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幻波艳尸 涉险救人
2019-11-22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作品集  点击:

  易静闻言,知丙融乃昔年长眉师祖飞升前三月所诛中“条山六妖”之一,邪法甚是厉害。心还暗幸妖人已落禁网,多半不致被他逃走,立即现身喝骂道:“你这妖孽,我师祖长眉真人因值飞升在即,给你自新之路,这多年来匿迹销声,只说你已悔祸悛改,不料仍在暗中作怪。想必也是恶贯满盈,伏诛在即了!”话未说完,早把“阿难剑”飞将出去。

  丙融先听易静一说姓名,知是易周之女、一真大师爱徒,近投峨眉门下的“女神婴”易静。“赤身教主”鸠盘婆曾与此女斗法多日,均未能制其死命,结局又因此成全了她,炼就元婴法体,玄功奥妙,为后辈中有名的人物,口虽通名发威,来时锐气威风已馁了许多。一面施展自炼“赤阴飞叉”迎敌,一面心中嘀咕,暗忖:“此女委实不比寻常。玉娘子行事可疑,心情好恶难测,不胜此女,又难回报。莫如把当年长眉真人没有毁去的三件法宝全使出来,只稍取胜,立即遁回。好歹先恢复了原体,免却万一之忧,再作打算。”念头一转,立即施为。内中一件名为“天瘟球”的,早已准备停当,当先发出。紧跟着,右肩摇处,身佩“红蛟剪”化作两道暗赤色的朱虹,剪尾电掣而出。

  二人斗法已相持有刻许工夫,易静先欲生擒,未下杀手。不知妖人受了妖尸媚惑,色令智昏,临敌突然有些警觉,只顾寻思,迟未发难,未免稍微疏忽。口中话刚说完,忽见妖人发出一团栲栳大的黄光,猛想起前听一真恩师说起,这妖人自号称赤霞神君,所炼法宝俱是暗赤颜色,宝名也冠以赤字。内有五件独门散瘟之宝却是黄色,奇毒无比,无论仙凡,稍微沾上,不死必伤。自己元婴之体虽然不怕,却也不可大意。

  易静立发“牟尼散光丸”,向黄光射去。她只听一真大师说起遇此物时须要留意,未知底细,也不知妖人另有法宝暗算,“散光丸”一撞,立化为一片极浓密的暗黄色氤氲之气。易静方觉黄烟太浓,倏见“散光丸”银光乱爆如雨,黄烟激荡飞散中,眼前大片寸许长的暗赤血光,飞蝗一般射来。骤出不意,抵御已自不及,忙运玄功纵起,饶是飞遁神速,肩臂上仍被打中了两处,如非元婴炼成,就不死也万难禁受!又见万千飞钉一般的血光仍自飞洒追来,当时大怒,一面略为闪退,一面忙取“兜率宝伞”抵御。

  丙融见“化血神钉”打中敌人,竟似无甚伤害,心中大惊。伞光一起,知更难于取胜,忙把神钉收回,待要遁走。易静多年来不曾受伤,心中恨极,连伤也不顾得医,只运玄功略闭了左臂气脉,“六阳神火鉴”已朝妖人照去。此宝自受师传以来,因是专为日后对付“赤身教主”鸠盘婆之用,屡遇强敌,均未轻易施为。这时因为受伤恨极,必欲诛灭妖人元神,施展出来。

  易静师传降魔七宝同时已用其四,丙融如何能支!“散光丸”、“弹月弩”一片爆音过处,“天瘟球”震作分裂,那“赤蛟剪”也被“弹月弩”击中,光芒减去好些,正想就此遁走,不料敌人手上忽发出六道相连的青光,恰是两个乾卦重在一起,合为乾上乾下六爻之象。光只数寸,粗才如指,越往外射展布越大!

  “天瘟球”黄色烟光吃青光一照,突然发火自燃,宛然薄纸之烘洪炉,一瞥而尽。紧跟着护身光华又被照中,立觉身上奇热如焚,易静恨极妖人,又是一粒“散光丸”,一粒“弹月弩”同时打到。妖光立被震破,幸是元神化身,如换寻常妖人,不必再用“六阳神火鉴”,就这一丸一弩也是九死一生了。丙融吓得心胆皆寒,哪里还敢停留!忙带着残余妖光急飞遁走。易静见妖人逃走,怒火头上,忙纵遁光急追过去。

  丙融元神飞遁本极迅速,又在惊惧忧疑情急之下,飞行更速,转眼飞到幻波池上空,投入池内。易静更不寻思,将身形隐去,跟踪直下,借水遁入内。身刚沾水,忽闻上面雕鸣,知在示警拦阻,自恃法力高强,也未在意。水柱降落极快,未容转念,已然落入池中深潭水眼之内。一鼓勇气,更不反顾,迳驾水遁到了潭底,顺着洞壁水道往上逆行。易静正在潜行,忽见两个男子走来,一会走到,乃是两个貌相奸猾的中年道装妖人。

