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之间,方敏几乎已要跑过去,紧紧地握着叶映红的纤手,“好姑娘”三字,也已经冲到了咽喉。但片刻间,这一切都破碎了,像是一幅画在薄冰上的图画,一下子就碎成那样,连再要补起来都不可能!方敏又想到了叶映红对自己的欺骗。
虽然,实则上,叶映红连一句假话也未曾和他讲过,方敏心目中所谓叶映红对他的欺骗,只是温魂的拨弄,但方敏却如此的深信不疑,以致在心情一阵激动之后,又硬了硬心肠,脸色一沉,道:“原来是你,你还叫我做甚?”叶映红初见方敏脸上充满了激动之色,还只当他心中巳然幡然大悟,怎知转眼之间,他又是脸罩重霜,心中一阵难过,强忍悲痛,幽然道:“敏哥!你当真不要再理我了?你说,只要对人讲真话,人家一定相信的,为什么你连讲话的机会,都不给我?”
方敏仰天大笑三声,道:“你的话我听得太多了,又何必再听?你或许巳经忘了在草原驰骋时对我所讲的话,但我却一个字一个字地记得清清楚楚:我何必再听你多说?”
叶映红难过地低下头去,道:“敏哥,你错怪我了!我若是忘记了那时对你所讲的话,何必再上武当山来见你?”方敏冷笑一声,道:"谁知道你上武当山,是来干什么?又焉知你不是想看着为你亲手伤害的人,是不是够伤心,够凄苦!
叶映红叫道:“敏哥!是谁伤了你的心,只要你听我把事实经过讲上一遍,就会明白了!”
方敏冷笑一声,道:我没有空再和你多说。“一个转身,对天长叹一声,真气一提,真气一提,身形突地凌空拔起,”刷刷刷"连蹿三下,已然升高了六丈有多!但当他略一息足之际,突然眼前一花,叶映红身形如飞,已然拦到了他的面前。
方敏毫不考虑,手腕一翻,“,”的一掌,用力拍了出去,但这一招尚未使到,手腕已然一紧,方敏心中一一怔,低头一看,叶映红三只织指,已然将自己脉门扣住。方敏虽然自知在硬接了假极乐真人的一掌之后,真气运行,巳然略受凝滞,但自己出手之快,已尽全力,叶映红竟然能在电光火石般的一瞬间,将自己脉门扣住,可知她此时武功,巳然远在自己之上,怒喝一声道:“好哩,《昆仑圣书》上的武功,果然给你学到了不少!”
叶映红面如凝霜,道:“不错,我是得到了《昆仑圣书》,但却不是像令最亲的温老魔所讲的那样,是我偷天换日,以卑污的手段,得到手中的!”方敏此时,见叶映红已然承认《昆仑圣书》在她手中,那里还肯相信免所讲的一切!冷笑连声,道:“对哩,那《昆仑圣书》,是自己飞到你手来的!”
叶映红气得俏脸发白,半晌才道:“浑小子,你如今待上哪里?”方敏道“我上武当山去,通知马大侠和铁行头陀等人,告诉他们,如今在山上的极真人,乃是假的!”
叶映红苦笑一下,道:“说你是浑小子,你果然是。如今你是杀害千芥师的凶手,试问人家是听你的话,还是听极乐真人的话?”
方敏一怔,他只是想着上山去,将自己所遭遇到的一切,讲给人家听,去没有想到因为夜来所发生的事,如今根本没有一个人,会相信自己所说的话!口-映红接着又道:“还有哩,魔母温魂是何等样人,你如今总应该明白了吧?”方敏心内,又是一呆,想起温婆婆突然撞进密室来,和假极乐真人的弟答,竟像是假极乐真人如此巨大的阴谋,是和温婆婆合谋的一般!但在他的目中,这一个事实,又是万万无法被接受的,因此略一思索,便怒道:“我婆婆是怎么样的人,我当然知道,何用你多说。”叶映红一听他仍如此说法,倾知他仍是不相信自己所言,冷冷地道:“好,不论你心中如何想法,我只不拜你上山去送死!”
