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强和蓝玉通因要保护东门凤和水中莲,无法分身去跟踪他们,看着他们走了后,蓝玉通立刻走近东门凤跟前,急问道:“东门姑娘,你没事吧?”
东门凤摇摇头。
蓝玉通连忙用剑挑断她身上的绳子,笑嘻嘻道:“总算有惊无险,要是他们不主动出现,屈兄和我真不知怎么办才好呢。”
屈强也走到水中莲跟前,但没有替她松绑,因为他发现水中莲“本性”未复,那瞪着自己的两眼仍充满凶先,在这时候为她松绑,无异开笼放虎,当下只试探地发问:“水前辈,你认得小可是谁吗?”
水中莲没有回答,只是露出两排牙齿发出野兽一般的狞笑。
屈强不觉皱起了眉头。
这时,蓝玉通扶着东门凤走过来,说道:“屈兄,咱们先离开此宅,然后再设法为水前辈治疗体内之毒吧!”
屈强看了东门凤一眼,问道:“师妹,你没有中毒吧?”
东门凤只是摇头,状甚疲倦。
屈强便道:“咱们回客栈去,不过……这位水前辈……”
蓝玉通道:“先点她软麻穴或昏穴,再松开她身上的捆绑。”
屈强一想不错,便骈指而出,点了水中莲的昏穴,水中莲登时昏倒在地,屈强解去她身上的绳子,将她抱起,说:“走吧。”
于是,他们带着二女离开废宅,循原路回到客栈时,天尚未亮。屈强将水中莲放上床后,立刻转到东门凤的房间,但见东门凤面向里面侧卧着,蓝玉通则呆呆坐在床前。
“怎么回事?”
蓝玉通困惑地道:“她一直不肯开口说话……”
屈强趋前问道:“师妹,他们是不是伤害了你?”
东门凤不答,也不动。
屈强又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东门凤仍未理睬。
屈强脑中闪过一幕可怕的景象,不禁心弦一震,忍不住伸手将她扳转过来,道:“师妹,你说话,是不是他们把你……”
东门凤转过来的一张脸竟是含笑如花,她答道:“我没什么呀!”
屈强这才透了口气道:“你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东门凤道:“我累了。”说着,又翻过娇躯,面向里边。
屈强道:“蓝兄和我急欲知道你被劫入水井后的情形,你说给我们听听吧。”
东门凤轻轻地答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落井之后就昏迷过去了。”
屈强道:“后来呢?”
东门凤道:“醒来的时候,人已在一间房中,全身被五花大捆……”
屈强道:“哪个房间?”
东门凤道:“我说不上来。”
屈强道:“你说你累了,体内可有异样的感觉?”
东门凤道:“没有,只是很累,想好好睡一觉。”
蓝玉通立刻站起来道:“那么,你好好歇着,有话明天再谈。”
可是,当屈强和蓝玉通要退出之际,东门凤忽然又开口道:“屈师兄!”
屈强回头道:“什么事?”
东门凤道:“我……我想单独跟你谈谈,你留下来吧。”
屈强看了蓝玉通一眼,道:“蓝兄不是外人,而且他对——”
东门凤打断他的话道:“这件事只能跟你一人谈,不能落入第三者的耳中。”
蓝玉通一听此言,忙道:“屈兄跟她谈谈,小弟先回房去。”说罢,独自回房去了。
屈强不明白她有什么事不能让蓝玉通知道,满腹疑惑地在床前坐下,道:“你说吧。”
东门凤转过身来,伸出玉手握住了屈强的手腕,笑道:“屈师兄,你记得刚才狼王所说的那句话吗?”
屈强道;“哪一句?”
东门凤道:“他说三日之内要叫你死得莫名其妙。”
屈强哈哈一笑道:“你要跟我谈的,就是这件事吗?”
东门凤含情脉脉地望着他,轻声道:“狼王很可怕,他言出必行,你要小心。”
屈强接触到她的目光时,心中很不自在,便凑近她耳边道:“师妹,我也有一句话要告诉你:你应该看得出来,蓝玉通很喜欢你。”
东门凤笑道:“可是我不喜欢他,我喜欢你!”说到最后那个“你”字时,她握在屈强手腕上的五指突然用力扣下。
屈强面色一变,但随又露出笑容,低声道:“师妹,你扣住了我的脉门。”
东门凤笑靥如花,轻声轻气道:“是的,我扣住了你的脉门。”
屈强含笑道:“这是什么意思?”
