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依旧似弯弓一般,只不过和刚才不在同一个位置罢了。
庄莲菇和区冉来到店门口,相互看了看,区冉道:“庄姑娘,我们就此分手,后会有期。”
庄莲菇情深意浓地看了眼区冉,道:“区公子,多多保重!”
正待分手,一阵大笑传人两人耳际,一个漂亮刚劲的声音道:“怎么想走?不再多叙一会儿?”
两人闻声,心中大惊,急循声望去。
月光下,一名老者,捋着胡须,甩着膀子,一点一点地冲着他们走来。
区冉大声问道:“喂,你是谁?深更半夜你不去睡觉,来这作甚?”
那老头哈哈笑道:“小伙子,我是谁你先别问,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现在来找你是为了向你讨债!”
区冉问道:“讨债,讨什么?我区冉可从未见过你!”
那老头一阵朗笑,道:“衙内到底就是衙内,健忘得很啦,你难道不记得我们曾有一面之缘?”
区冉道:“即有一面之缘,我也断然不会欠你什么的!因为我区冉从不向什么只见过一次的人借任何东西的!”
那老者走到离区冉只有十数步的地方,站在那儿,朗声道:“区衙内,你身上是不是有块风云令?那原来本是老夫的,可是却被你抢走,老夫今晚就是来取风云令的!”
区冉一听他是来要风云令的,知道来者不善,暗地里悄声对庄莲菇道:“庄姑娘,这老头不是善类,容我先敷衍他一阵子,我们伺机会一走了之!”
庄功菇微微点头,同时,手暗扣剑簧,准备随机应变。
区冉干咳了数声,道:“老前辈,你是不是一定要得到风云令?”
那老者道:“当然,你还是老实点,主动交出来,免得我多费手脚。”
区冉作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道:“哎呀,老前辈啊,你来得太不巧了,风云令刚才被什么河间双鱼的那两个兄弟抢走了!那老者闻言,纵声笑道:“小伙子,你别骗我了,余家兄弟的为人我还不清楚,他们若是真拿走了风云令,你还能站在这儿说话,老实点儿,交出令牌算啦!”
区冉带着焦急的口吻,道:“老前辈,你怎就不相信我呢,你看看,我哪有胆子骗你?刚才余家兄弟也像你老一样,说若是主动交上牌子,我就可免去一死,我呢怕死,就赶紧将牌子交出,没话说,他们还真的饶了我一命!”
老者捋着胡须,道:“小伙子,你回头看看,刚刚打乱的客栈还未打扫,你怎地就说起慌言来了?”
区冉回头一瞧,吓得暗吐舌头,摸摸鼻子,道:“老前辈,我……我当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原来你真的想要这块令牌,那……那我给你,给你。”
说罢,一边向那老者挪着步,一边往怀里摸,可是眼睛却不时地四下盼顾着。
他望准了一个方向,撒腿便跑,边跑边叫道:“扯呼扯呼!”
那老头见区冉欲逃,也不追赶,只在地上拣起一粒石子,用手指一弹,那石子立刻犹如离弦之箭,带着哨声,直射向区冉小腿。”
庄莲菇见状,暗道不好,疾打出一支飞镖,从旁侧飞向那了石子。
“当”,镖与石子相碰,打得火星直冒。
别看那小小石子受此一响,但其势却未受多少损伤,只不过略偏了些。
“吱”,石子擦着区冉的小腿飞过。
饶是如此,区冉还是觉得腿肚子火辣辣地疼,可是他此时却顾不及这些,依旧是玩命地奔逃。
那老头一掌不中,大吼一声,飞身跃起,挥掌向区冉凌空劈去。
庄莲菇在一旁瞧了,大惊失色,纵向上前,出掌拦截。
一声巨响,庄莲菇如同断线的风筝,跌落地上,晕死过去。
区冉见庄莲菇倒地,惊呼一声,也顾不得自己逃命了,急折回身,来扶庄莲菇。
就在这当口,那老头的掌风又飘然向区冉袭来,其势之强,足可以摧倒一座石墙。
眼看区冉小命不保。 一条人影,蓦地飘落在区冉身边。
区冉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强大的内力托起,同时双肩一热,一股暖流立刻从自己的双臂奔出。
“轰”,一声震耳的撞声响,由区冉双臂流出的暖流,正好与那老者的掌风相撞。
那老者被这一声掌打得在空中连翻几个跟斗,重重地摔在地上,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那老者跌坐在地上,惊愕地看看区冉。
区冉也觉不对劲,满腹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猛然想起刚才那股奇怪的托力,立刻回身观望。
一望不要紧,区冉吓得忙跪在地上,道:“师父,徒儿拜见师父,祝师父永远长寿,健康活泼!”