方敏大怒道:“岂有此理!”他右手脉门被叶映红扣住,但左手却仍然百以活动,一个理字才出口,迸指如戟,“刷”的向叶映红“肩贞穴”点到叶映红一声长笑,非但不退,反倒一侧肩,迎了上来,两人几乎同时发动相隔又近,方敏一点了上去,满拟可以一举而将叶映红的穴道封住,怎知粤实大谬不然,双手所触,宛若点中了一块又韧又滑的牛皮!
以方敏此时的功力而论,这用力一点,寸许厚的紫檀木桌面,也可以翟穿,但是点在叶映红的肩上,却反觉得手指隐隐作痛!双指向旁一滑,反被口映红伸手,封住了他臂弯下的“尺泽穴”。紧接着织手连探数探,又已点中敏的“肩井”,“笑腰”诸穴,方敏简直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那几个穴道,虽然不是要穴,但一被封住,方敏却也动弹不得,只得睁双目,怒道:“姓叶的,你待将怎样?”
叶映红凛然道:“不将你怎样,我只要你听我说一番话,你若是大声嚷叫,我一定会不让你出声!”方敏性格何等强硬,一生之中,就算是遇到最匕险的情形,也未曾在任何人胁迫之下屈服过。在骷髅洲上,他巳然九死一生!依然不肯答应那巨人的请求,便是一例,当下冷笑一声,道:“除非你点了的哑穴,否则我爱讲话便讲话,你却管不了我!”
叶映红叹了一口气,向方敏定定地望了片刻,手一探,便将他抓了起来
向前走去,走不多久,来到了一处较为平坦的所在,又将方敏放了下来,道:“敏哥,你听我讲,有不明白的地方,你就问,如果讲完,你仍是不信我,我今生今世,再也不见你的面,你说如何?”叶映红在讲这一番话的时候,心中痛苦莫名,一面讲,一面眼中泪花知乱转,语音诚挚已极。
方敏心中一动,暗忖一个人,若是讲的是违心之言,难道真能表现得如此诚挚?一刹那时间,心情几乎软了下来,但随即想起一年之前,当她还是“好姑娘”的时候,绵绵情话,何尝不是一样的动听,便笑道:“我先问你,若是你未曾做亏心事,那《昆仑圣书》,怎么会到你手中的?”
叶映红道:“《昆仑圣书》是我师父给我的!”方敏忍不住笑道:“谁?你师父?”叶映红道:“不错,是我师父,血手印红掌祖师!”
方敏又是一声冷笑,道:“《昆仑圣书》会跑到你师父手上去,倒也奇了!”叶映红道:“事实如此,不由你不信,师父是在那金毛怪人处得来的,他在那大河尽头处,以石子丢那金毛怪人,那金毛怪人正抢了我的一柄绿剑,远遁而出,回手便是一只玉盒,那玉盒中,便藏了《昆仑圣书》!”这一切,虽然是事实,但方敏只觉得荒诞不经,哪里肯信?此时,他正在试运直气,冲击穴道,不欲叶映红对他注意,漫声道:“嗯,你说下去。”
叶映红顿了顿,续道:“我在那瀑布上面,见到了金毛怪人,在石后露出一只眼睛,向我逼视,片刻之间,记忆全部恢复,但下山以后,见了你,你却不由分说,就当我不是好人!”
方敏想起当时的情景,心中的旧创复发,又是一阵难过!
叶映红续道:“我愤然离去之后,走了不多远,便遇见了师父,师父便告诉我,他得到《昆仑圣书》的经过,我们两人,就在那瀑布的顶上,日夜按照《昆仑圣书》上的功夫练习,怎知三个月前,师父因为本来所练的血手功夫太深,若是不练正派的内功,本可无事,一习正派内功,正邪不能并存,一个疏忽,血手印之毒反侵,前后不过一个对时,便自身亡了!”