东门凤笑道:“因为狼王要叫你死得莫名其妙!”
屈强面上的笑容凝固了,吃惊地望着她道:“你……你倒底怎么了?”
东门凤甜然一笑道:“你不应该拒绝狼王的聘请,拒绝的结果就得死亡!”
屈强愕然道:“狼王叫你来杀我?”
东门凤道:“不错。”
屈强惊异万分,道:“你……你是不是吃了狼王的‘天狼变性丸’?”
东门凤吃吃轻笑。
屈强瞪大眼睛看了她半晌,然后面上的惊色慢慢消失,恢复了原先从容的微笑,说道:“师妹,你大概忘了你是宇内九奇严九婆的门下,狼王可能也没告诉你咱们师门武功的特异之处……” ,
东门凤道:“你说什么?”
屈强微笑道:“咱们师门的武功与众不同,一般门派的人,脉门一旦被扣住,全身功力尽失,但咱们师门没有这个弱点,左手的脉门被扣住,右手的功力仍在!”此字一出口,他的右手二指已如电点出,一下就点中了她的软麻穴。
东门凤一呆,紧扣在屈强腕上的五指顿时一松,无力地垂了下去。
屈强站了起来,以严肃和忧悒的眼光看了她一会儿,才转出门口,开声道:“蓝兄,请过来一下。”
隔房的蓝玉通一听喊声,立刻开门跑出,问道:“什么事?”
屈强招手叫他进入东门凤的房中,沉声道:“越来越麻烦了,她也中了狼王的毒,刚才小弟差点死在她手里。”
蓝玉通大吃一惊,转目去看床上的东门凤,骇然问道:“你说什么?!”
屈强将刚才的情形说了一遍。
蓝玉通面色大变,冲到床前,俯首瞪视东门凤,叫道:“东门姑娘,你当真也被狼王下了毒?!”他和东门凤虽然相处不久,但两人早已有意,这时得知东门凤也中毒失去本性,心中震惊欲绝,方寸大乱。
屈强叹道:“狼王真绝,只这一招咱们就招架不住了……”
蓝玉通转身一把抓住他,情绪激动已极,道:“这怎么办?这怎么办?”
屈强沉默了,片刻,才说道:“蓝兄别急,她和水前辈俩人中,有一人可以救治。”
蓝玉通急问道:“如何救治?”
屈强从怀中摸出一颗蜡壳包装的丸药,托在掌上道:“饿狼国那位驸马爷彭天宏临死之前,给了小弟这颗丸药,嘱小弟见到二公主时,设法让她服下,我想这颗丸药必是解‘天狼变性丸’之药……”
蓝玉通大喜道:“不错!不错!我倒忘了这件事,那你快让她服下吧!”
屈强沉吟道:“可是,彭天宏遗言要给二公主服用,咱们怎么可以——”
蓝玉通急道:“不要管什么二公主了,她是狼王的女儿,要是她也吃了她父亲的变性毒药,那是他家的事!”
屈强点点头道:“说的也是,但现在这颗丸药到底该给水前辈服食好还是给东门师妹服食好呢?”
蓝玉通也是正直的人,立刻想到自己若说给东门凤服食,等于暴露了自己的私心,故闻言之下,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屈强道:“还有,这颗丸药是不是真能解毒,小弟也没把握,万一是另一种毒药,那岂不糟糕?”
蓝玉通皱眉道:“彭天宏托你给二公主服用此药,不知是什么用意?”
屈强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想彭天宏应无恶意……”
蓝玉通急得团团转,连连搓手道:“既然如此,此药既不能解毒也无害处,问题是该给谁服食的好……你做个决定吧!”
