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宫庭盛会 深藏危机
2025-11-10  作者:乔奇  来源:乔奇作品集  点击:

  “……”狂徒中没有一个人答腔。
  虎妞扭亮了手电筒,摇晃着向他们脸上照去。
  他们头上全部戴着罩巾,遮住了大半个面孔,只能够看到他们流露着惊惧的眼神,并在渐渐后撤。
  “站住!”虎妞大吼一声,响若春雷。
  但是结果相反,他们不仅没有站住,反而吓得转过身去狼狈而逃,很快消失于夜色朦胧之中。
  黑猫不准虎妞追击;他们也太不懂作战常识,否则势必在虎妞猛烈扫射下全军牺牲。
  他们对受伤的伙伴也无动于衷,任由他们留置现场,作垂死的挣扎。
  受伤的人数一共十二,幸好都是伤在腿部以下,而不是致命要害。黑猫基于人道立场,立刻命虎妞从“空中霸王号”车厢内取来急救药品,暂将他们伤处临时包扎。
  被黑猫用柳叶飞刀贯穿双腕的两名狂徒还楞坐在地上,其实他们是有和伙伴们一同逃走的能力,但是他们已经吓傻了。
  黑猫走到跟前将柳叶飞刀一一拔出,并予裹伤,然后用严肃的目光盯着他们追问:“老实地回答我几个问题,不仅不难为你们,而且放你们回去。”
  两人点了点头,目光流露出对黑猫非常敬畏。
  “你们是不是沙律休的手下,偷偷渡过尼罗河,目的就是对我们突击?”
  “是的。”两人胆怯地垂下了头。
  “你们怎会知道我们在此落脚?”
  其中一名抬起头来,伸手朝耶律英罕和萨梦姬一指:“他们今天进入皇城时,已被我们识破面目,本来想将他们当场捉住,但被长官阻止了。”
  耶律英罕和萨梦姬已经走到跟前,闻言相视而愕,并且感到很窘。
  黑猫眼神一动:“你们长官的用意我明白,他想欲擒故纵,从他俩身上追查出我们的下落后,再予一网打尽。”
  “是的,小姐——”他轮眼看了一下躲在地上的伤者,颓丧地又垂下了头。
  他现在有点埋怨长官,这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来耶律英罕和萨梦姬已成煮熟了的鸭子,现在不仅没有进而捉住黑猫、虎妞,反连煮熟了的鸭子也一并飞掉。
  “除了缉拿耶律英罕与萨梦姬,还要对付我们,是不是沙律休的命令?”
  “正是,亚伦堡被你们一把火烧光,沙律休王爷对此异常震怒,所以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必须要将你们拿住泄愤。”
  “住嘴!”耶律英罕气得脸色铁青:“沙律休是卡旦尼族叛贼,不准在我面前称他王爷!”
  “是,大人。”他们不敢在耶律英罕面前争辩。
  “你不妨平静一点,现在让我再问你一个重要问题——沙律休究竟藏在何处?”黑猫两道眼神像利刃般盯在他的脸上。
  “请原谅,我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罗米琳公主呢?”
  “那更不是我们所能回答的,只有沙律休王……”至此突然顿住,带着畏惧的目光偷瞟了耶律英罕一下,才又接着说:“只有他才知道罗米琳公主的下落。”
  “我相信你的话,你们现在可以走了。”
  “师姐……”虎妞想进一步追问,但被黑猫拦住。
  十数名受伤党徒都以惊异目光望着黑猫,黑猫这样轻易地释放他们,简直使他们不敢相信。
  但那是事实,黑猫并未流露丝毫反悔。
  他们离开当地时的情形非常狼狈,互相搀扶着,就像从战场上败退下来的一批伤兵。
  黑猫也不指望从盯踪他们方面发现新的线索,她深信这批爪牙们,确实不知道有关沙律休的重要事情。
  耶律英罕面带愧色踱到黑猫面前:“我真无能,不仅没有办成正事,反而险些让大家都陷落在沙律休的手里。”
  “不要太自责,你并不是故意的。”黑猫含着笑容,恢宏气度更令耶律英罕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黑猫小姐,你看他们会不会调集更多人员卷土重来?”萨梦姬有点忧心忡忡。
