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鬼鸠手”功夫,本就是碧鸠神君所用,极是厉害,而孔烈内力精进,已然练受"了可以裂石成粉的地步,康小萍若被抓中,如何能活?
康小萍若是见机得还早,或则尚可以向左右两个方向逸了开去。
可是碧鸠神君一出声呼叫,孔烈立即狠狠地向她扑了过来。
其间,电光石火,康小萍尚未回过头来,已然觉出头上风生!
百忙之中,康小萍想不与孔烈对敌,也已办不到,只得手臂向后猛地一挥,将断剑的剑柄,“刷”的一声,向孔烈抛去。
孔烈双手齐出,向康小萍头顶抓到,一见断剑抛到,张口便咬,一口将剑柄咬住,前扑的势子,丝毫未见减弱!
康小萍觉出形势不妙,正待一声娇叱,索性冲向前去,和碧鸠神君拼命时,突然觉出身旁人影一闪,左生生、左文文两人已然从两边,了无声息,疾掩了上来,各自伸手,向空一抓,所使的也是“鬼鸠手”中功夫,便向孔烈迎去!
孔烈怪叫一声,向后退了开去。,以他的功力而论,和左氏弟兄中任何一人动手,足可打成平手。
但此际左氏弟兄一齐出手,他却是难撄其锋!
康小萍一觉出孔烈退出,连忙身形疾转,向外飘开,只听得碧鸠神君尖声道:“孔烈,为何退开?”
孔烈额上青筋迸露,大喝道:“独臂贼不容我下手!”
碧鸠神君手在椅柄上一按,人巳缓缓地站了起来,可是不等他开口,左氏弟兄已然并肩而立,朗声道:“义父,我们两人性命是你所救,你将我们断臂,罚我们面壁,我们毫无怨言一一”两人才讲到此处,碧鸠神君冷冷地道:“如今怎么样?”
两人互望一眼,面上的神色,庄严之极,异口同声,道:“义父,如果你要害康姑娘,我们两人却必然要保护她!”
左氏弟兄的话一出口,大厅之中,顿时静了下来,只听得几个人的呼吸之声。
静默维持了好一会儿,才听得碧鸠神君“哈哈”一阵大笑,道:“说得好!说得好!不愧是我多年调教出来的人物!”
左氏弟兄相顾不语,碧鸠神君又道:“但倒要问一声,你们两人如何保护她?”
左生生、左文文两人慨然道:“义父既然问及,我们的回答也很简单:唯死而已!”
康小萍在一旁听了,心中不禁暗叹了一口气,又回过头去,望了望满面狞厉之色的孔烈,刹那之间,她感到了极度的灰心!
三年来,她和勤一道长两人四出奔波,是为了要救治孔烈。她心中一直有着强烈的希望。
但是如今她却感到自己一直在努力着的,根本是没有希望的事!
碧鸠神君太白金戈横胸,已然慢慢地一步一步,向左氏弟兄逼了过来。
两人身形晃动,站到了康小萍的旁边,康小萍心中,对他们感激到了极点,正因为如此,她心中也不欲牵累两人,低声道:“两位不必管我了!”
左氏弟兄仿若无闻,碧鸠神君来到离他们六七尺处,突然之间,太白金戈已横扫而出!
碧鸠神君虽然双目皆盲,但是他的武学修为,本巳到了炉火纯青之境。是以,根据极其轻微的声音,便自可以辨别对方所在的地位。
他那一戈,突然横扫而至,左生生和左文文两人突然一呆!
他们两人从小就在碧鸠神君抚养之下,长大成人。虽然,当他们成人之后,他们的心地,和碧鸠神君截然不同。
但是,他们对碧鸠神君,却从来只有服从,而没有反抗。
为了康小萍的事,他们被碧鸠神君各断去了一条手臂,他们的心中,也确是毫无怨言。
如今,碧鸠神君突然挥戈向他们两人当胸扫来,乃是前所未有之事,一时之间,两人惊惶失措,竟不知如何应付才是道理,竟至呆立不动!
只见金光如虹,太白金戈划了一个半圆,在两人的胸际掠过,碧鸠神君立即又收戈凝立,左氏弟兄只觉得胸前一阵发凉,低头一看,只见胸口的衣服,全被划破,但是却未曾损及肌肤!
两人不由自主,出了一身冷汗!
而碧鸠神君能在双目点盲之后,发出如此的一招,手法如此之准,其人武功之髙,也实在到了绝顶的地步!
只听得碧鸠神君冷冷地道:“如今,改由你们两人下手,将小娃儿毙在鬼鸠手之下!”
碧鸠神君的意思,实在是非常明显。
他要左氏弟兄杀了康小萍,要不然,他就杀左氏弟兄!
左生生和左文文两人英俊的面孔,变了死灰色,额上的汗珠滚滚而下,僵立在那里,如同石像似的,一动都不动。
碧鸠神君转过身去,缓缓地来到座位上坐定,道:“我自一数至十,若是你们两人尚未下手,死在九泉,也莫怪我!”
左氏弟兄心知义父心狠手辣,又在伤后,心中的怨毒,当然更甚,从他的语音听来,那一番话,绝对不是恐吓了事!
但是,要他们两人下手杀死康小萍,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
两人呆了一会儿,碧鸠神君已然开始冷冷地道:“二一一三一”在碧鸠神君一数到“三”字的时候,两人互望了一眼,面上突然现出一种极为坚决的神色,抬起头来,昂然而立。
这时候,康小萍的心中,实在比他们两人,更要急得多!
她在一旁,已然看出了两人拼着一死,也不愿加害自己!
她想起自己流落江湖以来,不知道遇到了多少险难,如果不是左氏昆仲仗义救了自己,早已然一命呜呼了!
这时候,她又怎忍看他们,为自己而死?顿了一顿,坦然道:“左公子,你们何不下手?”
左文文、左生生两人向她望了一眼,淡然一笑,又转过头去。
康小萍知道他们两人对自己的情谊极重,绝对不忍心杀死自己!
