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两天交界　天府金花

2019-11-22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作品集  点击：

　　石慧闻言心中不服，早就跃跃欲试，不等鸠盘婆说完，便怒喝道：“丑魔鬼，你日内大劫临头，形神皆灭，易师伯便是你的追魂使者！你不早跪下求饶，还敢口出狂言，我先叫你尝尝味道！”话未说完，扬手便是二十余团“石火神雷”连珠发出，照准铁姝师徒和上空魔网打去。那“石火神雷”乃石仙王釆取数千年前地底和山腹中蕴结的灵石真火，费数十年苦功凝炼而成之宝，正是阴魔克星！

　　铁姝正在将“血河阵”主幡一齐施为，四十九面高约三丈六尺，上面满布污血，隐现无数魔鬼影子的魔幡一齐出现，双方恰巧同时发动。只见二十余团酒杯大小，墨绿、银白二色的火星作对飞出，比电还快，到了外面闪得一闪，立似震天价的迅雷互相冲击，当空爆炸！一串连珠霹雳声中，那四十九面魔幡吃那连珠神雷纷纷爆炸，首被震破了二十来面。幡上魔鬼血影一齐粉碎，恶鬼惨嗥厉啸之声纷纷四起，“血河大阵”竟被石慧无意之中减却好些威力！

　　鸠盘婆早就看出石慧发作翠绿，根骨灵秀异常，不类常人，正用魔语传声向铁姝探询来历，微一分神，遭此惨败，不由暴怒，厉声大喝：“无知贱婢，今日有你无我！”说罢，手中魔诀往外一扬，回手一按左肩，立有四十九把血焰金刀朝易静飞去，同时满阵均被血光布满，成了大片血海！易静忙嘱石慧千万不可妄动，忽听上空有一少女传声急呼：“恩师你在何处？弟子上官红在此！”

　　易静知道上官红道浅力微，如何能是鸠盘婆师徒对手，忙用传声急呼：“即速回山，不可停留！”话还未完，忽听鸠盘婆笑道：“此女倒也胆大，铁姝可撤禁网放她进来！此女根骨甚佳，用她生魂祭炼法宝，再妙没有！”铁姝未及回答，一片青霞带着千万根巨木光影和轰轰发发风雷之声已自空中飞堕，当头血焰吃青霞一冲荡，雪崩也似四下飞散，立被冲开一条血衖！

　　易静见上官红施展“先后天乙木神光”，竟将上空“碧目天罗”禁网冲破，所到之处青霞闪闪，巨木横飞，金光万道，霹雳连珠，冲行血海烈焰之中，如入无人之境！暂时看去虽具极大威力，但是敌人神通广大，魔法高强，决难持久。果然晃眼之间，血焰烈火倏地加强，前面刚被青霞冲开，两旁身后又复排山倒海潮涌而来。加以鸠盘婆连将阵法倒转，不令双方会合，一任传声急呼，相隔仍是甚远。

　　易静眼看青霞只管加强，精光迸射宛如暴雨，魔光血焰也越来越浓，忙用传声告以方向，一面取出三粒“灭魔弹月弩”、一粒“牟尼散光丸”，再将“六阳神火鉴”准备停当。正想候到时机，只要上官红和自己一对面，立将三宝同时发出，冲开血浪把人接应过来。忽听上官红传声急呼：“师父不必担忧，弟子得有陈仙子仙法相助，赐有一道灵符，决可无虑！”易静闻言将信将疑，猛瞥见一片碧森森的魔光由左侧飞起，朝上官红当头罩去，当时师徒二人便隔为两段，凭着易静的目力竟看不见一点人影，这一惊真非小可！

　　原来上官红自从听说恩师将有一次大难，每日忧心如焚。易静离山之日，上官红恰巧奉命在后洞炼那“五行仙遁”。等到炼完仙法，遍寻师父不见。“墨凤凰”申若兰忽偕裘芷仙匆匆飞来，告以易、朱二女追敌之事，上官红已自愁急。等到朱文回转，上官红听朱文说起途遇白犀潭韩仙子，得知易静穷追凶魔，误入魔宫，已在九盘山绝壑之中被困等语，越发心魂皆悸。“嗳呀”一声，悄悄退出。惟恐癞姑拦阻，也未告知众人，立纵遁光，往西藏赶去。

　　鸠盘婆老巢，上官红曾听师父说过。行时匆忙，心乱如麻，也忘询问九盘山是在何处，照直便往魔窟老巢飞去。仗着近来功力大进，飞行神速，不消多时，便飞到川藏交界的大雪山。眼看前面冻云弥漫，冷雾沉沉，冰雪万丈，绵亘不断。天气尽管奇寒，下一面却一点风也没有。万山丛杂，全被坚冰积雪布满，阴森森的宛如死域。休说人迹，飞了一阵，连个禽鸟生物均未见到。