  易静正想在这两妖人口中听点虚实,忽听曼声长吟,远远传来,音声词意淫艳无伦。易静暗骂妖尸也曾在圣姑门下多年,怎的这等淫贱无耻!二妖人闻艳歌之声,始而惊惶失色,面面相觑,竟似畏惧。听不一会,好似心荡神摇不能自制,倏地不约而同,各自抢先飞驰赶去。

  易静看出二妖人法力俱都不弱,无如迷恋妖尸陷溺已深,是以一听妖尸艳声,立时赶去。易静暗忖:“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仍然隐身向前,不一会来到上次开鼎取宝的石室之中,只见圣姑在玉壁上遗容,本是神情若活,隔了不到一年,竟变得模糊浅淡。玉壁不现一毫邪气与残破之迹,决非经过妖法毁损污秽情景,心中不解,未免多看了两眼。初见时仍是一个妙龄少女影子,及至连连注视,那人影竟越来越淡,渐渐隐没,不见丝毫痕迹!益发惊诧,想不出是甚作用,只得小心戒备,觅路前行。

  走不多远,进了一间设有丹台炉鼎的石室,随列器皿极为古雅精良。知是主人昔年未成道时炼丹之所。方想师父曾说洞中千门万户,无一处不有禁制,这间室内怎无埋伏?往上下四外细一查看,丹台设置一切决非正宗路数,不禁恍然大悟。知是妖尸新用法力凿成的炼丹之所,故此未设禁制。

  易静心知此室一定是紧要所在,仔细查看,见鼎前立着一面小幡,似非常物,也不带有妖气,只看出是旁门中人所设丹台,别无可疑之处。仔细端详了一阵。恐妖尸诡诈百出,机关尚未识透,一经妄动,多生枝节,便不去动它,迳往台后靠壁圆门之中走进。门内横着一条长仄甬路,对面是一间大石室,中空无物,却有四门,壁上隐现风云雷电影迹。刚往里一探头,便见壁上影迹渐显,隐随风雷之声。知道中有风雷之禁,不可轻入,便转而向西走了下去。

  易静才一走过,便听身后风雷之声大作,心知洞中妖尸,一定发现有人侵入,正在发动洞中埋伏搜索,易静艺高人胆大,心想已入宝山,岂可空手回去!反正要与妖尸一战,何不冒险直入寝宫一行?如若阻折回来,索性施展法力,冲破妖尸禁制,杀将出去再作计较。想到这里,便将护身七宝准备停当,在“兜率宝伞”护身之下,左手“灭阳神火鉴”、右手“太乙散光丸”、“灭魔弹月弩”,一面运用玄功镇定心神,驾起遁光,足离地面二三尺凌虚步空而行,试探着缓缓往里飞遁。

  来到圣姑寝宫前,才一入门,忽听一个少女喝道:“来人止步,免遭不测!”易静听出那口音与上次来此取宝鼎中语相似,知是圣姑遗音,忙即止步定睛一看。当地乃是一间极广大的洞室,上下四壁俱是整片碧玉,当中现出一座三丈方圆的白玉榻,榻上端端正正坐着一个妙龄少女,和上次宝鼎前玉屏上面圣姑仙容一般无二,只装束有异。满头秀发披拂两肩,一手指地,一手掐着印诀,柔荑纤纤,春葱如玉,下面赤着一双白如霜雪,胫骨丰妍的秀足,安稳合目,秀坐其上,如朝霞映雪,容光照人,端的妙相庄严,令人不敢逼视!

  那白玉圆榻后面环立着十二扇黄金屏风,金光灿烂,风云雷电,水火刀箭之迹隐现其中。榻前立着一盏白玉灯檠,佛火青莹,焰光若定。灯侧一柄尺许长的小金戈,一根好似新采折下来的树枝,一撮黄土,一个盛水的小金盂,为物俱都不大,一样接一样做一圈环在榻的左前面。易静身已行近。相隔那灯不过三尺,如非闻声止步,再飞过去定必撞上,知是圣姑所设“五宫五遁”法物。方自忖量进退,倏地眼前一亮,榻前玉石地面上忽涌起五尺大小一轮明光,恰似一面明镜悬在空中。那光照在身上,当时只觉着心情一动,恐入幻境,忙镇心神,定睛看时,光中景物人影忽似灯影子戏一般,一幕接一幕相继变现出来,心神不特未为所摄,灵府反而越觉空明,仿佛镜中人物景地均曾相识。