碧鸠神君冷冷的声音,一直不停:“四一一五一一六一”康小萍将心一横,突然扬起手掌来,对准了自己的天灵盖,一掌拍下!康小萍既然没有法子令得左氏弟兄来杀自己,她心中暗忖唯一救两人的办法,便是自杀了事,自己一死,左氏弟兄也可以无事了。
可是,她一掌未击下,左生生身子突然打横逸出,喝道:“康姑娘不可,你死在自己手下,我们一样难逃一死!”
康小萍手掌略慢了一慢,左生生一伸手,已然点中了康小萍的肩井穴,同时,向左文文使了一个眼色,他们两人心灵相通,左文文立时便知他的心意,向一旁虎视眈眈的孔烈疾扑而出!
那时候,碧鸠神君虽然双目皆盲,但是大厅中发生了一些什么事,却是一点也瞒不过他。
只不过他刚才既已说过,要从一数到十,方始下手,如今尚未数到,他却仍是坐在交椅之上,端坐不动,口中冷冷地道:“七一一”左文文一向孔烈扑到,单臂连挥,一连三招,将孔烈逼得连连后退。
而左生生已在其时挟起康小萍,向外疾驰而出!
只听得左文文一面和孔烈对敌,一面叫道:“兄弟,别记挂我!”
康小萍穴道被左生生封&,不能动弹,只得由左生生挟住了向外驰出。她见到左生生抿着嘴唇,身法快绝无伦,可是一听得左文文的话后,泪水泉涌,不克自制!
碧鸠神君的声音,仍然未曾停止:“八一九一”
等到他数到“九”字的时候,左生生已然逸出了大厅,似箭疾,向山谷之中,如流星飞泻,疾投而去,晃眼之间,便已然隐没在高黎贡山蛮荒以来便无人到的原始森林之中。
来到了林中,他停了下来。
只听得远远传来碧鸠神君轰雷似的一声暴喝:“十!”
同时,左文文从容之极的“哈哈”大笑声,那笑声,绝不是出自牵强,而的的确确是出自他心底的无限快乐!
只不过左文文的笑声到了一半,便突然静了下来!
左生生手一松,任康小萍跌倒在地上,失神落魂似的站着,眼泪如泉而下,全都滴在康小萍的身上,康小萍也知道留在大厅中的左文文业已遇难!他们兄弟两人,为了保护自己,不让自己受损害,终于在各断去了一条手臂之后,有一个竟付出了他的性命!
康小萍心中的哀痛,绝不在左生生之下,她眼中的泪水,也涌了出来。好一会儿,才见左生生全身猛地抖了一下,毅然地抹了眼泪,一俯身,解开了康小萍的穴道。
康小萍一翻身,坐了起来,双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嘴唇抖动道:"左……好……我……,’
她话未曾说完,左生生便突然挣脱了手,掩住了她的嘴,附耳道:“禁声!”拉起了康小萍,两人一步一步,轻轻地向森林的深处走去。
康小萍心知碧鸠神君一定不肯干休,会满山搜寻,因此一声也不敢出。不一会儿,两人已然来到了参天巨木一棵挨一棵生长,几乎连侧身也难挤过去的森林深处,左生生才停了下来,抬头望着天上,像是在看着什么东西一样,全神贯注。
过了许久,才听得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康姑娘,你看。”
康小萍抬头向上看去,只见左生生手指指的地方,乃是一棵大树的树干,那棵大树,足有两人合抱粗细,在离地四五丈处,有一个老大的树洞。
康小萍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左生生叹了一口气,道:"康姑娘,我们小的
时候,常喜欢在这里捉迷藏,有一次,我想躲进那个树洞中去,但只爬到一半,义父已然将我喝了下来。唉,如今,只有我一个人了!只有我一个……"
他讲到这里,泪水又自纵横!
康小萍紧紧地靠着他,低声道:“左公子,还有我哩。”
左生生怔了一怔,低下头来,在康小萍的额角上,轻轻吻了一下。
康小萍的身子,靠得左生生更紧!两人一声都不出。
就在那时候,只听得孔烈的怪叫呼啸之声,由远而近,传了过来。
但是孔烈却未曾深入林中,只在林外徘徊了一阵,便又远去。
左生生低声道:“康姑娘,我义父双眼虽盲,但是他若是养好了伤,一样可以找到我们,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
康小萍点头答应,两人又轻轻向前走去,那森林绵延极广,直走了两日两夜,才到了尽头。前面乃是一条峡谷,又窄又长,左生生却不走这条峡谷,向侧一转,过了一个山峰,一直向北而去,十天之后,他们才算出了髙黎贡山!
出了髙黎贡山,左生生突然对康小萍道:“康姑娘,你已然离了髙黎贡山,应当没有多大的危险了,但你仍要小心些才好。”
康小萍讶道:“左公子,你呢?”
左生生苦笑一下,道:“我要回去,和我兄弟死在一起!”
康小萍听了,不由得大吃一惊,道:“左公子,那怎么可以?”
左生生叹了一口气,道:“康姑娘,除此之外,我实是别无他法!”
康小萍大声问道:“为什么?”
左生生道:“康姑娘,你不明白我们兄弟两人实是断一难活!”
康小萍道:“左公子,你……你说过要保护我的,难道我如今已安全了吗?”
左生生半晌不语,康小萍又道:“如果孔烈一一”她才讲到此处,左生生突然一俯身,单臂扬处,一把小石子,巳然应声射出,喝道:“什么人?”
只见一棵大树之后,转出一个人来,身披翠绿长衣,手持折扇,头上却戴青铜制成的鸠形头盔!
左生生和康小萍两人一见这样的一个人出现,自顶至踵,皆是凉意!
可是那人走进了几步,两人却已看出那人并不是碧鸠神君!
因为碧鸠神君双目已盲,但是那人鸠形头盔之内,却双目凶光四射!
左生生单掌当胸,喝道:“你是谁?”
那人“哈哈”大笑,道:“独臂贼,你认不出我来了吗?”
那人一开口,两人均已听出不是别人,正是孔烈!
左生生厉声喝道:“我义父的头盔,怎会到了你的头上?”
孔烈“哈哈”怪笑,道:“断臂贼,你管得着吗?”
