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初登仙境 风月无边
2021-02-20  作者:欧阳云飞  来源:欧阳云飞作品集  点击:

  酒筵早已摆好。
  就在原来的那个房间内。
  客人还是那几张老面孔,土确壁吴涂壁、飞鱼张木村、陈玉梅和丁二喜。
  一个女的也没有,气氛显得甚是严肃,显而易见,土确壁是想谈论机密大事。
  酒过三巡。
  菜上五道。
  果不其然,在廖添丁、游木坤郑重其事的谢过他的热诚招待后,土确壁立即转入正题,道:“不知义军目前最需要的是什么?”
  廖添丁据实说道:“是钱粮与械弹。”
  “钱粮之事不难,小弟愿倾其所有。”
  “吴兄盛情可感,但义军人数太多,一人之力有限,终非长久之计。”
  “廖兄有何高见?”
  “家师的意思是,应该在汉奸狗腿子,以及鬼子的富商身上打主意。”
  “敲诈、勒索?”
  “甚至抢劫、偷盗。”
  丁二喜插言道:“范围还是不够广阔,应该还可以再另辟途徑。”
  阿坤敬了他一杯酒,扬眉道:“丁兄可是另有更好的门路?”
  “是有一条赚钱的路子。”
  “请问是那一条?”
  “可以赌。”
  “赌?到那儿去赌?”
  “到飞鹰帮、黑龙会所开设的大赌场去赌。”
  廖添丁双眉一挑,道:“办法是不错,的确大有可为,奈何赌技欠佳,心有余而力不足,还得丁兄多多指教才行。”
  丁二喜谦虚的笑说:“哪里,客气了,彼此研究则可,指教可万万不敢当,以廖朋友的才华智慧,只要肯下苦功,相信在极短时间之内便可登峰造极。”
  土确壁道:“钱粮之事较易解决,军械弹药的事则难如登天,甚至于根本不可能。”
  “可以买到?”
  “目前还买不到。”
  “究竟有何奇策妙计?”
  “可以大搬家。”
  “到那儿去搬?”
  “番仔的军械库。”
  飞鱼闻言倒抽了一口寒气,紧张兮兮的道:“哇呀呀,这个玩笑可开不得,鬼子的军械库一定戒备严密,可谓刀山剑树,咱们如何能进得去,就算能设法混进去,也偷不出东西来。”
  土确壁不以为然:“倘若计划周密,手段巧妙,并非绝无可能。”
  廖添丁亦有此同感,神采飞扬的道:“吴兄之言不差,一切事在人为,只要设想周到,部署得宜,阎罗王头上的王冠照样可以弄到手。”
  “可有成计在胸?”
  “连地点还没找到呢。”
  “这事包在小弟的身上。”
  “还有,别忘找几头肥羊。”
  “肥羊多的是,现成的少说也有一打。”
  “另外,还要麻烦吴兄,费神代为寻找三个人。”
  “哪三个?”
  廖添丁道:“一个是从彰化来的恶霸洪茂川。”
  “第二个是谁?”
  “我姐金莲。”
  “金莲姑娘在台北?”
  “是的。”
  “住哪儿?”
  “知道就不会麻烦贵帮了。”
  “好端端的,令姐怎会跑来台北?”
  “实不相瞒,我姐姐是被洪茂川当作礼物,送给了一个日本鬼子。
  怕土确壁听不懂,不待对方追问,廖添丁便主动的将自己的身世遭遇说了个大概,直听得吴涂壁火冒三丈的道:“妈的,这个姓洪的好可恶,若是犯在四海帮手里,非要他好看不可。”
  咕咚!一声,喝了一大口酒,接着又道:“照这样看,金莲姑娘很可能是落在了日本黑社会的手中。”
  廖添丁道:“会是黑龙会?”
  “也有可能是其他的日本浪人。”
  “无论如何,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没问题,台北就这么大,很快就可以理出一个头绪来。”
  “添丁先在此谢过。”
  “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客气就未免见外了,快说那第三个是何许人?”
  “黑川熊。”
  “黑川熊不是在刑侦警队?”
  “这我知道,可是刑侦警队也去不得,总不能去自投罗网呀。”
  “廖兄是想找到他家里去?”
  “正是此意。”
  “成,在刑侦警队门口派个人盯上他,便可立见分晓。”
  阿坤道:“吴老大刚才说,现成的肥羊就有一打?”
  土确壁吴涂壁道:“是呀,此地的财主,我们差不多皆了如指掌。”
  “那一头最肥?”
  “大概是辜害荣。”
  “辜害荣是何方神圣?”
  “提起这个辜害荣来,可是大名鼎鼎,在日本鬼子军政大员的面前更是大红大紫,据说小日本当初在进占台湾的时候,曾牵过线,出过力。”
  “所以,番仔给了他很多好处,将食盐交给他一个人专卖,他组织了一个运销合作社,全岛各主要城镇,皆有分社设立,财源滚滚而来,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富翁。”
  廖添丁挑眉瞪眼的道:“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汉奸?”
  土确壁道:“没错,他目前还身兼兄弟会的副会长。”
  “副会长不是板田有信吗?”
  “兄弟会共有两名副会长,一日一台。”
  “这个姓辜的住哪儿?”
  “淡水河边的大和行内。”
  “大和行是个什么地方?”
  “一家大商行。”
  “归辜害荣所有?”
  “大和行本来不是辜害荣的,乃台北巨富陈志诚,人称大和鹄仔所有,后来因为经商失败,复在一次豪赌中输了大钱,才不得已将大和行卖给了辜害荣,自己也在里面当了一名经理。”
  “大和行不会单卖食盐吧?”
  “粮食、南北货、水产、生鲜,应有尽有。”
  “依吴兄观察,何时的钞票最多?”
  “自然是收市之后。”  ,
  “几时收市?”
  “黄昏之前。”