屈强想了想,道:“若以江湖道义来说,应该给水前辈服食,但若以对付饿狼国来说,应该给东门师妹服食,因为她是咱们有力的帮手。”
蓝玉通苦笑道:“屈兄,你来论给谁服用,小弟都没话说。”
屈强道:“这就给东门师妹服用便了,她在被劫入井底秘道之后,可能会见到一些什么,她的清醒对咱们有助益。”当下捏破蜡壳,将丸药塞入东门凤口中,东门凤软麻穴受制,无力反抗,不久吞入腹中的丸药药性发作,她慢慢地闭上眼睛,睡着了。
屈强道:“蓝兄,狼王已知咱们住在这家客栈,两边照顾不易,你去把水前辈抱来此房和东门师妹睡在一起如何?”
蓝玉通应声而去。
不一会,他空手仓皇而回,脸色一片苍白,气急败坏地道:“屈兄,水前辈不见了!”
屈强呆了,道:“跑掉了?”
蓝玉通神情激动地道:“不可能跑掉,你刚才在废宅中不是点了她的昏穴吗?”
屈强—颗心往下直沉,咬咬牙道:“他妈的,难道又被狼王劫去了不成?”
蓝玉通道:“我去找找看!”
正要转身奔出,急听房外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别找了,水中莲又回到我们手中了!”
蓝玉通听出是那“狼元帅”,立刻便要取剑冲出,屈强忙阻止他道:“蓝兄别出去,他们可能已在房外布下埋伏!”
饿狼国高手如云,个个都是可怕的人物,蓝玉通亦知不宜逞勇,于是适时煞足,顺手反将房门关上。
屈强靠近门边,开口道:“来者可是饿狼国的‘狼元帅’?”
房外之人嘿嘿怪笑,道:“正是本元帅!”
屈强道:“刚才在废宅中,在下好像听你们狼王说过一句话……”
房外的“狼元帅”道:“哪一句?”
屈强道:“他说‘君无戏言,只要你们胜了,本王一定依你们要求释放其中二人’,是吗?”
狼元帅道:“不错,他是这样说的。”
屈强道:“那么,为何又把水前辈劫走了?”
狼元帅道:“我们只答允放人,并未承诺不再抓人。”
屈强道:“原来如此,以后和狼谈买卖,我可得小心一些,免得上当。”
狼元帅冷笑道:“你们没有‘以后’了!”
屈强道:“怎么说?”
狼元帅道:“这家客栈已被狼群所包围,你们插翼难飞啦!”
屈强道:“你们打算怎么样?”
狼元帅道:“我王有令: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如不投降归顺,天亮以前叫你们尸骨无存!”
屈强道:“给我们一些时间考虑如何?”
狼元帅道:“好,给你们一刻时。”
屈强转回床前,见东门凤仍在酣睡,不禁苦笑道:“东门师妹未醒,咱们若带着她突围,只怕很难逃脱得了……”
蓝玉通忧心忡忡道:“可不是,要是东门姑娘能够行动,突围便不难。”
屈强道:“咱们负隅顽抗,大概可以支持一段时候,小弟所担心的是他们可能会放火。”
蓝玉通双眉紧锁道:“到了那时候,咱们只好拼了!”
屈强伸手去推东门凤,在她耳边轻轻喊道:“师妹,师妹,你醒醒!”
东门凤发出一声嘤咛,慢慢睁开了眼睛。
屈强大喜道:“师妹,你醒来了?”
东门凤怔怔地呆望他们好一会儿,突然坐了起来,惊问道:“你们是谁?”
屈强一听,凉了半截,对篮玉通苦笑道:“看来那颗丸药并不能恢复她的本性……”
东门凤又望了他们一眼,好像记起了什么,倏地退缩到床边,颤声道:“你……我好像曾经见过你,你到底是谁?”
屈强含笑道:“师妹,我是屈强,他是蓝玉通,你仔细想一想,咱们三人原是在一起的啊!”
东门凤畏惧地道:“不错,我想起来了,你是屈强,我……我曾经在某处山上见过你!”
屈强一怔道:“某处山上?”
东门凤道:“那一次,我奉命去杀水中莲。”
屈强瞪大眼睛道:“师妹,你说什么呀?”
东门凤道:“师妹?我怎么会是你的师妹?”