原来,来的正是都喻大师。
都喻大师看了看区冉,向着那老头朗声道:“何无心,你走罢,老衲不想多造杀孽!”
那老头支吾一声,捂着胸口,如醉汉般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区冉心颤颤地望着都喻大师,转动着眼珠,盘算着如何便自己不受罚。
他对着都喻大师嘻嘻笑道:“师父,你真威风,只对那老家伙说上一句话,他便一个屁也不放地走了!”
都喻大师看着他,面上毫无任何表情。
区冉摸摸鼻子,道:“师父啊,幸亏你来得及时,否则,我恐怕日后再也见不到师父啦!对啦师父,那位庄姑娘为了救我,让那老混蛋给打伤了,师父,你救救她吧!”
都喻大师脸上依然毫无表情。
区冉眨了眨眼睛,突然舞着双手,叫道:“你,你不是我师父,我区冉没有像你这样见死不救的师父!佛语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亏你还是和尚,难道说你一向对我说的什么出家人应以慈悲为怀都是空谈?”
都喻大师板着脸道:“好啦,你说完没有?你也会内功的,为何还要让别人拚着自家性命救你?堂堂一个男子汉,却要一位姑娘三番两次地出手相救,你还有何脸面在我面前大喊大叫?”
区冉一听,顿时语塞。 片刻之后,区冉又道:“那……那是另一回事,我……我现在是在和你说救人的问题。”
都喻大师道:“先别谈救人,倒要谈谈如何救你自己,像你这样,也能在江湖上走动?你的家仇,难道说就凭你的嘴去报?”
区冉摸摸鼻子,道:“师父啊,不是我不肯学武功,实在是所需时间太长,等到武功学成,说不定连仇人的下落都找不到了。”
都喻大师道:“徒儿,说个简单的道理,吃饭都得一口一口吃,难道说天下有一夜之间就成为武功高深的人?做事,就得一点点做起,就算你现在查出仇人,你凭什么报仇?”
区冉支吾了半天,道:“师父,我知道些,我只不过是出来玩几天,山上太闷了!”
都喻大师道:“玩?那么为何有那么多人追杀你?”
区冉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他们是百足门所雇吧?”
都喻大师叹道:“唉,既然你不愿说真话,我也就不再问了,随我回山吧!”
区冉大声道:“不行不行,庄姑娘为了我受了重伤,我不能一走了之,你若不肯救也,那我自己去救!”
说罢,他气冲冲地朝庄莲菇走去。
没走出几步,只听庄莲菇轻哼了一声,从地上坐了起来。
区冉一见她转醒,急跃步奔到庄莲菇身边,问道:“庄姑娘,你觉得怎么样?”
庄功菇手摸着太阳穴,道:“不碍事,只是头有点昏。”
区冉道:“头昏?那不好,快,我扶你去看医生!”
庄莲菇见区冉如此关心自己,心中一阵激动,柔声道:“区少爷,我没事,歇息一会儿就好了!”
这时,都喻大师走到近前,问道:“阿弥陀佛,姑娘,庄孝秦与你如何称呼?”
庄莲菇道:“大师,庄孝秦乃是家父,哎,大师,你怎么知道家父就是庄孝秦?”
都喻大师道:“姑娘,不瞒你说,我是从你的护身神功上看出来的,不知你家父近况如何?”
庄莲菇幽幽一声长叹,道:“多谢大师关心,家父在一年前已然作古了!”
都喻大师一惊,嗟然道:“可惜啊可惜,一个好人,却如此去了,姑娘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戳你伤痛之处的。”
庄莲菇道:“大师说得哪里话来,承蒙大师关心,小女子感激还来不及,哪有责怪之心!”
都喻木师点点道:“徒儿,随师父走!”
“噢,师父,你老先走一步,我还有些话需对庄姑娘说。”
都喻大师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区冉看看都喻大师已走出老远,转身对庄莲菇道:“庄姑娘,我区冉不会忘记你的,这回师父逼我回山,我且依他,不过,一有机会我便再跑出来找你,庄姑娘,请多保重!”
