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廿年秘密

2020-03-18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点击：

　　那老太婆仍不死心，一路跟上，唠唠叨叨道：“岂有此理，祝寿非买几个水蜜桃不可，你不卖，老身就跟到你家去！”
　　驼背叫化忽然掉头冲她一笑道：“大娘，你跟他走他一定会卖给你的！”
　　老太婆道：“这当然的，老身看定了的东西，非买到手不可！”
　　在后面跟踪的春神乐正贤夫妇和凌敖听到这里，不由相视一笑，崔忆美低声冷笑道：“这五人大概都是‘阿修罗’的部下，哼，咱们也正要找阿修罗算账，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凌敖微微一笑，忽然转入一家屋檐下，拉住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道：“喂，小朋友，替我做一件事，我给你十文钱！”
　　小孩子正站在面摊边垂涎欲滴地看着一些人在吃面，闻言一愕道：“做什么？”
　　凌敖取出十文钱塞入他掌心低声道：“你去福华客栈找住在第九号上房的一位慕容女士，告诉她有个姓凌的人要她即时到北城门外来，知道么？”
　　那小孩子看看掌心里的十文钱，又抬头看看凌敖，又惊又疑道：“我那样告诉她这十文钱就是我的了？”
　　凌敖一拍他肩头道：“正是，快去吧！”
　　那孩子大喜，一声欢呼，如飞疾奔而去。
　　春神乐正贤驻足等到凌敖走回来，讶问道：“你喊婉儿来干吗？”
　　凌敖笑道：“看热闹，这一场热闹她应该看！”
　　崔忆美催促道：“快走吧，他们都出城去了！”
　　三人立即加快脚步走去，转眼走出北城门，只见那卖水蜜桃的老人在前面的官道上，叫化夫妇和那对老夫妇仍在后面跟随，老太婆也仍在唠唠叨叨，说什么你今天不把水蜜桃卖给老身，你走到天边，老身也要跟你到天边等等。
　　大约出城一里多远，那卖水蜜桃的老人忽然转入一条小路，向远处一丛竹林走去。
　　那驼背叫化开口道：“喂，你家住在哪里呀？”
　　卖水蜜桃的老人答道：“快了，对面那片竹林就是！”
　　后面跟踪的春神夫妇和凌敖互相一打眼色，凌敖便窜入道旁一棵树后躲下，春神夫妇则转道而行，先向那丛竹林潜行过去。
　　三方人物消失于黑暗中不久，石楼县城那边奔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临近一瞧，赫然正是慕容婉和赤脚和尚！凌敖由树后转出，轻喊道：“婉妹，我在这里！”
　　慕容婉和赤脚和尚倏地刹住身形，一个喊敖哥一个喊孩子，齐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凌敖手指远处那片竹林，道：“有许多人在那竹林中，他们都是当今武林的大人物……”
　　慕容婉急问道：“他们是谁？”
　　凌敖笑道：“恕我先卖个关子，咱们悄悄掩过去瞧热闹好了！”
　　慕容婉又问道：“师父和师母呢？”
　　凌敖道：“已在那竹林中！”
　　赤脚和尚插嘴问道：“是不是冬神司寇丹？”
　　凌敖笑道：“啊，不是，他们只是一个卖水蜜桃的老人，一对老夫妇和一对叫化夫妇——来，咱们走吧！”
　　话落，腾身跃起，灵如狸猫，领路纵上小路，朝远处那片竹林奔去。
　　慕容婉和赤脚和尚随后飞奔，转眼来到竹林外，凌敖领头施展轻功，悄无声息地飞入竹林，由于黑夜，又由于竹林在微风中“叽叽”作响，所以他们三人潜入竹林中，并未被发觉。
　　入林二三丈，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已传入耳朵：“来啊，你若不怕老夫的水蜜桃涩口，只管来捡几个去！”