  易静知道圣姑法力神妙无方,必早算出自己今日来此,特为指点玄机,并非幻想,断定此举必有深意。索性在“兜率宝伞”护身下,用一真大师所传坐禅之法,运用玄功守定本命元神,潜心谛视,看到后来,方觉光中人影越看越熟,直似以前经过之事!忽又听少女声音清叱道:“道友危机将临,还不省悟么?”说时那镜中正现出一个白衣少女为数妖人飞剑法宝环攻,遭了兵解。同时镜中似有一片清光迎头照来,一闪不见,忽然大悟,把前几生的经历一一涌上心头。

  原来易静正是圣姑昔年唯一好友白幽女,先也出身旁门,和圣姑一样戒行高洁,法力也在伯仲之间。不过圣姑喜静,轻易不见生人,幽女好事嫉恶,树敌甚多。二人虽是同道至交,性情均极孤傲,不肯下人。圣姑天生丽质,仙根玉貌,对美貌少女极喜爱。当初收“玉娘子”崔盈时,幽女久闻崔盈淫恶凶狡,再四劝阻。此时圣姑尚未得参正宗佛法,明知所说甚是,一则护短,向来不肯认过。二则极爱崔盈的聪明美丽,且已收下,不便反悔。幽女见不纳良友忠言,心自不悦。力言此女不去,必为所误。圣姑竟自激怒,说:“我自己甘愿受累,即使此女真个犯规叛师,淫恶不法,我也加以容恕三次,只她第四次不犯我手,决不亲手杀她!我必将她感化教导,引使归正才罢!否则有她在世一日,我也留此一日,不了此事,决不成真!”

  白幽女听圣姑说得如此决绝,一怒而去,由此二人踪迹疏远。此事在三百多年以前,李宁前三生是一高僧,忽然夙缘凑合,途中巧遇,看出圣姑是佛门弟子,特以禅机点化,并令往游身毒,寻取真经,圣姑福至心灵,如言寻往身毒国。果然在一枯树腹内寻到一段神木,详译上刻梵文,知道内藏一部佛家真经,为禅门无上妙谛。但有佛法封禁,深藏木内,须对神木用三年零六个月坐功,以自炼太乙金精之气将木分解,始能取视。本约定幽女一人打坐,一人护法,将来一同开读参悟。幽女性刚,立意不等崔盈三次犯戒以后将她除去,不再登门,连读经之念也自息了。

  圣姑急于读经,迳自入定,崔盈见圣姑入定,四出为恶,幽女益发悲忿,不相往来。后来幽女受妖人围攻,兵解转世,圣姑也终于未能感化崔盈,反为昔年誓言所误!崔盈虽三次犯戒被逐,终以幻波池盗宝,为神雷所殛。因为圣姑当时厚爱,宽容太过,妖尸深得师传,法力高强;圣姑已然尸解禅定,一切均是生前预为布置,不比人在,易使形神俱灭。况且还有好些因果,所以听凭妖尸在洞修炼。

  镜中所现情景,全是当年事迹。易静坐在宝伞之下,虔心敬观,镜光中景物才一现完,面前圆光忽隐。紧跟着烟光杂沓,风雷隐隐。易静知道妖尸已将禁制发动,立纵遁光后退。才到外间室内,猛一眼瞥见左壁正放光明,变作一个青光闪闪的圆洞,洞口立着一个女子,装束异常华丽,面貌仿佛绝美,身材风韵尤为妖艳。只是满头秀发披散,血流满面,十分狼藉。

  易静一见,便知那正是“艳尸”崔盈。妖尸也已见到易静,面容突变,二目凶光暴射,狞笑一声,先将双手四面一阵乱划,风雷遽作,全室立化火海,烈焰熊熊,夹着无数迅雷潮涌而至。妖尸先将神焰神雷发动围攻,然后戟指怒喝:“无知贱婢,竟敢偷入重地!今日叫你死无葬身之地!”口中辱骂不休,手中加急行法,又将别的禁制发动。易静见她面上血污狼藉,披头散发站在洞口,扬手顿足,切齿咒骂,神态凶暴,暗笑:“似此悍泼淫凶,又是如此污秽丑恶,就有点姿色身材也全掩去,众妖党虽是左道妖邪,也都修炼有年,怎会对她那样迷恋,实是不解!”方自寻思,妖尸又发动了五遁禁制,威力尤大。

  易静知道难破,便静候时机,不想当时遁走。后因妖尸骂得十分污秽丑恶,不由大怒,一面镇摄心神以防万一,一面将手中“弹月弩”、“散光丸”朝妖尸打去。满拟妖尸难禁此一击,重伤当所不免!那知洞中寝宫内外四壁俱有圣姑所设埋伏禁制,神妙无方,妖尸曾在圣姑门下多年,雷殛身死之后,又在本洞潜修了两甲子,屡经试探研求,深悉微妙,十九俱能因势利用。那壁上圆洞另有法力防御,咫尺鸿沟,妖尸身在洞口以内行法应敌,法宝难以攻进,已居于有胜无败之势。易静如在“兜率宝伞”护身之下镇守心神,以静御动,谨防妖尸颠倒禁制,只不被妖尸诱入灵寝五行交会的中枢要地,便可无虑,少时救兵一到,便可出险。