她忽然流下两行泪水,掩面轻泣道:“爹,您为什么要这样倒行逆施?您……您的心太狠了!”
屈强好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对蓝玉通道:“狼王的‘天狼变性丸’真可怕,她胡言乱语不知道说些什么?”
蓝玉通把脸凑近东门凤,笑道:“东门姑娘,你是‘宇内九奇严九婆’的门下,我是大漠神龙蓝玉通,咱们三人正在合力对付饿狼国,晚间咱们与水前辈到了那座废宅,后来——”
东门凤突然道:“你搞错了,我不是东门凤!”
蓝玉通一怔,接着急忙去壁上取下油灯,拿近床上照视东门凤的脸,一番细视之后,他的脸色变了,拉着屈强走到一边,向他附耳道;“她真的不是东门凤,咱们搞错了!”
屈强大为惊愕道:“难道她是……”
蓝玉通道:“二公主!狼王的女儿二公主!”
屈强差点跳了起来:“二公主?!东门师妹怎么会变成二公主?”
蓝玉通冷冷一笑:“这是狼王耍的手段,他释放的不是东门姑娘,而是命令他女儿冒充东门凤来杀你!”
怪不得狼王夸口要在三日之内叫屈强死得莫名其妙,原来如此!
东门凤的容貌和二公主的容貌几乎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再加上二公主穿上东门凤的衣裳,又加上夜间视界不清,以致误把冯京当马凉了。
屈强惊骇地瞪着床上的二公主,失声道:“但是,她为什么——?”
蓝玉通迅速地掩住屈强的口,再向他附耳道:“那饿狼国的驸马爷彭天宏为什么交给你那颗药,遗言给二公主服下,现在你该明白了吧?”
屈强明白了。
原来狼王也让自己的女儿吃了变性的毒药,因此刚才二公主才脱口说出:“爹,您的心太狠了!”这么一句话。
由此看来,这位二公主的本性也许不坏,但狼王为遂其野心,也让自己的女儿吃下变性毒药,驱使她为其卖命,但不料人算不如天算,狼王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女婿会将—颗解药交给屈强,而今夜又歪打正着地给二公主服食了。
现在,恢复了本性的二公主,又将是一个什么性情的姑娘呢?
屈强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狼王弄巧成拙,把个女儿送到自己手上,忧的是东门凤仍在狼王手中,生死未卜……
他走到床前,在床边坐下,露出友善的笑容道:“二公主,令尊让你服下的变性毒药分量不太重,因此你还隐约记得以前的事,是吗?”
二公主点点头。
她好像已脱胎换骨,以前的那股阴狠冷酷已完全消失,变得很柔顺娴静。
屈强道:“能告诉我令尊是谁吗?”
二公主摇摇头。
屈强道:“为什么?”
二公主低着头,低声道:“因为他是我爹。”
屉强道:“令尊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他的所作所为就连你姐夫也反对,因此你姐夫在临死之前给我一颗解药,要我送给你服用。”
二公主泣然道:“你不用多说了,我一切都明白,但无论如何他是我父亲,我不能出卖自己的父亲!”
屈强道:“现在‘狼元帅’率众包围了客栈,打定主意要收拾我们二人,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
二公主道:“你们逃啊!”
屈强苦笑道:“逃?我们凭什么要逃?我师妹和水前辈,这有四大家族的人都在令尊手中,我们要设法救人,而不是要逃!”
二公主默然不语。
屈强又道:“要是我猜得不错,你二公主大概也不赞成令尊的作为,因此令尊才让你吃下变性毒药,现在你该做个抉择了。”
二公主连连摇首道:“我无能为力,总归一句话,他是我父亲,我宁死也不能出卖自己的父亲!”
屈强感到束手无策了,只有望着蓝玉通苦笑,蓝玉通发了火,冷笑道:“你是狼王之女,我们为了保命和救人,说不得只好对你客气了!”
二公主道:“你们可以杀了我,我毫无怨恨。”
正说着,房外的“狼元帅”又发话了:“屈强,一刻时已到,你们投降不投降?”
屈强不理,又对二公主道:“二公主,令尊既然狠得下心肠给你吃下变性毒药,他大概也不会把你的命看得很重要,因此我们也不想利用你作人质去要挟令尊,现在请你告诉我,你的武功仍在吗?”
