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红《圣剑神刀》

第六十章 卓知卓见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全集  点击: 
  阴海棠首先动容道:“帮主如此豪情,属下愿以一己之生命来支持帮主的办法,请帮主示下。”
  凌云微微一笑道;
  “其实我所说的不是所谓办法,而是一种行事的决心,司空慕容假如真会变得如始平所云,我对她别无良策,她如为私人的恩怨来找我,我一个人跟她解决,她如向丐帮寻事,我集全帮之力与他相抗,她敢与天下人为难,我就会同天下武林同道声讨她。”
  这番话更是豪气四溢。
  阴海棠与岳镇江一起恭身道:“属下等听帮主指示,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凌云笑着摆摆手道:“谢谢你们!始平!你怎么样?”
  雷始平微笑道:“我的办法只是苟且偷安之计,并非是我心中所愿,假如你只是我一个人的丈夫,杀了我的头我也不肯把你让出去。”
  凌云一怔道:“始平!你这是怎么说?我不是你一个人的丈夫,难道还……”
  雷始平笑道:“你是我的丈夫,但你也是丐帮的掌门人与武林的盟主,你的生命关系着很多人,我若是替你决定了,岂不是显得太自私了。”
  凌云心中忽地一动,了解到雷始平的弦外之音。
  雷始平的意思是假如他以一个人的力量,能打动司空慕容,使她不敢与天下为敌,那岂不是更好,因而默然无语。
  雷始平知道他已经想通了,乃轻叹一声道:“云!你还记得在武当后院的痤情园中你我初次见面的情形吗?那时你也是不肯要我,后来逼不得已才答应了。”
  凌云听她提起往事,脸上不禁一红,想到自己先答应与雷始平成亲,也是怕她去找武当生事。
  现在斗转星移,又将面临到这种情形了,可是这几年江湖历练,武学陶冶,他已不是从前的凌云,淡淡一笑道:“今非昔比。”
  雷始平心中还是感到很安慰,口中却道:“你的武功固然进展得多,可是司空慕容也不比我……”
  凌云笑道:“始平!你弄错了我的意思,所谓今非昔比,不是指你我而言。”
  雷始平微怔道:“我们结缡以来,你心中所想的事不用开口我都能猜到,今天连你说出口的话我都会听不懂。”
  凌云神色微庄道:“我说今非昔比,乃是指我现在的身分而言,从前的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物,我的行动影响不到别人,今天我代表整个武林道的尊严,绝对不能再做那种事了。”
  雷始平呆了一呆,目光停留在凌云脸上,心中微微泛起一阵哀愁,这个男人可以说是她一手塑而成的,仙霞岭论剑,丐帮就任掌门,都是她极力鼓揽播弄而成,可是她现在发现她把凌云塑得太完美。
  不平凡的际遇使凌云心底人性中最庄严的一部份引发了起来,他开始变得神圣了,一言一行,都交成为知下的表率,与他比较起来,自己反而显微不足道了。
  也不知是高兴还是悲哀。
  雷始平的眼中浮满了泪光,轻轻一叹道:“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这原是一句古诗,叙述一个年青的少妇,为了贪慕虚荣,鼓励自己的丈夫出去求取功名,结果落得独守空闺,虚抛春光,凌云虽然并没有离开她,然而他们之间已经有一道无形的藩篱将他们隔开了。
  凌云自然不了解她心中所思,更不明白她何以会突然伤心落泪,念出那两句莫明其妙的诗句。
  当着丐帮的部众,他也不能尽在这个话题上谈论,因此回头向阴海棠道:“阴长老,关于撤除流莺部的事……”
  阴海棠笑道:“门中之事,帮主可以全权处理。”
  凌云连忙道:“话不是这么说,我总希望能得到你的谅解,因为我见过她们的生活情形,实在太过于不堪。”
  阴海棠正容道:“撤除流莺部虽然使本帮在刺探消息上有所不便,可是丐帮得了帮主这样一位领导人才,也没有必要去了解那么多的闲事,属下想除了流莺部之外,更将属下所兼理的柳莺部也改变方式,不再在书寓中活动,一部份转入其他部门,另一部门改作办街卖唱。”
  凌云微怔道:“这是干什么?”