左生生心中激动之极,起先,乃是以为碧鸠神君已为孔烈所害之故。需知左氏弟兄天性尽皆极之淳厚,在幼年时,他们若不是为碧鸠神君所救,也早已饱了毒蛇猛兽之腹。因此,尽管他们的行动已然和碧鸠神君完全背道而驰,可是两人对他还是一样忠心。
左文文已死,左生生的心中,当然是悲痛已极,但不管如何,若是孔烈当真害死了碧鸠神君的话,他一样和孔烈立成深仇!
他们两人筋骨资质之佳,本是武林中罕见的人才。可惜他们从小便落在碧鸠神君的手中,也就注定了他们的一生总是悲剧。
当下左生生转念一想,义父虽然双目尽盲,但孔烈想要害他,只怕还没有那么容易,因此略放了心,冷冷地道:“我也不来管你,你也不必管我,你快回去吧!”
孔烈怪笑一声,骂道:“独臂贼,你说得好不轻松哇?”
当孔烈一出现时,左生生便巳知道他的来意不善。
当然,他也知道决不是三言两语,便能够将孔烈打发走的。
他因之便冷笑道:“你待怎样?”
孔烈伸指在自己的青铜盔上敲了敲,道:“神君已将青铜盔传了给我,我已是他唯一传人,你叛出师门,我奉命来置你于死地!”
左生生一怔,喝道:“胡说!”
孔烈哈哈大笑,道:“独臂贼,你死到临头,还在做梦哩!”
左生生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道:“我义父当真是这样吩咐?”
孔烈一扬首,道:“当然!你也不必称他为义父了,你那兄弟临死之前,也没有再叫神君做义父,你多叫几声,也难免一死!”
左生生一听孔烈如此说法,心中不禁大是诧异。他自然素知左文文的为人,就算要死在碧鸠神君手下,也不致于忘了多年的亲情!呆了一呆之后,反问道:“他叫我义父什么?”
孔烈笑道:“他叫神君作‘老奸贼’!”
左生生更是不信,喝道:“放屁!”
孔烈踏前了一步,道:“可惜你未曾听到神君讲你们两人的身世。”
左生生吃了一惊,道:“我们两人的什么身世?”
原来,左氏昆仲只知自己父母双亡之际,自己的年纪还小,什么事也不懂,被碧鸠神君救了下来。而这些事也是碧鸠神君告诉他们的,他们从来也
没有怀疑过碧鸠神君的话。
孔烈怪笑一声,道:“神君已命我讲给你听,以免你死不瞑目。”
左生生也踏前了一步,叱道:“快说。”
孔烈一字一顿地道:“你父亲死在神君手下,你的母亲曾与神君做了半年夫妇,想害神君为你父亲报仇不遂,自尽而死!那时,你们两人刚出世!”
左生生听了,如同五雷轰顶那样,呆在当地,一声也出不得。
孔烈说完,怪笑一声,扇子在腰间一插,双臂飞舞,五指如钩,已然向左生生的胸际疾抓而出!
此时,左生生呆若木鸡,对于孔烈的进攻,像是完全未曾觉察一样!
眼看孔烈的“鬼鸠手”一出,左生生非毙命在他手下不可,在一旁的康小萍却再也按捺不住。孔烈是他的表哥,是她芳心中一直最爱慕的人,但到了这时候,她也不得不和孔烈动手了!
她身形一晃,已然欺到了孔烈的侧面,皓腕略翻,已然攻出了一招“玉女织机”,孔烈双手一缩,放过了左生生,反扣康小萍的脉门。
康小萍身形一拧,双足站在原地不动,身子突然向后折了下去。
她这里运险招避开了孔烈的一抓,手臂反扫而出,一掌拍向孔烈的后背心。
但孔烈也在这时候,一抓向她胸际疾压了下来!
康小萍真气下沉,身子猛地向旁一移,“嗤”的一声,孔烈的那一抓,正好抓在她的肩头上,连衣服带皮肉,已被抓下一块来。
而康小萍的那一招“炼石补天”,也已然击中了孔烈的背心。
三年来,勤一道长已然将一身本领全都传给了康小萍,康小萍那一掌,力道十分大,孔烈的身子向前一冲,向左生生直撞了过去!
左生生在听到孔烈所说的话后,心中所受的打击,实是无可言喻!
他虽然站在那里不动,可是心绪翻滚,却是激烈之极。
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他像是全然无觉一样,康小萍和孔烈动手,他也根本没有看到。直到孔烈向他撞了过来,他才猛地如梦初醒,大喝道:“小贼你胆敢胡说八道!”
他心中万万不愿孔烈所说的乃是事实,因此他只希望孔烈是在说谎,话一出口,单臂挥处,一抓已朝孔烈顶门抓下!
孔烈身形一矮,翻手上迎,两人所使,全是“鬼鸠手”的功夫,势子又疾,电光火石之间,五指的指尖,已然碰在一起!
两人各自感到手腕一阵酥麻,各自向后退了一步,康小萍强忍肩头疼痛,已然随后纵到,双指疾探,点向孔烈腰际的“带脉穴”。
!
孔烈身子猛地向旁一扭,总算避了开去,而左生生如狂似嫌,踏前了-步,又向孔烈的肩头击到。那一掌,论情论理,孔烈万万避不过去。
可是就在此际,康小萍突然长叹了一声,道:“左公子手下留情!”左生生听了,心中猛地一怔,那一掌,虽然仍击中了孔烈,可是他在忙之中,手掌已然略偏了偏,只击中了孔烈的肩头。
孔烈怪吼一声,足尖一点,一个倒栽筋斗,向外翻出了两丈许。
他双足落地,向两人狠狠地瞪了一眼,怪啸连声,便自翻山而去!
左生生呆了半晌,道:“康姑娘,他一去,一定去叫帮手,咱们快逃!”康小萍道:“若是碧鸠神君追了出来,我们怎么躲得过去?”
左生生面色大变,道:“如今躲到哪里好呢?”