  “随便他们,为了罗米琳公主,跟他们发生接触是难免的,我国有句话:‘兵来将挡,水至土屯’;躲避他们并不是很好办法。”
  “黑猫小姐,”耶律英罕仍在感到不安:“请准许今晚由我值夜,以防他们重来偷袭。”
  黑猫点头同意,并将自己的一支冲锋枪交给耶律英罕,以防不测。

×      ×      ×

  紧张气氛在破晓来临时渐渐冲淡,这应该是一个满布杀机的夜晚,却在平静中度过。
  现在是一个晴朗的早晨,视野可以扩到很远很远,尼罗河的水在静静地流着,连一点凶兆也没有,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昨夜事件。
  耶律英罕略微带点倦容,但仍手端冲锋枪,在小溪一带巡逻。
  六点整,黑猫、虎妞和萨梦姬陆续从帐篷中走出,朝阳已从东方地平线缓缓爬起。
  萨梦姬来到耶律英罕面前请安:“大人,昨夜你辛苦了现在换你去休息吧。”
  黑猫和虎妞已在溪边漱洗完毕,正朝这里走来,耶律英罕遂将冲锋枪交过黑猫。
  突听虎妞一声惊呼:“师姐,你看……”
  虎妞的目光正投向尼罗河对岸,那边开出一艘巨型帆船,乘风破浪,正朝这里开来。
  帆船距离尚远,凭肉眼看不清楚上面景象,黑猫遂将望远镜取来,并和众人一同站上高坡,再朝河面上望去。
  黑猫只看了很短时间,便将望远镜递给耶律英罕:“船上一共五人,都穿着御林军制服,你能不能认出为首者是谁?”
  耶律英罕忙将望远镜接在手中,端起来将目标指向河心。
  “坐着的是御林军总指挥,名唤巴鲁桑,另外四人是他得力的手下。”耶律英罕取下望远镜,转脸望着黑猫,“巴鲁桑是沙律休最信任的死党,他之所以能够篡夺王室,就是巴鲁桑全力支持所致。”
  “你能看出他们越河而来的目的吗?”
  “很难猜准。”
  “我知道,”虎妞抢着说,“除了想对付我们,难道还会请我们到王宫赴宴呀;以我的意思,就在河心将它击沉。”
  “不许胡来,”黑猫驳叱道,“昨夜数十人尚且吃足苦头,巴鲁桑不致笨到妄想以五人之力来跟我们周旋,何况除了随身佩刀外,船上又没有特殊武器。”
  “我也这样想,”耶律英罕插口说,“巴鲁桑精明狡猾,向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眼前情形不像是来跟我们武力相对。”
  “那你认为他的来意是什么?”
  耶律英罕没有回答,而将目光移向黑猫。
  “是来跟我们谈判,”黑猫微微露着笑容,“也许他们已经策划好了对付我们的更好办法。”
  “那倒干脆,愈早摊牌愈好,免得不死不活地拖下去。”虎妞一向唯恐天下不乱。
  帆船的速度相当快,十分钟后停在岸边。
  巴鲁桑头一个从船头跳到岸上,三名得力手下紧紧相随,雄赳赳,气昂昂,踏着整齐步伐正朝这里走来。
  黑猫遂和众人一同走下高坡,迎到路口。
  萨梦姬满面惊恐地躲到耶律英罕身后,她在潜意识里就相当畏惧巴鲁桑;耶律英罕则面泛怒容地盯着他,在他眼中巴鲁桑是篡夺卡旦尼王室的第二号凶手。
  巴鲁桑率领手下来到黑猫面前不远站定,他生来一张漆黑脸膛,两道浓眉下闪灼着一对晶亮的眸子;从那对眼睛便可看出他是一位机警而又沉练的角色。
  现在他正以冷漠的表情望着黑猫:“我们已调查清楚,你是女飞侠黑猫。”
  “这并不值得人惊奇,就跟我晓得阁下是沙律休的第一号帮凶,名唤巴鲁桑一样。”黑猫说话时还露着微笑。
  巴鲁桑左边那道浓眉扬了扬,用眸子扫了耶律英罕一下,遂又投在黑猫脸上:“请问芳驾,沙律休王爷有没有得罪过你的地方?”
  “没有,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甚至素无一面之缘,彼此连容貌都不晓得。”
  “那为什么潜进卡旦尼族境,毁灭了亚伦堡,使我们的武士遭受很多伤亡?”
  “阁下不要专讲一面之辞,你能回答得出:沙律休为什么毒毙鲁生王爷夫妇,以及勒逼罗米琳公主和他成婚吗?”