  阴海棠道:“书寓中虽以琴歌娱客,上书寓的人多半还是抱着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心思,丐帮既然要成为天下的名门正派,自然不应再有那种损辱威信的行为,今后净衣门中,将全是售技不售色的行业。”
  凌云十分高兴地道:“那自然是太好了。”
  阴海棠显得很激动地道:“属下以往刚愎自用,才招致门下弟子横生异心,差一点引来覆门的惨祸,若非得帮主仁义感化,属下将百死莫赎,成为帮中千古罪人。”
  凌云忙摆手道:“过去的事不用提了,今后只希望各位同心协力,合作无间,重光吾帮。”
  污衣与净衣两门弟子在岳镇江与阴海棠的率领下同时躬身齐道:“谨遵帮主训示,祝帮主寿与天齐。”
  凌云也回身答礼,然后向查大妈道:“将铁钵令献上。”
  凌云接在手中,高举过顶,向四下朗宣布道:“大家看好了,铁钵令上玄功记载已为人消灭,今后这令钵上再无秘密,不致启人觊觎之心,将对本帮说来虽是一种损失,我却认为是本帮之福,各位可明白我的意思?”
  岳镇江怔了一怔才道:“属下知道。”
  凌云微笑道:“岳长老不妨说说看。”
  岳镇江又想了一下道:“铁钵令虽成了一件寻常普通之物,却因此可以发挥它真正的价值,世世代代,成为丐帮的信符,再无被人抢夺之虞。”
  凌云点头道:“岳长老的话对极了,一个门派的令符信物代表它无上的尊严,要想使这种尊严永垂不朽,全在乎人心的信仰,而不在乎它的价值,各位都知道当今武林诸大门派中以那一家的历史最悠久?”
  岳镇江道:“自然是少林武当两家。”
  凌云又问道:“近百年来以那一家声势最盛?”
  岳镇江想了一下道:“六十年前以九华剑派声势最强,几乎有席卷天下之势,可是他们很快就式微了。”
  凌云含笑问道:“岳长老知道其中原因吗?”
  岳镇江摇摇头道:“九华剑派起如狂风,衰如电逝,却无人得知其原委。”
  凌云轻叹了一声道:“这个原因我倒是明白的,不妨说给大家听听,九华剑派以数十之众,两三年间,驾临于各家门派之上,完全是仗着一套精奇无匹的剑法,而那套剑法就刻在一双玉璧上面,那双玉璧一块记载的剑法传与门下弟子,另一块却归掌门人保存,记载几招更精的剑法,结果九华掌门人张九如得暴疾身亡,他门下九个弟子为了争取那块玉璧,自相残杀,最后只剩下三个人,坚持不让的结果,将那块玉璧掉下悬崖跌碎了,从此剑招失传,九华又因树敌太多,门人被仇家剪屠殆尽,因而衰微。”
  岳镇江怔然道:“帮主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
  凌云叹道:“我原先出身武当,家师叔上一下凡就是九华门人,因为避仇投入武当,献身三清,我幼时得一凡师叔教导颇多,最深刻的就是这个教训,大树易遭斧柯,荆棘因无用而得保生,少林与武当也是大门派之一,那两家的信符一为白石如意,一为桃林古剑,不过先人手泽,并无特殊价值,所以能一脉相传,以迄于今。”
  阴海棠动容道:“属下也明白了,丐帮以前所以不和,也是因为铁钵令上的玄功秘录,使大家起了争夺之心。”
  她见岳镇江启口欲言,忙一笑道:“岳长老不必多心,掌门一职例由污衣门担任,起意争夺者自然都是净衣门中的弟子,可是铁钵令上已无秘密,今后自然也不会有那种情形了。”
  岳镇江倒有点不好意思。
  凌云一叹道:“丐帮历任帮主中不乏英才,如何想不透这个道理,贻下无穷后患,实不相瞒,我接任帮主之后,已经有意将上面的秘录毁去,只是因为我非丐帮出身,怕引起你们的误会,现在由佟尼代劳了,倒是免去许多麻烦。”
  岳镇江屈膝跪下道:“帮主真知卓见,实非常人所及,今后铁钵令不朽,丐帮千秋,俱是帮主之功。”
  凌云用手扶起他道:“岳长老,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宜布,请你先把铁钵令接过去。”
  岳镇江惶然推辞道:“这是帮主的信物,属下不敢接受,而且属下也无权接受。”
  凌云笑道:“你先拿着,我自有道理,你知道我的事情很多,不能全心全力来处理丐帮中事务,所以暂时授权给你,请你以铁钵令为令,督导全帮弟子。”
  阴海棠略有异色,却没有表露出来。
  凌云又笑道:“我不想改变丐帮的规列,所以这个决定只是我在世之日有效,你督导帮务以两年为限,两年后转交净衣门阴长老摄理帮务,使两门都有一个机会。”
  阴海棠怔了一怔道:“那帮主呢?”