二公主点点头。
屈强道:“等下发生打斗,你采取何种态度?”
二公主道:“我两边都不帮。”
这时,狼元帅的话声又起:“小子,你靠近窗口看看,我们这里有你想见的人!”
屈强和蓝玉通一齐靠近窗口,探头往外一瞧,心头顿时更加沉重。
因为,客房外面站着三个人——
关玉虎。
张云鹤。
赵长山。
他们三人满面狰狞,一看既知也中了“天狼变性丸”的毒!
打量过窗外形势之后,屈强立刻做了决定,低声道:“蓝兄,先放了二公主吧?”
蓝玉通略一沉吟,道:“由你做主……”
显然,他内心之中,并不同意,只不过他不愿和屈强争执。
“你可以走了……”屈强目光凝注在二公主的脸上说:“令尊派了狼元帅,带了很多杀手来,包围了这座庭院。“
二公主接道:“你真的就这样放了我?”
“好像,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你两方面都不能帮……”屈强说:“留下来危险得很,刀剑无眼,伤了你如何是好?”
“其实,我还有可以利用的地方,你为什么不肯……”
屈强接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这就是我们和令尊不同的地方,我可战死此地,也不会用你作人质保全性命……”
“屈兄,我爹如果在这里,也许不会管我的生死,但狼元帅会有顾虑,我是一张牌……”二公主说,“你为什么不用?”
但闻狼元帅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屈强,你小子再不出来,我要下令火攻了?”
屈强高声应道;“再多给小可一刻工夫,让我想清楚些。”
狼元帅道:“此地已布下天罗地网,识时务者为俊杰,需知一死万事休,你小子怎的如此冥顽不灵?”
屈强道;“阁下说得不错,所以,我这里正犹豫难决呢?……”他目光转到二公主的脸上,低声说道:“二公主,已没有太多的时间说话了,你听清楚两件很重要的事,第一,你长得和东门凤太象了,象得如一对双生姐妹,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原因?第二,令尊能让你服下‘天狼变性丸’,如若他知道你身中之毒已解,也许会逼你再服一次,彭天宏交给我这颗解药,自己却毒发而死,情义是何等深重,如何保护自己,你可以想想了。”
蓝玉通接道:“你如还有天良人性,就该找机会去看东门凤。”
“我们已言尽于此……”屈强挥挥手,说:“你走吧!勉强留下来,大家都没有益处。”
二公主双目含蕴了泪水,低声道:“屈兄再造之恩,小妹永铭肺腑……”她甩衣袖拭去泪水,行近屈强,接道:“点我双臂穴道。”
屈强右手疾出,点了二公主两处穴道,低声说:“多多保重。”顺手拉开木门。
二公主举步向前行去。
她双臂低垂,步履缓慢。
赵长山突然一举手中金枪,就要出手,耳际闻已传过来狼元帅的声音,道;“赵长山,不可造次。”
果然是听话得很,赵长山立刻收了金枪。
目睹场中情势,屈强不禁黯然一叹,道:“刘、关、张、赵四大家族的主人,在江湖上是何等英雄人物,如今只落得一具具行尸走肉,变成了狼王手下的杀人工具,想来当真是可悲得很!”
蓝玉通怒道:“天狼变性丸,如此的恶毒可怕,绝不能让它流毒武林……”
“那是找出狼王以后的事了,这个药方子,定要毁去,现在……”屈强低声道:“蓝兄,谈谈咱们的事了。”
蓝玉通道:“咱们的事,有什么好谈的!放手一战就是,我知道拼战狼王铁卫时,你有所保留,此刻,倒可以放手施为,打一个痛快了!”
“蓝兄豪气干云,小弟佩服,不过,目前情势不同。四大家族,尽为狼王收用,江湖上能助我们的不多,所以,我们要想个办法,用点策略。”
蓝玉通道:“好!你说说看。”
屈强道:“你打外围,小弟深入狼穴。”
蓝玉通微微—怔,道:“什么意思?”