方敏连番努力,已然冲开了一个穴道,漫声道:“死得一点也不可惜。”
叶映红并不和他争执,道:“师父一生,杀的人不少,没有死在仇人手下,已然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我将师父葬了之后,一个人仍在山顶练功,直到将一部《昆仑圣书》上的武功学齐,虽然功力尚浅,但我却再也不能在那荒山顶上,再耽下去了。”
方敏冷冷地道:“为什么?”叶映红道:“我为了要找你,我要你知道事实的真相,不要你被人三两句话,便蒙蔽了眼睛!”
方敏道:“你说罢!”一面仍是不断运真气去冲击被封住的穴道。叶映红吸了一口气,一双澄如秋水的秀目,无限情深地望定了方敏,将一年之前,在大河附近,分手之后所发生的事,怎么在大森林中迷了路,得到了一株七色灵芝,怎样巧遇魔母温魂,被她盗了灵芝,又逼出了《昆仑圣书》,但却只是一块万年红玉,又怎样在旋风岛上,碰到了挥云老怪前来生事,自己巧服了万载玉精,又得了绿剑,想逆河而上,寻找方敏的踪迹,终于在悬崖之上,恢复了记忆等事,详详细细,连最小的地方也不漏去,向方敏叙述了一遍。
这一番,少说也讲了近两时辰,等到她讲完,天色巳然大明,方敏经过两个多时辰来的努力,已然只剩“肩井穴”未曾冲开,可怜叶映红呕心沥血,为自己辩白的话,方敏根本只当作耳边风!
叶映红讲完,停了半晌,道:“敏哥!我要讲的,巳然全讲完了,你相信不相信?”方敏此时,正在运气冲击最后一个穴道,眼看可以冲开,更无暇去理会叶映红,叶映红只当方敏是在静静考虑,要郑重答复自己,便叹了一口气,道:“我为你解开穴道吧,你要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只好由得你了!”
手一伸,在方敏的肩头一拍。那一拍,正好解去了方敏的“肩井穴”,方敏陡地一个翻身,向前一蹿,便是三丈开外!
这一下变生仓促,叶映红不由得莫名其妙,因为她只当“肩井穴”解开后,还有几个穴道封住,却料不到方敏在两个时辰之中,已然将真气运转了千百遍,而将其余的穴道,一齐冲开,不由得急叫道:“敏哥!”但是她一呆之间,方敏身形,接连三个起伏,早巳转过山头去了,叶映红心中一阵发呆,才一提真气,向前追去。
却说方敏一转过山头,便见一条织细的人影,轻烟也似,向山上掠去,身法快绝,认出正是北天山七禽大侠的徒弟冯莹,想要出声呼唤,冯莹早已“刷刷刷”的向山上穿去,隐没在乱石之中。
方敏略一停顿,又待向山上赶去时,忽地见眼前人影一闪,一个衣着艳丽的女子,偷偷地掩下山来,方敏心中一奇,暗忖照说此时,山顶之上,正是热闹的时候,如何会有人偷下山来,不由得疑云陡生,滴溜溜一转,便赶了过去,拦住一看,更是大奇,原来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尚金花!
方敏一见尚金花,更是要问,忙道:“尚姑娘,令师莫名其妙,死在山上,你为何偷下山来?”尚金花正是为了弑师一事,巳然东窗事发,所以才溜下山来的,一见去路被方敏拦住,脸上竟现惊惶之色,道:“你管不着!”身子一侧,便要夺路而行,方敏更是不肯放过,道:“尚姑娘,真凶尚未找到,任何人不宜下山,你还是快些回去的好!”
尚金花明知一回到山顶,便死多活少,但方敏既然拦住了去路,却也不是好惹的,片刻之间,柔肠百转,突然转眸一笑,道:“方小侠,你有所不知,我下山来,真有紧要的事!”
方敏的心目之中,尚金花虽然娇妄之极,但是却始终是正派中人,却不知尚金花已然走了极端,竟和屈天景联成一伙,犯下了弥天大罪!事实上,不但方敏想不到她会干出这样的事来,连千芥大师,在紫鬃银刀尚培带尚金花;上峨眉金顶,恳请千芥大师收之为徒之时,已然看出她骄纵成性,胆大妄为,因此不肯将本门上乘武功,传授与她的佛门高人,也想不到尚金花竟会干出:!这样的事来呢!
