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2024-08-07  作者:欧阳云飞  来源:欧阳云飞作品集  点击:

  歌声嘹亮,群山回响,翻来覆去的唱了好几遍,直至日上三竿,人影消失。
  皖中。
  北峡山。
  位于合肥之南,桐城县北。
  峰峦苍翠,景色秀丽,可谓人杰地灵,素为隐者侠土喜欢卜居之地。
  南麓,一道插天绝壁的下方,有一块十余亩大小的平台,三面又是刀削毕立的峭壁,只有一条婉蜒曲折的山路可盘旋而上。
  就在上面,建有一座十分宏伟,无比雄壮的城堡。
  这就是曾一度领袖武林,傲视寰宇的穿云堡。
  穿云堡的围墙,全系墨绿色的巨石砌成,墙高三丈,四边还有四个碉楼,黑漆大门,高大壮观,一对银环,就足足有十来斤重。
  “铿!铿!铿!”
  铜环大,叩门的声音也大,浑厚有力,嗡嗡不绝。
  叩门的人不是别人,是小鱼帮的二帮主阿呆先生。
  堡门之内一片寂然,未见任何反应。
  阿呆正待再敲,小鱼儿阻止道:“呆啊,敲什么敲,穿云堡早已灭门,你想惊动恶鬼来列队迎接?”
  伸手一推,门闩末上,呷呀而开。
  好大的一片建筑,云楼高耸,亭阁雅致,房舍排列的层次分明,井然有序,越发显现出镇八方罗四维当年领袖武林的气势。
  由于地势甚高,长年笼罩在山岚云雾之中,壮严之余,益增三分仙气,“穿云堡”三字,的确名实相符。
  房舍尚称完好,地上积尘盈寸,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
  却见面前的广场之上,横七竖八地倒着一大群人。
  不!不是人,严格来说,应该说触目皆是骷髅白骨。
  阴森森,白苍苍的,约略估计,少说也有数十人。
  进一步观察,发现更多的人系死在床上,无疑是惨遭夜袭,来不及起身应战,便作了刀下之鬼。
  从骷髅骨架,乃至毛发上不难辨明,连妇孺亦难逃毒手,确是灭门奇祸,鸡犬不留。
  凤儿道:“张忠、王化、游全河;雷天豹这一干人也未免太心狠手辣,惨无人道啦,究竟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值得他们下此毒手?”
  小鱼儿感慨系之的道:“江湖上的事千奇百怪,无风三尺浪,为情、为仇、为宝,为秘笈,为女人都有可能,哪还有一定的准儿。”
  阿呆煞有介事地道:“我看十之八九是为女人。”
  凤儿道:“何以见得?”
  阿呆道:“你忘了石总管的话啦,说那穿云堡主夫人纪香云卡水长水,美得像一朵花呢。”
  小鱼儿补充道:“是的,石总管的确说过,纪香云美若天仙,举世无双,不知羡煞了多少江湖侠士。”
  阿呆老气横秋地道:“所以说,女人太美也不是好事,这正应了一句古话。”
  凤儿道:“哪一句古话?”
  阿呆的眼珠子在凤儿脸上打转,道:“女人者,祸水也,唯小人与女子为难养也。”
  凤儿闻言大为不悦道:“阿呆,你说什么?”
  阿呆一见苗头不对,拔腿先向堡内行去,连说:“没有,没有。”
  堡内的情形,依然令人惨不忍睹。
  处处都是白骨。
  处处都是骷髅。
  处处蛛封尘积。
  处处满目疮痍。
  自始至终,没见到一个活人。
  亦未见丁宁跟赛珍珠、千面人魔来此会合。
  这时,已至穿云堡的后方,面前是一大片空旷之地,再过去便是插天绝壁,阿呆边走边说道:“伤脑筋,这件事看起来还挺麻烦的,想要找到纪香云母子,简直难如大海捞针,说不定还得走回头路。”
  凤儿道:“走什么回头路?”
  阿呆道:“将王化、张忠、游全河救出来,再严刑逼供。”
  小鱼儿道:“依我看,不如集中全力,去寻铁胆魔星雷天豹,纪香云八成是被姓雷的看上了她的美色,金屋藏娇,据为己有。”
  凤儿道:“可是,雷天豹这个老匹夫,好似烟消雾散鬼吹灯,在江湖上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他自己的老婆都找他不到,咱们又到哪里去找?”