  凌云道:“我有生之年,始终为丐帮一份子,等我死后,你们可以另作规定,那就不在我的权限之内了。”
  大家都是一阵默然。
  凌云又道:“现在铁钵令只是一个尊严的象征,两年后若是有人把持着不交出去,不仅我不饶他,另一门可以不再受铁钵令的约束。”
  岳镇江肃容双手接过铁钵令恭身道:“属下遵命,可是属下仅只摄理帮务,重大事故,还是由帮主决定。”
  凌云道:“我在的时候,自然可以替你们拿主意,我若不在,铁钵令就是至高无上的权力象征,凡是帮中弟子有不遵指令的,概以叛帮之罪论处,阴岳二位长老都是极佳的领导人选,相信定能体会我的意思。”
  岳镇江与阴海棠同声道:“属下绝不辜负帮主的期望。”
  凌云点点头道:“那我就放心了,林长老。”
  林玄鹤已经替张方远包札妥当,听见招呼后,连忙上前恭身道:“掌门人有何指示?”
  凌云道:“令郎的消息打听出来了吗?”
  林玄鹤道:“犬子目前尚不知下落,不过他只要不死,一定会跟属下取得连系的,那时属下立刻禀告帮主。”
  凌云道:“不要找我,你向岳长老连络好了,铁钵令在他手中,对于帮中一切事务都应由他处理。”
  林玄鹤点点头,然后问岳镇江道:“岳长老,假如玄功秘录的拓本确是在小儿身上,请问如何处理?”
  阴海棠也望着岳镇江,因为是他第一次执行帮务,倒要看他如何处理,岳镇江笑笑道:“那你就将拓本迳交阴长老,请她在熟记秘录后,把拓本烧了。”
  阴海棠愕了一愕道:“这又为什么呢?”
  岳镇江道:“阴长老在两年后也须接长帮务,自然需要功力上加强一番。”
  阴海棠连忙道:“这不行,玄功秘录只有帮主才能过目,小妹怎敢僭越。”
  岳镇江道:“我们的掌门人是凌帮主,可是凌帮主绝对不会对那点功夫感兴趣,而且兄弟认为历来掌门一职由污衣门担任,实在有欠公允,净污两门所以无法精诚合作,这也是一重阻碍,凌帮主规定掌门一职由两家互轮,才是公允上策,依兄弟之意,这个办法不妨一直施行下去。”
  阴海棠刚要反对。凌云已笑道:“阴长老,现在岳长老是铁钵令的持有人,他的话就是命令,你除了接受之外,别无反对余地。”
  岳镇江也笑道:“阴长老如欲有所措施,等两年后再行宣布,那时兄弟除了俯首听命之外,也没有反对余地了。”
  阴海棠感动地道:“岳兄的盛情,小妹感激无状,可是玄功秘录乃本帮祖师所遗,不应由小妹一人独享。”
  岳镇江道:“污衣门李飞虹长老已蒙雷老祖宗传授得部分玄功心法,阴长老学成之后,不妨指示她一二,这样我们两门都有一人学过玄功秘录,也不怕绝技失传了。”
  凌云高兴地道:“对!假如林子久身上没有玄功拓本,阴长老可以跟始平研究一下,将雷祖师所授的功夫学成以光大吾辈。”
  岳镇江又正色道:“不过阴长老得到拓本之后,一定要将它毁灭,掌门人指示极为正确,麝以香杀身,象因齿殒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吾人当引这为诫。”
  阴海棠庄容道:“小妹谨领所教,不过还有一件事请示,言必中与管不死二叛贼身死,星相游方二部总监人选悬缺候补,请岳长老示下。”
  岳镇江笑道:“这是净衣门的事,阴长老自行指定就是了,兄弟却不敢越权。”
  阴海棠正色道:“岳兄此言不见外了,净污二门只是衣着不同,此外再无差别,岳兄身掌铁钵令,指定总监乃是一件大事,怎可推托到小妹身上。”
  岳镇江一皱眉道:“兄弟对那两部的人一个都不认识,如何指定法?”