  “那是卡旦尼族间的事情,用不着芳驾干涉。”
  “你这是强盗式的逻辑,认为杀人掠物是强盗和被害者之间的事情,不许第三者过问,是吗?”黑猫脸上已经流露出一丝冷笑。
  “……”巴鲁桑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但未吭声。
  “何况我还是受了贵族忠于王室的一位大臣所请,我对这件事情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受谁所请?”
  “我,”耶律英罕极力克制自己内心的愤怒,“沙律休的所做所为令人发指,凡是稍具天良者,都欲伐而诛之。”
  “住嘴!不许你亵渎沙律休王爷!”
  虎妞跨步挡在耶律英罕前面,巴鲁桑还想继续喝斥时,已被虎妞威风凛凛的样子吓得将目光移向黑猫:“希望你适可而止,亚伦堡的事情我们不予追究,叛臣耶律英罕和逆婢萨梦姬,必须要由我们带回,交给沙律休王爷处置。”
  “喂!我说巴鲁桑大人,”虎妞调侃地说,“阁下说话最好当心一点,你也不怕闪了舌头。”
  “我在跟黑猫小姐谈判,不希望别人插口。”
  “混蛋!”虎妞怒目圆睁,一拉开架式便要猛扑而上。
  黑猫伸手拦住,眼神却还投在巴鲁桑脸上:“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毁掉亚伦堡只是对你们无耻暴行所做的轻微惩戒;希望沙律休悬崖勒马,放出罗米琳公主,事情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否则将不可收拾。”
  “黑猫小姐一定坚持如此?”
  “我说出的话,向来不打折扣。”
  “好,既然这样我们已无法谈判下去,”巴鲁桑从怀中掏出一份请帖递到黑猫面前,“沙律休王爷准备后天正式接掌卡旦尼王位,晚间在皇宫里安排盛大庆祝,希望两位小姐光临。”
  “沙律休会在皇宫出现吗?”
  “当然,后天是他的大好日子。”
  “还有罗米琳公主呢?”
  “只有沙律休王爷才回答得出这个问题,眼前恕我无法奉告。”
  “好吧,先替我致意沙律休,后天我和家师妹一定亲到皇宫拜访。”黑猫的表情相当严肃,严肃得令人不敢逼视。
  巴鲁桑行了一个礼,遂率四名手下转身离去。
  “师姐,”虎妞余怒未休,“我想不让他们轻易回去,最低限度也要在他们身上留点记号。”
  “胡说,‘两国交锋,不斩来使’,别让人批评我们没有风度。”
  巴鲁桑在临上船时还回头看了一眼,他也强忍着愤怒,同时在他那张黑脸上,也闪露出一丝诡笑。
  黑猫等站立原地,望着平静无波的尼罗河,直到巴鲁桑的船身在眼界中模糊不见,才回帐篷一同商议。
  那张请帖还拿在黑猫手里,虎妞接过来看了一眼,遂即扔到一旁:“师姐,沙律休会请我们观礼,真是天大怪事,这必定是一次‘鸿门宴’!”
  “当然。”
  虎妞忽又将目光投向耶律英罕:“按照你的看法,后天沙律休会不会在皇宫露面?”
  “会的,这是他一生中最值得显耀的日子,贵宾中一定还有其他王族,如果不到场,哪还成什么体统?”耶律英罕略一迟顿:“只是罗米琳公主会不会跟他一同在皇宫出现?现在令人无从猜测。”
  “只要他露面就好,所谓‘擒贼擒首’,只要我们当场能将沙律休控制住,就不怕他不说出罗米琳公主的下落。”
  “但是,”萨梦姬又红了眼眶,“谁又晓得罗米琳公主,是不是已经遭遇到他的迫害了呢?”
  这句话使帐篷内的气氛转趋沉闷,半晌没有人开口说话。
  最忧虑的当然是耶律英罕,假如罗米琳公主已经遭遇不测,他真不知道将如何独自生存下去?
  黑猫站得位置最靠近帐篷门口,正将眼神投到远方,怔怔出神。
  “师姐,”虎妞走上前去轻轻地扯了她一下,“你倒要发表一点意见的呀,我们究竟怎样应付未来的局面嘛?”
  黑猫回过脸来淡淡一笑:“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一点腹案,因为我们无法晓得沙律休究竟安排了什么狠着来对付我们,所以只能说:到时见机行事。”
  “刚才我所提出来的原则呢?——只要见到沙律休,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他抓住再说。”
  “对的,但并不如你想象得那样简单。”
  “我也深深为着后天的约会担心,”耶律英罕插口说,“这次相邀乃是沙律休的蓄意安排,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既然这样决定,就必有万全准备。”
  虎妞将目光转向萨梦姬:“你对这件事的看法又怎样呢?”