  这事的确恼人,小鱼儿摇头叹息,无词以对。
  阿呆是个财迷,盘算着银子的数目道:“找不到雷天豹,咱们的损失可大啦,不但拿不到姓石的老头儿的巨额重酬,也没有办法将他卖到官府去,领那四万两赏金,可谓灾情惨重,这个老小子本事真大,难不成是上了天?入了地?”
  话至此处,忽见平整如镜的峭壁之上,有一道铁门,许是年久无人保养,早已锈蚀不堪,不仔细看,真还不易察觉。
  门上有好几个大小形状不一的孔洞,从其中一个最大的圆洞里,赫然探出一只手。
  自然不是肉手,而是一只枯骨爪子。
  凤儿惊叫一声,道:“怎么里面也有死人,真吓死人啦。”
  小鱼儿默察片刻后道:“可能原先这里面就住着有人,穿云堡灭门之后,被活活的饿死在这里。”
  阿呆道:“不对,不对,这话不合情理。”
  小鱼儿道:“哪个地方不合情理?”
  阿呆振振有词地道;“如说是原来就住在里面,他可以打开铁门,从里面走出来,不可能饿死的。”
  这话的确言之成理,小鱼儿马上意识到,事情着实透着古怪,石洞之内说不定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当下心转意决,决定打开铁门,一看究竟。
  然而,费了不少劲,铁门却始终打不开。
  用力冲撞,依然纹丝未动,但闻嗡嗡之声不绝,判知铁板不薄。
  取下枯骨爪子,向内张望,里面黑漆漆的一团,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凤儿仔细观察一下铁门上的洞孔,道:“你们看,这四个洞孔像什么东西?或者说是什么东西可以插进去?”
  阿呆看了半天,傻呼呼的道:“我看不出来。”
  小鱼儿比较细心,发现四个洞孔,一个多角形,一个长方形,一个细长菱形,一个圆形,瞬息之间,脑中的灵光闪了几闪,道:“如果我估计不错,乌剑、玉镯、太极棍、天王之星,应该可以插得进去。”
  一语惊四座,惊得阿呆跳了起来,拍着自己的后脑勺道:“我怎么没有想到,真衰啊!”
  小鱼儿道:“你要想到就不是阿呆啦。”
  阿呆不再言语,拿起太极棍,放进那个最大的圆洞内。
  果然严丝合缝,分毫不差,微一转动,里面且有机簧“卡!卡!”之声传出,似乎这一个孔洞,原本就是根据太极棍的尺寸而做。
  凤儿的动作也不侵,将乌剑、玉镯插进细长菱形及长方形的洞孔内。
  同样合缝严丝,不差分毫。
  无疑,乌剑、玉镯、太极棍正是开后这一道铁门的钥匙。
  可惜,天王之星是仿制的膺品,放不进去,不然马上就可以打开来。
  阿呆神采飞扬地道:“奶奶的,怪不得糟老头千方百计的要咱们去抢夺乌剑、玉镯、太极棍,原来有这么大的妙用,那百万两他很想必就藏在里面。”
  凤儿道:“或许还有更贵重的东西。”
  小鱼儿道:“再贵重打不开也等于是零。”
  阿呆道:“咱们现在就去找糟老头,把他砸成肉泥,捣成血浆,我就不信找不到绿林令。”
  凤儿道:“不必去找,丁哥不是说过吗,老头也要到穿云堡来,咱们坐在这里就可以啦。”
  阿呆道:“对,他可能正是为饷银宝物而来,咱们不妨先好好合计合计,布下天罗地网,然后来个瓮里捉鳖,等他来上钩。”
  小鱼儿却大唱反调:“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别忘记,我们的生命还握在糟老头的手掌心里,千万不可轻举妄动,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
  阿呆气愤愤地道:“衰啊,衰啊,难道我们注定要给他当一辈子的工具,做一辈子的杀手,永远没有出头日吗?”