  阴海棠苦笑道:“那两门五结以上弟子都已为二贼诱使叛帮,被帮主按帮规处置殆尽,只剩下一个林子久,忠心耿耿,可是他只有四结资格……”
  岳镇江道:“那就升他为七结弟子,暂时统御两部。”
  林玄鹤连忙道:“这不行,岳长老殊恩提拔犬子,兄弟十分感激,然而帮规升迁,绝无一跳三级之理。”
  岳镇江一叹道:“林世兄这次建功至钜,连升三结并不足以酬其功,若不是怕他与道长相齐,兄弟还想升他为八结长老呢,丐帮弟子千万,能及他者得有几人?”
  林玄鹤又推辞道:“岳长老因功及赏,兄弟自然不敢置喙,可是本帮用人唯才,犬子武功有限,难当大任。”
  阴海棠也是一叹道:“林道长不必推辞了,除了令郎之外,实在也找不到更佳的人选了,我们以前就是犯了用人唯才的毛病,才造成言必中与管不死那种叛徒的进身之阶,今后用人,还是以德性为主。”
  林玄鹤低头道:“阴长老指示极是,可是武功不足者,当此重任,万一有紧急任务交给他,岂非误事。”
  阴海棠想了一下笑道:“反正我的柳莺部也要收摊子了,把我两个六结的侍女拨给他作为臂助吧,她是我亲自教出来的人,武功上也勉强过去了。”
  林玄鹤呆了一呆,才异常激动地打了一个稽首道:“多谢阴长老,老朽受恩深重,只愧无以为报。”
  阴海棠谦逊地还了一个万福道:“道长不必客气,这是令郎凭自己的忠心义胆争取来的,我不过是就事施赏,当不起你的感激。”
  凌云哈哈大笑道:“照各位此刻所表现的合作精神,丐帮中兴重光,指日可望矣。”
  阴海棠连忙道:“这都是帮主伟大人格的感召。”
  凌云摇摇头,正色道:“道义原本存在人的心中,我只是将它们启发出来,如何善用人心,启发良知,正是身居领袖者的责任,小及江湖,大至庙堂,都是一个道理。”
  大家都默然受教,尤其是岳镇江与阴海棠,二人的脸上显出一片肃穆,他们日后都要负起重振丐帮,领袖门众的责任。
  凌云的话,对他们的意义更为深长。
  忽然远处有一个人鼓掌的声音传来,众人抬头惊望,却见二王子从一丛矮树后走了出来,老远就拱手笑道:“凌大侠这番议论,使兄弟心折无已,当终身奉为圭臬,铭石勒金,以为钟鼓。”
  凌云一怔道:“殿下怎么又来了?”
  二王子笑笑道:“兄弟知道江湖帮会集会,闯入实为大忌,所以一直不敢过来……”
  雷台平冷笑一声道:“丐帮在这儿商量内务,并不是想聚众造反,殿下实在用不到步步为营,监视不懈。”
  二王子陪笑道:“凌夫人言重了,在下虽然身掌捍卫京畿之责,对各位并无猜忌之心。”
  雷始平立刻道:“那殿下又来做什么?”
  二王子笑笑道:“在下为了一件事前来通知凌大侠。”
  雷始平尖刻地道:“是殿下的要事还是拙夫的要事?”
  二王子听她句句相逼,不禁脸上微现愠色道:“事情与我有关,与二位也脱不了关系。假如凌夫人认为我的来意不善,我立刻告退,天大的事,我一个人也担得起。”
  凌云恐怕雷始平再出言冲撞了他,连忙道:“殿下倒底有什么见教?”
  二王子淡淡地道:“贤夫妇出城之际,差一点撞了一个小女孩子。”
  雷始平一笑道:“我就知道是为了这件事,那个小女孩子的功夫很不错,我们就是放马急冲,也不见得能伤了她,殿下拿这件事来责备我们,不是太明显了吗?”
  二王子呆了一呆,沉息片刻,才冷笑一声道:“凌夫人以为这是我故意安排的?”
  雷始平微笑道:“我没有这样说,不过那两匹马是殿下所赠,偏偏又发生了那件事,似乎太巧合了一点。”
  二王子尽量压制自己的不悦,冷冷地道:“我赠马的用意是对凌大侠表示敬意,老实说,凭那两匹马,就是当真踩死了朝中一品大员,也都没有关系。”
  雷始平微笑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骑在马上是两个平民,殿下这话不是太藐视法纪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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