  萨梦姬迷惘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愿阿剌神保佑,让两位小姐赴约时有惊无险。”
  “真泄气。”虎妞又将目光投向黑猫。
  “我们现在不要再研究赴会以后的演变,刚才我已经表示过了,只能见机行事;现在应该谈谈究竟几人去赴沙律休的约会。”
  “当然是我跟师姐同去。”
  “不,”耶律英罕和萨梦姬争先恐后说,“我们也要一同前去,希望亲眼看到罗米琳公主安然无恙。”
  “你们自问,能够顺利进入皇宫吗?”黑猫静静地望着他们两人。
  “……”耶律英罕和萨梦姬面面相觑,都感到这个问题非常棘手。
  “上次被他们认出面目尾随至此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深入皇宫危险性会更大;而且可以断言的,此去必定杀机重重,到时不仅于事无补,反而会连累我和虎妞碍手碍脚,你们认为对吗!”黑猫说得相当温和。
  “这样,”耶律英罕激动地说,“萨梦姬由我安插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藏,但是我一定要设法混进皇宫里去。”
  “你能有什么可靠的办法呢?”
  “沙律休虽然已经夺得王室,但是反抗他的,并且和我以往知交的臣子还有不少,我可以利用他们掩护我潜进皇宫。”
  “纵然那样,危险性还是很大,你考虑到了吗?”黑猫用关怀的眼光望着他。
  “我知道,但是我要为卡旦尼的未来尽一份力量,和希望见罗米琳公主最后一面,纵然肝脑涂地,我认为也是值得的。”耶律英罕顿了一顿,“假如不幸在皇宫露出破绽,我也绝不愿因我而影响黑猫小姐应采取的步骤,我的希望只是想请两位小姐将罗米琳公主救出魔掌,个人生死也在所不计。”
  黑猫赞赏地点了点头:“阁下真诚感人,我不便继续劝解;不过还有一件更大任务,希望阁下能同时负起,不知有无困难——”
  “我的心迹刚才已经赤裸表明,有什么任务但请黑猫小姐吩咐。”
  “卡旦尼族的事情你比我清楚,请你作保守的衡量:忠于鲁生王爷,而在沙律休淫威下不敢发作的臣民,究竟能有多少?”
  “臣民无数,便连皇宫内的御林军也有部份人怀念鲁生王爷生前的恩惠,只是在沙律休和巴鲁桑淫威之下,不敢吭声而已。”
  “很好,换句话说:也就是这些人将憎恨埋在心里,而不能组合起来成为一股力量,对吗?”
  “是的。”
  “这就是我希望你应负起的任务,我们不能够太过轻视沙律休现在拥有的实力,如果你能将那批反对沙律休的人组合起来,就会抵销他人员上的优势,也是恢复王室的一支主要力量。”
  “可是……”耶律英罕轻轻皱着眉头:“我担心的是时间问题,仅仅两天工夫,我没有把握能够完成此一重任。”
  “你可以尽力而为,只要他们确有反抗沙律休的潜在心理,到时一呼而应,会自动组成一股洪流。”
  “但愿如此,”耶律英罕振奋地紧握拳头,“我和萨梦姬现在就出发,将她安插妥当后,我便立刻展开活动。”
  “我认为晚上开始比较安全,到时我护送你跟萨梦姬混进皇城,同时我也要再探皇宫;约会来临前多了解一点皇宫内的动静,总是对我们有利的。”
  “师姐,我呢?”虎妞用手指着自己。
  “你也跟我们一同动身,既然沙律休已经晓得了我们的落脚地点,此处便不宜继续逗留;这并不表示我们畏惧他,而是不愿在这两天内再发生是非。”
  “好吧,就这样决定。”