  小鱼儿紧握右拳,击向空际,断然决然地道:“当咱们取得解药方子的时候,就是他亡命断魂的日子。”
  阿呆道:“这件事我看非凤儿莫属,她一定可以办得到。”
  凤儿愕然一征,疑云满面地反问道:“咱们三个人都不一定能办得了的事,我一个人能够办到?”
  阿呆斩钉截铁的道:“能,一定能,不论是讨?是偷?是骗?你是最佳人选,绝不作第二人想。”
  凤儿一怔神;道:“阿呆,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不懂你的意思?”
  阿呆道:“笨啊,道理最是简单不过,你跟糟老头的关系非比寻常,就算被他逮住小辫子,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凤儿甚觉刺耳,道:“阿呆,你真的相信丁哥的话,我倒认为他很可能是猜测之词,甚至是无中生有。”
  小鱼儿小心谨慎地道:“丁宁有可能是猜测之词,甚至无中生有,但千面人魔与赛珍珠的悄悄话却可信度极高。”
  凤儿吃惊道;“糟老头说什么啦?”
  小鱼儿道:“意思差不多,说你与他有很特殊的关系。”
  凤儿哭丧着脸道:“他有没有说到底是什么关系?”
  阿呆口没遮拦地脱口就说:“他没有说,但猜也可以猜得到,不是祖孙,就是父女,甚至可能是跟情人偷生的私生女。”
  这小子未经大脑,信口开河,大大地伤了凤儿的心,咬牙切齿地喊叫道:“不!绝不!我不可能有这么阴狠毒辣的爷爷,也不可能有这么个魔鬼爸爸,更不会是私生女,我不信,我不信,我绝对不信,我绝对不信!”
  她越说越激动,说至最后,已是声泪俱下,人也没命似的向前奔去。
  有哭泣的声音传来。
  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但并非凤儿。
  因为凤儿的哭声,早在阿呆和小鱼儿的劝慰下停歇。
  哭声来自东北角上绝壁的下方,一座坟墓的前面。
  祭石之上,摆着鸡、鸭、猪三牲,另有四样时新鲜果,蜡烛高挑,檀香三柱,一位全身搞素的妇人,正跪在墓前烧纸。
  一面烧纸,一面哭泣,口中还不时发出梦呓般的言词。
  许是悲伤过度,言词含糊不清,站在三丈许外的凤儿、阿呆、小鱼儿一句也听不懂。
  许久,许久,纸烧完了,泪也干了,素衣少妇这才站起身来。
  猛一回头,射出来两道冷电似的眸光,从三小脸上一扫而过,语冷如冰地道:“又是你们三个娃儿,跑来穿云堡作甚?”
  眼前的少妇风姿绰约,雍容华贵,说多美就有多美,多一分嫌胖,少一分嫌瘦,气质高雅,庄重秀丽,宛若观音再世,有一股子令人不敢带视的威仪。
  阿呆在心里狂喊:“卡水卡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小鱼儿亦暗忖道:“安乐公主段菲菲在她面前,恐亦会逊色三分。”
  凤儿道:“你是谁,你好象认识我们?”
  素衣少妇面上表情全无地道:“在逍遥庄本夫人曾见过你们一面。”
  小鱼儿惊“哦”一声道:“哦,原来你就是深居后院小红楼的那位歹命夫人?”
  阿呆道:“夫人丽质天生,气度尊贵,不像是‘歹命’之人,莫不是天妒美人,红颜薄命?”
  歹命夫人冷哼一声,没有答腔。
  一语甫毕,只见张婷婷手里拿着一束野花,从山壁那边飞奔而来,口里大声嚷嚷道:“娘,我找到一株野花,好漂亮啊,正好献给罗堡主。”
  活落,人也到了,立将野花放置墓前石碑下。
  小鱼儿这时才注意到墓碑上的字,果然是镇八方罗四维的坟。
  张婷婷也发现了凤儿他们,兴冲冲地道:“凤儿姐姐,阿呆哥哥、小鱼儿哥哥,你们也来啦,这真是太好啦,人家正愁找你们不到呢。”
  余音未落,人已急匆匆的冲过去。
  却见歹命夫人织手一扬,撒下一道强劲暗力,将她强行截下来。寒脸道:“婷婷,还记得离开开封前的情形吗?”