  也是易静该有这两番涉险的无妄之灾。她自将元婴炼成,长于玄功变化,新近又连经大敌,尤其北海陷空岛丹井盗药长了不少见识,觉着五行禁制虽然厉害,身有七宝,至多费点心力抵御,早晚仍能冲出,何惧之有?加以前与圣姑积有夙嫌,转劫多生,并未化解。天生疾恶刚直之性,妖尸又是她前生最厌恶之人,双方种有恶因积怨,才一见面,便已眼红,又听恶声咒骂,由不得无明火发,顿忘圣姑之诫。及至丸、弹齐发,五行禁制,立生反应!一片爆音过处,身前雷火立被震散,冲开一条大火衖,一蓬银雨挟着一团明光,电也似疾直向妖尸打去。方喜法宝威力不凡,妖尸决难躲闪,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眨眼之间,妖尸连躲也未躲,二宝光华才飞到洞口,洞口青光闪了一闪,倏地轰的一声巨震,化为一片青黄二色的精光,挟着无数粗可合抱的青色光柱,连同千万把金刀,排山倒海一般迎面压到!

  跟着全室隐去,只妖尸目闪凶光,时在前面出没隐现,恶骂不休。一面风雷、水火、金刀之声交作,震耳欲聋。护身宝光立被上下四外一齐束紧,难于移动。最恶是水、火、金、木、土五行,互相自相击荡,生化变幻,威力越来越猛,五行神雷密如骤雨,不住向护身宝光冲击下来,声势险恶,从来未见!尽管运用玄功,施展全身法力抵御,竟觉出宝伞似乎光华难以支持!想不到洞中埋伏竟有如此厉害,深悔适才不该大意,自蹈危机。就说开府以后得了本门心法,“兜率宝伞”不易损毁,只要静守心神不再上当,便不至于受害,但想要脱身却是万难。已然弄巧成拙,悟出反应之妙,不敢再去施展别的法宝还攻,只把“六阳神火鉴”暗藏手内以防万一。同时静摄心神,默运玄功,谨守宝伞之下,静待时机,以谋脱身之计。

  易静轻敌之心一去,易攻为守,果然好些。妖尸见敌人虽然困住,但是护身宝光神妙,五行神雷不能攻进,不由凶焰高张,暴跳如雷,一面催动五遁禁制,加增威势。一面暗中行法,将禁制倒转,使敌人于不知不觉之间投入灵寝前面的五宫埋伏以内,无论触犯何种法物,皆难活命!易静深如池中五行禁制厉害,心想若由地底遁走,或许可成。不如姑且试一试,能用法宝稍为攻破一洞,立可裂地遁走,岂不是好!想到这里,猛将手往下一指,将“牟尼散光丸”连发出了两粒,同时左手暗藏“六阳神火鉴”也发出一片紫焰神光往下照去。

  妖尸看敌人就要入网,只顾催动禁法,没想到敌人精于地遁之术。五遁威力全在上方和四外,下面要弱得多。“牟尼散光丸”威力至大,一片星光银雨飞下去,爆音连响,密如擂鼓,易静脚底的五色焰光雷火首先炸散了一片。同时“六阳神火鉴”又正是五行神雷的对头,宝光照处,面前景物便现了出来。虽然圣姑禁法神妙,五行神雷变化相生,随灭随生,只有加盛,势甚神速,不过瞬息工夫。而易静一双慧目法眼,已然瞥见先前灵寝前面的五遁五宫正从对面缓缓移来,那火宫法物的玉石灯檠已然射出奇光,就在脚底相隔只有尺许,再晚须臾,身便陷入五行真火之中。此火威力神奇,不可思议,专一引起人的魔念。

  易静事前既未警觉,如到时妖尸再用诡计诱敌,心神稍一失制,立即走火入魔,便有法宝也无所施,久而形神皆灭。就算炼就元婴,不致如此之惨,要想脱身,至少也须丧失一甲子功行,还得真有极大法力之人来此相救,否则仍是不行!上次卫仙客夫妇丧失真元,便由陷身水遁之故。那还是在东洞壁间小池之内,此时圣姑灵寝中枢机要重要,五宫并列,互相生化,如何能支!易静动作极快,本拟地面稍现空隙,立即乘机破土穿地遁走。一见地面不曾攻裂,只将五行神雷略为冲散,随合随分,毫无用处,却把妖尸毒计窥破!知道危机一发,慌不迭运用玄功,强力反身回遁。竟被猛冲出去了两丈。