×      ×      ×

  黄昏时分。
  大和行确已收市。
  一连三个店面,已经关起了两个。
  仅仅还剩下一个店面,半掩着门。
  正对面,框台内,有一个秃头,油光发亮,矮胖痴肥,戴着一副老花眼镜的老头儿,正低垂着脑袋,整理帐目钱财。
  手边,花花绿绿的,放着许多面额不一的纸币。
  孰料,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门外突然闯进来三位不速之客。廖添丁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阿坤和土确壁紧随在后。
  外面,还有好几个放哨的,是陈玉梅、丁二喜与飞鱼等人。廖添丁的来势好快,老头儿的眼皮子才只一眨,便到了面前,想要收钞票也来不及,不禁吓了一跳,强作镇静道:“三位有事?”
  土确壁不疾不徐的道:“我们是来找辜大人的。”
  老头儿道:“那一位辜大人?”
  廖添丁一字一字的直呼其名道:“辜害荣!”
  “辜大人不在。”
  “到哪里去了?”
  “开会。”
  “兄弟会?”
  “可能是的。”
  “何时返家?”
  “没有一定的准儿。”
  “阁下何人?”
  “老夫陈志诚。”
  “哦,原来是台北名人,大和鹄仔,失敬得很。”
  “三位是什么人?怎知小老儿的名号?”
  阿坤道:“我们三个人很怪,共用一个名号。”
  大和鹄仔陈志诚错愕一下,道:“怎么称呼?”
  土确壁清一下喉咙,吐出来四个字:,
  “抗日分子!”
  “抗日分子”这四个字可不能随便说,威力之大,彷若青天霹雳。
  普通良民百姓闻之,固然由衷敬服。
  听在汉奸狗腿子的耳中,则畏若虎狼。
  尤其日军日警,更是恨之入骨,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已。
  大和鹄仔的脸都吓白了,双腿在发抖,额头也出现汗珠儿,颤声道:“你们真的是抗日分子?”
  廖添丁爽朗的声调道:“货真价实,如假包换。”
  “来此作甚?”
  “想请教陈先生几句话。”
  “不敢,有话但说无妨。”
  “首先想知道,大和行的事,你能做得了主吗?”
  “承辜大人器重,事无巨细,差不多都可以当家做主,“能做主就好,请问阁下是否炎黄子孙?”
  “是呀。”
  “番仔侵我家邦,占我土地,你的感想如何?”
  “满清无能,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不想起而反抗?”
  “赤手空拳,无能为力。”
  “可以加入义军。”
  “一个糟老头儿,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能干啥?”阿坤道:“最低限度,确信你可以干一件事。”
  大和鹄仔陈志诚道:“那一件?”
  土确壁的眸光,罩定在花花绿绿的钞票上,冷冰冰的道:“可以捐一大笔钱给义军。”
  “这……”
  大和鹄仔不愧为是见过大场面,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物,很上路。
  略一犹豫之后,立将面前的钞票往前一推,笑容满面的道:“一点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请三位壮士笑纳。”
  阿坤道:“多少?”
  陈志诚道:“大约三百余元。”
  土确壁冷哼一声,道:“太少,太少啦。”
  大和鹄仔道:“店里只有这么多,小老儿也爱莫能助。”
  廖添丁脸一沉,道:“你娘,大和行的生意兴隆,财源滚滚,一日的营收,老子就不信会这么少?”
  “壮士有所不知,来往客户,多数挂帐,使用现金的人并不多。”,
  “行里面总该有一笔周转金吧?”
  “没有,没有。”
  “现金跑到那儿去了?”
  “存入银行。”
  “难道连珠宝首饰也没有?”
  “事实确是如此。”
  大和鹄仔守口如瓶,激怒了廖添丁,闪电也似的拔枪在手,抵住了他的太阳穴,杀气腾腾的道:“坦白告诉你,说的好听点,这是捐献,说的不好听,就是抢劫、敲诈。”
  土确壁阴恻恻的冷笑道:“换言之,不管你乐不乐意,今天你非得付出一大把钞票来不可。”
  阿坤结尾道:“如若不然,当心你的脑袋会吃花生米。”
  大和鹄仔双眼发直,冷汗如雨,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紧咬着牙关,一言不发。
  廖添丁怒眉双挑的道:“狗娘养的,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心不死,老子数到三,你若是再不去取钞票来,就叫你脑袋开花。”
  阿坤配合的天衣无缝,马上喊出来:“一!”
  土确壁的默契也不错,紧接着喊道:“二!”
  这一着真灵,大和鹄仔吓得面无人色,连呼:“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廖添丁声色俱厉的道:“说,还有没有钞票?”
  “有。”
  “放在何处?”
  “里面橱子里。”
  “快去拿呀。”
  “好,好!”
  如获大赦,垂着头,弓着腰,急匆匆的往里面的一间房里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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