　　后听下面冰裂之声，杂以巨响，轰轰发发，山摇地动，料有冰崖坍塌。上官红想起：“这类前古冰崖时有变动，禁不起丝毫震撼。人行其下，偶然大声说话，均能将万丈冰壁震塌。最厉害的是，只要一处断裂，发出巨响，震波所及，往往雪岭冰崖全遭波及，一时雪尘高涌，冰沙横飞，宛如万雷怒鸣，天崩地震。声势猛恶，出人想像之外。”以为自己飞行太低，下面冻云受了冲荡所致。又加雪山虽极荒寒，却有大群野兽不时经过，如野骡、黄羊之类，常是千百为群，好几天才能过完。骤然遇到这等变故，十九埋葬在内，何苦多伤生灵？心念一动，立把遁光升高。

　　雪山本就极高，这一上升，不觉入了罡风层内。上官红温柔谨厚，用功极勤，从不恃强卖弄，平日空中飞行，俱都适可而止，避开地面上俗人目光已足，似此高飞，尚是初次。上来还不觉异，及至飞行一阵，突又遇见天际罡风旋飚。因赶路心急，不曾防备。这类罡气乃两天交界最厉害的气流，离地已在万丈以上。如是常人，早被吹化，便功力稍差道术之士，也必禁受不住，或被卷入风漩之中。如若不死，超出大气层外，只要真气凝炼，能够辟谷，不特无妨，凑巧还许遇见仙缘都不一定。人一到此，身轻如燕，天气也颇温和，丝毫风也没有。仰视星辰，多在头上，仿佛可摘，比常见要大百倍，到处明星灿烂。一轮红日，与明月东西相对，时近时远。月光只是一团冰轮，光并不强，却极好看，更无昼夜寒暑之分。只想下降，却被那万丈罡风隔断。非遇机缘，遇到风洞，或是再遇由上而下的风漩罡飚，还须深知底细，拼受数日夜的苦难，才得如愿。但是这类机会极少，由上望下，只是一片红黄沉沉的雾影，随着罡风吹动，宛如狂潮起伏，万马奔腾。

　　上官红毕竟修道年浅，无甚经历，哪知厉害！先见罡风猛烈，似难禁受，便将身剑合一，又把陈岩新近所赐法宝取出防身，居然无事。心中一喜，又是顺风，满拟这等走法只有更快。忽听异声起自身侧，宛如海啸。心想：“怪不得师长常说罡风厉害，单这声势，已有如此惊人。且喜宝光神妙，身剑合一，吹不上身，反倒加快，否则如何忍受。”心念才动，猛觉眼前一暗，身子一紧，连人带宝光全被卷入风漩之中，往上飞去。先仍不知入了危境，只觉风力奇猛，无法与抗，转瞬之间，身竟和转风车一般，一路激漩，随风上升，这才看出厉害。先因那风与寻常不同，色作深黑，目光不能看远，忽略过去，及至身被狂风卷入漩涡，不能自制，稍不留意，连防身宝光也受了震撼，丝毫不能与抗，这才心慌，定睛一看，才知卷入风柱之内。风色青濛濛的，好似一幢锥形的青风，其大无比，用尽目力也看不出。人在中心，随同急转，势子比电还快，威力之大，重如山海。如不与抗，不过随同向上滚转急飞，还好得多，只朝相反方向略一挣扎，休说敌它不过，丝毫无用，连身外宝光也似要被风绞散，威力大得出奇。没奈何，只得听其自然，往上升去。

　　上官红想起恩师现入危境，心如刀割。无奈身外宝光已被罡飚裹紧，晃眼便是千百转，早已头昏眼花，更须镇静心神，运用飞剑、法宝防身。虽有法力和别的法宝，也难施为，空自惶急，无计可施。似这样，吹了一天一夜，也不知飞有多高。后来快要力尽神疲，暗忖：“造化威力如此猛烈，不可思议。如今凶多吉少，风再不散，非死不可。恩师尚未见到，反倒送了性命，不特冤枉，也实辜负恩师与各位师叔朝夕爱护厚恩。”又想起从小孤苦零丁，受人虐待，逃来依还岭。长了一身绿毛，简直成了野人，和畜生差不许多。幸蒙圣姑垂怜，传以“乙木仙遁”，又蒙恩师收为弟子，好容易才有今日。哪怕见上恩师一面，再死也好，否则死不瞑目。越想越伤心，不禁悲从中来。正在伤心哽咽，猛觉身外漩势忽止，身又不住东摇西摆，颠荡之势更加猛烈。心想：“我命休矣！”紧跟着，脚底突有一股大力朝上涌来，同时“叭”的一声震天价的巨响，震耳欲聋。头上倏地一松，人也被那股大力托住，猛然朝上抛起。惊悸百忙中，上官红还不知身已脱险，人被抛起老高。

　　因这一日夜间，只是运用玄功守住心神，不令宝光防身，不曾主持飞行，身外一空，便往下落。目光又被罡风裹隔住，急转了不知多少亿万次，眼前发花。先未看真，后觉身似落叶飘荡，身外压力全数消散。料是脱险，方始定睛一看，面前立现奇景。只见满天星斗，大如盆碗，天色分外清明，微风不扬。俯视脚底来处，数十百幢又高又大的风柱，宛如狂涛山立，突作雪崩往下分散。一片红黄色的风烟，似海中波浪一般，接连几个起伏，便自平静下去。相隔脚底约有千百丈，竟不知方才怎么会上来的？知道身已冲出两天交界之上。想起平日师长所说，到此地步再想下去，便是万难。估计离地少说也有几万丈，试按遁光往下一冲。谁知脚底看似无边无岸，一片红黄色的雾气，那阻力大得出奇，连用法宝、飞剑试探，均被挡退。端的来也艰难，去更麻烦！末一次施展乙木神光，几乎受了反应，身遭重伤。见此情势，分明下降之望已绝。想起师恩深厚，从此远隔人天，何时才能相见？惊魂乍定，重又伤心起来。当前奇景也无心观赏，方向早已失迷，寄身气层之上，俯视脚底，朝前急飞，打算寻到空隙再试一下。偶一回顾，平日所见明月，竟有数十丈方圆，明镜也似，停在空中，月光已为星光所掩。