  妖尸见仇敌举步入网,忽然惊觉遁逃,不禁忿怒如狂,一面厉声咒骂,一面把五行神雷益发加急催动。易静上下四外俱是五行烟光雷火包围密厚,什么也看不见!越与相抗威力越大,终于四面猛压,将人定住,一步不能动转!如非宝伞威力,不必陷入五宫,即此已足亡身灭神有余了。

  易静见情势危急异常,身外五色烟光雷火似排山倒海一般涌上来,令人心惊目骇、震耳欲聋!遁逃无计,连想避开五宫奇险俱所难能!妖尸见仇敌被陷,不能再退,兴高采烈,狞笑连声。易静已准备损丧一甲子功行,陷入五宫,以前师一真上人所传坐禅之法保住元神,拼命苦痛以待救援。看出五宫法物又在身前出现,相隔不过三尺,情知早晚失陷在内,方自危急无计,忽听梵唱隐隐传来。

  易静心方一动,又听耳边有一个熟人口音说道:“事机已急,可速回身随着前面佛光飞行,便出困了!”易静听出是英琼之父李宁口音,惊喜交集,忙即回顾。面前忽有大片祥氛飞来,只闪得一闪,身外五色烟光雷火忽都无影,面前却多了一圈佛光,中有一个极淡的老僧影子,正缓缓往外飞去。那佛光飞行渐快,前行不远,忽听身后来路灵寝中一声雷震,声甚猛烈,全洞皆起回应。妖尸未见追来,佛光所至如入无人之境,既未遇见妖人,沿途也无埋伏发动。不消片刻,连经过十余层大小洞室,便达中洞门前。佛光一照,洞门立自开散,易静随同从容飞出,到了幻波池飞泉水柱之下,佛光一闪不见。易静随即冲破直上,转眼静琼谷在望,空中一声雕鸣,同时英琼、癞姑当先,后面紧随着米、刘、袁星、上官红等男女四弟子一同迎出。

  落地相见一问,才知易静入池以后,李宁忽奉白眉老禅师之命自空飞降。匆匆交代几句,随命英琼一人随侍,余众退出,自在内洞入定,施展佛法。元神飞入洞内,仗着白眉禅师的灵符,将易静从容救出,向众略说几句,便自飞去。英琼等挽留不住,出谷一看,易静果已安然回转。易静自觉在幻波池中大意失陷,不是味道,心中闷闷不乐。癞姑、英琼已得李宁密示,知她还有一场大难,早晚仍要入池涉险,定数如此,不是口舌所能劝转,非此也除不了妖尸,她和圣姑的前生嫌隙也难分解,无可奈何。

  却说妖尸崔盈在李宁将人救走之际,被灵符妙用所迷,灵符幻出易静形象,妖尸信以为真,以为已将敌人消灭。妖尸眼看自己功力日高,更是招惹妖党,静候脱困。妖尸一味打着如意算盘,却不知前数月妄动圣姑所遗玉牒,将预设的禁法触发,受了佛法反应,一面禁她肆意横行,一面又将她引向自趋灭亡之途。外表功力大进,渐成气候,法力日高,眼看脱困在即;实则心灵已然受制,机智灵敏转不如初。因此之故,易静等师徒多人在静琼谷中日夕修炼,并无妖党前来生事。

  光阴易过,倏又经年。妖尸的气候逐渐成长,除尚不能出洞一步外,元神已早复体,法力更加高强。只苦了一班天性淫恶的妖党,日常对着这么一个美胜天仙、妖艳绝伦、媚入肌骨的尤物活宝,不能染指。妖尸又喜挑逗,不时现出许多活色生香,加上好些柔情媚态,引得妖党一个个神魂颠倒。妖尸因是想起以前所习淫媚邪毒之法,迷惑这些妖人,使其本性昏乱,到了脱困危急之时,均为她出力效命,故意如此。实则久旷之身刚刚复体,淫心欲念也是奇旺,只因深知圣姑天性好洁,平生厌恶男子,遗言本禁男子入洞,犯者必死。每当狂欲将起,立想到切身安危利害,强行按捺,也是苦极。有时因此恨极圣姑,几番想要强行出洞,与众妖党合力施展极恶毒的邪法,拼着藏珍不要,倒反仙府,将全洞连同圣姑法体元神一齐葬入地府之中毁灭。然而终究无此大胆,咬牙切齿一阵,也就拉倒。

  这一年中,易静自从第二次幻波池受挫归来,因觉洞中最厉害的是灵前五宫和五行法物,便勤炼五行遁法,以俟三入幻波池,亲手除去妖尸,雪耻报仇。一日忽然又对英琼、癞姑言道要带上官红一起回南海玄龟殿一行,却一去月余,未曾回归。英琼心急,常在洞外等候,等到第四天头上,忽见一道青光追着一道黄光,直向幻波池飞去,刚认出青光是同门赵燕儿,青光已投入池中。英琼知是被妖尸引入,不禁大惊,正待告知癞姑,一起去救,一转身,癞姑已在身后,同时见一道青虹电射而下,正是周轻云来到。