说罢,区冉拱了拱手,转身去追都喻大师。
庄莲菇望着区冉远去的身影,微叹口气,秀目中流露出异样的,姑娘家特有的神情。
短短几个月,一晃便过去了。
区冉自从回到山上,受了不少罚,每天除了砍柴担水之外,还得将偌大个庙堂里的所有神像擦干净。
不过这几个月并未白过,区冉的内力已然能够吐出,无须再等到大发雷霆了,但有一样,他的内力时大时小,连他自己也无法控制。
每天的担水,也使得区冉的脚底灵活多了,和以前相比,完全是判若两人。
这天,日头已上一竿。
区冉放下水桶,收起扁担,刚要稍做歇息,都喻大师过来,道:“徒儿,你过来,师父有话对你说。”
区冉跑到都喻大师面前,道:“师父,师父有何吩咐尽管讲,徒儿竖起两双耳朵听!”
都喻大师道:“别耍贫嘴了,师父今天收到一封信,信中我的一个朋友写的,约我去游天下,大约要去半年之久。”
区冉道:“师父尽管放心地去,这里的一切由我照料,到你回来,保证不少一草一木!”
别看嘴上这么说,心里可乐开了花,暗忖道:“这回好了,看管我的人一走,我又可以下山活动了!”
他的心思,让都喻大师猜个透,都喻大师笑道:“徒儿,别在我面前耍滑头了,依我看你一定会跑下山的,不如这样,我放你半年假,将你能办到的事办了半年后的今天,你必须回山!”
区冉一听,兴奋至极,跪下道:“多谢师父恩典,弟子永世不忘,届时若不回山,我就是王八蛋!”
都喻微笑着看看区冉,道:“徒儿,你去吧!”
区冉高兴地点点头,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包袱,一路小跑地奔下山去。
下得山来,区冉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活。
他使劲地吸着气,左看右望,似乎要将这一切尽数看个够。
一口气,区冉跑出二十里路。
上了官道,区冉辨辨方向,朝河间府方向走去。
官道上,行人寥寥无几。
区冉劲头十足地走着,心里不停地盘算着这回二进河间府的计划。一匹快马,擦着区冉飞奔而去。
区冉冷不防的一惊,刚想开口骂人,忽见马上之人似乎曾在什么地方见过,可是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正思忖,见马上那人腾空而下,站立在一边,而他的坐骑,却倒在地上,身上中了三发钢镖。
紧接着,一阵脚步之声,从路边的树林中奔出十几名持刀的灰衣人,将那人团团围住。
那人立刻拉开架子,作出拚命的架式。
一阵大笑,林子中走出一名壮汉,怀抱鬼头刀,对着那人道:“尤子喻,好俊的身子,难怪侯爷说你不好对付!”
区冉听那人提到什么侯爷二字,心道:“这场面看来有看头,不如我藏在一边看个仔细。”
想毕,他急隐身钻入树林。
只听见尤子喻道:“噢,我当是谁,原来是华劲达将军,怎么用这种阵势对付我吗?”
华劲达道:“不用这种阵势,能擒得住你这条野狗吗?”
区冉在一旁听了,心中忖道:“怎么,尤子喻称华劲连为将军,这当中还有蹊跷。”
尤子喻一阵冷笑道:“华劲达,难道说你们要杀人灭口?”
华劲达连道:“灭口倒不敢讲,只是侯爷有话,说你知道的太多,得想办法让你不能说话,我想来想去,也只有这种办法了。”
尤子喻道:“哦?是吗?你不掂掂自己,有这个能耐吗?”
华劲达冷哼一声,一圈鬼头刀,刀锋直切尤子喻左臂。
尤子喻见他突然发难,也不怠慢,急抽出日月同心环架住鬼头刀,顺势回敬了他一招。
两人谁也没占到半点便宜,各自跃出圈外,对视着。
片刻之后,两人同时发声呐喊,战在一起。
其势之快,犹如闪电,不一会儿,三十招已过。
“当当”一声响,两人各自跃开。
华劲达的右臂下,被尤子喻的日月同心环画开,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流着。
再看尤子喻,胸前已被鲜血染红。
区冉见状,心道不妙,暗忖道:“这尤子喻不管怎样曾救过自己,这回我无论如何也要救他。”
心念一动,区冉叫喊着冲出树林。
华劲达正待上前,猛听一声大叫,一条人影由林中闪出,微一楞神,旋即喝道:“将那小子拿下!”