  张婷婷顿如泄了气的皮球,乖巧柔顺地道:“记得,娘本来是不准我跟随的。”
  “后来又为何肯让你跟着我离开逍遥在?”
  “那是因为孩儿答应娘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娘不说,孩儿不准问任何事情,未得娘许可.也不许做任何事情。”
  “你没有忘记就好,还不快乖乖地回到娘身边来。”
  张婷婷不敢违抗,乖乖的回到歹命夫人身旁,道:“可是,娘,他们都是女儿的好朋友,不是外人。”
  歹命夫人的脸上依然未见到半丝半毫的笑容,道:“孩子,你还太小,须知江湖诡计百出,敌友无常,人心险恶,切不可轻易推心置腹。”
  微微一顿,继又说道:“你们还没有说,此来穿云堡,目的何在?”
  这神态,这语气,简直像在审问罪犯,小鱼儿大为不悦,道:“简单的说,我们是来调查一件案子。”
  凤儿道:“也可以说是在帮助别人。”
  阿呆自吹自擂道:“更可以说是在做善事。”
  歹命大人丝毫不为他们的表情所动,依旧木然冷峻地道:“调查什么案子?”
  小鱼儿道:“调查穿云堡王镇八方罗四维的漂亮太太,以及她的儿子的生死下落。”
  这话一出口.歹命夫人马上有了反应,而且相当激烈,一张粉脸之上,充满了惊喜、激动、疑惑等多重复杂表情,急声追问道:“是谁叫你们调查的?”
  阿呆故意吊她的胃口,道:“是一个白发苍苍,很老很老的老头子。”
  歹命夫人追问道:“如何称呼?”
  凤儿道:“他自称姓石。”
  歹命夫人打破砂锅问到底:“叫什么?”
  小鱼儿也不肯直接了当地告诉她,道:“他说他是穿云堡的元老,曾当过总管。”
  歹命夫人声急语快的道:“可是石友江?”
  阿呆道;“算你答对啦。”
  从而也使小鱼儿对歹命夫人的身份大起疑问:“敢问夫人可是姓纪?”
  “不!本夫人不姓纪。”
  “那么,姓什么?”
  “歹命之人,早已不用姓氏。”
  “夫人不是堡兰夫人纪香云?”
  “不是。”
  “那你为何在罗堡主的墓前烧香凭吊?
  “只是代表友人,聊表一点心意而已。”
  “代表友人,会泪洒当场,夫人的泪腺好发达啊。”
  “娃儿休得取笑,本夫人是因想到敝友的不幸际遇,一时百感交集,故而泪眼滂沱。”
  “说了半天,夫人还没有说令友是谁?想必就是纪香云吧?”
  “不错,正是罗堡主的结发妻子纪香云。”
  小鱼儿神色一紧,道:“罗夫人现在何处?”
  歹命夫人迟疑一下,道:“在未得到香云的同意之前,恕我不能对外人言讲。”
  凤儿道:“罗夫人现在还好吧?”
  歹命夫人苦笑一下,道:“还好。”
  阿呆道:“陪在她身边的是铁胆魔星雷天豹?或者曾经是血手屠夫王化?七杀凶神张忠?还是浪里白条游全河?”
  歹命夫人沉吟一下,道:“据本夫人所知,我的好友纪香云,一直单处独居。”
  小鱼儿道:“单处独居?她还有个儿子呢?”
  “据香云说,孩子早在穿云堡时,就已被人掳去。”
  “谁?”
  “铁胆魔星雷天豹。”
  “妈的,又是他,”
  阿呆道;“奶奶的,这个王八蛋阴魂不散,老是缠着咱们,实在可恶。”
  凤儿道:“夫人可知道雷天豹的下落?”
  歹命夫人摇头道;“此人已有十几年未曾在江湖上露面。”
  小鱼儿道:“一个活生生的人会就此消失?”
  歹命夫人道;“许是早已隐姓埋名,改头换面。”
  阿呆道:“是啊,是啊,像王化曾剃度为增,游全河曾冒充逍遥居士张文光,只不知雷天豹这个老混蛋究竟躲在哪个老鼠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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