也正为这样,尚金花才能在千芥大师万万不防的情形之下,以玄铁所铸的七孔刀,害了千芥大师,而且千芥大师也真是命数已尽,尚金花用来害她的兵刃,又恰是无坚勿摧的玄铁所铸,若是普通兵刃,以千芥大师武功之高,也不致于遇害!
因此,方敏一听尚金说她下山去,乃是有要事,倒也深信不疑道:“尚姑娘有何事下山,可得一闻否?”尚金花此时,心情已然镇定了下来,回头一望,未见有人追赶,显然自己溜下山来一事,尚未为人发觉,嫣然一笑,道:“你走近些来,我和你说!”方敏果然依言走近几步,尚金花迎了上去,压低了声音,道:“方小侠,此事秘密异常,最好不要给人听去了!你附耳下来,我大略告诉你!”
方敏听她讲来头头是道,更不疑惑,头一侧,尚金花又靠近了他些,幸而方敏是正人君子,不然,和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靠得如此近法,不免要生出遐思来。尚金花樱嘴凑在方敏耳边,道:“方小侠,你不知道,山上面,正在追究你的下落,而且”方敏一听得武当山顶,正在追究自己的下落,陡地又想起假极乐真人的阴谋来,不由得全神贯注,道:“怎么样?”
怎知尚金花一面讲,一面已然在头上,拔下了一枝碧玉簪来。那碧玉簪长约五寸,尖端锐利,玉质又坚,虽是一件饰物,但此时在尚金花的手中,却可以成为专刺穴道的厉害兵刃!
只见她续道:“百丈禅师突然大发雷霆,要将温岛主来替死,和马大侠吵了起来……”尚金花只是信口雌黄,却将那碧玉簪,一点一点移近了方敏背心上的“灵台穴”,直到只有三寸距离,方敏仍是全神贯注,丝毫不察!
那“灵台穴”在人体背后,第六与第七背椎骨之间,乃是督脉上最重要的穴道,若是刺中,万无生理,尚金花眼看得手,心中髙兴,一口气地讲了下去,讲到一半,突然向前一送,眼看可将方敏一簪刺死之际,突然身旁哈哈一笑,一只手伸了过来,已然将她紧握玉簪的左手抓住,敢情叶映红早巳悄然来到她的身后,而因为她的轻功,几乎已到“借力飘行”的上乘境界,所以两人丝毫未曾觉察!而叶映红直到最紧急的关头,才突然出手,一将尚金花的右手握住,哪里还容她挣扎?肘一撞,已然封住了尚金花的“章门穴”。
方敏见突然有人出现,一惊之下,也向外退了开去,一见这等情形,自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惊道:“尚姑娘这是做什么?”
叶映红冷笑道:“还用问么?千芥大师一定是她所害的!”
方敏还待不信,但只听得一个人冷冷地接口道:“不错!”这次,那声音突如其来,连叶映红也吃了一惊,抬头一看,只见挥云老怪满面怒色,后面跟着关元化,关元化肩上负着一个死人,正是屈天景!方敏见挥云老怪突然现身,奇道:“是她害了千芥大师,你怎么知道?”挥云老怪一声冷笑,道:“这贱人下手斌师,做出了连黑道上下三滥都不肯做的事,可笑佛门高人,竟然有些后人,我师弟屈死,这贱人怎能独活?”
手向前一扬,一掌便要当胸印下,叶映红正在尚金花的身后,虽然感到尚金花犯此恶行,死不足惜,但是却也不应该死在挥云老怪的手下,一见挥云老怪,皓腕翻处,一掌反迎了上来,两人出手倶甚'决疾,“啪”的一声,双掌互交,挥云老怪一掌虽然用足了全力,但也被叶映红“腾”的震退了一步!
这一下,当真大大地出于挥云老怪的意料之外,在挥云老怪的心目之中,只当邪派之中,除了魔母温魂一人之外,已然要数自己为尊,而正派之中,能与自己为敌的,也不过有数几人而已,他自然认得叶映红,正是血手印红掌祖师之徒,却做梦也想不到叶映红在一年之中,先服万载蓝田玉实之精,后得《昆仑圣书》之助,只不过一年工夫,武功已然在他之上!