康小萍心中一动,道:“左公子,我有一个好的避难去处,虽然离此校远,只要一到那里,我们就可以安全了。”
左生生问道:“是什么地方?”
康小萍道:“是在湖北大洪山中。”
左生生想了一想,道:“事不宜迟,但盼我们能够逃到那地方!”
两人各展轻功,向前疾驰而出,一路上,康小萍知道左生生的心情,行重已极,因此也不讲话,两人只是闷头赶路。
一口气,赶出了百余里,才买了两匹骏马,向大洪山进发。
一路上,夜行昼宿,提心吊胆,唯恐给碧鸠神君发现自己的踪迹。在读上,康小萍也已和左生生说了自己在大洪故居内的经过。
左生生听了,也是深以为奇,因为,大洪二女容素珊和容衍芳两人,然有这样髙的武功,她们的师父,武功当然更髙。
可是,武林之中,有此异人,却又并没有人知道!
左生生又忆起三年多前,随着碧鸠神君离开髙黎贡山来到中原之际,先将金戈的鞘套失落,接着又失去了太白金戈。
那太白金戈,如今已然辨明,乃是被神偷孟七手偷了去的。
根据孟七手所说,那戈鞘乃是一个名叫“沉水”的人告诉他的所在,舞^则毫无疑问,那人一定是大洪山二女之一了。
两人讨论了一下,“大洪故居”之中的那怪人,究竟是什么人,可是又不得要领。
他们在路上,行了半月有余,那一日,已然来到了大洪山脚下。
左生生和康小萍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两人弃了坐骑,向山中进发走到中午,在一条小溪之旁,略事休息。
左生生以手托腮,望着潺潺的溪水,好一会儿,才道:“康姑娘,孔烈月馨讲的话,你说是真是假?”
康小萍知道这半个月来,左生生为这件事伤透了脑筋!因为,如果孔烈所言是真的话,那么,二十余年来,他便是认贼作父!
在他的心灵中,这简直是难以想像的事!
救命恩人和不共戴天的仇人,这两者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远了!
康小萍知道左生生的心中,是希望自己说孔烈是在说谎。
可是她想了一想,却据实道:“左公子,依碧鸠神君的所作所为来说,那也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左生生呆了一呆,紧紧地握住了拳头,大声道:“那么他为什么不连我们两人一并杀死?为什么要让我们活了下来受苦?”
康小萍望着他痛苦的神情,摇了摇头,道:“或许他认为你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事实的。”
左生生反常地笑道,突然一跃而起,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康小萍奇道:“你知道了什么?”
左生生“哈哈”大笑,道:“他只当我们长大了之后,会全然听他的指挥,怎知道我们却处处违背他的意旨,所以他心中,将我们恨到了极点,他不但要我们死,而且要我们死前受尽苦痛!”
康小萍默然不语,左生生又狂笑了半晌,突然神情严肃,道:“康姑娘,如今,我与你完全一样了,我们同有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但是只怕永远无法报仇雪恨!”
康小萍性格之强毅,实是任何人所不能及,摇了摇头,道:“未必,事在人为!”
左生生呆了半晌,道:“好一个事在人为,但是,他那柄金戈……唉!”康小萍道:“天地之间,未必只有这样一件前古奇珍,天幸我们能够找到一件克制太白金戈的兵刃,事情已有一半可为!”
左生生望了康小萍半晌,点了点头,道:“康姑娘说得是。”
康小萍道:“我们在大洪故居之中,就算住上两三年,也不要紧,尽可以苦心练功,等到武功有成时,再做打算!”
左生生道:“说得有理。”
两人捧了几掬溪水,饮了解渴,又向一座山峰爬去,当天下午,他们已然来到了那座凸出的大岩石之上。当康小萍第一次来到此处的时候,她轻功不济,要那大猩猩抱进大洪故居去,如今,她早非吴下阿蒙,身形翻动,便翻下了那岩石。
左生生跟在后面,两人通过了长长的隧道,已然来到了石屋的附近。
康小萍抬头一看,只见景物依旧,那只大猩猩正捧着一捧果子,向那怪人居住的石屋中塞了进去,一见有人来到,便出声怪叫。
猩猩的吼叫声未毕,石屋之中,已然传出了冰冷的声音,道:“你们也知冋来了吗?”
康小萍早已知道既然来到此处,一定要和那怪人打交道的。
因此她连忙躬身道:“前辈容禀一一”
她才讲了四个字,石屋中的怪人,巳然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怪人自始至终,是称呼“你们”,可知她虽然身在石屋之中,但是却可以知道来的共是两个人!康小萍和左生生忙报了姓名,那冰冷的声音又道:“你们是无意中闯进来的吗?”
康小萍道:“不是,我们为仇人所逼,是特意来此避难的。”
石屋之中,静了半晌,像是深以康小萍的冋答为异,好一会儿,才又听得那怪人道:“你们是如何得知大洪故居的所在的?”
那怪人的声音,冷得出奇,叫人根本无法分清她心中是喜是怒。
康小萍见问,便草草将三年之前,自己被容家姊妹带进此处来一事,说了一遍。
那怪人突然一阵尖笑,道:“原来如此,那两个背叛师门的贱人此际何在?”
康小萍道:“晚辈等一直未曾听得她们两人的消息。”
那怪人顿了一顿,道:“天南上人孔璞已经死了,是也不是?”
康小萍道:“是,他已经死了。”
那怪人又道:“他儿子孔绣之也死了?”
康小萍始终不知石屋之中的那怪人,和天南上人孔璞有一些什么纠葛,只得据实回答,道:“也死了,和天南上人是同一天死的。”
那怪人尖声道:“孔璞的孙子孔烈,总不见得也死了吧?”
康小萍道:“没有死,他还活着。”
在她讲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实在极是难过,孔烈活着,但活着的却已不是原来的孔烈,原来的孔烈已经死了!
那怪人“哈哈”一笑,显得异常快乐,道:“你们可曾见过他?”