立刻,十几个灰衣人如同群狼一般,将区冉团团围在核心。
也就在他这一楞神之际,尤子喻的日月环已悄然无息地劈向华劲达双肩。
华劲达感觉一道寒光晃起,心道不妙,急跃步后退。
可还是晚了点,华劲达的左肩终未逃脱厄运,一块肉,就这么被硬生生的削掉。
一阵巨痛,直袭华劲达心田。
然而,这阵巨痛眨间转变成无比的怒气,华劲达狂吼一声,鬼头刀抡圆了,砍向尤子喻的腰间。
尤子喻翻手转腕,用日月环一压鬼头刀,同时一抬脚,踢向华劲达膝盖。
华劲达一声吼叫,右臂运气一抖,将尤子喻震退数步。
其实,若论内功,两人本不相上下,可是此刻,尤子喻的伤势要较华劲达重得多,故而显得不如华劲达。
华劲达一抖手中刀,欲上前刀劈尤子喻,猛听背后一声惨号,一道金风直袭自己后背,当下急扭腰转身,荡开奔袭向后背的钢刀。
这时,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区冉一掌拍倒一名灰衣人,抢过他手中的刀,再一次砸向华劲达。
这几个月,区冉总算有点收获,别看他不会多少招式,可是就单凭这些,加上他现在的内功,打这些灰衣人倒也不费力。
华劲达躲开区冉扔过来的钢刀,大声道:“混蛋,你们这些废物,给我顶住!”
话音刚落,区冉却已用相同的方法,又向他扔来一钢刀。
华劲达毫不费力的躲开,叫道:“小心听着,你们若是将这小子阻住一刻钟,赏银十两,若是抓住他或杀了他,赏银一百两!”
说罢,掉过头,直奔尤子喻。
尤子喻此刻已气喘吁吁,见华劲达过来,勉强打起精神,不等他接近,先抢攻而上。
勉强打了五个回合,尤子喻被华劲达一脚踢中小腹,惨叫一声,跌撞出三四尺。
华劲达跨上几步,举起鬼头刀,面色狰狰地看着尤子喻,一刀劈下。
眼看尤子喻性命不保,华劲达猛觉背后掌风又袭到,忙撇下尤子喻一闪身躲开。
华劲达定睛看了看,是区冉。
再看区冉自后,自己的手下除了地上躺着的三个,其余的都不知去向,不觉心中纳闷发慌。
华劲达定神,问道:“小子,你将我的人藏到那去了?”
区冉笑道:“你这个大呆头,竟问出如此好笑的话来,你手下个个身肥体壮,就这么一会儿,我能将他们藏到那去了?”
华劲达道:“那……那人呢?都到哪去了?”
区冉一摊手,耸耸肩,道:“这我可不知道,反正我给了他们三千两银票,让他们自己分了,然后各走各的。”
华劲达怒道:“混蛋,你竟出此下贱之招,我,我……”
华劲达气得脸色铁青,似乎想一口生吞下区冉。
区冉笑道“大呆头,别把身体气坏了,你也不想想,你手下若不爱钱,我买得他们吗?再有,这一招也是你教我的,怎能加罪于我呢?”
华劲达气得一句话说不出,大吼一声,举刀便砍。
区冉没等他刀锋落下,双掌便疾风般地推出,掌风直袭华劲达前胸。
华劲达见势不妙,急抬起受了重伤的左手,硬接了一掌。
若论区冉发出的内力,本伤不了华劲达,可是此时的华劲达,不仅身受重伤,而且和尤子喻打了半天,内力损耗不少。
“砰”的一声,华劲达被打得连连后退。
区冉一见得手,抢步上前,挥掌就打。
华劲达自知不敌,又无帮手,便闪身躲过,大声道:“小子,你别太狂,华爷爷总有一天找你算帐!”
说罢,抽身而逃。 区冉也不追赶,跃步来到尤子喻身边,将尤子喻抱起,道: 。
“尤兄,你忍着点,我带你去找个郎中看看。”
尤子喻此刻已气若游丝,微微摇摇头,道:“小兄弟,不必了,我……我已经不行了,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区冉道:“哎,有什么话,等你的伤好了再告诉我!”