　　凌敖悄悄走到一丛竹头蹲下，运目向前一瞧，发现那卖水蜜桃的老人站在三丈外的一块空地上，他的对面是那对老夫妇，左边则是那对叫化夫妇，三方岳峙而立，呈现一片紧迫的杀伐气氛！
　　这时，那老太婆听了对方的话后，突然迸出一片脆若银铃的“格格”娇笑，说道：“老朋友，你只怕有些晦气，第一天改行卖水果就被我们无意发现，请问你在逃避谁的耳目呀？”
　　语声脆美悦耳，哪像是个老太婆的声音！
　　那卖水蜜桃的老人哈哈大笑道：“瑶池龙女，你对老夫锲而不舍，究竟是看中了老夫的哪一点？”
　　原来那老太婆竟是瑶池龙女，只见她又发出一阵娇脆冷笑，缓缓道：“我代表我们瑶池圣母和九百多名天衣教徒来向你司寇丹索命——看中了你的狗头！”
　　冬神司寇丹仰天狂笑道：“哈哈，你瑶池龙女是否患了重听症？老夫早就说过，贵教瑶池圣母及那一干教徒之死，乃是春神乐正贤的杰作！”
　　瑶池龙女冷笑道：“我已査得很清楚，你司寇丹若是个人物，今天就别再抵赖了！”
　　冬神司寇丹凶睛闪了闪，嘿嘿悍笑道：“要打架也可以，两位一起上来便了！”
　　瑶池龙女身边那个老人——阿修罗——突然怪啸一声，纵身猛扑过去，一双毛茸巨掌齐出，推出两股狂飚，朝冬神司寇丹击去。
　　攻势之凌厉，一看即知他已下定决心与对方拼命了！
　　冬神司寇丹虽然瞧不起他，可也不敢大意，一见他推出劈空掌力，为了保存实力与瑶池龙女对抗，不愿与他硬拼，当下拧身横飘五尺，大笑声中，右手五指迸扬，施出他的成名绝学“雪花指”，五缕阴毒指力应手而出，打向阿修罗身上五处大穴！
　　阿修罗识得厉害，赶忙挫身闪避，同时身形一个盘转，双掌再扬，大喝道：“司寇丹，你接这一掌试试！”
　　冬神司寇丹不是一个喜欢硬干的人物，故仍不理会，斜身避开他的掌风，猛然欺身直进，雪花指连环打出，着着攻向阿修罗的身上穴道，怪笑道：“你也接老夫这掌‘雪花飘摇’试试！”
　　双方愈打愈烈，到后来只见一团黑影在地上翻滚，根本看不清谁是阿修罗谁是司寇丹！
　　一旁观战的瑶池龙女似极不安，不住在他们身周转动，不知是要伺机攻击，或是等着为阿修罗解危。
　　这是一场武林罕见的激战，双方拼斗间的劲风像海浪般粼粼向四下涌去，周围的丛竹摇摆不停，发出“叽叽吱吱”的杂乱声音！
　　搏斗将近顿饭工夫，蓦闻厉吼一声，人影倏分，一个飘退两丈外，一个“蹬蹬蹬”退出七八步仰身跌倒！
　　跌倒的是阿修罗，他右肩中了冬神司寇丹一记怪招，筋骨尽碎，痛彻肺腑，冷汗一粒一粒流下来了。
　　冬神司寇丹哈哈大笑道：“春夏秋三神都曾挨过老夫这一手，阿修罗你败得真恰好！”
　　瑶池龙女冷哼一声，挪步走过去，脆笑道：“想不到我们瑶池圣母的‘大煞手’已被你学会了！来，你也打我一掌吧！”
　　语毕，闪身疾上，轻虚虚一掌拍了过去。
　　冬神司寇丹横飘三丈，沉声道：“瑶池龙女，你听老夫一言！”
　　瑶池龙女驻足冷笑道：“我们之间已无妥协的余地，你还有何话说？”
　　冬神司寇丹笑道：“你们瑶池圣母已死，所谓人死不能复生，你再为她拼死，她也不知道感激你，倒不如你我尽弃前嫌，以你我之力，如果合而为一，尽可君临天下，你以为如何？”
　　瑶池龙女笑道：“哈，我瑶池龙女是有夫之妇，你想来勾引我么？”
　　冬神司寇丹笑道：“说勾引太难听，只是你丈夫‘瑶池金郎’至今未来找你，多半已死在‘天竺寺’中，你年纪尚轻，难道甘愿为他守一辈子的寡？”
　　瑶池龙女默默望他一会，冷冷说道：“你说得倒也不错啊！”
　　冬神司寇丹道：“事实如此，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
　　瑶他龙女道：“我已经考虑过了！”
　　冬神司寇丹注目问道：“决定怎样？”
　　瑶池龙女道：“决定再嫁，但可惜你司寇丹的年纪太大了一点！”
　　说到此，手掌一抬，斗然横切而出！
　　劲风似刀，“呼”的一声，隔空猛切过去！
　　冬神司寇丹把头一低，怒吼道：“瑶池龙女，你当真要和老夫做对？”