  午餐后,虎妞便开始拆卸帐篷;她和黑猫都觉得有点好笑,以往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的居无定所。
  当夜幕重又笼罩宇宙时,众人一同钻进了“空中霸王号”,由虎妞担任驾驶,也不愿凌空起飞了,像一辆水陆两用战车似的,朝尼罗河对岸冲去。
  “反正最后摊牌时间只有两天,两天内沙律休不惹麻烦是他运气,否则就硬干一场。”
  虎妞已经下了这样决心。
  流光飞驰,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这在沙律休来讲,是一个很不寻常的日子,他要于中午十二点整,正式接受卡旦尼族王位。
  上午十点刚过,大量人群便开始朝王宫前的广场聚拢,掀起了罗米琳公主双十华诞过后的另一个高潮。
  沙律休不惜花费巨额金钱,已将皇宫内外粉饰一新,所有排场也较罗米琳公主双十华诞摆得更为阔绰;以沙律休眼前权力可以改变卡旦尼族的一切,但却改变不了大部份民心。
  这从今天赶来皇宫广场看热闹人群的面部表情可以看得出来:很少有人流露笑容,间或有之,也是勉强做作,不似罗米琳公主生日时流露得那么自然,那么开朗。
  其次是气氛,昨天晴空万里,今天却堆着又灰又厚的云层,而对沙律休的接掌王位大典,摆出一副阴森而又冰冷的面目。
  也许这正表示“天怒人怨”,除了这四个字外,委实寻求不出更好的解释。
  轰!轰!……
  中午十二点整,皇城上轰出二十一响礼炮,响声震耳,也比罗米琳公主诞辰日多轰出两响,但却震不散人们脸上的愁容,也震不开天空中的阴霾。
  紧接着是一阵悠扬的乐声,沙律休在数十名御林军维护下走到阳台上。
  今天他已穿上了金光灿烂的王服,御林军总指挥紧紧跟在左侧;不知是否受到群众感染,沙律休脸上也没有一点笑容,冷得就像结了一层冰。
  当他出现在阳台的一刹那,广场上也曾掀起一阵欢呼,但总不似罗米琳公主诞辰日时那样的热闹,那样的自然。
  沙律休照例对臣民作了一番短短的训话,逗留还不到十分钟,便在御林军维护下返回皇宫。
  广场上的群众也跟着散去,下午沙律休在皇宫内安排的过程,群众们不想过问,也不敢过问。归途中每个人心头都罩上一层阴影。
  偌大一座广场上,现在只剩下两名身穿阿剌伯长袍,面戴罩纱的女郎,在不时偷瞟皇城上的动静。
  她俩就是女飞侠黑猫和虎妞,改扮成阿剌伯女郎来此查看情形,是为了免得受人注目。
  “师姐,”虎妞将声音压得极低,“依你看,刚才出现在阳台上的沙律休会不会是替身?”
  “不会,那将逃不过千千万万臣民们的眼睛,沙律休不致这样胆怯和愚蠢。”
  “那张嘴脸实在令人看了呕心,我恨不得现在就闯进皇宫去找他算帐。”
  “不许胡来,等到晚上再说。”
  她俩脚步加速,很快在广场转角处消失不见。
  前夜黑猫送耶律英罕和萨梦姬渡过尼罗河后,双方即行分手,直到现在还没有取得联络。
  黑猫曾经利用两个夜晚,暗自潜入皇宫,侦察沙律休接掌王位前的情况,结果只侦察到皇宫内外大事粉饰装修外,并未获得要领;刚才混进人群之中也看不出沙律休究竟在皇宫内安排了什么陷阱?
  不过今晚黑猫按时赴约的主意决不会取消,她已决定随机应变;大风大浪不知见过多少,她还不信进了皇宫后就走不出来。
  现在黑猫和虎妞已经弯入一条陋巷。
  “师姐,”虎妞低声说,“距离约会还有五六个小时呢,这段时间如何打发?”