尤子喻一把抓住区冉的肩头,道:“不,你听我说,不然就来不及了!”
区冉道:“那好,你说,不过得快点,别耽误你的疗伤。”
尤子喻喘了喘气,道:“小兄弟,杀我的人叫华劲达,是,是车骑将军的偏将。”
区冉惊道:“什么,是官府保,他们为何杀你?”
尤子喻道:“因为侯爷贪财,要我去劫什么宝,我干了,可是他们却杀我灭口,小兄弟,你答应我,夺回那宝贝,答应我!”
区冉点点头道:“我答应,可……可是那是什么宝?”
尤子喻道:“是珠……珠身金面马。”
区冉叹气,望着前方道:“尤兄,你真糊涂那玩意你也敢劫?那可是给皇帝老子的贡品,你真不该这么做,唉,你看看,惹来了杀身之祸是不?你……”
他回过目光看看尤子喻,见他两眼微睁,动都不动,心中一紧,叫了两声,没见尤子喻有任何反应。
他急用手探探他的鼻息,长叹一声,黯然道:“唉,原来他早死了,呵,敢情我说的全是废话!”
他从身上摸出块手巾,将尤子喻身上的血迹擦擦,替他顺一顺头发。
半个时辰之后,林中隆起一座新坟。
区冉喃喃自语道:“尤兄,你放心去吧,你托我的事,我一定办到,尤兄,等着我的好消息!”
河间府,依旧是繁华如初。 区冉的感觉可不一样。
对他来说,似乎是回到了阔别多年的故里。
一跨进河间府,区冉觉得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悦客居酒楼饱餐一顿。
区冉上了悦客居,举目四下扫望。
悦客居酒楼的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区冉选了张空桌,要了一壶酒,四碟菜,一边自斟自饮,一边四下看着酒楼中的每一个角落。
猛然,他的目光定在一位姑娘的身上。
那姑娘,长得秀美漂亮,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如同乌黑的珍珠,嵌在她的脸上,而且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那姑娘一人坐在那儿,一边饮着酒,一边在想着什么,而且是那么的凝神。
区冉心中一阵狂喜,脱口叫道:“刘姑娘,刘帮主!”
那姑娘听有人喊她,侧过头,见是区冉,嘴角一撇,冷冷地道:“哦,我当是谁,原来是区大少爷,区少爷,一人喝闷酒有何意思,不如过来一齐坐,一齐喝的好!”
区冉听罢,拎起酒壶坐在刘凤玲身边,笑嘻嘻地道:“真巧,在这儿碰上你,刘姑娘,你到这儿来有何贵干?”
区冉替刘凤玲倒了杯酒,道:“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刘凤玲道:“你帮不上忙的,区大少爷,我劝你别问这问那的,我请你到这儿来只是为了让你陪我喝酒。”
区冉闻言,满怀的热情立刻云消烟散,尴尬地笑笑道:“噢,既然是请我陪你喝酒,那好,我敬你一杯!”
一仰脖子,区冉落下一杯酒,将酒杯给刘凤玲看了看。
刘凤玲也不吭声,端起酒杯,斜了一眼区冉,一仰脖子,将杯中之物尽数倒进肚里。
区冉笑道:“好,好酒量,来,我替你斟满,咱们再干!” 酒刚斟满,只听有人笑道:“呵呵呵呵,一个风流少爷,一个绝世佳人,不错不错,看来你们都有酒量,来,老夫陪你们喝一杯!”
区冉抬头一看,吓出一身冷汗。
来人,正是无心派掌门何无心,在他身后,立着他那唯有的四个宝贝徒弟。
何无心从邻桌拿起一个酒杯,从那早已被吓跑的客人那儿拿起酒壶,斟满酒,道:“刘帮主,小老儿敬你一杯!”
话音未落,何无心手一挥,“唰”的一声,斟满酒的酒杯如同离弦之箭,射向刘凤玲。
刘凤玲张口咬住酒杯,身子往后一仰,然后吐出空杯,空杯直射何无心面门。
何无心用手轻轻一挥,酒杯应声落在桌上,深深插人桌面。
刘凤玲知道何无心意在给自己一个吓马威,当下浅然一笑,道:“何掌门,多谢了!”
