潸潸哭道:“舫哥哥,怎么样了?”
  秦舫极力控制不使眼泪流出,强装笑脸道:“妳吃过饭了没有?”
  茵儿摇头哭道:“我吃不下,你不知道我刚才在粗米饭里发现一条米虫,呜呜……”
  秦舫连忙由袖子里取出鸡腿递进去,道:“哪,妳先吃这个。”
  茵儿也不伸手接,只是哭哭啼啼道:“不,我不饿……”
  秦舫着急道:“不吃怎行?会饿坏了呢。”
  茵儿大哭道:“你为甚么不告诉我向武林牢主人求情的结果?一迭的要我吃。”
  秦舫窘笑道:“妳先吃,我再慢慢告诉妳如何?”
  茵儿摇头气道:“我真的吃不下,你快告诉我吧。”
  秦舫轻叹了口气,再劝道:“那么妳留着明天吃好了,如何?”
  茵儿无奈只得接过鸡腿,收住眼泪,幽幽问道:“你怎么会有这个?”
  秦舫笑道:“武林牢主人请我吃饭,我偷了他的。”
  茵儿破涕一笑,道:“他既肯请你吃饭,大概也愿意释放我吧?”
  秦舫嗒然一叹,遂将交涉结果说出,最后劝道:“如今妳只好忍耐几天,让我慢慢设法救妳,好么?”
  茵儿又流泪,哭道:“要是没办法救我呢?”
  秦舫安慰道:“大概不至于那么严重,不过妳也可以加紧练武功,如能在短期之内晋级为龙牢囚犯,那时逃走的机会就比这里多了。”
  茵儿颦眉翘嘴道:“我要练多久才能接住他五招?”
  秦舫闭目深吸一口气,轻轻道:“一年不成两年,两年不成三年,三年不成……”
  茵儿不禁大怒,横眉飞竖,娇叱道:“胡说!你要我变成老太婆么?”
  秦舫心头一紧,呐呐道:“不,不会的,明天我再去见见师父他们,说不定他们能想出个办法来……”
  茵儿垂首吟泣道:“师父一定很气我,我知道……”
  两人相对黯然神伤,暂时沉默下来。
  整个武林牢顿呈一片岑静,淡淡的月光投射到谷壁上,照着梯田般的谷径和一个个的牢窗,揉合成一种神秘、恐怖而又悠美的情调……
  就在他们沉默着的时候,那百五丈高的谷顶上,忽有一缕美妙悦耳的女人歌声,宛如一条美丽的小鱼优悠游入海底,极轻极柔地飘下谷来,但听歌词道:
  几场秋雨老黄花
  不管离人怕
  一曲哀弦泪双下
  放琵琶
  挑灯羞看帏屏画
  声悲玉马
  愁新罗帕
  恨不到天涯……
  歌声婉转悲凉,字字清脆,忽高忽低,时缓时急,极尽其千回百折之美,最后愈唱愈低,愈低愈细,不知不觉便消失了。
  秦舫和茵儿屏息聆听,直到歌声消失后一大段时间,方才双双豁然回过神来。
  茵儿首先打破沉寂,惊声道:“这是谁唱的?多好听啊。”
  秦舫皱眉思索道:“可能是武林牢主人那个女徒弟凌美仙唱的,但她一个姑娘家怎可唱这首‘小桃红’?太不相宜了……”
  茵儿惊讶道:“武林牢主人的女徒弟,你见过她?”
  秦舫点点头,想起她竟然对自己流露爱意,不由得心头像海浪般冲激起来。
  “你见过她么?”
  “嗯。”
  “她几岁了?”
  “唔,大概跟妳差不多……”
  “她长得很美么?”
  “唔,还是跟妳差不多……”
  茵儿正要再问下去,忽听隔壁第一百零四号牢房里有个苍老的嗓音发话道:“你们听错了,这个唱歌的不是武林牢主人的女徒弟。”
  秦舫闻言一惊,退到第一百零四号牢窗外一看,只见牢窗内站着一个头发斑白的麻面老人,他一见秦舫走到自己窗下,像是看到亲人,脸现无比兴奋之色问道:“少年人,你是来探牢的么?”
  秦舫拱手为礼道:“是的,老前辈贵姓大名?”
  麻面老人忽而神色一黯,苦笑道:“老朽在武林中原无介介之名,不提也罢。”
  秦舫也不便追问,转话道:“老前辈适才说那唱歌的不是武林牢主人之徒,请问何以见得?”
  麻面老人浩叹一声道:“老朽入牢已有五载,像这种歌曲每月总要听到一次,最初也误会是武林牢主人之徒所唱,后来有一天夜晚,老朽看见那个凌姑娘下谷来散步,就在那时歌声又由谷上传下,方知那唱歌的原来另有其人。”
  秦舫暗想自己今天已先后见过武林牢主人三次,除他们师徒两人之外,再未见到第二个姑娘,不由惊奇道:“莫不成唱歌的是武林牢主人?可是他好像不是女人啊。”
  麻面老人神秘一笑道:“当然也不是武林牢主人,因为有好几次歌声刚落时,曾听到武林牢主人的咆哮声由谷上遥遥传下来:“秀琴、秀琴,别唱了、别唱了……”
  秦舫惊疑不止,张嘴喃喃道:“那么这唱歌的究竟是谁呢?”
  麻面老人摇头笑道:“谁知道?可能武林牢主人另外在一间秘密牢房中关禁着一个与他有着密切关系的女人。”
  第一百零五号牢房内,茵儿用手铸碰击着墙壁,发出“蓬蓬”之声,娇喊道:“秦舫,你来嘛。”
  秦舫忙向麻面老人拱手道别,跑回到茵儿的牢窗下问道:“茵儿,甚么事?”
  茵儿机伶伶发着寒抖,哽咽着道:“我很怕,你今晚就站在这里陪我好么?”
  秦舫点头道:“好,我早有此意。”
  茵儿于是不再发寒抖,仿佛已忘记自己此刻正身陷囹圄,含情脉脉凝睇着秦舫一会,忽地扭嘴微笑道:“告诉你吧,我本来也知道绝不能进来挑战,可是我沉不住气,你知道这是甚么缘故么?”
  秦舫当然知道甚么缘故,但为了想逗她心情开朗,便装出懵懂的表情诧问道:“我不知道,甚么缘故?”
  茵儿顿觉满腔情意落了空,芳容一绷,咬唇气道:“好!你这个书呆子……”
  秦舫笑了笑,脸凑近牢窗,低声道:“茵儿,妳说呀。”
  茵儿听见他压低声音说话,就明白他并非真的不懂,横眸娇嗔地白他一眼,接着“噗哧”一笑,也放低声道:“反正我现在已被关起来,我甚么都不管了……”
  秦舫俊脸微热,仍故做不知笑问道:“甚么事不管了?”
  茵儿双颊红如苹果,羞笑道:“我想向你说一句不要脸的话,你不会笑我吧?”
  秦舫只觉脸上愈来愈热,心头怦怦大跳,像喝醉酒,连连点头醺醺然道:“不笑,妳说好了。”
  茵儿美眸滴溜溜几转,忽地垂首俏笑道:“你,喜欢我么?”
  秦舫深深吸了一口气,藉以平静紧张的心情,然后含笑轻声道:“我想借用妳师父要我转告妳的一句话:‘我不反对,不过一切仍以小心提防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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