挥云老怪一步退出之后,才知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年不涉江湖,年轻的一辈之中,已然出了这样难得的人才,面色一变,道:“此女死有余辜,你如何出手维护她?”叶映红道:“她虽是死有余辜,但是却不应该死在你手,我自会押她上山,交由佛门两大高手处理!”挥云老怪“嘿”的一声,道:“如此也好!”手向后一招,道:“元化,咱们走吧!”
两人刚要离开,方敏一双俊眼,早巳停在关元化身上多时,想起母亲带着自己,在雪地中奔跑之际,就是这个关元化,手挥长鞭,紧紧地跟在后面,终于使母亲中了一鞭,而那一鞭,也是母亲致死的原因,心头热血沸腾,一见两人要走,忙道:“姓关的,请你略停片刻!”关元化此番上山,本来只当可以为西崆峒扬名一番,怎知在武当山上的,全是方今武林之中,顶尖儿的人物,挥云老怪武功虽高,但一比之下,却比了下去,以致屈天景之死,挥云老怪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如今不但连已成名的高手都不是对手,甚至连一个从未见过的年轻女娃,竟然也能一掌将师父震退,当真是匪夷所思。因此一听得方敏叫唤,心中便是一凛,转头道:“这位朋友,面生得很哇,不知有何指教?”
方敏踏前一步,道:“你说我面生,我却还记得你。八年之前,关外大雪纷飞,你曾经做过些什么事?”关元化一听这口气,分明是有心挑衅来了,冷冷地道:“关某人遨游江湖,哪里能记得这许多事!”
口中虽是如此说,但心内却在不断思索,想记起究竟在何处,曾见过这样一个年轻人来。方敏听他讲得轻松,道:“姓关的,当日你一鞭抽在我母亲的背上,我还是一个小孩子,那时候的情景,只怕你也想不起来了吧!”
一言提醒了关元化,不由得哈哈一笑,道:“我当你是谁,原来是你这个小杂种!”
关元化那一笑,既然邪恶无比,出言又那么难听,方敏心头怒火,再也按捺不住,厉声叱道:“我母亲因那一鞭而死,今日你偿债之期到了!”关元化冷笑一声,道:"小杂种,你要来寻我生事,还差着几年吗?当年你妈和我;双宿双飞,曾有三个多月的夫妻名份,后来碰到了方老头,才弃我而去,你!
不知是不是方老头所生的哩,还有什么值得得意的?"
方敏自出生以来,耳际从来也未曾听过这样污秽的下流话,气得俊脸煞白,反手一摘,已然将七孔刀摘在手中,挥云老怪在一旁一见两人要动手,唯恐关元化不是方敏的敌手,打横一步跨出,但他这里身才落地,那边叶映红如影附形,也立即跟了上来!
挥云老怪手按腰间,已然握住了长鞭,两眼盯住了叶映红,却不先动手。叶映红也只是似笑地望着他,好整以暇,只是将他看住,不让他出手去助关元化。关元化一见方敏七孔刀出手,肩头一耸,负在肩上的屈天景便“刷”的一声,飞了出去,后退一步,仰天一笑,道:“小杂种,要和你的爸爸动手么?黑道之上,你名份上的爸爸,少说也有二十个之多,只怕你要求一个好名声,要想害,也害不了那么多哩!”
方敏本来心中已怒到了极点,但是听得关元化三番两次,如此说法,而且道来眉飞色舞,极是自然,不由得猛地想起母亲在羊皮衣反面所留的那封信来,在那封信巳完之后,还特为注上了一笔,说自己是十恶不赦的黑道上人物。
任何坏人,在自己至亲至爱的人面前,总是想掩饰自己的丑恶面目的,作为一个女子,当然更没有理由,在自己儿子的面前,道出以往丑恶的一生,虽然知道当儿子看到那封信时,自己已然死去,但也不会给儿子留下一个恶劣的印象的。唯一的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事实上确是如此,而她以后,又亟为以前的罪过而后悔,亟想弃邪归正!而事实上确是如此,这一点已有许多迹象可以说明,昆仑六子如此不能见谅他们的大师兄,而必然要逼得他自刎于昆仑山飞云岭上,便可以说是一个最好的证明了!