康小萍望了左生生一眼,左生生道:“见过的。”
那怪人立即道:“你们要在我这里避难可以,但是却要答应我一件事!”康小萍听了,和左生生两人,互望了一眼,方道:“不知前辈有何吩咐?”石屋中那怪人尖声道:“若是你们能将天南上人之孙孔烈,引到这里来见我,我便准你们在大洪故居之中居住下去。”
康小萍和左生生两人不由得相视苦笑!
石屋中那怪人不见他们两人回答,厉声道:“怎么样,你们不答应吗?”康小萍踏前一步,道:“不知前辈定要见他,有什么事?”
那怪人“桀桀”怪笑,道:“我有一样东西,本来是留给天南上人的,天南上人死了,合该他的儿子享受,他儿子也死了,当然是归孔烈享受,我非要当面交给他不可!”
康小萍苦笑了一下,道:“不瞒前辈说,我们实无法将他引来这里!”
石屋中那怪人,像是因之勃然大怒,石屋之中,“轰轰”之声不绝,从外面看来,那一间石屋,竟像是在微微晃动。
康小萍和左生生两人相顾骇然,不知道将会有什么事发生。
好一会儿,石屋之中,才静了下来,又听得那怪人道:“那你们就给我滚!”紧接着一声尖啸,那只守在一旁的黑猩猩,跟着一声咆哮,眼中异光四射,已然向左生生、康小萍两人走来!
左生生低声问道:“小萍,她要派猩猩赶走我们吗?”
康小萍道:“看情形是这样了。”
两人心中齐皆暗叹一声,想不到天下之大,竟至于无处容身!
康小萍不等那获猩走近,连忙道:“前辈,我们不是不肯应命,只是一”她才讲到此处,那猩猩已然一声咆哮,毛茸茸的双臂张开,向康小萍合抱扑来!
看那猩猩的这一扑,显得极有法度,并不是胡乱从事,康小萍心知它既为异人豢养,当然也不容轻视!因此身子一缩,闪开了丈许,大声道:“此处既然不能见容,咱们告辞了!”一拉左生生,两人便想要退了开去,再作其他的打算。
可是只听得那怪人尖啸之声,和猩猩的咆哮声,交相混和。
他们两人才一退出,那头黑猩猩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又向前疾扑了过来,康小萍一个不防间,几乎被它抱住!
两人这才知道,那怪人竟然连退也不让自己退出!
康小萍不由得深悔自己提议来此避难,左生生心境不佳,早已被激怒,大声喝道:“牲畜也敢来欺负人?”单臂一摇,身子突地跃高五尺,一式“鬼鸠手”,已向猩猩双目疾抓而出!
那黑猩猩舞起双臂,要将左生生凌空抓住时,康小萍已然闪身而进,双掌一错,一招“劳燕分飞”,“砰砰”两声,击中在猩猩的臂弯上。
猩猩之属,已和人类极是接近,照样也有穴道,康小萍那两掌正击在它的“尺泽穴”上,黑获猩双臂立时下垂。
可是,那黑猩猩在两人夹攻的情势之下,居然懂得趋避,一侧首,将左生生的那一式“鬼鸠手”从容避了开去!
左生生叱道:“好畜牲!”就身形将要下沉之势,右足疾飞而出,正蹴在那猩猩的腹际,那猩猩怪叫一声,向后退出。
而左生生已借此一蹴之力,继续向上拔起了三四尺,在半空中一个盘旋,一掌当头压下!
那黑猩猩想要退开时,康小萍已然来到了它的背后,一拳才出,正中腰眼!
片刻之间,黑猩猩连受三下重创,怪吼一声,身形如飞,直如一团黑烟,滚到了石屋之旁,吱哇乱叫,目中竟大有惊惧之色!
康小萍向左生生使了一个眼色,止住他再向前追击,朗声道:“前辈既不见容,我们就此告辞!”
只听得石屋中那怪人冷冷地道:“且慢!”
左生生大声道:“还有什么事?”
那怪人顿了一顿,道:“你们两人能在三招之中,将猩猩击退,武功不错啊?小姑娘,你那一招‘劳燕分飞’,和身形疾转,一拳随之击出的那一招‘石壁擂鼓’,颇有点像一个老怪物的家数,你和那老怪物如何称呼?”
康小萍听得那怪人如此说法,心中实是为之钦佩不已!
她可以料定自己与左生生和那头黑猩猩动手之际,那怪人绝对未曾爬在窗上观看。但是那怪人却能将他们动手的情形清清楚楚地说了出来,连招式名称,也不至弄错,可知是凭听掌风拳风的声音,而猜想出来的。
她立即答道:“不知前辈口中‘老怪物’三字,所指何人?”
那怪人“桀桀”怪笑,道:“当然是勤一牛鼻子!”
康小萍不知道那怪人和自己的师父,究竟有什么瓜葛,也不知是敌是友,因此一时之间,竟不知怎样回答才好。
她望了望左生生,左生生代答道:“康姑娘乃是勤一道长的唯一传人!”那怪人“噢”的一声,道:“原来如此!小姑娘要被人逼到此处来避难,莫非老怪物已然死了吗?”
康小萍想起如此疼爱自己的师父,在高黎贡山惨死的情形,不由得怆然下泪,道:“他老人家死了不到一个月,死在高黎贡山!”
那怪人道:“原来是死在碧鸠神君之手,那逼你们的,自然也是他了?”康小萍叹了一口气,尚未回答,那怪人已然知道自己所料不差,接着道:“难怪你们两人有此身手,尚如此狼狈!”
两人和那怪人对答了好半日,还曾和那黑猩猩打了一场。
可是两人直到如今,却始终未弄清楚那怪人究竟是正是邪!
当口,康小萍决定来此避难,是因为她相信那怪人不是坏人,因为那怪人若是坏人的话,他的徒弟,容家姊妹,当日焉能不肯下手杀她?而要将她胃险带来大洪故居之中?
当下两人呆了一阵,又想出言告退间,那怪人忽然又道:“你们两人在此避难,万无一失,但不知为何不肯将孔烈带来此处见我?”
康小萍叹了一口气,道:“孔烈和碧鸠神君在一起为非作歹!”
那怪人像是也料不到如此凑巧,呆了一呆,乂道:“那再好也没有了!”康小萍苦笑道:“如何好法?”