　　上官红心正称奇，猛瞥见一点白影由月旁掠过，待了一会略为隔近，看出是条人影，脚底还托着一片白云，朝自己这面飞来。心想这两天交界之上，至少也是地仙，我正走投无路，何不去朝仙人求救？忙催遁光迎上前去。同时又发现斜刺里也有两个同样白点移动，无心多看，仍朝近的一个飞去。晃眼临近，果是一位仙人，由一片白色仙云托住迎面飞来。看出是位貌相清秀的女仙含笑而至，刚一下拜，女仙已先问道：“你可是被罡风狂飚由下界卷上来的么？此处已超出人天界外，比子午、来复两线还高，凭你功力已难回去。看你仙骨仙根，灵慧可爱，难得有此旷世仙缘，拜在我的门下如何？”

　　上官红跪禀道：“仙长厚爱，感谢万分。无如弟子初入师门，受恩深重，家师“女神婴”易静现为仇敌魔法所困，急于往赴危难，偶过雪山，为罡风卷来天上。蒙仙长垂青，实不敢辜负师恩，还望大发慈悲，施展仙法助弟子回到下方，有生之日，皆戴德之年！”女仙闻言面容一沉道：“此是两天交界，寻常修道之士日夜清修，想过此关而不可得，你只微末道行，逢此奇缘，他人求之不得，如何反要回去？便你师父见你自误良机，也非怪你不可！”

　　上官红看出对方法力甚高，对于自己甚是看重，恐其行强相迫，躬身笑道：“弟子本是依还岭上一个毛女，幸蒙恩师收留，得有今日。恩师现在危难之中，心如刀割，除赴师难外全非所望。休说天仙位业，便堕地狱轮回，也绝不敢背弃恩师！如蒙怜念愚忱，助弟子回往下界，固是终古不忘大德，否则弟子任受千灾百难，也必冒着罡飚凶威穿云而下，虽死无悔，还望仙长宽恕才好！”

　　女仙闻言好似触怒，才说：“你这女娃叫甚名字？为何不识抬举？”忽听远远有人高呼：“道友不必介意，容我一言！”上官红回看，正是方才所见两朵仙云，已自飞近。云上立着两位女仙，云裾霞裳，明丽绝伦。内一穿青罗衣，身材微高，容貌更美。见面笑对上官红道：“你是峨眉门下再传弟子么？”

　　上官红见二女仙笑语温和，令人可观，忙即下拜说了来意。穿青衣的笑对前一女仙道：“蒋道友，这是峨眉派再传高弟，入门不久已有如此功力，根骨之好更不必说，休看她不知好歹，这正是她的好处！假如辜负师恩，只图自己成仙，这等门人有甚稀罕！我令她向道友陪罪罢！”上官红会意，忙向女仙下拜，说自己恩师深重，此后便历千劫，也决不敢违背，乞恕无知之罪！

　　女仙笑道：“我不过见你根骨太好，爱之过甚，一半怜才，一半也在试你，这等说法反显我气量太小了。今日终算有缘，现赠你金花一朵，此是清虚仙府奇珍，防身御敌，颇有灵效，他年有缘当能再见，好自潜修，仙业不远，行再相见吧！”说罢，举手转身往侧飞去，仙云冉冉，转眼不见。上官红一看手中金花，形似两寸方圆一朵菊花，金光闪闪，耀目难睁，知是异宝奇珍。

　　穿白衣女仙笑道：“蒋仙子近修上乘道法，欲求天仙位业，如何还是当年盛气。”穿青衣女仙道：“即此已是难得，为了强迫收徒，不好意思，倒便宜上官红得了一件法宝。此宝只要学会‘太清仙法’，便能应用。”上官红近习“太清仙法”，已能应用，闻言甚喜。忽想起师父被困，心又愁急，忙问二女仙姓名，方欲求助，穿青衣的已先笑道：“贫道陈文玑，此是师妹赵蕙。我另赠你灵符一道，神雷一丸，此是九天罡煞之气所炼，任何邪法均可冲破。老魔师徒移居九盘山大壑之中，下设‘血河大阵’，上有‘碧目天罗’笼罩，到时可用神雷开路，另用‘乙木神光’破阵而入。”

　　上官红听师父讲过灵峤三仙门下弟子陈、赵二女仙，和各位师叔颇多交厚，不禁喜出望外。看那灵符，乃是一片玉页，上有朱文符箓。神雷只有豆大，托在手中滴溜乱转，时紫时青，时黄时红，五色均备，变幻不停，忙又拜谢。陈文玑伸手一拉，赵蕙扬手飞起一片仙云，将三人一同裹住，由九天高处朝下飞堕，晃眼冲入罡风层内。