  “我想跟耶律英罕碰次面,不知他任务进行有无困难?可惜分手时没有指定碰面地点。”
  “那只好等到进入皇宫后再说,只希望他不要发生乱子。”虎妞将话题一转,“师姐,这段时间我们不如逛逛当地的茶肆酒馆,运气好也许有意外发现。”
  黑猫含笑摇了摇头:“不要忘了我们现在是阿剌伯女郎,本地风俗女人是不能进入茶肆酒馆的,那样会徒惹麻烦。”
  “那这段时间,我们就只好闲溜达。”
  “干脆回‘空中霸王号’休息去,安等约会时间来临。”
  黑猫将“空中霸王号”停置在皇城十公里以外的一个隐蔽地方,现在她和虎妞一连穿过几条陋巷……
  卡旦尼城分内城、外城,内城就是王宫,位当中心地带;外城是臣民居住之处,街道十分简陋,小巷纵横,不识路径的,就像在迷魂阵中绕圈子。
  黑猫和虎妞在街道上碰过数次担任巡逻的御林军,但是并未遭遇麻烦,突然,黑猫拉着虎妞急忙闪入一条僻静的小巷。
  “师姐,你怎么啦?”虎妞诧异地望着黑猫。
  “有人盯踪我们。”
  “哦?”虎妞略显吃惊地回头探望。
  一阵可疑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黑猫不等虎妞看到人影,便将她拉到一堆断墙后面躲藏。
  也就在两人刚将身子藏好,一名面戴罩纱,身穿阿剌伯长袍的人影冲进了巷口。
  竟是一位女郎。
  由于罩纱,看不清她的面目,但是发觉她很慌张,一面进入小巷一面四下张望,显然她因失去目标,而感十分焦躁。
  现在她已渐渐逼近断墙旁边,虎妞突然现身,一把将她抓住,拖进断墙后面。
  虎制服女郎不费欧灰之力,就像老鹰攫小鸡,并手将她的面巾揭去。
  女郎的面貌十分姣美,但却流露极度惊恐,等到看清楚黑猫、虎妞面目后,才转惊为喜:“两位恩人,是我……”
  女郎的面貌在黑猫、虎妞眼中也不陌生,乃是从亚伦堡救出的数十名女郎其中之一;她们被囚在亚伦堡时,曾被沙律休的爪牙们饱肆淫虐。
  “你在盯踪我们?”黑猫平静地望着她。
  “是的,我有要紧事情告诉两位恩人,大街上又不便招呼,所以……”
  “好,这里也不是谈话地方,跟我来。”黑猫拉着她出了小巷,虎妞紧紧跟随。
  小巷外面更为僻静,并有一排半倒坍的房屋,荒无人迹,三人遂即一同钻了进去。
  黑猫为了谨慎,并命虎妞躲在门边担任对外瞭望,然后才将眼神移到女郎脸上:“这里四下无人,有什么话尽管放心地说吧。”
  “听说沙律休今夜也邀请了两位恩人,不知是真是假?”
  “真的,而且我也决定不放过这次机会。”
  女郎那张标致的脸上又露惊恐:“恩人千万不能前去,沙律休对你们恨之入骨,必定千方百计,使你们在宫中遭遇杀害。”
  “你怎会知道这件事情?”
  女郎眼眶红了红:“自从恩人将我们从亚伦堡救出后,凡是以前的宫女,又被他的爪牙抓进皇宫去了,我也是其中之一。”
  “沙律休的爪牙怎会一一找到你们呢?”
  “皇宫内有我们的名单,在卡旦尼族境内,我们是逃不出他们手掌的。”
  “现在沙律休还命他的爪牙蹂躏你们吗?”
  女郎摇了摇头:“以前是过渡时期,沙律休想用恐怖手段镇压;现在他要恢复王室体制,再那样残虐会遭受议论。”
  “你又是怎样混出皇宫的呢?”
  “是我昨夜偷听到沙律休决定杀害你们的消息后,设法溜出皇宫,”女郎的神情突转激动,“两位恩人曾不计凶险救过我们,遇到这样事情当然要尽量设法通知你们,好让你们早作准备。”
  “你曾听到沙律休究竟准备用些什么方式杀害我们吗?”
  “没有,他只跟巴鲁桑偷偷商议,我在窗外没有办法听得清楚。”
  “罗米琳公主的下落呢?”
  “我在宫内始终没有见到,”女郎眼神动了动,“据料还是被他囚禁在某一秘密地点;现在沙律休将两位恩人视为最大劲敌,所以还不敢明目张胆地让罗米琳公主在皇宫内公开露面。”
  “你见到耶律英罕和萨梦姬?”
  “从来没有见到过他们。”
  “你还能不能返回皇宫呢?”
  女郎将头连摇,并也掉下两滴眼泪:“绝对不能回去,他们会杀掉我的!”
  “那你以后将怎样处置自己呢?”
  “我的愿望只是想将消息传给两位恩人,如今心愿已了,个人生死在所不计。”
  黑猫深受感动,拉住她的手紧握一阵。
  突听虎妞一声惊呼:“师姐,有两名腰挂弯刀的守城军,正朝这里走过来了。”
  “下手不要留情,解决掉了好容我们混出城去。”
  “好!”虎妞听到准她动手最高兴,立刻将身子尽量贴紧墙角,蓄势待发。
  女郎看到这种情形吓得花容失色,躲在黑猫身后,一个劲地发抖。
  沙!沙!沙!