  二人见面叙礼,英琼立时要入池救人,轻云却是受了指点而来,道:“早去无益,赵师兄应有此难。”英琼无奈,只得同到洞中。到日落黄昏,袁星忽然入报,说“有三男二女同时飞到幻波池旁山坡之上落下。两道装女子首先飞入池底,似是左道中人,法力颇高。刚刚穿入池底波层,便见下面金光乱闪,妖尸五遁禁制似已发动。二女全不在意。自身侧发出一片五色精光护住全身,在金光环拥中一路明灭变幻往下飞堕,好似且斗且降,下势颇缓。与二女同来伏伺在侧的老少三人、内中一个黑髯道者,由身畔取出三片形似树叶的法宝,分与每人一片,各取法宝在手,刚见遁光一闪,便同没了影子。钢羽隐身空中注视下面,看得逼真。并说这男女五人,那黑髯长身的道者和一紫衣道装女子是有大来头的旁门人物,余下二男一女都是昆仑派中能手”等语。

  英琼等人闻报,正待启程赴池救人,忽听赵燕儿在幻波池内传音告急求救,三人忙取法牌静听。原来燕儿已然陷身在先天土遁禁制以内,因妖尸不舍当时杀害,意欲暂且软困,以邪媚引诱,逼令甘心降服,不曾遽下毒手。不料昆仑的卫仙客、“金凫仙子”辛凌霄夫妻二人上次在幻波池中,隐身先天水遁禁制之中,虽被英琼等人救出,元气大伤,休养复元之后,心中不忿,又约了亓南公的转世爱妾、女弟子“紫清玉女”沙红燕,和前在昆仑门下后犯教规被逐,现隐南海小流沙银泥岛的前辈散仙东方皓,还有沙红燕的前生兄长“天煞真人”沙亮,同时入洞复仇盗宝。

  妖尸一时疏忽,只顾纠缠燕儿,见又有敌人来犯,忙赶往前洞,辛、沙二女已然飞降。另外三个强敌用前古异宝“天禅灵叶”隐了身形,乘隙飞入。妖尸正与辛、沙二女恶斗方酣,几乎遭了暗算,闹了个手忙足乱。不由急怒交加,竟将五遁禁制一齐发动,卫仙客等五人立被困住。妖尸本心不想伤害燕儿,应变仓猝,未暇顾到。燕儿恰与卫仙客等邻近,逐被波及。虽仗有护身法宝、飞剑和本门“太乙神雷”,不致遽危生命,时候稍久便难支持!此时上下四方俱是戊土真气紧紧挤压,“戊土神雷”似雹雨一般打到,身外宝光飞剑均受紧压,寸步都难移动,情势险到万分!知道再不求援,命必难保,迫不得已传音告急。这一来休说英琼,便轻云也忧急起来!匆匆听燕儿略说被困情景,立向癞姑作别,往幻波池飞去。

  二人来到幻波池上,各将身形隐起,飞临树上一看,果空出一个大洞,水已不流。料知妖尸仍与劲敌相持,心中一喜,忙即降落。只见池底广场石色如玉,五个洞门五方环峙,倒有两洞门开。英琼救人心急,一见东边青色洞门微开,立时飞入,轻云也随后跟入,晃眼已到内洞。耳听风雷之声甚是激烈,隐隐自内传来。同时前面也有石壁阻路,无可再进。二人忙即停住观察,那地方甚是广大,壁色青紫,作两半合拢,当中微凸,隐有无数血点。上面另有一条长约丈许的石笋,贴生两半之上,连洞带壁,形式恰似两片肝叶。

  二人同飞近壁顶,试把石笋往外一扳,丝毫未动,势又不可用法宝飞剑毁损。耳听洞内水火风雷交响之声越发猛恶,英琼情急之下,猛运玄功,改扳为推,一掌击向石笋头上,无意之中将机关触动。神力到处,一片“轰隆”之声,石笋立往壁间陷入。

  二人更不寻思,一催遁光飞了进去。晃眼飞进二三里,见尽头之处似有两个左右相同的圆门。近前一看,门在壁上,一青一紫,均是浑成实质,宛如墙上划了两个圆圈,无可进入。二人正打不起主意,忽瞥见石壁圆门中心微微起伏,凹凸不停,青光隐泛。英琼暗忖:“看此情形,分明是入口为禁法封闭,用‘太乙玄戈’试一试,能破更好,不能也自无害。”想到这里,也没和轻云说,回手到法宝囊内取出一柄五寸长、银光耀眼的小戈,往青门上一指,戈头上立有一股极强烈的白光,电一般往门中心射去。门心青光忽然大亮,一闪即住,跟着青雾飞涌,门便显出。方自惊喜,就这眨眼之间,猛听霹雳连声,由门内飞出一幢乌云,内中裹定一个披头散发,赤足裸背,身笼青气的美女,另外还有二男一女背向而立,两后一前,各有宝光护身。面向后的一男一女,一手发出无数青芒,一手发出大串碧火星,雨雹一般往身后来路打去,其疾如电,晃眼已自侧面飞过。