屈强道:“小弟助你突围,我力战一阵之后,再让他们抓住。”
蓝玉通道:“你不怕他们给你—颗‘天狼变性丸’吃?”
屈强道:“既然早有了准备,小弟自有应付的办法。”
蓝玉通道:“听说你已尽得通天秀才葛前辈的真传,胸罗很杂,我信得过你,就这么说定了,希望咱们再见面时,你还能认得我。”
两人约定了联络的暗记,屈强又低声说道:“蓝兄,对四大家族的人,请手下留情。”
“对狼王手下的那些杀手呢?”
屈强道:“那就任凭蓝兄处置了。”
“好……”蓝玉通说:“今夜要让他们见识一下大漠神龙和那位元帅‘巢湖一条龙’,有何不同之处。”
大约是心中恼恨东门凤被掳之事,屈强发觉了蓝玉通双目中充满着杀机,这一场恶战,悲惨可知,忍不住低声劝道;“蓝兄,你们双龙会,恶战难免,但希望别恋战,失去了突围的时机。”
蓝玉通道:“好!冲着你这句话,我就忍下三分气,走为上策,不过,话要说清楚,巢湖一条龙,你要留给我,日后我们双龙共斗,你只能作个见证……”
狼元帅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道:“你们两个小子想好了没有……”
“想好了……”屈强对蓝玉通点点头。
狼元帅道:“是战是降?”
“两样都有,又战又降……”屈强打开木门,缓步而出。
狼元帅冷冷地道:“又战又降,什么意思?”
“意思是先打一架,打不过,我们再降不迟。”屈强微笑着亮出了长剑。
他的剑在废宅中力战狼王铁卫时,已被震断,但二公主留下了兵刃,正好派上用场。
蓝玉通紧随在屈强的身后,神情冷肃,一语未发。
“你小子是不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狼元帅一挥手,道:“给我杀!”
赵长山金枪一抬,当先刺到,关玉虎的大环刀紧接出手。
金枪闪出了三朵枪花,大环刀带起了一片啸风。
屈强长剑疾起,力透剑身,竟然不闪不避,拨枪封刀,一剑攻出,封开了两件兵刃。
他存心试试这两大家族族长的武功,竟然展开剑法和两人打斗一起。
赵长山金枪长有八尺四寸,施展开有如狂风骤雨,漫天枪花闪动,看得人眼花缭乱。
关玉虎的大环刀挟带强劲的金刃破空之声,刀刀凶厉无匹,别看他的个子不大,但劲力奇强,每一刀都有千斤之力。
屈强的长剑更是神妙无双,拨枪封刀,用的全是功劲,四两拨千斤,剑走轻灵,行有余力,金枪大刀,尽管施得威风八面,屈强从容应付,打得十分潇洒。
蓝玉通看了一阵,突然振剑长啸,剑化一片寒芒,护着身躯,直飞而起,冲上屋面。
张云鹤早已蓄势戒备,飞身而上,出手截击。
但见寒芒闪动,一支剑突然伸了过来,竟把张云鹤给拦了下来。
是屈强,他力斗赵长山、关玉虎,但仍然注意着张云鹤的举动,见他出手,立刻挥剑阻挡,封架住张云鹤手中一只七尺蛇矛,一个人独斗三大家族的族长。
蓝玉通飞上屋顶,脚还未踏实瓦面,数十点寒星,已分由四面八方袭来,但最厉害的是迎面而来的一片铁砂,散布有三尺方圆,何至千数百粒。
这种暗器,大都淬有奇毒,施用的人,要戴上鹿皮手套,只要身中一牧,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看来,狼元帅说这里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倒也不是唬人的。
幸好,蓝玉通早有准备,长剑幻化成一片护身的剑幕。近身暗器全被击落。
一波击落,一波又至,两支袖箭,一支银梭,三把柳叶飞刀,接踵而到。
但威胁最大的,还是那要命的毒砂,那人就藏身在蓝玉通对面八尺左右的屋面上,眼看他又扣了一把毒砂。
蓝玉通杀机陡起,长剑一挑,把两把近身的飞刀,挑向那人射去,左手接住一枚银梭,也抖手打了过去,低头缩胸,闪过两支袖箭,伏身前扑,剑如风旋,疾射过去。