  沙!沙!沙!
  脚步声愈来愈近,终于在虎妞藏身门外停住,紧跟着伸进来两颗脑袋,头上还戴着守城军的军帽。
  他俩动着骨碌碌贼眼;破屋内毫无遮掩,立刻发觉了躲在一隅的黑猫和那名女郎。
  但是他们却没看见贴紧墙边的虎妞,而且伸进来的头颅正是虎妞最佳攻击位置。
  呼!呼!
  虎妞掌夹劲风闪电而下,“咔嚓!咔嚓!”两声脆响,正好斩中两人的后颈;这两掌虎妞只用七成功力,竟将两人当场斩倒地上,头颅软塌塌地垂在一旁。
  惨了!他们的颈骨已被虎妞斩断,好像头颅已和颈项脱离,那幅畸形样子看了令人呕心。
  黑猫拉着女郎来到门口,探出半爿脸来朝城门口望去。
  城门距此还有百余公尺,两旁站着四名守城军,他们不可能很快发现这里已经出了乱子。
  “告诉我,”黑猫紧紧拉着女郎的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安杜姬。”
  “城内有没有妥善地方,能够容你躲藏一夜?”
  “有一门很近亲戚,想必没有问题。”
  “你就暂时到那里去吧,今晚是我和沙律休摊牌的日子,这段时间内我无法对你加以照顾。”
  “我知道,我不能连累恩人。”
  “那你就去吧,如果我能除去沙律休,定会设法找你,然后再对你作妥善安排。”
  “恩人不用找我,假如一切顺利的话,我会找你。”安杜姬稚气未褪的眸子里,对黑猫怀有莫大期望。
  “好,就这样一言为定,你尽速离开此地吧,祝你平安无事。”
  “我也祷告阿剌神保佑你们,此去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黑猫含笑抚了抚她满头秀发,最后安杜姬戴上罩巾,临去时在她眸子里还流露依恋之情。
  虎妞也对安杜姬深具好感,唯恐发生意外,直到她的影子在巷口转角处消失很久很久,才和黑猫并肩朝城门口走去。
  出城时并未遭麻烦,她们已经作了最后决定:暂回“空中霸王号”养精蓄锐,晚上将竭尽智力体能,去和狡诈的沙律休周旋到底。
  六点还缺十分,夜翼便已垂罩大地。
  皇宫内外亮起了辉煌灯火,金花彩球,银光闪耀,瑰丽绚烂得令人夺目。
  另外一个现象也是以往所没有的,皇城上站满了御林军,雄赳赳,气昂昂,盔明甲亮,刀枪似林,而替沙律休接掌王位的日子时,增添了一股杀伐气氛。
  皇宫大门两旁站立二十六名御林军,并由沙律休最亲信的巴鲁桑亲自坐镇,担任这最紧要关口的守卫。
  五分钟前便开始贵宾盈门,全凭皇宫所发出的请帖方进入宫庭;巴鲁桑对此检查得很严,以防宵小混入。
  能受沙律休邀请者,都是现在的皇亲国戚,以及他所信任的大臣和另外友好王族,否则难越雷池一步。
  但也有两个人特别例外——女飞侠黑猫,和她的师妹虎妞。
  不论沙律休的用意如何,实际她们已经分享到了这份“荣幸”。
  六点整,黑猫和虎妞已在皇宫门前出现。
  她们已脱去了形同累赘的阿剌伯长袍和罩巾,而是经常装束;反正今晚是一项生死的约会,倒不如落落大方,何必藏头掩尾。
  她俩的装束也引起不少好奇的目光,不仅所有宾客群中,便是整个卡旦尼族境内,也找不到她俩同样的打扮。
  巴鲁桑露着硬挤出来的笑容,迎上前来寒暄:“二位准时光临,本人除了竭诚欢迎,并也感到意外。”
  “阁下将话说反了:如果我们失约,你才应该感到意外。”
  “请!”巴鲁桑硬挤出来的笑容还未消,其实恨不得立刻抽出弯刀,每人剁她们两下。
  黑猫含着笑容和虎妞并肩进入宫门,她俩镇静得令巴鲁桑大感惊诧;好像不是沙律休的活冤家、死对头,而真正是来参加盛会的贵宾。
  美仑美奂的宫殿上现已宾客云集,黑猫、虎妞进入时又招致不少好奇目光;黑猫微微含笑,也闪动晶莹的眸子朝他们一一还投。
  表面上黑猫是向他们做礼貌上的招呼,其实她想凭敏锐的观察,试看耶律英罕有没有混在宾客群中。
  黑猫对此深具自信,无论耶律英罕装扮得如何巧妙,都将逃不过她的眼力。
  结果她失望了,在那么多张生疏面孔中,没有一张可能是耶律英罕。
  现在沙律休还未露面,贵宾们分散在每一个角落,三三两两地围在一处闲聊着,黑猫则和虎妞并肩在宫殿内随意走动。
  宾客群没有一个人能识透黑猫的真正心意,她想趁此机会,查看一下这座宫殿内,埋藏着什么危机?