何无民从她不屑的神情中,知道她并未被自己震住,旋即脸一沉,道:“刘帮主,我们之间的恩怨,也该有个了断了!”
何无心哈哈笑道:“如何了断,这你应该明白,你无故打伤我的弟子,今天,我得废了你!”
刘凤玲冷笑道:“何无心,你虽太过狂妄,你门下弟子,无端欺侮少女,我伸手教训他,乃是伸张正义,你作为他们的师父,非但不强加管教,却来找我滋事,你配做师尊吗?”
何无心道:“住口,你这黄毛丫头,我手下的弟子玩一个女人算什么,难道说要你管这闲事?”
区冉听他如此说话,猛的一拍桌子,叫道:“住口,老匹夫,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小心烂嘴烂舌烂下巴尸何无心道:“哦,区少爷,你也想管闲事,啧啧喷,你自身都难保,还问别人的事,哼,不知天高地厚!”
区冉道:“是吗?可是我却知道你这个人活了这么大简直是白活了,连一只老鼠都不如!”
何无心道:“小子,别嘴狠,今天你也在这儿,正好,我连你一齐废了,你的那块风云令,实在让人垂涎欲滴。” 区冉笑道:“老混蛋,别逞嘴能,我区冉坐在这儿,后面肯定不会没有高手,你若敢动一动,你的小命就玩完!”
何无心冷笑道:“好,我倒要试试!”
“唰”的一声,何无心拔地而起,一掌拍向区冉头顶。
区冉一见,一弯腰,钻进桌子下,溜到另一边。
刘凤玲见何无心动手,娇喝着迎了上去,迎接何无心这掌。
双掌相撞,轰然有声,惊得满座的人惊叫着逃开。
刘凤玲被震得退出五六步,背靠在一张桌沿。
刘凤玲自知内功不及何无心,遂抽出短剑,一搅剑花,抢攻而上。
何无心的四个宝徒弟,见师父和刘凤玲交上手,便一齐抽出长剑,专找区冉。
区冉见他们四人一齐攻来,吓了一跳,掉头便跑。
赵荣祖见区冉要跑,纵身跃到区冉面前,横剑道:“站住,想跑,有那么便宜吗?快交出风云令!”
区冉见逃跑无望,心念一动,忙陪着笑脸,大声道:“喂喂,四位仁兄,小弟自知不是对手,我投降,我交风云令……”
他一边嘟嚷,一边往赵荣祖身边凑。”
赵荣祖见他如此软弱,便洋洋自得地站在那,等着区冉将风云令交到他手上。
区冉见他完全放松了警惕,便以最快的速度,一掌拍向赵荣祖。
赵荣祖心中一惊,急反手相迎。
“砰,卟通”
区冉被打得仰面翻倒在地赵荣祖见一招得手,立刻亮出长剑,刺向区冉前胸。
区冉惊呼一声,就地一滚,钻到另一张桌子底下。 卓有余朗声笑道:“区大少爷,我看钻桌底的本事,天下恐怕就属你第一啦!大爷,桌底下的骨头好啃吗?”
区冉大声道:“王八蛋的儿子,这里有很多骨头,你进来,我包你吃得撑死?”
卓有余怒道:“龟儿子,到这时候你嘴还挺凶!”
“唰,”卓有余的剑随着怒气刺向区冉。
区冉一扭身,长剑“滋”的一声,贴着软肋刺人了他宽大的长袍。
区冉灵机一动,大叫一声,扑倒在地。
就在倒地的一刹那,区冉用手抓起两块骨头。
乔笑由伸头看了看区冉,冲着卓有余竖起拇指,道:“哈,卓二哥的剑法真厉害,只一招,这小子便被你送走了!”
卓有余道:“乔三弟过奖了,不是我的剑法厉害,而是这小子实在不禁打。”
田富兴道:“好啦好啦,人死了就行了,快将他身上的风云令拿出来,我们向师父领功去。”
赵荣祖跨上一步道:“三位贤弟,我来!”