方敏一想到自己的母亲,当真可能是声名狼藉不堪的人,像是立即感到了无数的讪笑之声,在自己耳边响起,关元化的那邪恶的笑声,更是如尖针一样,无情地刺着他的心灵。七孔刀一招刺去,竟然显得软柔无力,他这里心灵上正受着极大的打击,关元化犲狼成性,却是一点也不会和他客气,“哈哈”大笑声中,长鞭着地卷起,如怪癖出洞,正是一招“风掷残云”。方敏竟如发了傻一样,丝毫不知趋避,只是两眼定定地望着前方,眼色空洞无比,眼看长鞭将要掠到,仍是不知不觉。叶映红虽然当时赌气而行,但是在这一年来,X方敏的思恋之情,却是一丝未变,一见这等情形,大为着急,刚要出手搭救时,眼看不及,连忙气纳丹田,大声喝道:“这厮胡言乱语,怎么你便信了?”
这一句话,对方敏来说,不啻是当头棒喝,立时省起,长鞭已然卷到,方敏急忙一侧身,“嗤”的一声,七孔刀对准长鞭便绞,只听得“叭叭叭”数声,长鞭已将七孔刀缠了个结结实实,鞭梢还在方敏右臂,扫了一下。
那一下,虽然令方敏右臂一阵剧痛,七孔刀几乎撒手,但总算转危为安!只要渡过了那极度的危急,方敏便再也不会怕他,心中一定神,自己对自己道:“不错,这厮是故意在激怒我,好令我大怒之下,趁机出手!”立即运转真气,右臂疼痛之感顿消,身形一侧,左掌疾探,一掌拍出。
那一面,关元化自己一鞭挥出,眼看可将对方连人带刀,一起卷中,但却在一眨眼间,起了变化,只落得将对方的兵刃缠住,心内已然发慌,一见掌风习习,疾袭而至,竟然不知厉害,还不肯撒鞭后退,左掌一摇,也迎了上来,“啪”的一声,双掌相交。关元化虽然功力深厚,横行江湖,声名尚在金罗汉、曹不仁等辈之上,但方敏在旋风岛最近一年苦练,内功突飞猛进,非同小可,观乎他刚才能一连两次,运本身真气,将被叶映红封住的穴道冲开便可知一斑。这一对掌,关元化只觉对方内力,宛若排山倒海而来,绝对无法抗拒,总算他见机,一觉出不妙,再也不以内力相拼,手一缩已然回掌撤招,但饶是如此,也已腾地被震退了一步,手中的软鞭,立时扯得笔也似直,方敏就势右臂一扬,七孔刀一绞一拉。此时他手中的七孔刀,乃是玄铁所铸,无坚不摧,关元化的长鞭,又不是铁线蟒的骨筋,而只是上好牛筋,油浸而成,七孔刀向后一拉,缠在刀身上的软鞭,立时寸寸断落,两人同时觉得手上一轻,一个想逃,一个想趁势进攻,只听得七孔刀锐晡之声,满山坡尽是黑油油的刀影,一招“七星连环”,正是七孔刀法中最为精妙的招数,关元化全身,已然为刀影所罩!
挥云老怪本是会家,一见方敏刀法展开,便已然声势如此猛恶,几乎尽得魔母温魂真传,明知关元化不是敌手,大叱一声,呼喝之声,夹在七孔刀凄厉巳极的晡声之中,丝毫不见逊色,身形一跨,待要扑向前去,但是叶映红却紧紧地盯着他。挥云老怪只跨出半步,蓄含极是阴柔的一掌,已然拦在他的面前。
挥云老怪出道以来,数十年间,也只有在温魂手下,败过两次,一向妄自尊大,自命为一代宗主,适才在武当山顶,眼望着师弟为人击毙,只因高手如云,不敢发作,心内巳然怒极,此时竟然连番受制于一个年轻女娃,更激得他心火上升。一见掌到,“刷”的一声,抓住了挥云鞭,只使用尺许长的一截,对准叶映红的手腕,便抽了下去!