那怪人道:“你们将孔烈、碧鸠神君一齐引来此处,我只要孔烈,并可为你们驱逐碧鸠神君,岂不是一举两得之举?”
康小萍和左生生对望一眼,左生生道:“那碧鸠神君,他一”左生生话未说完,那怪人已尖声吩咐道:“你走近石屋来!”
康小萍忙道:“左公子,小心些!”
左生生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向石屋走近,来到离石屋三尺附近处,站住了不动。
那怪人道:“你再走近些。”
左生生又踏前了一步,已然靠石屋而立……
只听得那怪人道:“小子,你心中可是笑我口出大言?”
左生生道:“碧鸠神君的太白金戈乃是前古奇珍,不知前辈有何物可足相抗?”
那怪人尖声道:“这不关你事,你敢小觑于我,叫你试试我的身手!”
左生生一听大惊,足尖一点,便欲跃了开去,可是就在此际,只听得“砰”的一声响,想是那怪人一掌击在石壁上。
立时冇一股极强的力道,透壁而生!
左生生自然知道那是绝顶内家功夫“隔山打牛”之法,幸而他早已打定了离开的主意,那一股大力甫出,他人已跃去,反手一掌拍出,与那股大力抵了一抵,只觉那股力道绵绵不绝,无穷无尽,如惊涛裂岸,狂袭而到!
左生生身不由主,已然被涌出了丈许开来,落下地来,兀自收不住势子,又噔噔噔地向后退出了三四步,方始站定!
康小萍连忙问道:“左公子可有受伤?”
左生生向康小萍摇了摇头,道:“前辈功力之深厚,实是不可方物!”那怪人笑道:“你倒也识货,告诉你,这一掌,我只用了五成力道而已!”
左生生道:“前辈功力如此深厚,本来足可与碧鸠神君一见髙下,但只怕我们未将他们引到此地,便已为他所杀!”
石屋那怪人呆了片刻,道:“我有办法了,你们若是能善为趋避,虽然落败,却不会伤了你们,你们可曾听得过‘迷魂神步’这门武功吗?”
康小萍和左生生两人武林见闻不可谓不广,但是“迷魂神步”四字,却是闻所未闻,两人不由得相顾愕然。
那怪人道:“你们年纪轻轻,武功便有此修为,想必资质极佳,限你们七曰之内,将这门武功学会,去将孔烈引来此间!”
话一说完,只见窗口之中,缓缓飞出一本薄薄的书本来。
那本小册子一飞到左生生的面前,左生生一探手,便将之握住。
只见那小册子上面,积满了厚厚的灰尘,他一口气将积尘吹去,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古篆:迷魂神步。
下面署着一行小字,乃是“神机妙算子十年苦思后得此秘奥”。
什么人叫着“神机妙算子”,两人也是闻所未闻,想是一位前辈异人。左生生打开一看,只见一连七幅,画的全是足印,并无一字。
那些足印,看来杂乱无章,了无头绪,甚至有的重叠多次,莫名其妙。可是仔细一看,又隐隐可以看出其中实是玄机无穷,极之神妙。
两人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却是毫无领悟。
只听得那怪人道:“迷魂神步,共是七式,从明日起,你们一日练一式,不管你们行与不行,七日之后,定要将之练成功!”
左生生心知那一定是一门奇妙已极的武功,忙道:“前辈,不知练成了之后,又有什么用处?”
那怪人“咯咯”大笑,道:“练成之后,除非对方也会此功夫,否则,即使武功高出你们十倍,每一招攻到,你们打定了只守不攻的主意,也可以从容避开!记得,若是你们想动手反攻,则迷魂神步中并没有进手的招式,步法一乱,性命便难保了!”
左生生和康小萍两人听了心中暗喜,道:“既是如此,谨遵台命!”
那怪人又道:“那七日之中,黑猩猩自会为你们送食物来,你们只消专心练功,若是不将步法烂熟于胸,哼哼,误了我的大事时,当心你们的脑袋!”康小萍道:“前辈放心,我们两人一定尽力而为便是了。”
两人退到了容家姊妹所居的石屋之中,便埋首于那“迷魂神步”之中。看了约有一个时辰,左生生首先悟出那迷魂神步的变化,当真是神妙得不可思议,尤其是步履重叠之处,益见其妙。
若是只守不攻,则不论敌人攻出的招式如何凌厉,的确都可以从容变化,从敌人万万料不到的方向,向外逸了开去。
两人看到天黑,已然将第一式的步法记熟,以黑猩猩送来的果子充饥,趁月色良好,两人便在屋外练起迷魂神步来。
他们两人的轻功造诣本已不错,那迷魂神步几乎是足一点地,便立即提起,着地之际,更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可是他们两人在旷地上勤练,每当出了差错之际,那怪人却能立即出言指正!
两人对于那怪人的耳力之灵,更是钦佩得五体投地!练到半夜,第一式巳成。
接下来的六天中,他们每天练上一式,到第七天午夜时分,再将七式迷魂神步全部施展,更是觉得神妙无匹。
当晚,两人一夜未睡,第二天天才一亮,那怪人便尖声催两人将那本小册子交回,并令他们发下毒誓,不得转授他人。
然后,那怪人又一迭声地催两人快快离去,将孔烈引到大洪故居来。
两人心中也颇想借那怪人之力,将碧鸠神君除去,心中实比那怪人还要着急,答应一声,便出了隧道,翻上了岩石。
中午时分,便已然出了大洪山,来到了官道之上。
当他们急急忙忙投奔大洪故居而来的时候,像是碧鸠神君随时随地都可以追上他们一样。可是此际,他们又觉得要找到碧鸠神君,倒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两人商议一阵,认为碧鸠神君一定正在寻访自己的下落,若是一见武林中人,便表露自己的身份,不怕他不寻了来!
两人便循官道向南而去,天黑时,已然来到了一个大市镇上,左生生低声道:“康姑娘,咱们从明天起,不妨生一点事,武林之中,传播事情,最是快疾,只要一有所为,不怕碧鸠神君不知!”