说着话,赵荣祖的手已伸向区冉。
不等赵荣祖的手摸到区冉,区冉猛地瞪起双眼,用最大的嗓门向着赵荣祖怪叫了一声。
这叫声,惨厉至极,心胆不好的人,若是听了这种罕闻的惨号,肯定会辞别阳间。
就连这平素一向以胆大著称的赵荣祖,也被吓得汗毛倒竖,张嘴大叫。
区冉看准这机会,迅速将那个骨头塞进赵荣祖口中,同时疾一抽身,从桌子底下钻出,将另一块骨头砸向卓有余脑门,然后掉头便跑。
卓有余根本没有想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硬用脑门捶了下骨头。
赵荣祖从嘴中取出那块又硬又大的骨头,吐出两颗牙,向着区冉怪叫道:“区冉,你他妈的别跑,老子今天活剥了你!”
说罢,仗剑冲了过去。
区冉一看又跑不脱了,索性往原地一站,吼道:“站住,赵荣祖,你若再向前一步,你将会后悔一辈子! ”
赵荣祖闻声一楞,收住脚步,盯着区冉,不知道他又在耍什么花招。
区冉呵呵笑道:“那个姓卓的,我区冉愧对于你,刚才……唉,你也真是,刚才若是你来摸我该多好,唉,不提了不提了!”
卓有余被他这句话说得莫名共妙,问道:“喂,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区冉道:“我这句话的意思有二,这一嘛……”
他向门口挪了几步,道:“你卓兄的手比较细腻,有点像女人的手,摸上我呢,我一定会很舒服的。”
区冉又向门挪了几步,用手揉了揉鼻子,道:“这二嘛……你刚才若要来摸我,那块你最想吃的东西也不会让赵兄抢走。”
卓有余怒道:“你说什么?”
区冉一转身,拔腿便跑,边跑边叫道:“我说的就是那狗骨头!”
赵荣祖一听区冉提到狗骨头,顿时火撞顶门,飞身便追区冉。 猛然,一条人影从门外跃进来,一道劲风,砸向赵荣祖面门。
急切问,赵荣祖既没看清来人的模样,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袭向自己,用剑一架,猛觉脸上一凉,一股臊味直透肺腑,呛得他连连咳嗽。
赵荣祖定睛一看,面前站着一个老叫花,正在哈哈地朝着自己笑。
赵荣祖厉声问道:“你,你是什么人?”
老叫花子笑道:“你问得也真奇怪,难道你没瞧出我是个要饭的?”
卓有余在后面叫道:“大哥,别眼他罗嗦,咱们先宰了他!”
“忽啦”一下,四人将老叫花围在当中,虎视眈眈地地瞧着他。
老叫花用手摸了摸打卷的胡子,问赵荣祖道:“小辈,是不是你领着他们来打我?若是,那你回答我,刚才那一猪尿泡的猪尿味道怎么样?”
赵荣祖不听则已,一听刚才这老叫花刚才用猪尿泡砸自己,弄得自己一身臊,气得眼睛发绿,剑带哨声,刺向老叫花。
老叫花不慌不忙,陡一转向,一把抓住左侧的田富兴的手腕,用田富兴的剑去削赵荣祖的手腕。
田富兴本想反抗,可是觉得似有一股奇大无比的力道牵着自己,使自己失去抵抗的能力,只得任由老叫花摆布。
赵荣祖惊出一身冷汗,急撤剑换招,跃到老叫花右侧,狠狠地将剑刺向老叫花右肋。
等赵荣祖招式用完,老叫花往后顿,双手猛一拉,将田富兴挡在自己身前。
赵荣祖没料到老叫花会来这一招,惊骇之余,收剑已来不及了,只得眼巴巴地看着长剑刺入正在因恐恍而惊叫的田富兴腿中。
赵荣祖撤回长剑,叫道:“好哇,有本事,你尽管来杀我好啦!”
赵荣祖连连舞动手中长剑,欲找出老叫花的空档。
无奈,老叫花不停地移动着已吓得半死的日富兴,用他来遮住自己。
卓有余和乔笑由也只是空挥钢剑,不敢冒然出掌,生怕老叫花再用自己的同门师兄弟来作替死鬼。
相持有一盏茶的光景,老叫花似乎有点不耐烦地道:“喂喂,你们干嘛只是晃来晃去,上来杀我啊!来啊!”
区冉倚在酒楼门,掏着耳朵,笑道:“哈哈,你们这下可没招了吧!我看,你们不如跪在地上,向这位老人家求饶,说不定老人家心一软,会放你们一马呢?”