  二人刚认出来这四人除一黑衣长髯道者未见过外,那主持乌云,手发“阴雷”的正是沙红燕,那男女正是卫仙客、辛凌霄夫妻。猛又听一女子狂笑之声,紧跟着由门内飞出一个美妇人。如论容貌,比起先逃的沙、辛二女还美得多,神情尤为妖艳,料是妖尸无疑。方想乘其退敌之际混入门去,哪知妖尸并未穷追,只“桀桀”狂笑了几声,把手一指,两道青紫烟光又闪了两闪,忽全隐去不见,现出两扇大宽圆门。

  妖尸由右边青门缓步走入,神态甚是从容。临去之时似有意又似无意的侧顾二人立处作了一个狡笑。二人隐身之法原本未撤,见妖尸朝已诡笑,均觉有异。轻云心思较细密,猛想起沙红燕等男女四人由身侧飞过时,左手向后连发“阴雷”,右手掌中还握有青荧荧酒杯大小一团晶光,飞过以后曾用此光往后一照,当时觉那青光由自己和英琼身上照过!

  轻云一想及此,已听一个女子厉声喝道:“无知峨眉贱婢,你们隐身法已被沙道友“青乙神镜”一照,现出了形迹!休说你们这些无知后辈,连我们也被妖尸擅用圣姑禁制困在此地,只遁走了沙道友,还将亓南公的镇山之宝毁了一件才得脱身。我三人虽然被困,终可脱险再来复仇,你们休说脱身,连形神都难保了!此时五遁已被妖尸倒转,只有癸水一路可以得生,如能听我良言,只一寻到那灵泉发源的方塘以内,用双剑合璧将那根银链斩断,破去水宫镇物,脱身虽云未必,有那双剑护身,命尚可以保住!”

  二人听出是“金凫仙子”辛凌霄的口气,才知先逃四人,只遁走了沙红燕一人。话未听完,前面光景忽变,眼前倏地一暗,只听阴风怒号、万木悲鸣之声宛如狂涛暴涌,震撼天地,身外一片沉溟。只两边暗影中各有一个圆洞,一青一紫,色甚鲜明,好似暗雾昏夜之中悬有两个青紫色的大灯笼,内里烟雾溟蒙,什么迹象也看不出,辛凌霄的声音也不再闻。

  二人略为商计,双剑合璧往前冲去。先还以为前面必有阻力,哪知冲了一阵,仍在暗雾之中,剑光以外只是一片氤氲,溟黑如漆。休说妖尸妖党,什么也未遇上!轻云暗中算计,照此迅速飞行,如在平时少说也有四五百里途程,多长的甬道也应该走完,怎会飞了这些时刻,直似暗夜飞行辽海之上,到处虚空,渺无际涯?

  轻云心知必是陷入妖阵之中,和英琼用传音商议,二人一起发动,各自把手往左右两旁一扬,“太乙神雷”先连珠发出,同时又各把几件法宝往侧发出去。霹雳连声,雷火光中,发现英琼右侧不远甬道口立有一个披发仗剑、禹步掐诀的妖人影子,似为神雷小伤,神色仓惶,待要遁去。

  二人飞剑何等神速,一眼瞥见,立似电掣一般,连人带剑一齐飞上前去。身剑合一,来势比电还疾!妖人一声惨嗥,立时了帐。妖人一死,前面洞门又现,二人立时向前飞去,再听得辛凌霄呼叱,妖尸嗥叫之声,知道双方斗法正急,正好趁机救人,是以加急飞行。飞出不久,面前奇景呈现,那地方乃是一个大洞,其高约有数丈,地广百亩。四壁明滑精莹,非晶非玉,上下四外多半平坦若镜,却包含着上千万的大小乳珠,奇光内藏,精辉外映,密若繁星,汇为异彩,照得全洞通明。另外地上还有许多突出之处,形势不一,大小各异。就着原形雕刻成云床、丹灶、几案、屏风等数十百件陈设用具。

  二人穿过大洞,洞口一片奇光闪过,已到了方塘近前,只听塘中隐隐有人厉声急呼:“琼妹快到塘边来!只管等在上面作甚?”二人静心一听,竟是“女神婴”易静的口音,大吃一惊!忙去塘边一看,那十亩方塘本是云雾溟濛,波涛澎湃,千百根水柱罗列起伏,雪滚花翻,势绝汹涌。便是二人慧目法眼,急切间也看不见塘底有多深,是否有人被困在内。