康小萍点头称善,想了一会儿,又道:“左公子,我只怕我们虽然习了迷魂神步,但仍然不能够逃出他的手中!”
左生生想了半晌,道:“若是他双眼未曾全盲,我也不敢说。他双目全肓之后,那迷魂神步又如此玄妙,怕他确是奈何不了我们!”
当晚,两人便在镇上住了宿。
第二天早上,又向南行去,到中午时分,两人在路旁茶寮之中小息,突然看到两匹骏马蹄声喟喟,疾驰而过!
马上所骑的,竟是两个妙龄少女!
康小萍在一瞥间,已然认出那两个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多年不见的容家姊妹。
康小萍连忙站了起来,道:“左公子,这两个少女,就是大洪故居中那位怪人的徒弟,她俩赶路如此惶急,必有急事。”
左生生道:“反正我们要生出些事来,何不跟上去看个究竟?”
两人立时离开了茶寮,一口真气提起,向前直追了过去。
那两匹骏马,在官道上驰来,快疾无比,两人暂时虽不致落后,可是时间一长,却难免会气力不继,正想就在路上,换过两匹马时,只见前面的容家姊妹突然弃了坐骑,跃了开去,径向旷野之中,飞也似的向前逸了出去。
康小萍和左生生两人心中一喜,连忙跟在后面,不一会儿,便见容家姊妹两人箭也似的,投入了一座小林子中。
两人追到林外,不敢贸然进去,先在林外停了一停。
只听得林中一个女子声音问道:“我派你们两人去做的事情,做了没有?”那声音才一传出,康小萍和左生生两人心中便是一凛。
因为他们俱已认出讲话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碧云娘子!
只听得一个极是娇脆悦耳,可是又惶急之极的声音答道:“碧云娘子,你简直是强人所难!我们已试过了,无法做到。”
碧云娘子“嘿嘿”冷笑道:“笑话,什么叫作强人所难,我又不曾强迫你们去做,是你们自己,愿意如此做法的!”
又听得容家姊妹齐声道:“碧云娘子,你若是逼人太甚时,实和你说,你绝不是我们两人的敌手!还是莫与我们为难的好!”
两人在林外,听到此处,心中不禁俱皆感到莫名其妙。
因为听口气,容家姊妹虽然能够敌得过碧云娘子,却是又受制于她!
两人不约而同,轻轻地向前掩了过去,隐身树后,向前望去。
只见碧云娘子仍是一手握着翠竹杖,一手挽竹篓子,大模大样地坐在一块青石上。而容家姊妹,数年不见,更是显得美丽出众,可是她们此际的面色,却颇是沮丧。
容素珊回头道:“妹妹,都是你,我们在那岛上多年,可曾出一点事吗?你嚷着要到中原来玩,不到一个月,就出事了!”
容衍芳的面色突趋忿怒,踏步上前,叱道:“碧云娘子,你可得想清楚了,咱们至多同归于尽,你也得不了什么好处!”
碧云娘子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朝天翻了一翻,道:“我倒不在乎,只可惜了你们绮年玉貌,便要见阎王去了!”
容衍芳勃然大怒,皓腕翻处,一掌已然向碧云娘子击出。
可是碧云娘子却并不躲避,只是冷冷地向她瞪了一眼。
容衍芳的那一掌来势极是飘忽,可是给碧云娘子一瞪之后,竟然气馁起来,掌势慢了一慢,容素珊已然拦在她的面前,道:“妹子别鲁莽,碧云娘子,你要我们去偷太白金戈,我们实在做不到!”
躲在一旁偷听的康小萍和左生生两人一听得容素珊讲出这样的话来,心中不禁“抨”的一跳,更是全神贯注起来。
容衍芳立即接口道:“是啊,不如另为你做些什么,大家都有好处。”
碧云娘子却摇了摇头,道:“不行,你们所中的蛊毒,再过三天,便要发作,若到时取不到太白金戈,莫怪我不肯救你们!”
康小萍两人听得此处,才知道身怀绝技的容家姊妹,竟然受制于碧云娘子的原因。原来在神不知鬼不觉间,中了碧云娘子的蛊毒!
碧云娘子话一讲完,便站了起来,翠竹杖在地上一点,便向后跨出了一步。
容衍芳一声娇叱,道:“别走,取解药来!”身形晃动,衣袂飘飘,一掌自后袭到,碧云娘子翠竹杖向后一搅,搅出阇圈碧光,将那一掌的来势化开,道:“解药吗?好啊!”杖尖一挑,揭开了那只竹篓的盖子,道:“你们自己来取吧!”
容家姊妹立时一跃向前,可是向竹篓中一看,不禁又呆住了,做不得声。在那竹篓之中,大大小小的玉瓶锦盒,竟有三四十只之多!
碧云娘子嘿嘿冷笑道:“取啊!取啊!在这些瓶盒之中,就有解药在内,但是也有一服就死的毒药,你们怎么不碰碰运气?”
即使那竹篓子中,只有两只瓶子,容家姊妹只怕也不敢乱取,更何况竹篓子中,各种玉瓶,有数十只之多,怎能那么凑巧,一取便取到解药?
碧云娘子冷笑一声,又将竹篓子合上,道:“三天!一天也不会多的!”容家姊妹互望一眼,容素珊忙道:“三天之后,在哪里见你?”
碧云娘子“咯咯”怪笑,道:“仍然在这里见面便是了!”
两人叹了一口气,容素珊道:“妹子,咱们只得冒险行事了。”
容衍芳狠狠地瞪了碧云娘子一眼,道:“姐姐,咱们至多和她同归于尽,怕什么?”
碧云娘子笑道:“两位何必长他人的威风,灭自己的志气?当年,太白金戈在神偷孟七手的手中,你们尚且偷到,何况如今?”
容衍芳“呸”的一声,道:“你知道什么,如今碧鸠神君双目已肓,除了一个孔烈之外,谁来到他身旁丈许以内,他便自发掌迎敌,臭巫婆,你自问能经得起他的一掌吗?”