　　上官红见那仙云宛如一片轻绡笼罩身外，可是那么强烈的罡风竟吹不到身上。最奇是下降千余丈，由内望外，先前缠绕自己上升的大风柱随时可见到，都是高如山岳，电旋星飞，凌空急转，“呼呼”之声，杂以一种极尖锐刺耳的厉啸，震耳欲聋。仙云共只薄薄一层，在陈、赵二女仙主持之下由那风柱之中穿行绕越，一个也未被卷上，只在里面时东时西、时上时下往地面降去，心中惊佩，羡仰已极！

　　陈文玑笑道：“你不必羡慕我们，将来成就还在我们之上呢！”上官红自是逊谢。文玑又道：“我是实话，并非夸奖。这类风柱布满两天交界罡风内层，为数何止亿万。照例互相激荡，分合无端，终古以来永无休息。你方才如非法宝神妙，比你功力还高的人也非受伤不可！除却仙佛两道具有极大神通之人才可任意往来，你没见我们上下绕越，多费事么？不肯常往人间，便为相隔太高，上下艰难之故。”

　　飞行神速，仙云已越过罡层直往下降，上下相隔仍有三、四千丈。陈文玑执手笑道：“我二人尚还有事，不能送你前去，照我手指朝西北方直走，越过雪山最高峰不远，如见乱山之中有一广大绝壑，便是九盘山魔宫所在，小心应付，再相见吧！”说罢，把手一扬，同驾仙云飞去。上官红连忙下拜，人已飞远。一看当地，乃是武夷山上空，离开雪山甚远。心想：“经此二三日，不知师父光景如何？

　　心中一急，忙催遁光往雪山飞去。全力飞行，远望直似一道银虹，冲空破云而渡，其急如电，不消多时便达雪山上空。乱山罗列之中出现一大片冻云冷雾，知已到达。因见地域广大，拿不准师父是在何处，打算问明地方远近，以便冷不防冲开魔网破禁而入，一到便与师父会合。用传声朝下询问，果听师父回应。因听传声来处就在脚底，忙把“神雷”连同“乙木神光”一起施为，猛力朝下冲去。初意那丸神雷至多和“乾天一元霹雳子”威力相同，即使再大，也是一发就完。谁知那丸神雷威力大得出奇，并还生生不已，能延七日以上方始逐渐消灭。

　　上官红见神雷宛如飞星下泻，并未爆炸，心正奇怪，忙催遁光追去。神雷在前相隔也只一两丈，目光到处发现脚底现出一片奇怪碧光，宛如亿万只碧绿怪眼闪闪生光，神雷已然射将下去。两下才一接触，只听密雷爆发，连珠霹雳声中，脚底数亩方圆一片鱼鳞也似的碧光立被炸开一个大洞，千万形如人眼一般的鬼火化为碧萤暴雨，四下迸射，满空飞舞。俯视脚底血海，烈焰飞扬，鬼哭神号，师父同一少女在好几层剑光宝光织成的光幢之中凌空而立。

　　神雷爆炸以后，化为大蓬五色火球，其大如杯，与“乙木神光”会合一处，连珠爆炸，直似百万天鼓同时怒鸣。雷火往外飞射，所到之处，身外血焰、魔火、金刀、毒叉宛如狂雪山崩，惊涛飞舞，纷纷四散，以为晃眼便可会合。谁知鸠盘婆神通广大，扬手一片暗碧色的阴影飞将出去，一面倒转阵法，易静师徒立被隔断，各不相顾。上官红本以为相隔咫尺，当时便可冲到师父面前与之会合，谁知冲行了一阵全无用处。始而觉着身上一紧，四面血焰魔光倏地加盛，内中带着一种黏滞之力，冲行逐渐艰难。心方一惊，紧跟着一片碧影当头罩下，被身外“乙木神光”挡住，一闪不见。先也不曾理会，及至往前一看，师父那幢防身宝光本来停在离身不远的右边一带，就在这晃眼之间无故失踪！

　　上官红正自惊惶，面前倏地碧影一闪，现出一个鸠形鹄面、奇丑无比的瘦老太婆。下面赤着双脚，瘦硬如铁，却穿着一身金碧辉煌、非僧非道的服装，手持一根鸠杖，鸠口内黑烟缕缕，目射碧光，神态丑怪，无异鬼物。那么强烈的神雷宝光竟会挡她不住，突在身前出现，含笑而立。上官红不知此是鸠盘婆元神幻化的虚影，有意迷惑人的目光。如非陈文玑所赐灵符，只这一眨眼的功夫元神已被吸去，除却降伏，休想活命！

　　鸠盘婆本意来人仙根仙骨，秉赋奇厚，从所未见，打算强收为徒，先将元神摄去。求得之心太切，明见敌人宝光强烈，威力甚大，竟不惜耗损元气，把多少年来轻易不用的魔教中“化体分身”之法施展出来。这类魔法一经施为，万一遇见强敌棋高一着，害人不成便要反害自身。行法时必将本身肢体用魔刀行法切断作为化身，对敌时看是一条似虚似实的人影，和本身一样具有极大威力。