  英琼来到塘边,放起佛门至宝“牟尼珠”来,一团祥光现处,随着英琼手指,向池水中降下去,不一会祥光回升,将易静带了上来。才知易静带了上官红回玄龟殿,原是想向乃父请教破幻波池禁制之法,怎知易周语焉不详,易静不得要领,只得回转,早一天已到达,命上官红在洞外守候,自己孤身入洞,终于又被困方塘之中。

  当下易静、英琼、轻云三人会合,胆气大壮,正待商议救燕儿之法,忽见前面现出一男一女,俱是青光环绕。英琼一见,不由吃了一惊。原来女的一个正是先在东南两洞逃走的亓南公爱徒“紫清玉女”沙红燕。那男的一身青色道装,是个矮子,生得貌相威猛。英琼见沙红燕去而复回,也不禁暗赞大胆,一拉易静、轻云,三个闪过一旁。只听沙红燕说道:“水底有一少年,被妖尸软困在内,此人宁死不屈,也算难得。”

  英琼等三人一听,得知燕儿被困所在,心中大喜,英琼立时便要现身,却被轻云止住。只见青光一闪,那矮子已向水池中投去,塘中水波大作,潮声汹涌,雷声隆隆。那矮子下得快,上得也快,三人还未行动,矮子已自塘中带了一根银链飞了上来。银链上面附有一个奄奄待毙的少年,正是燕儿。塘中立时雷鸣风吼,波涛汹涌,震撼全洞,似有巨变将临之象。

  英琼、轻云关心过切,一见燕儿出水,越发情急,既不暇寻思和查看沙红燕的神色及四外情势,也未现身发话。又都觉出矮子是个劲敌,不约而同,竟把双剑合一,疾逾电掣朝那矮子卷去。那矮子也是该有此劫,一向自恃法力高强,玄功变化,多厉害的法宝、飞剑均难加害,万想不到会遇见这两口得自峨眉真传的紫郢、青索双剑合璧,冷不防突然飞到!百忙中一觉有人暗算,还在妄想用他擅长的“身外化身”戏侮敌人,不料法术无功,身子迎将上去,竟变假为真,方觉不妙,已自无及!一声怒吼过处,当时绞成两段,尸横就地。

  沙红燕将宝镜取出,照见敌人正是初来所遇二女,不禁急怒交加,怒喝一声,便即飞起。英琼、轻云杀了矮子,才想起易静没有动静,又见银链带了燕儿同沉入水底,方自惊疑,待向水中观看,猛听易静传声疾呼:“妖尸已来,燕弟无恙,再不速退就无及了!”语声疾起,似甚吃力。

  二人瞥见沙红燕已然飞出老远,一手扬起初遇时所见镜光,另一手握着一件三角形的法宝,待向自己发出,面容已是惨变。刚一入目,还未看真,忽然面前一暗,全洞风雷暴作,光景顿变黑暗,隐隐似有排山倒海一般的压力急涌过来。同时瞥见暗影中一幢其白如电的光华拥着妖尸,披发赤足,背插三面妖旗、七枝长箭,额角上还钉着三枝银叉,一手托着一个毫光四射的黑色晶丸,一手握着一口比人还长的宝剑,目中凶光闪闪,面带狞笑。那么亮的白光出现,全洞依旧沉黑如漆。妖尸以外,一片浓雾氤氲,不见一物。晃眼之间,风涛雷声越发猛烈,上下四外一齐震撼,平空现出无数水柱一般的白影,齐往中心挤压上来,头上又有大片灰白影子罩落!因太黑暗,虽是慧目,竟会看不真切。犹幸二人见机,一听易静传声示警甚是急迫,未敢停留,立时飞离中央要地。妖尸先只看见沙红燕,全神贯注在她一人身上,侥幸减却好些危害。就这样,阻力也不在小。

  二人一见埋伏发动,癸水威力如此厉害,只退时看了一眼,便把双剑合一,慌不迭夺路往出口一面飞去。哪知禁法发动,如响斯应,神速无比。二人又在暗中飞遁,门户出口全凭记忆,心中发虚,不知有无变化移转。那么快的峨眉剑遁,刚离中心方塘,还未到达出口,那无数白影已自挟着无边压力,由前、左、右三面疾涌上来,当头灰白的幕影又正下压,形势甚是险恶!二人把剑光加紧,两下才一接触,只听惊天动地的连声大震,身上立似有无数迅雷打到!虽仗身剑合一,不曾受伤,也被震得头晕耳鸣,连晃了好几晃。那两根白影被飞剑冲散,果是两根大水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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