老叫花道:“喂,你们是杀我,还是和我求饶?”
三个人依旧在原地空舞着长剑,谁也没吭声。
老叫花急道:“男子汉大丈夫,竟然如此婆婆妈妈,好,你们不动手我动手!”
话音犹在,老叫花人影一晃,双手挥弄着田富兴。
说也奇怪,田富兴在老叫花手中,如同一个木偶,任凭老叫花摆怖。
三个人手中有剑不敢用,只得左躲右闪,蹦来跳去。 可是老叫花却如同影子一般,将三个人赶得团团转,不时的,老叫花还用田富兴手中的剑去刺他们。
三个人惊慌失措,没过一袋烟工夫,也是气喘吁吁,忙不折迭。
老叫花见状,道:“好啦,我看也该玩够啦!”
身形一晃,只见老叫花如同一阵风一般,从三人面前一晃而过,再看那三人,已如木头雕出来的一般,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老叫花的身法之快,惊得区冉张着的嘴半天没回原位。
老叫花挥挥手,笑道:“棒,棒,棒极了!”
猛然,区冉似乎如梦方醒一般地叫道:“老人家,还有人要救,我求求你,救救那姑娘!”
老叫花四下看看,问道:“姑娘?这哪还有姑娘,冉儿啊,你发痴了吧?”
区冉急道:“没……没有,她可能在上面!”
他用手指了指楼上。
老叫花道:“好,我去看看,这你收拾收拾!”
说完,纵身跃上楼。
区冉望望老叫花的背影,低旧从地上拾起一块肉骨头,一步一步地走到卓有余面前,笑道:“卓有余,你吃骨头是不是好吃,我满足你!”
说罢,将卓有余嘴掰开,将骨头塞进他嘴里了,一手挤着他的鼻子,一手抵着他下巴。
卓有余被憋得透不过气来,喉头一动一动的,脸涨得通红。
区冉猛的松开抵他下巴的手,等到卓有余张嘴吸气的时候,用手将骨头往里一戳。
这骨头太大,卡在卓有余嗓子眼上,卡得卓有余眼泪直淌。
区冉满意地看着,又走到赵荣祖近前,道:“凭你的手,也能摸我?也不知自己手!”
“啪”,他扇了赵荣祖一记耳光,然后,走到乔笑由近前,一边刮着他的鼻子,一边道:“你曾夸奖别人对不?会拍马屁是吗?好,那我就拍拍你的马屁!”
“通通,”区冉绕到乔笑由身后,对着他屁股,踹了他两脚。
正当区冉要去盘弄田富兴之际,老叫花扶着刘凤玲走了下来。
区冉一见,忙上前问道:“老人家,她……她怎么了?”
老叫花道:“没事没事,她只不过受了点内伤,不碍事的,养一阵子就可以了。”
区冉道:“哦,那,那何无心呢?”
老叫花道:“那家伙不经打,三两下,我就将他打跑了。”
区冉张着嘴,道:“老人家真厉害,唉,我要是有这么好的功夫,就不会这么狼狈了。”
老叫花笑道:“我不算厉害,他们俩才叫厉害呢,在房顶上杀来杀去,竟没人掉下来,你啊,只要练到这一步就可自保啦。”
区冉揉揉鼻子,嘿嘿笑道:“老人家说得是,我一定努力,一定努力,对啦,我们赶紧将刘帮主送回去。”
老叫花看看刘凤玲,道:“我说呢,她居然同何无心打了这么久,原来是帮主,冉儿,她是什么帮帮主?”
区冉道:“咳,这你都不知道,真是孤陋寡闻,你听好啦,她是孤女帮帮主!”
老叫花道:“对对对,冉儿说的对,我孤陋寡闻,不知天下事,不懂怎么说话,不认识江湖中响当当的人物,不……”
区冉见老叫花说个没完,忙打断他的话,道:“好啦好啦,老人家,别唠叨个没完,赶快送她回去养伤啦!”
老叫花连点点头,背起刘凤玲,走出了悦客居酒楼。
三人的背影还未消逝,悦客居的掌柜的同一个伙计才探出了他们收藏已久的脑袋。
掌柜的望着店内遗留下来的破桌烂椅,心如刀绞,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有伙计们在心中暗暗发笑……豆豆书库 扫描 乐山 OCR 豆豆书库独家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