　　瑶池龙女不答，疾步欺上，又一掌攻向他的胸口，掌力似脆雷，凌厉无匹！
　　冬神司寇丹勃然震怒，大喝一声，推掌迎出，登时和瑶池龙女打了起来。
　　这一番交手，较之先前一仗更为激烈，两人均是倾力施为，硬来硬去，劲风所到之处，周围的丛林纷纷折断，“喀嚓”之声不绝于耳！
　　那对叫化夫妇赶忙把阿修罗扶到一旁坐下，阿修罗向驼背叫化点头道谢，长叹一声，然后问道：“贤伉俪是哪条线上的朋友？”
　　驼背叫化答道：“我们是丐帮之人，在下对你凤凰谷主心仪久矣！”
　　阿修罗苦笑道：“老夫自从离开凤凰谷，连番惨败，看来是天不从我，唉……”
　　一声长叹之后，抬目再问道：“刚在城中，你说受人之托要找老夫，可是真的么？”
　　驼背叫化点头道：“是的，想不到你老就是我们要找的凤凰谷主，实在巧得很！”
　　阿修罗又问道：“谁托你们找老夫？”
　　驼背叫化道：“在长安，但很不幸令郎已病得快要死了！”
　　阿修罗张目大惊道：“他怎会生病？”
　　驼背叫化低声道：“他被冬神司寇丹打了一支毒针，虽曾百般设法疗毒，可惜均不见起色，在下遇见他时，他已瘦得不像一个人……”
　　阿修罗急问道：“那红衣仙子苏娜娜呢？”
　　驼背叫化道：“她已不在令郎身旁，据说她要去找冬神讨解药，可是一去不返，至今没有消息。”
　　阿修罗双睛充满怒焰，瞪视着正在与瑶池龙女打得难分难解的冬神司寇丹，咬牙切齿道：“一定是被他杀害了，哼，好个司寇丹，老夫——”
　　驼背叫化打岔道：“谷主，令郎托在下问你一件事！”
　　阿修罗睁大双目，问道：“他托你问什么？”
　　驼背叫化道：“令郎听到一个秘密，有人对他说他不是你生的，说他的生身父母是春神乐正贤和崔忆美，令郎对此很惶惑，他说他现在快要死了，很希望知道他的父亲到底是你还是春神乐正贤，因此托在下问你，然后赶回去告诉他，使他能够死得平安一点！”
　　阿修罗内心似甚激动，面上虽经易容，但仍可以看出他的面部正抽搐得很厉害，嘴唇不住抖动，几次欲言又止，最后黯然一叹，垂头不语。
　　驼背叫化看了叫化婆娘一眼，微微一笑，又回望阿修罗问道：“谷主，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阿修罗沉默了好一会，慢慢抬起头问道：“你说他病得快要死了？”
　　驼背叫化点头叹道：“是的，看他那模样，只怕大罗天仙也难使他痊愈了！”
　　阿修罗沉声道：“那么，你回去告诉他，他确是春神乐正贤和崔忆美所生的儿子！”
　　驼背叫化浑身一震，力持镇静地问道：“谷主当年为什么要收他为子？”
　　阿修罗道：“老夫痛恨乐正贤，所以乘他不在时，强占他的凤凰谷，并将他的娇妻禁锢起来，后来老夫发现她已有身孕，便不忍把她杀死，翌年她生下一子，老夫等那孩子断奶的时候，偷偷将他抱出牢房，然后协迫崔忆美顺从老夫，哪知崔忆美死也不肯，老夫吓唬她要杀死她儿子，她发了疯，整天在牢房中又哭又笑，过了半年才渐渐恢复神智，那时她的儿子已经长得又白又胖，老夫一生无子，乃把他据为己有，骗他说是老夫的亲生儿子，咳！到底纸包不住火啦……”
　　驼背叫化子双目精光隐透，缓缓问道：“对这件事，谷主似乎没有后悔？”
　　阿修罗道：“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
　　驼背叫化又问道：“谷主今后何去何从？”
　　阿修罗道：“老夫和瑶池龙女已决定返回天山重建瑶池村落，不过这必须等到杀死冬神司寇丹之后。”
　　躲藏在暗处的春神乐正贤和崔忆美听到这里，双双跃出，春神乐正贤开口笑道：“阿修罗，看在你没有杀死我们儿子的情份上，今天我们也不杀你，并且愿帮助你达到目的——杀死冬神司寇丹！”
　　阿修罗乍见春神夫妇出现，神色大变，惊“啊”一声，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