以挥云老怪的内力而论,当挥云鞭长得四丈七尺之际,他尚且能顺手一抖,便将整条长鞭,抖得笔也似直,此际只有尺许长的一截,直砸而下,内力贯足,劲风骤生,手中所执的,哪里还像是一截软鞭,简直是一根铁棍也似,而且他这一砸,看来极是简单,实则上内中还蕴藏着极大的变化,若是一砸不中,只须向前略伸,便可趁势幻出极是厉害的点穴招数,乃是他在旋风岛上,吃亏之后苦思一年所想出来的厉害招数,本来专为对付魔母温魂而设,此时却对着叶映红使了出来!眼看叶映红要避免为他所算,则非被他逼退不可,怎知叶映红突然手腕一翻,径向他短鞭反抓而到!
挥云老怪大笑一声,心中暗骂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手略一缩,那截短鞭连颤三颤,已然点向叶映红手腕上“阳溪”,“阳池”和“阳谷”三穴。那三个穴道,分隶三个经脉,只要任何一个被点中,一条手臂,便自废去。
挥云老怪在电光火石之间,改换招式,手中的一截软鞭,已然拿来作为点穴橛使唤!
可是他又哪里知道,叶映红在服食了蓝田万载玉实之后,再据《昆仑圣书》之内,达摩祖师所遗坐像苦练,武学造诣,已在历代昆仑掌门长老之上,挖空心思,想闯过而未能达到目的的移位换穴那一关,以本身无上毅力,练成了功!
因此挥云老怪一招“阳关三叠”,连点她手腕上的三个要穴,虽然着着点中,但是却根本未能封住叶映红的穴道,叶映红只觉得手臂一麻,上翻之势,只是略被阻了一阻,疾探而上,巳然将这一截软鞭抓住,顺势一肘,向挥云老怪的“大包穴”撞去!
挥云老怪见一招“阳关三叠”使出,对方竟然若无其事,反觉手上一紧,这一非同小可,连忙用力一拉,同时足尖向后一点。
叶映红虽然穴道未被点中,但挥云老怪内力贯足的那一截短鞭,在腕间连点三点,力道也是奇大,虽然软鞭在握,但一刹那间,却未能握实,刚好此时挥云老怪鞭后退,他位居宇内四邪之次,果然不是庸手,“刷”的一声,软鞭竟然为他抽退!
两人交手,算来只有两招,但在心理之上,挥云老怪却因为点穴而不中,大为震动,因此退出之后,一时也不敢再攻。
两人只是相隔丈许,对峙起来,而叶映红所站的位置,仍是将挥云老怪拦住,使挥云老怪无法冲向前去助关元化!
那一面,方敏一招“七星连环”,刀影直涌起丈许高下,随即如雪花铺地,向下盖来。关元化只觉得眼前发花,明知对方手中,只有一柄七孔刀,而不可能有百数十柄,但是却无法在眼前为无数刀影之中,分出何柄是实,何柄是虚,再加上七孔刀挥动之际,惊心荡魄,“嘘嘘”不绝的厉啸之声,更是心慌意乱,只得舞起软鞭,护住全身再说。但方敏此际,内力精进,每一招使出,内力便随招而吐,刀影铺天盖地而至,内力所及,也已达丈许方圆,阵阵大力,早巳将关元化罩住,关元化鞭才扬起,未及过顶,已然觉得头顶两颊,同时一凉,急忙伸手一摸,两只耳朵和一绺头发,已然被七孔刀齐根削去!
关元化这一惊,当真是亡魂皆冒,而他心中越是发慌,七孔刀的厉啸之声,便越是扰乱他的心神,令得他五内无主,仓皇之间,还想逃走,但身形尚未扭动,胸前一阵剧痛,已被方敏疾探左手,当胸口连衣带肉,一把抓住!