碧云娘子冷冷地道:“又不是我要去偷太白金戈,凭什么要去挨他一掌?”容家姊妹的面色,尽皆怒到了极点,可是又对她无可奈何。
她们呆了~会儿,一顿足,便自向林外投去。
康小萍和左生生两人连忙跟在后面,跟出了里许,康小萍才叫道:“容姑娘!”
容家姊妹猛地停住了脚步,起先,她们的脸上,现出了茫然之色。
看她们的神情,显然认不出眼前叫她们的女子,是什么人来。
康小萍忙道:“容姑娘,三年之前,你们曾将我带到大洪故居去过一次,难道你们记不得我了吗?”
容家姊妹突然互望一眼,满面喜色,道:“原来是你,当真记不起了!”左生生低声道:“康姑娘,这两人像是对你不怀好意!”
康小萍道:“那怎么会?”
他们也没有机会细谈,容家姊妹已然迎了上来,容素珊向容衍芳使了一个眼色,两人笑吟吟的,来到康小萍的身边。
左生生将她们两人的神态尽皆看在眼中,心内更是大为疑惑。
可是此际,容素珊已然很亲热地握住了康小萍的手,道:“康姑娘,多年不见,你一一”才讲到此处,突然间,握住康小萍右手的那只手,向前一伸。
就在那一伸之际,康小萍在万万不及提防的情形之下,右手脉门,已然被她扣住!同时,容衍芳双掌齐出,也已向左生生攻到!
康小萍脉门要害被容素珊制住,尽管此际,她的武功已然绝不在容素珊之下,但也是无法可施,惊道:“容姐姐,这是做甚?”
容素珊并不回答,只是向她嫣然一笑,手指仍然紧紧地扣住了她的脉门不放。
另一面,左生生本来就在疑心容家姊妹自己身中奇毒,正在愁眉不展之际,为何一见到自己两人,便会满面喜色?
可是他虽然心细如发,却也料不到对方会在乍一见面,连一句话也未曾说完之际,便猝然发难,制住了康小萍!
此际,他心中实是怒极,一见容衍芳向自己扑了过来,手下绝不留情,单掌一扬,五指如钩,荡起一股劲风,便向容衍芳的手掌疾迎了上去!
容衍芳一见左生生的来势如此凌厉,心中不禁吓了一跳。
她连忙身子一转,避了开去,掌势飘忽,又是一连三掌攻到。
左生生单臂飞舞,“鬼鸠手”功夫连发不已,三招之中,已然将容衍芳逼得连连后退,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容衍芳一退再退之后,手在腰际一探,“锵”的一声,长剑巳然出鞘,一出手,便是一招“长虹贯日”,向左生生断臂处刺到!
左生生见她出招之间,有心欺负自己残废,心中更是大怒,一掌斜发,掌缘顺剑脊,倏地滑近了容衍芳的手腕,中指已然疾弹而出!
容衍芳一缩手间,已然被左生生的指甲在脉门上弹了一下,五指不由自主地一松,长剑“刷”的一声,已然脱手飞起!
左生生“哈哈”一声长笑,伸手一探,已然将长剑接在手中,揉身直上,“嗤嗤嗤”接连向容衍芳刺出了三剑!
容衍芳狼狈后退,三剑过处,她肩头处,已然多了两道伤痕!
容衍芳赶忙叫道:“姐姐快来,那断臂小子,扎手得紧!”
容素珊冷冷一笑,道:“我何必出手?”五指一用力,康小萍“哎哟”一声,额上汗珠,便已然滚滚而下,左生生大吃一惊,连忙转过身来,喝道:“贱人快松手!”
容素珊冷冷地道:“我凭什么要松手?”
左生生手腕一振,挺剑便刺,容素珊带康小萍,向后退开了丈许,道:“你要是再逼前一步,我可要下手了!”
康小萍在她的掌握之中,左生生不能不投鼠忌器,硬将那一剑之势收住,喝道:“你要干什么?”
容素珊道:“我要你们两人帮我一个忙。”
康小萍道:“你要我们帮忙,为何反倒出手将我制住?”
容素珊冷笑道:“我如果一松手,你们还肯听我的话吗?”话一说完,突然左手一伸,已然点中了康小萍的肩井穴,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她长剑已然出鞘,剑气如虹,向左生生疾刺而至!
左生生本性极之淳厚,但是他却在碧鸠神君门下多年,知道人性之邪恶,实是难以测料,早已作了戒备,容素珊的一剑,虽是突然而发,左生生一侧。身,早已还了一剑。
容素珊的武功,远在容衍芳之上,一剑被左生生化幵,第二、第三剑,又已绵绵攻到。
左生生此际哪里有心思与她恋战,脚踩“迷魂神步”,容素珊两剑刺出之际,左生生分明在她的眼前。
可是,她剑招尚未使完,左生生已然不见!
容素珊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连忙一个转身时,只见左生生正向康小萍扑去!
能不能将康小萍制住,事关她们姊妹两人的生死,容素珊心中大急,娇叱一声,连人带剑,一齐蹿了过去,一招“长龙分水”,直奔左生生的背后刺到,左生生反手一剑,撩了过来。
双剑相交,“铮”的一声,容素珊的长剑,被荡起了尺许高下。
但是左生生的势子,却也慢了一慢。
就在那一慢之际,容衍芳已然赶到,一伸手,按住了康小萍的顶门!
左生生一见机会已失,心中怒火陡升,转过身来,剑影如山,向容素珊疾罩了下来,容素珊举剑迎敌,叫道:“妹子,你将她藏了起来,与我来联手应敌!”
容衍芳答应一声,挟起了康小萍便走,左生生怪啸一声,立即又使了一式“迷魂神步”,容素珊一剑走空,左生生已然来到了她的背后,长剑向上一抛,手指一探,已然点中了容素珊的“章门穴”,再扬起来,又将长剑接在手中!
抛剑、点穴、接剑,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利落之极。
他一将长剑接在手中,便以剑尖抵住了容素珊的后心,喝道:“别走!”
可是容衍芳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脚下并不停留,仍是向前疾驰而出!
左生生想不到她竟会连姐姐的生死都不顾,不禁一怔,一怔之间,容衍芳已然驰出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