　　鸠盘婆也是自恃太甚，上官红灵符发动，发时一片极淡青光微微一闪，便将人全身包没，暗中具极大威力。邪法离身丈许便被一种潜力阻住，莫想上身。老魔头先觉对方五色神雷和那“乙木神光”猛烈非常，虽得冲入，本身元气已消耗了一些，心中已自惊疑。再一对面，还待前进，无形中忽有一股不可思议的潜力把路挡住，休想再进分毫，不禁大惊，才知来人年纪虽轻，不是易与！

　　当下鸠盘婆手指上官红，阴恻恻笑道：“小姑娘，你师父易静连那绿发贱婢，均已被我擒往魔宫听候发落。你只要肯降伏拜我为师，从此受用无穷，她师徒二人也可看你面上容她活命。否则，此间上有天罗，下有地网，我一扬手之间立成齑粉，元神还要被我擒去受那炼魂之惨，永世不得超生，岂非自取灭亡！”

　　上官红见师父失踪以后身影皆无，这丑怪妇人那么猛烈的神雷和“乙木神光”竟会被其从容飞进，一任全力运用，青光神雷打将上去，敌人直惟一条虚影，立在神光火雨之中若无其事，心已万分惊疑。再听这等说法，越发惶急，以为敌人既然不畏宝光神雷，凶多吉少！当时悲忿交加，情急心横，哪还再暇寻思！蒋仙子所赐金花又只要稍会“太清仙法”的人便能使用，当由两天交界冲破罡风气层往下飞降途中，又经仙女陈文玑传授指点，更是收发随心。一急之下，心想危机业已临身，这朵金花听陈仙子说得那么大的威力，反正凶多吉少，何不冷不防拼一下？念头一转，为了伤心惶急太甚，连用金花防身之意俱都没有，手中灵诀往外一指，那朵金花立由头上飞起！暴长数十百丈，光芒万道，中杂细如游丝的金色光线，朝着对面魔影当头罩下来！

　　鸠盘婆原用一节手指化身行法，先见上官红鬓边插着一朵金花，宝光闪闪，映得容光分外美艳，知是一件法宝，经陈、赵二仙用仙法将宝光掩蔽了一大半，看去仿佛寻常。及至面前倏地奇亮，金花耀眼，强烈非常，方觉出中杂威力极猛的绝灭光线！心中一惊，来势神速，逃避无及！只一闪，全身便被亿万金光神线罩住，由下而上急翻过来。四围花片也似的金光再往上一合，成了一朵将开未开，大约三四丈的金色菊花，停空而立。只听一串轻雷微微响过，花朵由合而开，魔影便自消灭！

　　鸠盘婆无端失去了一指，成道以来第一次遭到这等惨败，不禁大怒。看出那朵金花是件降魔至宝，急怒交加之下，便将全阵一起施为，等待时机下毒手。上官红还不知道大材小用，见鸠盘婆已被金花消灭，四外血焰魔光反而更盛，这才疑心前见乃是幻相。那金花尚停面前，四外血焰魔光潮水一般冲将上去，近前便即消灭。上官红猛触灵机，想起此宝还有防身妙用，伸手一招，花便飞回，立时停身其上。

　　鸠盘婆初受重伤，瞥见敌人持有这样从未见过的仙府奇珍，竟不会运用，任其停在身前，以为有机可乘。连伤也不暇顾，就着那截断指往前一扬，立有一粒血珠飞将出去，到了上空化为一片暗赤色的阴云，正朝敌人当头罩下。这类魔教中的碧血神焰，乃灵元真气所化，本身功力越高，威力越大。鸠盘婆是魔教中数一数二的人物，自更厉害得多。谁知共总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敌人将金花收转飞身其上。同时施为，两下恰巧撞上。花心之中射出一蓬大如米粒的金色光雨，只一闪，全部爆炸，化为无数细如牛毛，长才尺许数寸不等的光线，满天花雨缤纷电射，奇丽无俦，当头魔光挨着立被冲散！鸠盘婆当时心神一震，知道不妙，又惊又急。此是本身元气所化，忙即回收，已损耗不少！经此一来，越发暴怒。

　　因她一向深沉，喜怒不形于色，越是怒极，神态越发镇静，下手更是又狠又稳，又辣又快。接连两次重创，败在一个无名幼女之手，并不发怒，反更从容。自知这件法宝威力来路，不曾看透以前，不宜妄动，索性沉下心去，二次把手一指，现出一个化身，飞向金花之外，狞笑道：“小女娃不知利害轻重，早晚必形消神灭了。”

　　上官红戟指怒喝：“老魔鬼，你快引我去见师父，否则我囊中还有专破‘九子母天魔’的至宝，乃是紫虚仙府一位天仙和陈仙子所赐！”鸠盘婆竟受了上官红的骗，信以为真，心中惶急，冷笑一声便退了下去。上官红测不透仇敌是何用意，所说原是假话，以为敌人不会相信，便未再提。鸠盘婆心中痛恨，只管以全力运用阵法，“九子母天魔”始终不曾施展，便宜了上官红，乘此时机运用“太清仙法”，使金花与心灵相合，无形中增加了不少威力。