那人被飞刀、银梭所逼,闪身让避,暂时无暇打出毒砂,就是闪身一让的工夫,蓝玉通剑势已到,寒芒过处,被齐腰斩作两段。
蓝玉通去势未停,直射而出,飞落在三丈外的后院之中。
脚沾实地,三条人影已疾扑而到,两柄长刀,一只铁拐,突然急袭而至。
果然是伏兵重重,使人完全没喘息的机会。
蓝玉通怒声喝道:“挡我者死!”喝声中剑如打闪,封开刀拐,直冲而过。
三个黑衣人正待追击,蓝玉通突然又折转回来,三个人还未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寒芒已飞旋而至,三颗人头几乎是同时飞了起来。
“好一招行云布雨。”
蓝玉通听人叫出了这一招名称,心头微微一震,忖道:“这本是我剑法三大绝招之一,什么人竟能认得出来。”心中念转,口中却应道:“见笑了,雕虫小技而已。”
“接我一刀试试……”喝声中,一道寒光,破空而来。
蓝玉通暗运真力,挥剑一挡,竟然被震得右腕一麻,长剑几乎脱手。但来人,也被这一剑挡了下来,刀光敛收,人影骤现,正是自称云随的“巢湖一条龙”狼王手下的狼元帅。
“是你……”蓝玉通说,“一表人材,竟然甘为狼王爪牙,实在玷污那个龙字,你应该叫‘巢湖一条虫’。”
狼元帅面现愧色,但一瞬间,又恢复如常,冷笑一声,道:“大丈夫鹏程万里,岂是你一个浪荡江湖的人能够了解……”
蓝玉通道:“江湖浪子,总比你这个为害武林,计价取命的杀手,有骨气多了吧……”
狼元帅怒火暴起,又恐他说出更难听的话,长刀一挥,喝道:“信口雌黄,饶你不得,拿命来吧!”
喝声中,已然攻出了十三刀。
果然是快如闪电,招招有夺魂取命之势。
蓝玉通长啸发剑,金铁交鸣声中,封开了十三刀,借势反击,还攻了十三剑。
两人这一番交手,彼此心中都已明白,遇上了生平劲敌,一动上手,恐怕不是三五百之招内可分胜负的了。
双方都有求胜之心,刀法越来越凶险,剑招愈来愈惊心,火杂杂,杀得难分难解。
蓝玉通抖擞精神,全力奋战,竟然忘记了逃走的事。
事实上,在狼元帅缠身的刀光之下,蓝玉通也无法抽身撤退了。
忽然间,寒虹疾至,封住了刀势,耳际间响起了屈强的声音,道:“三大家族的首脑,个个武功高强,兄弟招架不住,蓝兄,咱们逃吧!”
蓝玉通心中明白,这是屈强招呼他快些逃走,时机稍纵即逝,转身一跃,人已到了两丈开外,快如流星,消失在夜色之中。
屈强快速地刺出一剑,回头就跑,但被狼元帅长刀一圈,封住了屈强的退路。
就这一刹工夫,关玉虎、张云鹤、赵长山已然追到,团团把屈强围了起来。
原来,屈强力战关、张、赵三族首长,虽感稍觉压力,但仍能攻守自如,但欲全采守势,一面默察三大家族的武功路数,听得蓝玉通长啸之声,不禁心中一动,忖道:狼元帅不见现身,莫非是去追蓝玉通了,疾攻三剑,迫退了围攻的关、张、赵,转身扑向啸声传来的方位,目睹两人搏杀的激烈,蓝玉通全力迎战,似乎已无逃走的机会,非不为也,实不能也,这才飞扑而上,挡开了狼元帅一刀。
狼元帅冷笑一声,道:“好义气,你帮了姓蓝的逃走,只怕自己死定了。”
屈强看环围在四周的关、张、赵,叹息一声,道:“逃走一个,总比两个人都死在这里好些,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狼元帅两道冷利的目光,盯注在屈强的脸上,似乎要看透他胸中所思。
屈强心中忖道:关、张、赵三大家族的首脑,不过尔尔,这狼元帅的真实武学不知如何?我得试他一试,日后生死决战时,也好有个计较。
他心中作了决定,冷然一笑,道:“在下虽然身陷重围,但未必就没有突围而去的时机。”
狼元帅神情冷肃,使人瞧不出他心中打的什么主意,点点头,道:“好!那你就试试看吧!”