  但是没有,黑猫和虎妞都未看出宫殿内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宫殿周围御林军林立;或许黑猫和虎妞处此境地都未免有点敏感,认为御林军手里的刀枪——当一个适当时机来临时——都会像是长了眼睛,一律朝她们身上刺来。
  看得两人心里有数,所谓:蚁多咬死象。待会万一有变,不得不防备一下御林军的群起而攻。
  一个熟悉的影子从宾客群中挤了出来,正是刚才还在宫门口的御林军总指挥巴鲁桑。
  他很恭敬地先向黑猫敬了一个礼,然后凑上前来将声音压得极低:“还有两三分钟,沙律休王爷就要在宫殿中和大家见面了。”
  “那正是我所希望的。”黑猫很平静地露着笑容。
  “刚才沙律休王爷特别命我关照芳驾一声:我们双方来个‘君子协定’——”
  “这倒是一个很有趣的名词,内容呢?”
  “为了维持欢悦气氛,在宾客未散尽前,你我双方不要发生不愉快事件。”
  “盛会结束以后呢!”
  “也就是我们摊牌的时候,有本事不仅可以让你将罗米琳公主救走,甚至还可从沙律休王爷手中夺回王位,否则——”巴鲁桑牙缝中迸出恨意,“我们不会容你两人离开宫廷。”
  “好吧,”黑猫笑容依旧不减,“我们就这样一言为定。”
  巴鲁桑笑了——诡笑,但还没有忘了礼仪,很客气地向黑猫、虎妞告退。
  “师姐,”虎妞静悄悄地扯了黑猫一下,“我们不能老呆在宫殿里面,谁晓得沙律休在周围安排了什么步骤?”
  “以你的意思呢?”
  “再溜到外面作最后一次侦察,也许会看出一点破绽。”
  “纵然不引起贵宾们注意,还能不被围在宫殿四周的御林军发现吗?”黑猫含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小家气,到时随机应变,我还不相信这批御林军就能困住我们。”
  宫殿内响起了悠扬的音乐,宾客们的骚嚷跟着停止,继见沙律休带着笑容从一扇宫门里走了出来。
  沙律休的脸型非常不适合笑,他生就一张死脸,笑起来比哭还要难看。
  巴鲁桑腰悬弯刀紧紧随在身旁,后面跟着的是四名宫女,沙律休在如雷掌声下,正缓步走上宫殿的王位,并在一张锦椅上坐下。
  沙律休却有一对精光焰焰的眸子,略微环场一扫,最后停留在黑猫、虎妞站立的方向,还曾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
  宫殿内立刻大张筵席,席罢是余庆节目;沙律休不惜花费巨额金钱,网罗了尼罗河两岸的第一流艺人来宫庭表演:魔术、肚皮舞、西洋技击……一项接一项的让宾客尽情欣赏,而使欢悦气氛洋溢了整座宫庭。
  从这歌舞升平气象中,谁也看不出正孕育着一场火爆事件,好像宫庭中已经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盛会结束时就会爆炸。
  现在最后一个表演节目登场,也是宾客们最喜爱的节目——大力士比武。
  其实最高兴的要数虎妞,两名像大狗熊般的汉子刚一出场,她便报以热烈掌声。
  虎妞简直得意忘形,几乎忘记她与黑猫尚陷龙潭虎穴之中。
  两名大力士现已走上表演台,先向沙律休及现场宾客行礼,然后在表演台上面对面各站一方。
  这两名大力士的身上俱都虬筋暴突,他们现已摆好姿势,互相怒瞅着,随时随地都在准备朝对方作猛烈的扑击。
  宫殿内响起了一记钟声。
  那是开始比武的讯号,两名大力士遂即挪动缓慢的脚步,开始互相凑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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