　　上官红已将鸠盘婆哄信，就此相持下去，原可不致受难。只为对师忠义，时候一久，仍不放心。到了第五日，忽然想起老魔二次现身时经自己说了一套假话之后便自退去不曾再见。便想用前言再试一下，谁知弄巧成拙！鸠盘婆一时受愚，她这一开口，越发露出马脚，鸠盘婆心想若带有降魔之宝，断无不用之理。暗骂自己阴沟翻船，竟被一小孩子瞒过，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铁姝这时见双方相持已好几天，费了许多事，毁掉好些神魔异宝，只将敌人师徒暂时隔断，并未占着一点上风。不特“九子母天魔”不曾放出，连好些魔法均未施为，坐视敌人在飞剑法宝防身之下静待援兵，毫发也未伤到一根，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拿话点道：“恩师迟不下手，可是算出敌人还有后援，想要一网打尽么？”

　　鸠盘婆冷笑道：“你既不耐久候，可去代我主持中央神坛，我先给她一个厉害。”铁姝看出乃师说话时，面色格外阴沉，一双碧绿的怪眼注定自己，不住闪动，隐藏凶毒，与往日大不相同。深知乃师阴险狠毒，一朝触怒，不论亲疏，此时已成有胜无败之势。想起以前处治门人之惨，那“九子母天魔”，便有几个以前得意同门在内。不禁吓了一跳，当时诺诺连声，由此存了戒心。鸠盘婆说完，方始冷冷的朝着易静说道：“你虽一再逼我动手，我总想息事宁人，不愿轻开杀戒。今已数日，我并未施展全力，所炼九子母天魔也未发动，你三人便被困阵中，行动不得，即此当知我非庸手。道友能有今日，也非容易，就算前仇深重，道友不经此劫，何能转祸为福？事须三思，免劳后悔！”易静骂道：“无知魔鬼，少发狂言，想你行为何等凶残，如有本领，只管施为，谁还怕你不成！”

　　鸠盘婆闻言自是忿急，心中恨毒，表面仍不露出，阴恻恻笑道：“你既不知好歹，休怪我不看你师父情面。你那爱徒上官红实是美质，可惜随你一同葬送。我特容你两师徒一见，免其死不瞑目。”易静本来心中怀念，一听这等说法，心想如能见面，自然是好。同时想到敌人阴险狡诈，所说也许藏有阴谋！心念一动，冷笑答道：“老魔鬼，你那邪法毒计我全知道，休看我门人年幼道浅，你决害她不了！”

　　鸠盘婆冷笑一声，重又不见。易静见多识广，情知仇敌不怀好意，持久无功，必下毒手，暗中戒备，暗命石慧不可乱发“石火神雷”，以免一时疏忽受了魔法暗算。眼前倏地一花，先前密布阵中的血焰魔光连同百万金刀、烈焰、飞叉全数不见。上下四外只是一片昏黄暗赤色的沉沉雾影，不见一丝天光。仇敌师徒仍是不见，却在东南角上现出大片金光雾影。易静定睛—看，正是上官红在五朵金花之上盘膝而坐，身外有飞剑法宝金光笼罩，外层又有“乙木神光”笼罩其上，无数巨木光影排列若城，把人围在其内。青霞湛湛，时隐时现，那菊花形的金光由外而内往里合拢，看去恰将三四层宝光一齐包住。看出不是幻相，暗忖：“红儿哪里得来的仙府奇珍，便此坐守之法，也似受了高明指教！”心中大喜，试用传声笑呼：“红儿可曾见我？”

　　上官红原因用尽方法不能传声，第二次发话恫吓又未回答，只得澄神定虑端坐金花之上，静守待援。忽听师父传声相唤，不禁狂喜，忙即抬头一看，师父同一未见过的绿发少女同坐“兜率宝伞”之下，身外光芒万道，宝气腾辉。鸠盘婆居心残忍，凶毒无比，此际表面二人东西相对，实则中有魔法禁制，可望而不可及。并还利用对方七情哀乐分神，以便进攻。上官红初经大敌，自然不知。因见师父并未被擒，心中欢喜，忙用传声回答，立时便要过来会合。

　　易静一见，不禁大惊，忙喝：“红儿千万不可妄动！”鸠盘婆觉出敌人各自镇守，直如无事，心中奇怪，试一查看，上官红目注前面，樱口微动，一字也听不出，想起峨眉“千里传声”之法，一时疏忽，忘了禁制！易静必令爱徒静守，阴谋已难成功。恨到极处，先朝上官红冷笑道：“无知女娃，许你师徒见上一面，再不见机降顺，就来不及了，我先给你尝点味道！”说罢，把手一扬，立有一条魔手，看去比血还红，由左臂上飞起。晃眼加大，布满空中，朝上官红当头罩下！

　　魔手罩下之际，被金花宝光往上一冲，便自回飞。上官红先觉金花宝光强烈，魔手难侵，尚自心喜。因奉师令不令言动，也未出声发话。猛觉那带着大蓬黑烟的血手只空抓了一下便自撤回，不知怎的，心旌摇动，神魂似欲离体而去！忙运玄功镇摄，忽听远远鬼哭之声，十分凄厉刺耳，若远若近，惨不忍闻，听去似在呼喊自己的名字，刚宁静的心神重又起了震悸，老想朝那哭声奔去！料知仇敌正用“呼音摄神”之法意图暗算，忙用本门心法潜光内视，不令心神稍受摇惑，一切付之不闻不见。