“试就试吧!”长剑一震,闪出三朵剑花,刺向狼元帅。
经过了蓝玉通一番恶战,狼元帅对屈强一点也不敢轻视,长刀急展,幻起一片刀光,封住剑势,立刻反击,刀势如长江大河一般,攻了过去。
屈强全采守势,搏杀了二十个回合之后,渐呈不支,但仍可勉强支撑。
狼元帅一皱眉头,手下刀势更见辛辣。
屈强心中忖道:看样子他已经对我动疑,要落败也要装作得象一些才行。暗运真力,大喝一声,封开刀势,转身向外跃去,但却被赵长山一枪给封住了去路。
关玉虎连劈两刀,把屈强给逼入墙角。
屈强长剑斜指,迫退了疾冲而上的张云鹤,一式“烟封雾锁”架住了狼元帅的长刀,道:“不打了,在下投降就是。”
狼元帅叱退关、张、赵,冷冷说道:“真的投降?”
届强道:“是啊!在下身陷重围,再打下去,凶多吉少。”
狼元帅淡淡一笑,道:“如若蓝玉通肯留下来,你们联手突围,机会就很大了。”
屈强道:“人心难测,想不到他竟弃我而去。”
“怎么?……”狼元帅冷笑道,“不是你们商量好的?”
屈强心中微震,忖道:这个人果然不凡,口中却应道:“我们如果联手迎战,两个人都可以走!为什么要留下一个?”
狼元帅淡淡一笑,道:“蓝玉通弃你而去,全然不讲道义,关、刘、张、赵四大家族又完全被我们控制,放眼江湖,还有什么力量,能和我们对抗。早日依附狼王,以你的成就,日后的荣华富贵,自是享用不尽。”
“说得有道理……”屈强说,“所以,在下才不愿打下去了。”
“好!……”狼元帅说,“那就弃剑受缚吧!”
“怎么?还要绑起来!在下是自愿投降,可不是被你们生擒活捉的……”屈强说,“如果投降后,未蒙其利,先受其害,那在下就宁愿战死,也不投降了。”
狼元帅沉吟了一阵,道:“投降还有条件不成?”
“当然,在下的情形不同,我还有再战之能,我投降的目的是保全性命,追求富贵,两者缺一,何如战死?”
“好吧!……”狼元帅道,“说说你的条件吧!”
语气温和,面带微笑。
笑得暧昧,屈强竟然猜不出他心中想些什么。
“第一,在下不服药物,变成白痴杀手;第二,我要三百两银子以上的月俸,以便能过醇酒美人的豪华生活。”
狼元帅道:“要求不算很高,不过,这要狼王才能决定。”
屈强心中一动,忖道:难道这位狼王手下的心腹大将,也被狼王控制了,有着难言隐痛,我要试试他才行,当下说道:“你堂堂元帅身份,手握控制杀手的大权,竟然连这样简单的条件,也不敢答应?太过妄自菲薄了吧?”
“不用拿话激我……”狼元帅说,“你不会有任何收获的,我安排你去见狼王,以后的事,看你的造化了!放下长剑吧!”
屈强沉吟了一下,丢了长剑,道:“几时动身?”
“现在……”狼元帅说:“晋见狼王,总不能就这样去吧?”
“你的意思是?……”
“既要身入虎穴,就该有舍身喂虎的勇气……”狼元帅说:“如若畏首畏尾,还不如拾起长剑,放手一战,也许还有逃命的机会。”
这番话似是暗示些什么?但也可能是一个阴谋,这位狼元帅的武功、智略,都是顶尖高手,叫人难测高深。
屈强茫然了,沉思一阵,道:“你看,我应加些什么?”
“至少,应该捆上双手……”
“用绳子,或是铁铐?”
“牛筋……”狼元帅说道:“绳子、铁铐,都不会使狼王相信你投降的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