　　那血手魔影和鬼啸呼名之声循环不停，此去彼来，不胜其扰。到了后来魔法越来越凶，只得把双目闭上，连师父也不敢看。心神虽得勉强镇静，但是身上时冷时热，烦躁不安，有时更如芒刺在背，说不出那样难过。唯端坐花中，用本门心法入定起来。也不知过了多少天，忽听有人怒喝：“鸠盘婆魔鬼，你恶运已终，还敢害人！”口音是个熟人，因前数日虽然受了许多无形无声的侵扰，苦痛非常。近三日因为定力日定，金花已与元灵相合，鸠盘婆的秘魔六贼已无所施其技，心智澄明，一听有人呼喝，忙即睁眼一看，不禁心神皆颤！

　　只见易静仍在神光宝光笼护下，端坐“兜率宝伞”之内。只是上半身衣服已全毁去，身上钉着九个拳大死人头颅，都是白发红睛，獠牙森列。不知何时被其侵入宝光层内，将前后心和左右膀一齐咬住，二目凶光四射，口中呼吸有声！宝光层外更有一幢时碧时红的血光，似一口极大的钟，连人带宝光一齐笼罩在内。石慧不知何往，易静头上似有一圈淡微微的金光将头罩住，和画上佛光一样，但是眉头紧皱，咬牙切齿，满脸均是痛苦之容！方才发话的正是师父三生好友陈岩，独自一人肩上背着一个花篮，身外裹着一片白色仙云，手指一道朱虹，口中喝骂，正朝师父身前赶去。

　　这一惊真非小可，情急欲起。忽听一幼童传声说道：“红儿不可妄动！陈哥哥不听话，说好待机而动，他偏心急，见你师父受难，便不顾命一般赶去，其实并无用处。鸠盘婆老魔魔法之高，与尸毗老人各擅胜场，你我只能在她紧要关头寻她晦气，要凭我们除她，实是万难！只管放心，听我调度。”上官红听出李洪口音，惊喜交集，忙问：“李师叔怎得到此？师父何时出困？”问完并无回应，陈岩已往光层之中冲进。百忙中似见师父微微睁眼朝陈岩叹了口气，宝光分而复合，电也似疾闪得一闪，最外层血光先被陈岩冲破，竟似活的一般待要随人侵入宝光层内，势甚神速！陈岩似有防备，回手一扬，手上飞起一片明霞将血焰挡得一挡，人也随着飞入。

　　陈岩与易静会合一起，扬手一片红光待朝那九个魔鬼飞去。易静突把双目一睁，急呼：“玉哥不可妄动！不受此苦，如何成道！此时我以全力在此苦熬，你如动手，累我前功尽弃！”陈岩见她说时忍痛挣扎惨状，越发不忍，只得停手，空自愁急，无计可施。易静只是身受奇惨，如非将本身元神隐向头上，早为九鬼所啖！因知陈岩情深爱重，不惜死生相随，故意如此说法好使放心，免得知道此是自己存亡关头，稍一疏忽便铸大错，哪有心肠听话！陈岩不知心上人心意，为想减少易静苦痛烦闷，一面戒备防那九鬼暴起伤人，一面将别后情形详细说出。

　　原来陈岩自从同了笑和尚、李洪、甄艮、甄兑在北海绛云宫，听苏宪祥、归吾、虞孝、狄鸣岐说易静误入魔窟，被鸠盘婆师徒困入魔阵，心如刀割，恨不能当时飞走。及至离开水宫，李洪道：“你只顾情急赴难，可知被困魔阵，元神必有损耗，不将蓝田宝玉先取到手，就算手到成功将人救出，试问用何灵丹培养她的真元？”陈岩一听，只得一同起身往灵峤仙府飞去。

　　那灵峤仙府乃东海尽头落漈过去高接天界的一座海上神山，由中土前往，中隔十万里流沙始到天蓬山下。上面还有七层云带，离地万丈以上，罡风凛冽，冰云蔽空。更要经过三、四处寒冰风火之区才能发现生物，由此往上始见嘉木繁花，沿途景物也越往上越灵秀，再冲过末了一片云层，快到绝顶，灵峤仙府便在其上。众人久已听说，心生向往，除陈岩一人心中有事，愁闷不解，全都兴高采烈，亟欲前往观光。

　　当下便由笑和尚为首，甄氏弟兄指点途向，陈岩、李洪、苏宪祥三人主持遁光，一同飞行，余人全都藏在里面。这一来飞行自快得多，尤其笑和尚东海面壁以来功力大进，炼就师传佛家“心光遁法”。苏、李、陈三人又都各有擅长，四道遁光联合一起，把余人拥在其内，上来先似一道带有金花银霞的五色彩虹，冲空破云，横海飞渡。后来苏宪祥见四人遁光过于强烈，惟恐招摇，令将遁光行法掩蔽。果然飞不一会，两次强烈遁光由斜刺里飞来，内中一道也分不出是邪是正，看那神气竟似在远处发现众人遁光追踪而来，在众人来去路上往来疾飞了好几次方始退去，看神气好似有心寻事光景，功力也似不弱。众人见状多半不忿，依了李洪，竟想离开众人向其询问。陈岩惟恐多生枝节，力主不要理睬，再三劝阻。

　　飞行神速，不一日已到东海落漈上空，遥望前面烈焰飞扬，热烟弥漫，时见大量山石熔汁由高就下，瀑布也似流向山脚大海之中。海水和开了锅的沸浆一样，热气蒸腾，高涌数十百丈。天空被火云布满，上面火山喷口被那千百丈浓烟火云遮住，只近海面数十丈略为看见一点熔汁沸浆当年冲刷的大小凹槽，哪还看得出山底的形貌！仰望一片暗赤浓黑的烟雾，更见不到丝毫天色。海沸之声轰轰发发，震耳欲聋。众人虽在飞剑法宝防护之下，冲行热烟火震之中不曾受伤，但也觉着天时奇热，不甚好受。

　　再向前去，只见前面愁云低幕，天水混茫，烟雾越发浓烈，黑压压好似天连水、水连天，两下合为一体，光景黑暗异常。可是一片浓黑影里，却现出两根冲天火柱，一大一小。四外那等黑暗，火柱光色却是鲜明已极。海上万丈洪波，无边恶浪，全被映成异彩，奇丽夺目。

　　众人正在赞叹，猛瞥见两道亮晶晶的青光由斜刺里飞来，直投两根火柱之中。那么强烈的“雷泽神砂”，众人有宝光防身，相隔百余丈外便难忍受，似此奇热，来人竟如无事！那两火柱本是静静的矗立黑烟之中，青光刚一飞进，立生反应，发出一股比电还亮百倍的火星将来人裹住。众人因见青光不带邪气，当是海外散仙，妄恃神通来此涉险，又深知“雷泽神砂”的厉害，全代来人担心。李洪更是义侠仁厚，惟恐来人受伤，一纵遁光离群飞起，扬手先是一圈佛光金霞朝前飞去。紧跟着放出“金莲宝座”，救人心切，动作太快，人还未到，那分合由心的“如意金环”已电掣而出！

　　谁知目光到处，那两股火花已将人裹住冲霄直上，青光也自收敛，现出两个妙龄少女，各在一片青色光影笼罩之下，吃那两股火花拥住，电也似急便往上升。李洪先觉火花强烈，只一闪便将人裹住，青光立时消去大半，一时不查，误认来人已入危境，人还未到，“如意金环”先自出手。等到金环佛光把人罩住，看出对方故意如此，已自无及！那两股火星吃佛光一挡，一闪即灭。二女立时面现怒容。李洪把金环撤回，两下人已对面。

　　笑和尚和苏宪祥首先看出不妙，忙率众人赶上。两少女本要发作，及见李洪坐在“金莲宝座”之上，通身都是金光祥霞笼罩，同来众人所用法宝飞剑又无一样不是仙府奇珍，料知不是好惹。内一年纪稍长的朝同伴看了一下，另一少女朝长女冷笑道：“我和他们素昧平生，无故作梗，莫非还不容人说话不成？”宪祥终较老练，听出话风不妙，忙道：“二位道友不必介意，这位李道友因见‘雷泽神砂’厉害，惟恐道友犯险，情急相助，不知道友欲藉神火飞遁上升，―时疏忽，出手稍快，望勿见怪！”

　　少女冷笑道：“既连这一点都看不透，现世作甚？此时叫我上去，可知我们是容易么？这无知顽童叫甚名字，可有师长没有？也不知入门才几天，便藉着两件法宝出来闯祸！你们人多势众，我姊妹已然扫兴，不愿再上，暂时也无暇和这无知顽童怄气。是好的，报上姓名来历，一年之内我自寻他！”

　　宪祥还未及答，李、陈、虞、狄四人已越听越有气，方要开口，笑和尚已笑嘻嘻抢先发话道：“你两姊妹不必生气，此是我小兄弟李洪，家师妙一真人之子，‘寒月禅师’谢山门人。他常年不在峨眉，便在武夷，如有清暇，只管赐教！我这兄弟虽是顽童，并不怕事。你两姊妹说话颇有道理，想必没有师长，日后既要见教，何不把名字来历留下呢？”

　　（注：本书人物极多，有的出一出场就此不见再提，这类人物大都已被删去。百花岛农家姊妹，也是这一类人物，其所以保留，因为笑和尚这一番对话，十分有趣，李洪来头之大，更是惊心动魄。事实上，书中任何几个无关紧要的人物，展开来都可以写好几万字，可知本书之博大浩淼，无与伦比。）

　　二女面上一惊，长女也冷笑道：“你们连百花岛农家姊妹都不知道，也敢远来东荒气人。此时我们有事，无暇理论，到时自会往中土去寻你们！”说罢，朝少女一拉，青光一闪，立时刺空飞去。仍是一道青光，但与常见不同，作圆锥形，光不甚强，但是极快，一晃刺入黑烟火云之中，声影皆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